“我今日是来给姐姐送东西的,府里的事儿多,这东西送到也就该回去了。”从桌前起身,顾月瑶叮嘱着顾月池:“因这几年边关战事吃紧,奶奶的寿宴便省去了。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明日大家伙儿在一块儿吃顿饭,权当她的寿宴了。姐姐明日可要早些过来聚福堂,妹妹我在那里候着姐姐。”
“咳咳!”
又是轻咳两声,顾月池开口笑了:“妹妹慢走!”
深深的看了奶娘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顾月瑶出门便带着夏香离开了琴瑟阁。
待到她们走后,奶娘浑身上下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看着奶娘反常的举动,顾月池一脸疑惑的暗自思忖道:“奶娘是怕我跟月瑶妹妹单独相处么?为什么?”
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将视线放到桌上的衣裳首饰上许久,顾月池对奶娘说道:“明日去聚福堂的时候,奶娘就不要随身跟着我了,我带着秋玲和束草两个丫头过去就好。”
在琴瑟阁内区区两个小丫头都敢欺负奶娘,明日到了聚福堂,那里主子多,下人自然也多,她可见不得奶娘再受什么窝囊气!
“奴婢还是贴身伺候小姐的好。”顾月池不想让奶娘再受欺负,奶娘哪里顾得上那些。秋玲和束草对顾月池都不曾上心,要让她们两个丫头跟着去了,她还怕顾月池在寿宴时有什么闪失呢。
知奶娘担心什么,顾月池遂笑道:“奶娘,小鸟儿总是要独自飞翔的。”
“……”
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这个道理奶娘还是懂的。深知顾月池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奶娘顿了顿:“小姐身子不好,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千万莫要动怒。”
“嗯!”
顾月池微微点头。
老夫人寿诞这一日,顾月池早早便起了身。虽说顾月瑶给她送来了衣裳和首饰,她还是穿上了奶娘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的衣裳。
在吃过早膳后,她让奶娘端药的时候顺带叫来了秋玲和束草两个丫头。
端坐在膳桌边上,将苦涩难咽的药汁一口气喝完,顾月池一边拿着手绢擦拭着嘴角,一边上下打量着身前垂首而立的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说起来是老夫人指派来伺候她的,在她醒来三个月的时间里却从未进过寝室,更甭提伺候了。眼下她们站在这屋子里,可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
视线在两个丫头之间穿梭,又仔细多看了秋玲两眼,顾月池挑眉问道:“今日是奶奶的寿诞,我去聚福堂拜寿,你们两个贴身伺候。”
“是!”
顾月池的话刚刚落地,秋玲和束草两个丫头便急急忙忙的应了声,完全没了往日对奶娘的趾高气扬。
伸手接过奶娘递来的茶盅轻喝了口水,顾月池漱了漱口后将水吐到了一边的痰盂之内:“你们先下去整理下衣装,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有妈妈过来引路。”
又应了声“是”两个丫头便出了寝室,回屋收拾去了。
“吁!”
见二人鱼穿着出了房门,奶娘深处了一口气。
秋玲自打来了琴瑟阁之后便气焰嚣张,虽说从未到顾月池身边伺候着,却也还拿她这个失了宠的嫡女当回事。
聘聘婷婷起了身,顾月池轻道:“奶娘多虑了,主子无论得宠与否,终究还是主子。做奴婢的就算爬的再高,说破大天儿来也还是个下人。这秋玲虽目中无人,这等浅显的道理该是心知肚明的。”
嘴里虽然如是说着,顾月池心里明白。她有资格说这话只因就算失宠,她也还是将军府的嫡女。若她是庶出,再加上不得宠,地位恐怕不会比这些丫头高出多少去。
“小姐说的极是!”有些讶异顾月池居然可以猜透自己的心思,奶娘上前搀扶着她向门口走去。
眼角扫了垂首扶着自己的奶娘,顾月池叹了口气,道:“日后若是有人再欺辱与你,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再作壁上观!”
手臂一僵,奶娘惊讶的望进顾月池眼中:“奴婢尽量让小姐省心?”
顾月池笑道:“有些事情奶娘不提,不一定我就不知。”
“是!”嘴里应了是,奶娘的脸上泛着喜色:看来大小姐自从失忆之后变得细心了不少,这样也好!
阳春三月,杨柳依依。春日里别的不多,多的便是风。
迈出寝室的门槛,便觉有一阵暖风袭来,那泌人心脾的清爽着实让顾月池鼓噪的肺部清爽了不少。
过了没多久,邱玲和束草两个丫头便换好了衣裳回来了。大老远的见顾月池与奶娘站在院子里赏景儿,秋玲撇下束草快行两步便来到她们身前。
对顾月池福了福身子,秋玲将手中的绣图张开双臂在顾月池的身前撑开:“大小姐身子有恙,一定没有功夫给老夫人置办寿礼。奴婢特意绣了一幅南山图,您正好将之献给老夫人祝寿!”
