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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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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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叔,以后的每一个元宵,你都会陪我一起过么?”
  朱宸濠任由身后那个暖融的身体贴近环绕,凤目盈盈,目光定在西阁高处的玉轮之上。
  精工细琢,完美无缺,终是自欺,月华无双。厚照,这个道理我们不都明白么?
  回望那熠熠闪烁的曜眸,朱宸濠勾唇浅笑:“就像那盏蟾华灯,今年它替作满月,终究不会长久。如此的‘月’下诺许也不能作数吧?”
  身后人身体一僵,腰间的臂弯勒紧,热气拂过耳畔,“小皇叔答应过不离开我的!等收拾了安化王,国贼一除,小皇叔就正式率部归京吧?”
  凤眸微敛,喉间含糊低应一声,更似微微的叹息。
  厚照,我率部归京的日子……你待何从?
  颈微侧,凤眸含笑,“厚照,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无缺的满月。”
  月华柔,朔白舞,鎏金耀,帐暖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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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susu番外——《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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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章十九
  '正德五年夏四月庚寅,安化王寘鐇反。'
  朱宸濠侧目而望,灯火辉映中,銮椅上,那人黑曜削颌,果决无犹。细细看了,还有那么一丝他人无法察觉的狡厉。
  “逆贼既是借讨伐你刘瑾之名,即日起你便在家中自查待审。”
  “陛下!冤枉啊陛下!奴才冤枉!请陛下明鉴!”刘瑾扑跪于銮椅脚下,口鼻流涕,原是算得上清秀的五官此刻全然哭皱在一堆,朱厚照从上往下看了,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御花园里那只欺宫人、媚权贵的王八。心下蔑笑,面上却是一派威严,挥手示意其退下。
  刘瑾却也不是真正惶恐,眼角瞥视一旁的宁王,心下盘算:只要宁王不倒,你朱厚照能耐我何?哼!你朱厚照自视权掌天下,却也有软肋。低眉顺眼躬身退走,那没入阴暗的蛇信利齿间,漏出无声的嗤笑。
  '丙午,起右都御史杨一清总制宁夏、延绥、甘、凉军务,泾阳伯神英充总兵官,讨寘鐇。辛亥,诏赦天下。太监张永总督宁夏军务。是日,游击将军仇鉞袭执寘鐇,宁夏平。'
  黄月晦,幕深沉。
  朱厚照臂弯轻收,任枕边人的呼吸静静流淌在自己脸颊耳鬓。
  小皇叔,我再也不会让你回那苦荒的僻地,也不愿你每日辛劳,有厚照在,一切都交给厚照……
  身侧传来的淡淡的暖,在入秋微凉的夜里,柔软微醺。朱宸濠甚至有瞬息的梦魇,自己就这样溺下去,溺下去…… 无力回溯,无心回返……
  曦霭晨辉缓缓漫浸澹兮阁,将明未明的暧昧中,朱厚照迷蒙中望见他的小皇叔银甲铁靴。凤眸耀焰,指尖燃火,但见那薄唇开合:“厚照。”
  朱厚照躺在床上,愉悦幸福的笑意照亮了晨曦。
  原来,厚照两个字真的很好听!
  “小皇叔,以后我们都同起同寝,厚照每天都要听到小皇叔这么唤我起身。”
  轻抚那俊颜的指尖微怔,“厚照,今早我便要启程去沔阳,你不记得了?”
