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 第91部分

卫玠：“……”所以说，根本是不想喝吗？不喝就不要勉强啊亲，嘤嘤嘤。

失败了的卫玠再接再厉：“要吃点心吗？我这里有别人送的陶方伯十景点心，据说均是用山东飞面制作的。别看这些点心奇形诡状、五色纷披，其实都是甜的，奶香味十足，口齿留香。有人说吃过这个点心，天下其他的点心不吃也罢。你要尝一尝吗？”

卫玠积极安利着。

不用怀疑，“陶方伯十景点心”确实是一个点心组合的名字，魏晋时期的点心名不是文艺小清新范儿，就是起名废的人名标注范儿，好比萧美人点，刘方伯月饼什么的。陶方伯十景点心就属于后者，在后世东晋人所著的《食经》中有过提及，书中称它为点心界的《广陵散》。可想而知有多好吃。

可惜，这种点心在后世也像《广陵散》一样失传了，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只留下了以供后人无限遐想的描写。

卫玠有幸吃到了这种点心，对方也没辜负盛名，成为了卫玠最近的新宠。

楚王世子还是那么的矜持。面对卫玠亮闪闪的推荐，仅仅只是点点头，继续回了个：“谢谢。”然后在宫人的伺候下，用细嚼慢咽到卫玠恨不能自杀的奇慢速度，用了一小块，之后就不再张嘴了。

卫玠：“……”

套近乎再次失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爱吃甜食的小盆友吗？

对方这样的聊天方式，真的很容易没朋友，纵使卫玠自认为练就了一根银舌头，也还是没能和楚王世子找到共同语言。

反倒是吃饱（？）喝足（？）的楚王世子，挺着笔直笔直的小脊梁，绷着有些肉肉的包子脸，主动对卫玠开口道：“您若是在意之前的事情，大可不必。您既不用对我道谢，也不用对我道歉。是我父王做错了事，走岔了路，我很庆幸能在一切还没有变糟时进行挽回。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所以您不需要感谢我，也不需要觉得愧对我。”

至少楚王还活着。

人真的是会一夜之间长大的。分水岭不在年龄，只在什么时候学会痛。前不久还在和贾谧认真学习如何当一个纨绔子弟的楚王世子，如今已经改为在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能够振兴封地的楚地之王了。

他虽然只有九岁，却也明白他爹当初如果继续抽风下去，会给他们家招致怎么样的结局。

历史上，楚王的杀了卫瓘一家，却也因此被贾南风抓住了机会，称他伪造圣旨，害死汝南王、卫瓘等老臣，并对其他大臣图谋不轨，决定将其处死。谥号隐，这可不是什么好谥号。

楚王死后，楚王世子得了襄阳王的封号。

楚王和襄阳王，看上去都是王爷，所能掌握的权利却是天差地别。楚地不是某一郡某一城的称呼，而是多片地域的总称，就像是关中一样，辽阔无边，土地肥沃，是重中之重的军事要地，藩王所辖的军队数量绝对是王爷中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而襄阳就只是一座城市，虽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和楚地一比就没办法看了，事实上，襄阳只是楚地的一小部分而已。

这辈子，楚王世子还是楚王，虽然被收回了一部分兵权，也总比空有襄阳王的名号，却连封地都没去过，成了“宁平城之战中宗室四十八王死难者之一”强。

楚王世子不知道这个惨烈的历史上，但他能够推测。

并由衷的庆幸着他给卫玠递了消息，而卫玠在事后也让卫家照拂了他。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所以，虽然坑爹，但楚王世子却坑的无怨无悔。

来之前，其实楚王世子想过卫玠为什么之前事情发生时没见他，事后这么久又突然想到了他。

不过，楚王世子没怎么想就得出了结论，他是说，这还需要想吗？当然是因为卫玠心善啊！

楚王世子是全然不介意用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来揣测卫玠的，哪怕卫玠当着他的面杀了人，他大概也只会觉得卫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杀人的理由，他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方是不是欺负卫玠了等等等。

所以，卫玠隔了一段时间要见他，也被楚王世子理所当然的脑补成了，卫玠在愧疚。毕竟之前确实是因为他给卫玠通风报信，才导致了他爹被软禁。卫玠心里一定很挣扎吧、很难过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没办法啊，他喜欢的卫玠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

