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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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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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熠就是典型的,坚决不让自己的心在很小的时候就死的了那种人,她不想自己活的如一口枯井,激不起半点涟漪。

卫玠很喜欢和熠姐,很喜欢和她相处,觉得和她和二舅相处,是最放松的。因为在他的角度看来,他就是个正常人,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病人,他多方注意,也只是不想家人担心。

卫玠积极为自己辩护:“我没逃过课。”

这话是真的。卫玠生怕堕了卫家、乐广以及历史上卫玠的名声,这些年真的是拿出了比高考还要认真的劲儿在学习,寒暑不避、风雨无阻的上门求学。

从开蒙至今,已经近七年的时间,连卫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

卫玠在现代的时候,其实是个三分钟热度,干什么事,一开始都总像是打了鸡血,但是还没到中间就萎了,都不需要等到结尾这件事就已经强行结束。

当卫玠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如此的视乎,他终于在穿越之后,遇到了一件坚持了快七年的事情。呃,或者说是几件事情?跟着乐广通玄学清谈,在家里被各个长辈指点集众家所长的书法,在梦境中坚持不断的写了一篇又一篇的诗词歌赋。

从一开始跌跌撞撞,思辨时漏洞百出,字体横七竖八竖,文章通篇不知所云;再到如今的……勉强入门,偶尔也能论赢一回乐广,所习之字终于得到了祖父一句尚可的评价,写出来的古文最起码不再不中不洋的了。

这个过程中,自然也有过低谷,很多次,但卫玠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因为他很理想化的坚信着“勤能补拙”,坚信着康熙老爷子的教育真理,读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他这个年纪的很多学识,其实还没有上升到需要拼天赋的高度。现代思维再怎么根深蒂固,在多听、多看、多写、多练的古代大背景影响下,终究也可以水滴石穿。纵使不能成为站在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的天才,他也要成为天才之下以靠自己努力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的人!

当然,这一过程卫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他既然已经坚持了一个七年,就能再坚持一个七年,两个七年。

回首往事,这样的坚持简直太tmd的有成就感了。

只一个七年,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如此之大的愉悦,可想而知日后他会收获怎么样更大的愉快心情。

卫熠无奈的戳了戳自家弟弟就像是煮熟了的鸡蛋一般嫩滑的脸蛋,戳了又戳,都有些舍不得放开自己的手了。

拓跋六修真的快进化成“怨”灵了。

“嘿,你有听我说话吗?”卫熠终于开始放手,叫醒了卫玠。

“走神了。”卫玠微微红了脸,鲜活的血色从雪白的肌肤中透出,更衬得天生丽质。

卫熠在内心为自己默哀,连她的一兄一弟都比她更像个美人啊啊啊:“你以前没逃过课,如今就更不能逃了,这个口子不能开,懂吗?”

“可是,可是……”

“别跟我磨叽啊,小心抽你。”卫熠最不耐烦的就是卫玠和卫璪这点,比她还娘们唧唧的,“再说你留下又能干什么呢?虽然大家都说你和你老师善于清谈,但是那玩意可和吵架不同,你能对女人下得了重口?”

“???”不是赏花相亲吗,为什么要吵架?

卫熠自顾自的说:“万一再打起来,我还要护着你,简直是个累赘。”

“……”卫玠一脸惊悚,你还要打起来?

“所以,走你!”

卫玠被毫不犹豫的赶出了家门,他只来得及留下石勒替他看着他姐,生怕卫熠真的一个不耐烦就手撕了那些世家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

王氏在听说卫熠成功把卫玠给打发走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现了身。还是卫熠能压住卫玠,要是卫玠求到她这里……她肯定只有如儿子所愿的份儿啊。都不需要卫玠开口,只要眨巴眨巴那双继承自王家的水润大眼睛,哪怕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呢,王氏都会让卫爹即刻去搭梯子。

“辛苦你了。”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不是阿娘不想让你阿弟留下陪你,实在是,你也知道那些女人看到你弟弟的反应的。”

下起八岁,上至八十,就没有不想围着卫玠的。可是晋疾医说了,卫玠这种病,最忌讳被人围着,空气不通。

“我没事。”卫熠对自己很有信心,不就是个逼婚吗?兵来土掩呗。

……

乐广家离卫家有点远,因为乐广并不住在世家云集的上东门。百年世家坚决不同意与寒门出身的官员住在一起,寒门出身的乐广对于世家圈里那些名士的某些任诞行为,其实也有些适应不良。好比,裸奔。

