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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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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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抓来的那个震东洋。”江城话一出口,狱警就变了脸色,竟伸手要去掏口袋里的钱,“这我可帮不了你,要是被上边知道了,吃饭的家伙要搬家的。”
江城是铁了心要进去,这时也不吝惜钱财了,拿出卷好的一百大洋塞
在狱警手里,“长官帮忙,我就是见见他,人要死了,死前和他说两句话。”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狱警虽说害怕被人知道,但沉甸甸的大洋入手,实在舍不得退回去,犹豫着该怎么瞒过别人。
江城见他那样,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忙又是一百大洋推过去:“给大家买包茶叶喝吧,毕竟进去一个大活人,瞒不了人的。瞒上不瞒下嘛。”
狱警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干净的小少爷,没想到这人这么通人情世故,不过他的方法到是好,大家都有钱拿,自然不会捅到上边去。想到这里,那个狱警转身进了小门,迅速将钱和所有值班的狱警分了一下,竟真做到了每人都有份。钱的魔力真大,如此分法,竟然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全被搞定。他再出来的时候,对江城笑嘻嘻的:“让小少爷久等了,快请进来吧。”
将江城带进门交个另外一个狱警,那人又回去门口站岗了,关紧的监狱大门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城被领着走进监房,下午两点钟的阳光竟然不能给监房里带来一丝的明亮和温暖,幽暗的灯光下一条长长的走廊似乎通往地狱。不过这里到是很干净,没有以往听说的那般肮脏,江城看着这干净的走廊,心里越发冷了。很久很久之前听人说过,若被关在那些肮脏的监房里,找了人交了钱还有出去的可能性,进了这干净的所在,只怕再出去就是人世间最后的一段了。
那人引着江城来到一个铁门前,门上半人高的地方一个装着铁条的小小铁窗,竟是唯一与外界沟通的窗口。那人往窗口指了指,小声说:“小少爷有话快说,我给你看着点。”
江城蹲□,握着铁条细看监房内,但光线太安,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轻声呼唤:“大哥,我来看你了。”监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听到那个粗豪的声音:“哪个来看老子了?”
“大哥,我是江城。”
“江城?老子不认识。”
看来那人竟忘记了。江城苦笑道:“几年前大哥送过我二百大洋,说是要我将来添点行头……”
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你是那个唱蹦蹦的小孩。能进到奉天城来,看来是真的□了。”
“是,是我。我来看看大哥。”这人虽说当年只是一时兴起,但终究那二百大洋让他们过了很久不用担心饿肚子的日子。这些年想起这人,一点点的感激累积
下来,竟真的就认了这个大哥。
门里的震东洋笑了:“真没想到,竟是你第一个来看我。你现在在哪唱?”
“东门外的宏盛剧场,刚来了一个月。”江城蹲累了,竟就地坐了下来。
震东洋一听宏盛,啊了一声,“你是外面传的那个小粉蝶?”
“是,是我。”江城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有些艳俗的艺名,但既然已经叫开了,他也就平静面对了。
虽然看不清震东洋的脸,但却听他笑得很畅快:“老子为了来看看小粉蝶被抓也是值得了。早知道是你,你进宏盛的第一天老子就来了。”
“大哥可有什么关系,能够救大哥出去?”江城不敢再浪费时间,赶快转入正题。
震东洋半晌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江城有些急了,轻轻敲敲铁门:“大哥快说话,这里不能久留的。”
“兄弟,你去吧。”震东洋声音有些无奈,“胡子被抓还有什么好下场,等着出东门挨一枪罢了。”顿了顿又说:“谢谢兄弟你来看我了,可惜就是没有酒,有酒的话,咱们喝两杯。”
江城有些难为情,怎么就没想到他会需要酒呢,应该想到的啊。江城忽然就摸到了怀里的钱,竟那么就全掏出来送进铁窗里去,“大哥拿着吧,虽然不太多,但够大哥打发他们去给你买酒买肉了。”
震东洋没想到江城会给他塞钱,掂掂手里的大洋,从重量上猜测不会少于五百,那孩子几年前还是穿着破棉袄只比讨饭的强点不多,如今这些钱都来得不易吧。“兄弟,钱还是拿回去吧。”
他想把钱往外推,但却又被江城推了回去:“我也只要有口饭吃就好,大哥拿着钱,能少受些委屈。再说,只要我上台,钱什么的可以再赚。”
震东洋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不再推辞,坦然收下,但却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聪明如江城,自然知道震东洋在问什么,伸手在他握在铁窗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大哥可知道一饭之恩?当初大哥的二百大洋没变成我身上的彩衣,而是被我们填了肚子。”江城笑了:“为了那些日子的饱饭,也该来看看大哥的。”
话音刚落,刚刚带江城进来那人匆匆过来,低声提醒道:“小少爷,时间不短了,快走吧,再不走只怕不好瞒住上边了。”
江城听了,也知道不能再留,扒着窗口说
:“大哥既然没办法,三天后可要小弟送你一程?”