如今卫玠终于下定决心见他，一定是想要补偿他的。而他是坚决不能要的！他不需要补偿！也不想卫玠愧疚。事实上，他还要劝卫玠放下心理负担。

所以，其实从见到卫玠的那一刻起，楚王世子就一直在找理由，想要帮卫玠缓解压力。

自认为做的不错的楚王世子，在心里狠狠的夸了自己一顿，做的好，真是棒棒哒。

卫玠……说实话，卫玠真的是曾经有过这方面的担心的。无论如何，都是楚王世子帮了他，而他（他们家）却送了楚王一张王府终身游的旅行券，他不觉得把不断在做坏事的楚王软禁起来有什么错，但他还是稍微会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失去了父亲的楚王世子。

结果卫玠没想到，楚王世子反而比他看得开。他发自真心的觉得这个结局不错，不等卫玠说话，他已经在反过来安慰卫玠了。

那是楚王世子难得善谈的一面。

不止安慰，楚王世子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这次进宫，其实还想提醒您一件事情，赵王叔曾祖，曾派人接触过我父王。”

楚王被软禁在了自己的王府里，剥夺了人身自由。但楚王世子却没有，于是，楚王府便被人为的一分二，楚王软禁在没有门的深宅里，楚王世子则住在前面。也就是说，想见到楚王，就必须先经过楚王世子所在的院落，理论上，不可能存在有楚王世子不知道的访问者。

楚王世子甚至让贾谧准备了一个小卷轴，上面写满了与楚王接触的人名，接触时间，以及接触次数。

这不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毕竟楚王是被皇帝下令软禁的，不是休假，他其实没有多少访客。

普通人想见见不到，不普通的人却未必想要见楚王这个代表了被帝王所厌弃的晦气之人。

反推可证，在这种情况下，还上赶着见楚王的人，一定是另有所图的。好比汝南王，他总是来嘲讽楚王，用嘴炮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恨；也好比赵王。

“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我觉得准没有好事。我会继续派人关注他们的动向的，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对此，卫玠能说什么呢？唯有说“谢谢王爷的深明大义”。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陶方伯十景点心”可以确定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点心，但西晋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了，不得而知，就当有了吧【喂

第120章　古代一百二十点都不友好：

等楚王世子走了，卫玠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活动活动筋骨，伸伸腰。他总觉得在楚王世子身边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想要正经起来，天知道对方才九岁啊九岁！

咦？

回想往事，栆哥十岁的时候，貌似也是楚王世子如今这个装逼范儿呢。正儿八经，严肃认真，和贾谧并称，是无数人看好的准。风流名士。后来，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长着长着形象就如脱缰的野马，和小时候的他隔了一整个银河系了。

啧，希望岁月这把杀猪刀别对楚王世子出手，卫玠还挺喜欢楚王世子这个风采的。

“古代的孩子果然早熟啊。”卫玠对拓跋六修感慨，“真是太可怕了。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选择确实很明智，通过我来隐晦的对皇帝表达站队，不论赵王未来做了多糟糕的事情，都与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了。”

哪怕楚王一时脑抽，真的选择和赵王搅和在一起作天作地，晋惠帝在事后肯定也还是会看在楚王世子的面子上饶楚王一命。

而楚王世子要的，也不过就是他爹继续活着而已。

拓跋六修却皱眉，敏锐的表示：【我觉得司马范（楚王世子的名字）应该没想这么多。】毕竟才九岁，他的选择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政治动物天生的趋利避害。【也许他真的只是在对你表达一个他会关注事态发展的态度。】“那他为什么要对我表态呢？”卫玠反问，并不觉得自己脑补多了，还开玩笑道，“总不能因为也是个耿直的颜粉吧？”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楚王世子……还真就是卫玠的粉。不过他不只是颜值粉，是实打实的卫玠控。卫玠说的都是对的，卫玠干什么都是好的！

#迷弟の世界#

虽然楚王世子在面对卫玠时，看上去冷静又淡然，但其实他超激动的，来之前只衣服就换了不下十身，脑内演练了无数遍要如何给卫玠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和卫玠互动的每一次举止，都恨不能拿尺子量一下，选出一个最合适的角度。

一出宫门，刚上车，楚王世子就彻底破功，激动的满车打滚，画风突变的厉害：“嗷嗷，卫三郎和我说话了！你知道吗？他和我说话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整整三十六句呢！他对外很少说话，你说这是不是代表着我是特别的？”

贾谧坐在一边，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自家王爷。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反正楚王世子也不是真的要他表态。

楚王世子继续手舞足蹈：“啊啊啊，他可真漂亮，近距离看更漂亮了。眼睛那么大，皮肤那么白，真的就像是玉石做的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有点像是茶水的感觉，有些苦涩，却回味甘甜。那是中药的味道吧？我记得他需要长期喝药呢，怪不得喜欢吃甜食，我也喜欢啊！弱不胜衣、质似薄柳虽然美，好心疼啊。家里有什么好药材吗？多送点吧。”

