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以后，就算是鹤卿兄闯了什么大祸。倒也是不用怕了，有他们二人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蒋智由说着，脸上也带着笑容。
蔡元培却道：“我唯有尽心二字。”
蔡元培果是个信人，他说了尽心，便是真真的尽做着每一件事，每日里，上午便去衙门里办差，下午抽空还会去京师大学堂和女子学堂讲课，每日里，都会有着厚厚的一本教学笔记，载沛派人去偷偷看了几回，回来，便不停的称赞。
他已经向容闳提出，京中的京师大学堂和女子学堂，都是为贵族或一方富豪设置，直正能进入学习的平民，少之又少，几乎是要费劲心思才能考进去，而有钱有势的家庭便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入校太轻松了。所以他请求容闳考虑，在京城办校役班和平民夜校。
这个想法，让容闳极为重视，很是郑重的跟着萧大人商量了几日，于是一道折子便递到了内阁。
光绪看着众臣，有些牙痒痒，这样的好事，却没有几个人赞同的，而他们唯一的理由，便是资金，光绪自然也知道，他们所虑之事，正是他心中所虑，大清的国库有多空，他也很清楚，可是想着自己那日渐被搬空的内库，也是一阵肉痛。
这时，载沛及时上前，道：“皇上，蔡大人此策极善，不过如今以我大清的财力，也确实有些艰难，臣有一策，不若鼓励民间办学。”
“民间办学？”陈三立已经开口道：“这民间办学没有问题，况且，如今民间各处都有民间商校成立。”
“陈大人，您误会了，本官以为，这件事可分为两种。一种为公学，一种为私学。这公学便由朝廷出资开办，招收当地的平民百姓，而私学，可由那些民间商人去办，也不一定是只办商校，若是可以，也可如同公学一样，况且，蔡大人不也说了吗？这学校应该分年龄段设置幼学、童学、中学，再依次到大学。”载沛忙解释道。
陈三立想了一会儿，已经明白，点头道：“这法子的确是好，这私学的学费可由办学之人来定，不过也应该给他们设个上限，想来如果他们办学办的好，也应该有人愿意多花些钱财，让子女入校，而公学，便只需要要收取很少的一部分费用，以便让平民百姓的子女也可进入学堂。”
一屋子的人见两人已经把事情给定了大半，也都附合，光绪也觉得这法子极是妥当。又不用自己掏出太的银两，也是极愿意的，便毫不犹豫的允了，于是民间也开始火热的办起了学校，而这其中，除了商学，便是这种跟公学一样教学目的的学校。
学校在各地热火朝天的办了起来，可是最重要的师资却出现了问题，公学尚好，私学却有些乱七八糟，还常常会到处抓人代课。可是这样下来，教学质量便成了问题，闹出了许多乱子来，在各地，都成为报纸嘲笑的对像。
而更为好笑的，便是以前的那些私塾里的先生们也被请了出来，有些老者虽是读了一辈子的书，却皆是读死书的，往往只知道让学生背死书，很多学生都不求甚解，而闹出了许多笑话，于是有家长便不乐意了，自己花了大价钱让孩子进私学，却什么也没学到，还不如让孩子进公学。
于是有很多家长便把孩子又转入公学，而另一些人，又觉得自己交了钱，有些冤，便一状告了上来。
于是私学虽然起了不少，却突然因为这些事情而闹的灰头土脸，这时蔡元培却及时出来，请在各地设师范学堂。
同时，他还不忘教训在京师的老师们，提出：“我们教书，是要引起学生的读书兴趣，做教员的不可一句一句或一字一字的都讲给学生听，最好使学生自己去研究，教员不讲也可以，等到学生实在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了解功课时，才去帮助他。”
各人因为他如今本就受朝廷重用，又一直对教育上的事情极为尽心，倒也都极为心服，京中的老师便也开始极为自觉的加强起自己与学生之间的沟通，倒是让京中的学习气氛，变的无比的平和。
可是就在这时，偏又出了件小事，这件小事。却是京师大学堂的一个老师，无意中发现了兴中会的聚会，一开始，他也没有在意，本来学校的集会、团体也多，他本未上心，可是当他第二次遇到时，便起了好奇之心，悄悄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一听之后，便面土色，直接冲了进去，指着那些学生一阵大骂，直斥他们不是忠君之人，而是谋逆小人。
这位老师本就有些酸腐之气，说话间便夹枪带棒，语气不善，那些兴中会的学生，一开始，因为他是老师，也不敢驳斥，可是说到后来，这位却是越说越难听，有些学生，家里本就有些背景，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忍不住，便有人上前，揍了这个老师，一见有人动手，那些余下的学生，便控制不住了，都冲了上去，撕打了起来，等到有其他老师闻声过来的时候，那位老师已经被揍成了猪头。
于是这帮学生很自然的，全部被关了禁闭，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总四十几个学生，若是都罚了，却又似乎不妥，可是问是谁带头的，却是个个都站了出来，让老师们头痛不已，报到了蔡元培跟前。
其实，这些兴中会的学生当日也并没有说什么要造反的话，不过是说道着一些朝廷不应该打压**党，而且朝中贪官污吏众多，朝廷只是堪堪拿了十个人来发话，而且到最后，却又只有两人，是被正法的，便有人心中不服，为什么只有十个？大清这些年的贪腐又岂止十个之数，便有人在言辞上，对光绪极为不满，而隐隐提到了孚亲王府一手遮天。