  “小皇叔,以后这些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平定些许小毛贼,何劳皇叔跋涉!”朱厚照翻身下地,身体贴近那泛了寒气的铠甲,“小皇叔,我另派他人前去。厚照舍不得小皇叔离开那么久……”
  此番话语在朱宸濠听来却是别有意味,只觉现下仿佛不过他的禁脔男宠,不得离他半步,自己的抱负作为在他看来毫无用处,心中甚怒。
  “此番剿贼,舍我其谁!”说罢摔门而出,清晨便即率兵出城而去,竟是不等皇帝亲出城门践行。
  刘瑾目光怔滞地死死盯着院子上空一方空无,日头从那浑黄带赤的眼白上烫过,碧蓝成青白再归血褐,仿佛都能闻到铁锈的腥,灰败的乱发夹杂在极盛而衰的黄草中,被秋风任意撕扯。
  一只南徙的孤雁脱力坠下,红褐的黏稠染红了黄草灰发。刘瑾桀桀地怪笑着翻身而起,尖细的嗓音仿佛自地底裂缝中挤压上来,“你也被同伙儿做了弃子?没关系,且看他们如何体会身不如死!既然如此痛苦,不如本大人替你了断了吧?”
  滴答,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浸堵了孤雁的惨鸣,只有滚烫、温热、冰冷的粘稠不断自那灰发蜡脸的人唇角滴下,雁绵软的脏乱的身体在那人手中垂吊,青黄的乱草间伏倒一片暗红。
  第21章 章二十
  身体被迎面击撞而来的厉风挤压得无法喘息,腔肺被碾压成纸般的抽空,又仿佛吞下了整个天地的胀爆,喉间若被那残剑割裂的疼,铁锈味不断上涌……
  拼了命地逃,那宛若幽灵的残剑如影随形,睁眼合眼间都是那地狱枯鬼的嗤笑诅咒……
  紧闭双眼捂住双耳,颊上寒彻、灼烈,抬起右臂,掌中一柄断剑若长在虎口,五指早已无感,只是一直一直木然紧攥着那柄断剑。剑锋左侧一丝殷红缓缓滑动,滴答,落入眼中,刺痛。泪,从他致密微卷的睫沁出,瓷般苍白的脸颊裂开一道鲜红。
  鎏金重彩,精致盛极,却是空洞可怖。什么都没有,没有残剑,没有厉风,没有疼痛,没有呼吸……
  也,没有自己……
  在这金碧的穹顶之下惶恐躲藏的,咳血喘息的,麻痹衰微的……是谁?
  不是朱厚照!
  朱厚照徜行于天地,坐拥天下;朱厚照旦夕伴于皇叔,双影剪烛。
  朱厚照不会,不能,不许被他背叛!
  残阳殷血,霞噬净云。
  身后蹄响震天,朱宸濠勒马回护后方,却见黑袍红衣,乌胄铁骑数百已冲接后军。
  “陛下有令:事态趋紧,改令洪锺以本官总制军务,就地便宜行事,剿贼安民。宁王及其部属即刻回返,京畿团营下将士继续押运粮草急行赴援。钦此。”
  朱宸濠凌然而视,对面那一袭黑袍的人亦黑曜深暗,眉结唇抿。
  “宁王,你想抗旨么?”
  京畿近卫大都识得对面发话之人乃是皇帝,只不过这阵仗不似皇帝出行,宁王亦是不下马不叩拜,皇上也并未表明身份,一时间却是不知该跪拜还是该佯作不知。
  “臣……不敢。”朱宸濠握紧缰绳,暗自攒拳。
  不久前得到叶子消息朱厚照见过刘瑾,其中必有蹊跷。那人亲来定是必得之势,看来湖广一带这块肥肉只能暂且搁置,只是良机难遇……
  上位二人各怀心思,圣意难测将士人人自危,一路阴郁无话。
  夜.乾清宫
  朱厚照执了笔,遥看那人修指在沙盘上排阵演形。殷泪透纸,奏折上一点猩红在眼底不断放大,不断血染,幻化成鲜活的杀戮。朱厚照看见血雾中他的小皇叔修指执剑,唇勾浅笑,淡淡地对自己说:“废帝,你便自行了断吧。”
  “小皇叔!”
  啪!