“……”贾谧都不知道他该回答楚王世子的哪句话。

“我以前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近！这么近！”楚王世子比划着他与卫玠距离最近的一次，“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与他喝同一壶茶，吃一样的点心！那点心真好吃啊，不亏是他的选择。可是我都紧张的不敢怎么吃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的礼仪不够规范，吃相会不会不好看，怎么办啊，能不能重来一次！”

“我觉得您做的挺好的。”贾谧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的点，不让楚王继续恐慌。

“你又没看见，你怎么知道？”楚王世子的智商总是在不是时候的上线。

贾谧被噎了一下，心想着安慰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怎么就你非要问个子丑寅卯？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贾谧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在当好一个小弟的身份，他说：“因为您说的啊，卫家三郎和您说了那么多话。”

贾谧对卫玠的印象也一直还停留在小时候在齐云塔的初见，一双黑眸仿佛装着满天星辰，璀璨闪亮，但周身的气息却很安静，如古井无波，无论你如何努力，他都难开金口。

但卫玠越是不说话，贾谧却越爱和卫玠搭话，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也是啊，他还请我吃他喜欢吃的点心了！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一直吃那个什么十景点心！”楚王世子还沉浸在被爱豆翻牌的兴奋里无法自拔，觉得卫玠哪儿哪儿都是好的，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谈吐，那人的一切装饰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梦。

“对了，他还提醒我要小心清河王叔。”楚王世子艰难的从满是卫玠笑容的脑海里，扒拉出了一点正事儿。

贾谧也点点头，他一直都想提醒楚王世子这件事，但是又怕楚王世子觉得他在挑拨他们叔侄关系，幸好卫玠开了口，楚王世子唯一能听得进话的人：“您确实是该小心他。您父亲手上的底牌并没有全部交给您，而我怀疑清河王正是那个代理人。”

有些时候，代理着代理着，东西可就不归物主了。楚王世子算是个不错的上司了，贾谧并不想换东家，所以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楚王世子看好东西，那都是日后能够壮大楚王世子的必需品。

咳，说回清河王，楚王之前在兄弟里拉帮结伙，这个小团体里，有楚王的两个最著名的小伙伴。

一个是已经叛变，去当做对付赵王的秘密武器的淮南王。

另外一个就是清河王了。

清河王和淮南王在晋武帝下葬那日，都有着强势的出镜，被迫帮着楚王作了不少死。最后因为淮南王的“阳奉阴违”，而在楚王被软禁的事件里幸免于难。

淮南王投诚了，清河王……却还在迷茫。

清河王和淮南王不同，淮南王一直不太受晋武帝待见，如今哥哥晋惠帝当政，他的待遇反而比爹当皇帝的时候要好，他自然投诚投的无比乐意。

但清河王之前却十分受晋武帝的宠爱，晋惠帝这个哥哥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亲爹。清河王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又因为不能接母妃一起去封地过日子，这让清河王无论如何都不想对司马衷这个异母兄长低头。

可是不低头又能怎么样呢？对方小时候是太子，长大了是皇帝，永远都比他强。

因为这份对晋惠帝无可奈何的微妙，楚王和清河王在楚王落难后，反而比过去更加的心连着心了。清河王时常去王府里宽慰楚王，楚王也难得有个小伙伴同仇敌忾。

也因此，楚王觉得清河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楚王的人马他自然还是希望能够属于自己的，其次是属于他的儿子。但是如今楚王离不开王府，儿子又年幼，人手不安抚的话，很容易生出二心。所以，在儿子长大之前，必须有个人替他看着这份家业。好拿捏的清河王就这样走入了楚王的视野。

贾谧猜的没错，楚王的底牌如今确实都在清河王那里。

赵王去找楚王时，其实楚王并没有给这位叔祖多少好脸色，甚至是直接把对方喷了个狗血淋头。还是那句话，楚王不待见晋惠帝，并不代表着他就待见别的王爷了。楚王也不是个傻子，比起关系更远的叔祖称帝，当然还是自己哥哥当皇帝要好一些。

赵王那边不愿意放弃楚王，哪怕被骂也要迎难而上。但谋士孙秀也还是替赵王做了两手准备，他暗中接触了清河王。

连卫玠和贾谧这种政治场上的新手，都能推断出清河王的作用，孙秀自然也能。

比起楚王的不配合，清河王的态度就要暧昧的多了。

清河王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懦弱，难听了就是不分是非。“无所是非，性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