蔡元培听着，却也有些无奈，这些学生的事情，他一向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也学着格格，睁一眼，闭一眼，如今却是闹大了，其实他一直认为，大学，办学就是要思想自由，兼容并包 。
更何况，如今的大清各方，都已经意识到了，若还只是让学生背论语、学八股，那么大清还是只能像以前一样，在洋人面前，就是被动挨打的，而且这位格格，向来都不在意学生的信仰的问题，只要学生是一心为国，学生里就是有人信着洋教，她也认为没有什么关系。
而与此同时，在新学和旧学之间的争论也是日益严重，便是蔡元培一向都认为，没有必要非要学生就要依着谁的意思，便在学校中，极是纵容，让学生们自己选择自己所支持的一方，同时还鼓励他们各自在校报上发表言论打打嘴仗，他认为，这样，不但能让学生们有竞争意识，也能让他们对于学问更加上心，而一种自由的学习氛围，才能让学生们的学识更上一层楼。
他认为大学应该广泛吸收各种人才，容纳不同学派。如果抱残守缺，持一孔之论，守一家之言，是不可能成为真正高水平的大学。
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原则主要体现在对待学说和教员两方面，由于学说必须由人提倡、宣传和发展，老师又以研究，传授学问为己任，所以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原则，在实际中更多的是体现在对待教员方面。
第607章 处置
第607章 处置
事情闹的不小，这些学生被关了禁闭之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弹，蔡元培有些痛心，按理说，那个最先动手的学生必须要开除，才是正理，可是兴中会在学生中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更何况那几个学生一直都是属于学校中的偶像级别。
蔡元培极是犯愁，若是不处罚，这些学生只怕又会有一学一，有二学二，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可是开除了这些学生，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被京师大学堂赶出校门，这是极为严重的问题，可是他们又确实是动手打了老师。
最后蔡元培吃了晚饭，就溜达到那些学校呆的地方，说是禁闭，其实也就是把他们就地关在了他们集会的教室里，而门口有四、五个老师看守着，等待着蔡元培来处理这些不知道何为尊师重道的学生。
那几个老师见到蔡元培过来。都极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蔡元培问道：“他们在里面如何？可吃了饭？”
“已经叫其他同学帮他们送了饭进去，开始还吵吵了一会儿，后来也安安静静的吃了饭，现在正坐在里面呢，有几个学生也拿了课本出来在看。”有一位老师回答道。
蔡元培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还有几个，坐在座位上，正在看着书，他慢慢踱了进去，有学生已经看到他进来了，连忙站的端端正正，向他鞠了一弓，口中道：“蔡先生。”
有人出了声，教室内的学生也都发现了蔡元培正立在讲台上，于是所有的学生都找了位置站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他点了点头，道：“同学们，都坐下吧。”
学生们互望了一眼，都坐了下来，看着蔡元培，蔡元培看着这些学生。终于还是落下了两滴眼泪，这些学生平日里，对蔡元培都是极为尊敬的，也是真心诚意的爱戴着这位先生，如今看着蔡元培就这样站在那里，又不说话，却反而落下了眼泪。
有的学生有些心酸，郎声道：“先生，为何落泪？”
“我是为你们担忧？”蔡元培沉声道。
这时有学生极是义气地道：“先生，您不用为我们操心，大不了就是被开除罢了，有什么关系？”
蔡元培更加难过了，闭上眼，有些哽咽道：“你们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我们……”有人刚说了个我们，却也回过神来，已经明白了蔡元培的意思，都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有好些个学生，也都涨红了脸。
这时有一个学生站了起来，道：“蔡先生。这件事，我们都有错，不是哪一位同学一人犯下的，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不管我们今天是对是错，都不应该动手殴打师长，学生极是惭愧。”
蔡元培看着那个学生，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道错在哪里？为何当时不认错？还要那么多的老师前来，才拦住你们？不论今天如何处罚你们，都不为过，可是你们有没有算过一笔帐？你们交了多少学费？再算算，这些学费真的足够支付你们在这里一年的学杂、生活费用吗？不是说你们交多交少的问题，而是你们是否对的起拿银子出来贴补你们的朝廷吗？”