“南山图?”
眼前的南山图绣的格外精致,献给老夫人做寿礼绝对是上上之选。不过……顾月池记得她那次好似远远的听秋玲和束草谈话,这南山图根本是秋玲准备送给顾月瑶的。
眼下她将图送给她,这转变来的未免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正文 第六章 自闭
秋玲说的对,顾月池确实没有给老夫人准备寿礼。天可怜见啊,她这个爹爹不疼娘亲不爱的嫡女,恐怕是将军府里最穷的主子了。
她最值钱的东西也就顾月瑶昨日才送来的那些首饰,人家刚送来,今儿个她不能就送出去吧?
眼前的南山图绣工精细,作为祝寿的礼物最好不过。不过这东西原是秋玲准备巴结顾月瑶的,这会儿说要给她这个失宠之人……这让她觉得里面必有蹊跷!
不过这蹊跷在哪里?
顾月池只懂前世的十字绣,对今世的绣品根本一无所知,看不出秋玲手里的南山图有什么不妥之处,她侧目睨了眼身边的奶娘。
奶娘见顾月池看向自己,忙会意笑说道:“秋玲这丫头还真是手巧,能把南山图绣的如此出彩,在整个将军府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奶娘的意思是这南山图没问题。
顾月池会意,对秋玲笑道:“秋玲丫头有心了,南山图你先收着,过会儿到了聚福堂我便送给奶奶祝寿!”
“是!”
眉开眼笑的重重点了点头,秋玲忙将手里的南山图收起。
这图该是给顾月瑶的,此刻秋玲却心甘情愿的献给她,这转变来的太快也太蹊跷,顾月池一时想不通。不过既然奶娘说南山图没问题,她就先收了。还有顾月瑶,三个月不曾来看过她,昨日也来了……无论让她们如此转变的原因是什么,顾月池也只得见招拆招了!
不知是谁安排的,来琴瑟阁为顾月池引路的居然是被赐了家主姓的顾妈妈。从奶娘的口中顾月池得知,老夫人在当年出阁的时候共陪嫁过来两个贴身丫头,这两个丫头一个因姿色俱佳被老太爷,也就是她故去的爷爷收了房,另外一个则被赐了家主姓,这顾妈妈便是那个被赐了家主姓的丫头。
让顾妈妈来为自己引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失宠小姐的待遇啊?
心中暗自思忖着,顾月池由秋玲搀扶着辞了奶娘随顾妈妈前往聚福堂。
镇国将军府的府邸,是当年皇上御赐的,占地十分辽阔。府邸遵循着大楚一堂三阁四苑的建筑格局,一堂在正中央处,是老夫人所居的聚福堂,三阁为琴瑟阁、书雅阁和画意阁,这三阁分别座落在聚福堂的东西和北侧,四苑则在三阁的外围,与三阁隔着一条便于雨日排水而开凿的人工河。
从琴瑟阁到聚福堂的距离虽不是多远,也足以让顾月池孱弱的小身板儿吃不消了。似是有意给她喘息的功夫,顾妈妈一边引着她们主仆三人往前走,一边放慢脚步仔细说着将军府的布局,等到各个地方都介绍的差不多了,她们一行人也已然到了聚福堂的门外。
由于路上耽误了些功夫,顾月池她们到的时候聚福堂外已有不少随自家主子过来的丫头,随着顾妈妈引着顾月池而来,那些丫头们皆停下原来的谈话,齐齐的对她福身问安!
看着众人给自己行礼,顾月池愕然!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悲观了?依着这些丫头对自己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怠慢自己的样子,似乎是在告诉她她这个嫡女在府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对顾月池笑笑,顾妈妈道:“大小姐请随奴婢到内堂!”
“呃?哦!”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顾月池吩咐束草留在院子里,带着秋玲一并进了内堂。
门外的丫头不少,堂内的家主自然也不会少。
严格说来,这是顾月池第一次来老夫人居住的聚福堂。初一进门,她便开始仔细打量起屋里的摆设。上好的红木家具,色彩斑斓的各色彩绘陶器,一件件都是琴瑟阁内不曾见过的。
看完了摆设就该看人了,屋子里的主位此刻是空着的,老夫人还未曾从后面过来。倒是两边的几把椅子上是坐了人的,这些人一看穿着就知是府里的主子,不过顾月池却一个都没见过。
这没见过自然就不能乱打招呼了,省的再出了什么纰漏。
“你们看你们看,月池这孩子大病初愈,来我这里此刻看花了眼不是?”