  烛灭,蛾亡。
  朱宸濠抬眼而望,那人的脸隐晦在灭了烛火的塌边,暗影模糊。
  “小皇叔,你……”
  朱宸濠凤眸微狭,知他此番必定有事,心下甚恼当初因忌污秽沾身而没有结果了那疯狗刘瑾。
  “小皇叔,我……”
  小皇叔,告诉我,你没有私编暴民入亲兵护卫;你没有私建兵工厂私训军队;你没有与刘瑾合谋逼贼造反;你没有私通内臣安插眼线监视皇城;你……没有盗走复刻皇城暗道驻兵的地图……
  小皇叔,告诉我,你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这一切都不是他们所谓的谋反的证据!
  只是小皇叔,当年在万岁山上,你是意欲杀我么?小皇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房中换上那样不堪一击的假剑,你,真的想要我死么?
  朱宸濠看他欲言又止,虽不知究竟,却也能猜知大概,定是刘瑾那疯狗乱咬了什么。费心力‘解释’更陷自己入不利境地,如今大事尚未备好,他既不问,自己便也佯作糊涂的好。
  一夜是无眠。
  第22章 章二十一
  正德五年秋七月丁未.奉天殿
  “有鉴于日前安化王之事,即日起撤除藩王护卫。宁王乃天下藩王之表,就请自皇叔始撤除护卫队。”
  朱宸濠震然而望,朱厚照眸厉势威,朝堂之上一片噤哑。
  “该奏报的既已完毕,没事就散了吧。请皇叔留步少刻。”
  朝雾被生生夹断在金漆沉厚的内外,透了精工细琢的窗格,束束折了道损了辉的白光横斜淡扫入殿,明明暗暗,深深浅浅。
  金碧的穹,光洁的地,腾龙的柱,都不那么明晰了,被那逃逸入内的雾气笼上一层模糊;连同阶前那个华耀的人也不那么明晰了,他的凤眸薄唇,栗发修影,也罩着那么一层朦胧……
  看不清,此刻的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与自己相许永随的人?
  看不清,此刻的他还是不是那个自己发愿守护的人?
  小皇叔,我该怎样,怎样才能看清你,才能留下你,才能……得到你?
  “陛下究竟何事。”无疑而问,凤眸微挑。
  “小皇叔,旦夕之间,我们已如此生疏?”朱厚照步步行下,步步逼近侧下那卓耀傲立的人。
  “既然陛下不再信任微臣,微臣即刻便启程归藩。”
  朱厚照已然行至面前,一步,呼吸可闻。紧紧扣住那人的腕,铁指似太过用力而微抖。
  归藩,然后背叛我么?!
  “你答应过不离开我!”
  左腕胀痛麻痹令朱宸濠略不自在,微微扭动手腕越发动弹不得,眉眼间却净是温雅恭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回封邑仍是在陛下的土地上,如何说得离开?”
  朱厚照望着眼前人唇润眸泫,面拂浅笑,恭谨疏离,完全不是日前那个还会与自己冷颜怒容、生动真实的皇叔了,现在这个,是什么?乱臣贼子的精致假面?冷心吝情的本来面目?!
  朱厚照猛然把他推靠在柱上,未及他反应,朱厚照早已迅疾扯开他的腰带将他双手牢牢捆缚于自己身后。
  “小皇叔可还记得大内珍藏?”
  唇角勾起一抹邪厉,“小皇叔,这样,你便无法撇我而去了!看,我们现在多亲近难离,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朱宸濠觉得自己全身无力,抖颤得厉害,前胸脸颊被紧压在冰冷的柱面上,精致的浮雕埂得皮肤火辣生疼,似在自己身体上雕抠刻印。那年岁久远孩童时期的无力屈辱感渐渐明晰起来,睫上有水雾模糊了眼,望出去整个殿堂都扭曲混沌,喉间紧抑的呻吟破碎在鼻息间。
  被捆缚在那人腰后的双手修指屈伸攥握,白甲深抠那人腰背,丝锦下那勃发有力的筋肉似是浑然不觉疼痛,金耀的帝袍上绽开暗魅的曼珠沙华。
  朱厚照从未尝试过这样肆虐的激情,胸腔间那满满的似要涨爆了的强烈已然分不清是爱极还是恨切。
  小皇叔,你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你要的我都给你,我有的一切!我能得到的一切!我会为你去夺取的一切!