“带着最好的酒,到时候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震东洋声音里全是喜悦,竟好像三天后只是和朋友约的一场郊游。
“我记得了。”说完江城起身想走,但刚直起腰就又弯了下去,“大哥,震东洋只是个外号。毕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将来每年也好有机会再送大哥一杯酒喝。”他想起,从始至终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陆同远。”黑暗中的声音居然有些飘飘的,与刚刚的豪迈完全不同。
江城也不再说些什么,迅速拍拍长衫的后摆,转身向着走廊尽头那处放他进来的光源跑去。


、第 10 章

终于,江城在起锣前赶回了宏盛。一进后门,就被等在后门边的赛西施拉进了后台,等待他的竟然是汪师傅的怒火和从未挨过的棍子。
汪师傅一棍子就抽到了江城后背上,“你给我跪下!”被棍子抽到的后背火辣辣的疼,江城知道师傅是真的发火了。他虽然没有下跪的习惯,但还是跪了下来。
“你现在红了,是不是?!就敢乱跑耽误上台了,是不是?!”汪师傅一边怒吼,一边又是一棍抽过来。
江城也不辩解,只是跪在那里,由着汪师傅发泄他的怒火。周婶子看闹得不成样子了,赶快抱住了汪师傅的棍子,劝解说:“你也不用这样打他,如今他也按时回来了,没误了戏啊。再说,这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他一直有分寸,你是知道的。现在马上要开锣了,你还打他,伤了他,他上不了台,你一个人去唱?”
汪师傅丢了棍子坐在一边生闷气,江城撑着腿站起身,慢慢走到妆台前开始上妆,脸上神情淡淡漠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天晚上,宏盛是被奉天商会包了场,来的除了大商人,就是奉军里面有头有脸的中级军官,怪不得汪师傅生那么大的气。散戏后,江城一个人在后台卸妆,周婶子拿了瓶跌打酒来,直接退了他的衣服给他揉起伤处来。
江城初时还忍着,但周婶子手下越来越重,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哼了两声。听他哼出了声,周婶子才放轻了力道,边给他揉,边说:“小江你也太倔,师傅生气你就不会服个软吗?再不然,解释一下也是好的。”
“婶子,不是我不解释,是师傅也没问啊。”江城将卸下的蓬头放好,开始解头上的带子。
“从你十岁跟着他,你几时看他动过你一手指头?今天打了你,他也悔着呢,这药酒还是他让给你送来的。”
“我知道。”江城脸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却暖暖的,跟着汪家班子也五六年了,师傅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般。不,可能比亲生的更好些吧。“我不会记恨师傅的。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
周婶子为江城揉着背上一条条棍子抽出来的淤青,不由得抱怨:“汪师傅也真是,下那么重的手打你。你背上的伤,只怕十天都消不掉。”
“没事,已经不疼了。”江城感觉周婶子的药酒揉得差不多了,就拉上衣服,身上虽然疼,心里却还是温暖的。
“不过小江,你下午到底去了
哪?我看你房间床上放着你最宝贝的钱匣子,里面却空了,你不会是去做什么坏事了吧?”周婶子帮他拿过湿毛巾擦脸。
江城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回答:“一个朋友需要钱,我把钱送给他了。”
周婶子觉得,带妆的江城比女子还俊俏三分,这时卸了妆,恢复少年容颜,淡淡的表情,清俊的眉眼,竟比带妆时还吸引人的眼神。
周婶子收拾了江城的衣服,正想跟他一起回去,却见谭老板捧着一张红贴子进了后台。“小江,明天晚上二十七师师长办堂会,下了帖子请你。”
“我受伤了,不去。”江城本来就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接触那些军队里的老粗,自然要拒绝。
谭老板胖胖的脸上又带了汗,竟拿白白的袖口去擦汗:“小江,我们那惹得起那些老爷,你一不去,我怕他们会砸了宏盛啊。二十七师过几天就要去剿灭蒙匪,这次估计是他们的践行宴,算我求求你,应付一下就好,唱两段你就回来。”
江城本来不感兴趣,但一听蒙匪两字,却不由得想起了震东洋。早些年听到他名号的时候就好奇大听过,似乎那人虽然是土匪,但打仗却是一把好手,几次带人劫了日本人的洋行,日本人又抓不住他,才被喝了这么个诨号。之后好像那人还赶跑过几次进了他地盘的蒙匪,也算得是个义匪。这时候他命悬一线,若是上面有人能够赏识他的才能,应该真能转危为安。