眉头一蹙,顾月池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笑容和蔼的老人正由顾月瑶和另外一个长者搀扶着从从后堂的窄门进来,一身藏青色的锦丝缎面薄袄,手握一串暗红佛珠,此人正是曾到琴瑟阁看过自己一次的老夫人。
“今日的老夫人比之那日相见之时倒是和蔼了不少。”心中如此暗忖着,顾月池抿嘴一笑:“奶奶取笑孙女了!”对老夫人与其她人拿自己说笑丝毫不以为然,顾月池缓缓在众人的注视下行至老夫人座前福身一礼:“月池给您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本来就是来祝寿的,顾月池便选了最简单的贺寿词,不过她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看到众人如此反应,顾月池不禁眉头一皱!
难道说祝寿词也错了?
“秋玲丫头,快些扶起你主子来!”正在顾月池疑惑之际,搀扶着老夫人的那位长者为她解开了心中疑惑。“我们家的大小姐经过这一场意外,性子倒是改变了不少,变得爱言语了。”
“难道以前我不爱言语?”由秋玲搀扶着起了身,顾月池心中如是想着,便如是问道。
奶娘只说她温和无争,可从没提起过她不爱言语。
“可不是!”将老夫人搀扶到主位上落座,顾月瑶上前一步拉起顾月池的手,笑道:“姐姐过去总是待在琴瑟阁内作诗写词,甚少与人来往,就是见了奶奶也只是问安而已!”
自闭症!
顾月池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三个字。
依着顾月瑶的说法,不与人来往,不爱言语,整日待在屋子里,这根本就是自闭症没错。
身子孱弱外加自闭症,再加上生母不顾,这样的一个嫡女上哪里去惹人怜爱?
想到这些,她不禁为顾月池过去的人生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好了,虽说半年前你险些丢了小命儿,不过改了不爱与人言语的弊病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打断顾月池纷乱的思绪,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对顾月瑶吩咐道:“瑶丫头先引你月池姐姐认认这屋子里的人吧!”
“瑶丫头遵命!”
笑意盈盈的对老夫人福了下身子,顾月瑶讨喜的拉着顾月池开始——认人!
正文 第七章 传话
镇国将军府内一共就那么几个家主,其实就算让顾月池对号入座,也能猜个七八分。依着老夫人的吩咐,顾月瑶对秋玲摆了摆手,伸手搀扶着顾月池先是走到了适才说话的那位长者那里:“这位是姨奶奶!”
“问姨奶奶安!”顾月池刚要对姨奶奶行礼,姨奶奶却快她一步对她道:“大小姐身子有恙,对我就无需多礼了。”
姨奶奶就是老夫人身边那个被老太爷收了房的贴身丫头!几十年一晃而过,她虽已年华老去,从容貌上却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风华。
讨巧的对姨奶奶笑了笑,顾月瑶对顾月池笑道。“姨奶奶一直都跟着奶奶住在聚福堂内,日后姐姐来这里多了,自然见的就多了。”
老夫人是府里的当家,今日是她的寿诞,自然家主们一个个都来了。认了姨奶奶之后,顾月瑶又先后引着顾月池见过了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当然还有她那个还素未谋面的庶出妹妹顾月霜。
有了前面姨奶奶的免礼,这几个姨娘自然也不让她行礼。
府里的三位姨娘看上去年岁相当,二姨娘生的极为削瘦,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三姨娘也就是顾月瑶的生母,长相与顾月瑶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十分精明的样子,倒是三姨娘长的圆润富态,这三位姨娘见到顾月池后都是一脸笑容,好似她从未失宠一般。
蹊跷!蹊跷!
她们对自己越是如此,顾月池越是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不过就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儿,弄的她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与顾月瑶相比,将军府内最年幼的小姐顾月霜倒是显得安静了不少。她容貌清秀,眼神清澈,看上去没有什么心机的样子。若问顾月池更喜欢这两个妹妹中的哪一个,她绝对更倾向于顾月霜。
也许是嫉妒之心作祟,她总觉得顾月瑶很假,无关乎对方对她多好。
认完了屋子里的家主,顾月池往回走了几步,再次来到老夫人身前:“今日是奶奶寿诞,月池准备了一幅手绣南山,给奶奶祝寿。”
说话间,秋玲已来到顾月池身侧将手中的南山图打开。
老夫人和众人看了这南山图纷纷对视一眼,笑了!
奶娘说过,秋玲所绣的这幅南山图十分出彩,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女眷,都会绣工,自然也看的真切。
满意的点点头,老夫人笑看着顾月池:“这南山图绣的倒是格外精致,是你自个儿绣的?”
“我……”
“回老夫人话,我们家小姐早就念着您的寿诞,为了这图可是费了不少心神的。”顾月池本想跟老夫人说她失忆了哪里还会记得刺绣,可她的话刚到嘴边便被秋玲给抢了先。
老夫人一听,立即老眉深皱:“这?你这孩子身子如此虚弱,何苦费这等心神?”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任谁都能从老夫人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知道南山图是顾月池亲自为自己绣的寿礼,她满心欢喜。
这丫头……
侧目望了望秋玲,只见她此刻已低下头不看自己,顾月池屏息解释道:“这南山图不是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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