  可是,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你爱的根本不是我!
  顺了那人迷离的眼神,他绝望地看见,銮座金灿灼眼的光芒点燃了那人迷泫的眸。
  眸中悲戚的残戾一瞬即逝,他无比温柔地舔舐着被他啃咬至伤的颈项,渐渐上移,唇擦过圆润耳垂的绒毛,引得那人一阵战栗。
  “小皇叔,看,那个位子是不是很炫惑很迷人?坐在它上面,诸事随愿,天下尽掌,其乐无穷…… 小皇叔要跟我一起体会极乐么?”
  朱宸濠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掏空了又仿佛被占满了般,迷乱、混沌、清醒。身下黏稠温热,全身虚脱无力,竟是连站立也变得艰难起来。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情状,心下甚明那人定是下了十分大剂量的药,想来晨间自己权衡利弊饮下那粥恁的失策。只是,现下的朱厚照,还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个厚照么?
  朱厚照解了捆缚,把他打横抱起,亲昵地放在銮座上。
  朱宸濠头微仰,正好对上那人柔溺若秋水的瞳,只是温情之下,却是极冰寒彻地火熊熊。
  微勾的唇轻轻抚慰着被那暖唇下的利牙磨出的伤,柔舌旋舐,泌血的痕渐若初生的粉嫩,再次沁出的鲜红便更加剔透妍丽。
  朱厚照挑眉勾唇,“小皇叔,看,你的身体可远比你的心更诚实呢。”
  朱宸濠背部抵靠銮椅扶手动弹不得,被那人完全地悬空掌控无法借力,看他盛气凌人的笑脸随着身体的律动远近缩放,掌风带戾,运足十成的劲便即挥了过去。失了手臂的推阻支撑,两人倾倒在銮座内,颈项交贴,亲密无隙。清脆的掌掴闷翁地撞击在金墙碧穹间,掩下了粗重的喘息。
  颈间有湿热浸漫,身上的人停留在最深处,没有任何的违和,仿佛他们原就是如此契合如此亲密……
  “小皇叔,为什么,为什么……”
  颈边的泣噎绝望忿恨,恍惚间,多年之前,依稀也有那么一个稚嫩微泣的声音:
  “小皇叔,皇宫不比宁王府漂亮舒服么?”
  厚照,多年之后,我的决心亦未曾改变。
  小皇叔,你不要回答,不许回答!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未曾改变……
  相拥喘息的两人在高远雄浑的殿堂下,微渺若小兽,在这金碧繁饰的囹圄中,相亲互伤,致死方休。
  第23章 章二十二
  正德五年秋七月丁未夜.乾清宫
  烛泣殷泪噬瞢沌。
  朱厚照小心翼翼地拥着那寒彻的身体,锦衾裘袄,掩不住苍白间青淤狰狞,暖不了淡肤下脉冷静默。
  全身的脉息都随着那人微弱的气息一紧一松,若不是那暗红淤紫的颈下一脉突突缓跳,自己脸前垂下的发丝不时轻荡,朱厚照早已不知自己原来还活在这个世上,自己,还需要活在这个世上……
  朱宸濠睡得并不安稳。若魇入寒渊混沌,气窒身沉;那么地一直坠下去,绵软无籍,空茫寒冻。
  然后有了些痛感。全身酸胀无力,皮肤有辣辣的微痒,难以启齿的部位更是火烧般的刺痛,穴口吃力地抖颤喘息着,仿佛仍然有硬物撑胀,脆弱的薄壁轻微摩擦推挤无法完全闭合,甬道充斥着空虚的肿胀的羞耻的痛。
  朱宸濠猛然张开了眼。
  朱厚照被那毫无预兆睁开的清冷眸子逼视得一战,手臂本能缩回,只是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一激抽身不得,骨骼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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