想到这里,江城接过红贴,笑道:“谭大叔,跟你开玩笑的,我这么会不去呢?”他这一笑,竟然带了几分媚色,谭老板从没见过这样的江城,不由得被闪了眼睛,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边江城又说:“麻烦谭大叔帮我和师傅多说两句好话了,万一明天师傅又抡棍子,我可上不了台了。”
呆愣愣的谭老板点点头,直到江城和周婶子出了门,才回过神来,胖胖的脸上竟然全是冷汗。开宏盛这么多年,漂亮的戏子见多了,但如江城一般却从没见过,平时戴着清纯如水的面具,一旦摘下面具,魅惑得堪比妖孽。



、第 11 章

二十七师的孟师长竟是个性急的人,晚饭时间还没到,接人的汽车已经停在了宏盛的门口,四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围着汽车,竟不像是接人,而像是来抢人了。江城还是一身白色长衫,让周婶子带了鼓架和玉子,两个人登车去了。
汪师傅站在宏盛门口,看着远去的汽车,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进奉天的时候就知道江城这个孩子必然会成为有钱人的玩物,但实在没想到发生的竟如此之快。
江城进了二十七师师部,就发现这所谓的堂会不过是场饭局,叫了他来竟是为了陪酒。那些军官平时玩戏子玩惯了的,小粉蝶刚刚出名,自然要尝个新鲜。不过还好江城不是女孩子,被人轻薄两把心里只念着被狗咬了,脸上还是带着甜甜的笑给他们把盏,竟把几个人都喝出了三分醉意。
人既然醉了,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剿灭蒙匪的事情上来。
孟师长孟浩恩是早年就跟着孙大帅的,身边的几个亲近军官也是大帅身边的老人,说起这次被派去剿匪,竟然诸多怨言。
“咱们跟着大帅的时候他邓长陵蛋还没一个呢,如今竟爬到咱们头上来了。蒙匪兵强马壮,他马也不多拨一匹,炮也不多给一门,连军饷都不给够数,打个王八蛋啊!”孟浩恩一拍桌子,骂出了口。
江城知道邓长陵是孙大帅新委任的参谋长,现在是大帅身边最红的红人,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看来这次他给二十七师出了难题,惹恼了孟浩恩。
江城心里偷笑,既然他们心里有怨,只怕他的计划真的能成。于是上前给孟浩恩满了杯酒,笑嘻嘻递到他嘴边,“师座是南征北讨过的英雄,自然不是那没上过战场之人可比拟的。”邓长陵文官出身,跟孙大帅时间又晚,确实从没上过战场,江城一句话说出孟浩恩心头所想,只说得他心花怒放,只觉得这个少年无比可爱,竟要搂着江城坐到他膝上去。
江城心里暗骂,但脸上笑容却没减少,拿着酒壶去为桌子上其他军官添酒,暂时躲过了这场危机。
“师座既然觉得这次出去为难,为什么不找点替死鬼放在前线,有人去打前站,您在后边收拾残局,不是更好?”江城话一出口,桌子上几个人竟然纷纷点头叫好,孟浩恩也点了点头:“没想到小粉蝶竟然还懂这些,跟了我去当个参谋可好?”
桌上另外一人问道:“你说替死鬼,如今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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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等的就是他这一问,但却不马上说出来,笑笑说:“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知道有些必死的人,若是拿来用用,他见还有生机,只怕真能为了师座卖命的。”
“必死的?”那人也是个参谋,虽然不出名,但也不是白白吃饭的,转念就想到了监狱里的震东洋,一拍大腿说道:“可不就有一个该死的嘛。”
“你说的是哪个?别和老子打哑谜。”孟浩恩不懂他说什么,有些不耐烦。
“师座,这小粉蝶却是个有福的人,一句话竟送了师座一个大大的干将。”那人凑到孟浩恩身边,给他细细讲解道:“前几天警察厅抓了个有名的土匪,匪号震东洋,师座可还记得?”
“是有这么回事。那又怎么样?”
“这震东洋可是辽河两岸的名人,据说日本人都怕他,虽然是土匪,但打起仗来很有一手。而且据说他多次和蒙匪交手,一次都没吃过亏。师座要是从牢里救了他出来,再招安了他,江湖人都讲个义气,师座救了他的命,又将他和他那帮兄弟洗了底,他还能不尽心尽力帮师座剿灭蒙匪吗?”
孟浩恩捏着酒杯沉思,忽然哈哈大笑,“好主意,说的好!”看着一边站着的江城,笑意更浓:“你还真是我的福星。赏了。”
江城一笑,也不谢赏,说道:“大帅要收服土匪,可要真当他是您的兄弟,他才能真为您卖命。要他不能帮您,我这赏钱拿得可不心安啊。”
“小粉蝶说的有理,老子必让你拿这钱拿得心安理得。”孟浩恩很是高兴,真没想到一顿酒竟喝出个大将来。“伺候一段来听听吧。”
江城招手让周婶子送上鼓架、玉子,起鼓给他们唱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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