有些学生头已经很低了，不敢再像其他人那样，昂道挺胸，蔡元培又道：“朝廷花了那么多的精力、财力在你们身上，而几位学监对你们更是纵容，允许你们在学校中搞各种团体，也允许你们在校报上发表自己的各种言论，并未以言论向你们问过罪，可是这样的宽容，却让你们现在连‘尊师重道’四个字也不管不顾了。”
蔡元培说的极是痛心，一脸的悲伤，这时有学生站了起来，大声道：“先生，是我先动的手，与其他同学无关。”
“徐桥，你干什么？！”有学生大声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先动的手，先生，是我！”
紧接着，便有好几个学生站了起来，承认是自己先动的手，蔡元培有些怒意涌了上来，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学生，几个学生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脸色更是潮红。
蔡元培慢慢地道：“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就叫友爱？你们这样就是有义气？简直是胡闹！同学有了错，便要立即站起来指出他的错，你们这样包庇，是为了他好吗？今天他可以为了一时控制不住，冲动之下打了人，明天，他就可以为了一时冲动而去杀人！”
“你们如果真知道错了，那么今天不管是谁先动的手，凡是动了手的，都站起来！”蔡元培的声音已经有些生气了。
学生们看着平时和蔼可亲的蔡先生竟然生气了，都有些震动，互望了一眼，终于又有两三个学生站了起来，看着这些学生。蔡元培脸上的神色才稍稍松了下来，他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你们现在可曾有反省过了？”
“先生 ，我们错了。”八个人齐声道了歉。
蔡元培哼了一声，道：“跟我认错没有用，你们打的是马先生，他现在仍然昏迷不醒，你们几个，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去弥补自己的错误。”
八个学生看着蔡元培，有些不可思议，就这样吗？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就这样吗？”
“就这样？怎么可能？”蔡元培有些生气地道：“你们要先生取得马先生的原谅。如果他原谅了你们，那么我们才来商量应该如何处罚你们，你们先生出去吧。”
“可是先生，那留下来的同学不会有事了吧？”有一个准备要出去的时候，回身回道。
“现在，这个教室里的事情，都和你们八个没有关系了，你们八个先出去，好好想想，应该如何让马先生原谅你们。”蔡元培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
几个人忙往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却看到李经述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听了多久，八人的脸色更加羞愧，向他向了一礼，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蔡元培这时已经看到了李经述，站在讲台上，向他行了一礼，李经述点了点头，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眼剩下的学生，道：“这件事，就由蔡先生全权处置，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要安心的听蔡先生教诲。”
声音平淡无波，可是却给了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的，剩下的学生已经全部站了起来，齐齐向李经述鞠了一躬，道：“谨听李先生教诲。”又转身向蔡元培鞠了一躬，道：“请先生处罚。”
蔡元培忽然有些无力的感觉，看着现在乖乖地站在那里的学生，只觉得脑仁疼，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可知道你们错在哪儿？”
学生看了眼站在前排的汪兆铭和黄复生，二人对望一眼，汪兆铭躬身道：“同学犯错。学生看到，应该阻止，却未加阻止，此其一；犯错后，还妄图以法不责众，要胁先生们，此其二；事发后，极力包庇犯错的同学，此其三；看见师长受难，未加援手，此其四。”
“恩，倒是都说到点子上了。”蔡元培看着这两个学生，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道错在哪里了，那么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来惩罚你们？特别是最后一条？”
学生们都有些不安，互相看了看，又小声的咕叽了几句，却是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些学生极为不安，抬起头来，看向蔡元培。
蔡元培沉默了良久，学生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这些学生，已经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