是的,裸奔。

这个词对于一些现代的中国人来说,都可能有些过于开放了。

殊不知,裸奔古已有之。

最早开始裸奔的名士,就是东汉时期孔融(孔融让梨)的好基友祢(mi)衡,“乃当太祖前,以次脱衣,裸身而立”,就是当着曹操面脱光了,用以来羞辱曹操。

虽然卫玠有点没懂这里面的逻辑吧,但祢衡同学也算是一脱成名了。

而裸奔的名士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嵇康了。对,就是那个竹林七贤之一,嵇绍的爹,一曲广陵散天下皆知的嵇康。

唐伯虎裸奔什么的,都是效仿嵇康而来。

嵇康爱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就喜欢披头散发的出去裸奔。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喝酒容易让人觉得浑身发热,燥热难当了就要脱嘛。至于脱完出去跑圈,这个就属于个别的蛇精病行为了。最起码卫玠的二舅王济就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他喝醉了之后最喜欢干的事是引吭高歌,怪好听的。

不过,魏晋时期确实是有很多名士爱这么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嵇康的名人效应。

反正就家住世家名士扎堆的上东门的卫玠来看,“裸奔”在名士中还算是个高频词汇,时不时的就要发生一次。单卫玠看见过的,就不下三次。

第一次是卫玠开蒙后,正式拜乐广为师,晚上下学回家,一个没注意,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肉体,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酒气,从自己的羊车边风驰电掣的跑了过去。虽然对方快如闪电,卫玠也只是匆匆一瞥,却还是觉得万分的辣眼睛,简直要自戳双目。

拓跋六修当下就反应迅速的用手握住了卫玠的眼睛,但……并没有什么卵用,该看的、不该看的,卫玠都透过拓跋六修看到了,简直毫无身材可言!

咳。

这天早上,在卫玠上学的库上,他看到了他人生中第四次裸奔。

对方还是个卫玠认识的世叔,见到卫玠的车也不避开,反而大大方方的停下,上前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去上学?乐令(乐广)还没下朝吧?”

卫玠也已经学会了淡定以对,假装对方穿着衣服,恭敬又有礼道:“我先去等着老师下朝,总不能让老师等我。”

“真乖巧啊。”对方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昨日我兄长与你说了吗?过几日请你们去王家的别苑赏花。”

春天来了,万花竟放,这家赏完那家赏。

而这位衣不遮体的世叔,正是出身王家,琅琊王,是王衍的亲弟弟,名叫王澄,比王衍还任诞百倍。

“已经说过了。”卫玠点头,他真心不想和一个裸男在大清早起的贵胄之地当街寒暄,但是为了风度,他忍,很努力才压住了“春寒料峭,请世叔偶尔也穿上一身衣服吧”的话语。对方身上酒气冲天,天知道是喝到如今还没睡,还是已经醒了又喝醉了。

“那就好。”说完,王澄就潇洒的挥挥手,快速奔出了卫玠的视野。

卫玠坐回车内,刺激多了,也就不觉得刺激了,只还是忍不住问拓跋六修:“到底是我太封建,还是他们太开放?”

到底是什么给了王澄如此勇气,能理所当然的、坦胸露乳的裸着和人说话。

拓跋六修发自真情实感的表示:【以后密封性高的换个车吧?】“……好。”

卫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以后我儿子要是敢裸奔,一定打他的生活不能自理。”魏晋这个时期实在是太魔性了,必须严防死守。

拓跋六修的内心突然有些酸涩。

第51章 古代五十一点都不友好:

卫玠到了乐广家时,乐广和他大儿子还没有下朝回来,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则在准备动身,和卫玠打过招呼后,就相携乘坐着不同马车去官署上班了。

因为要上朝,洛京不同官署、不同级别官员的点卯时间,都不太一样。

以乐家为例。

不说醒来的时间,只说去官署的时间。

最早的,自然就是乐广这两个至今还没能混到上朝级别的儿子。

其次是乐广的大儿子乐凯,他有了上朝的资格,但是下朝之后就要匆匆去官署报道了,他必须赶在官署的大佬们到官署之前,勤勤恳恳的开始一天的工作。

最后才是乐广,他和朝中其他各官署的一把手一样(好比卫玠的祖父卫瓘),下了朝后,有时会被皇上留下开小会,有时则会和同级别的同僚寒暄一二,再悠悠然的回家吃个饭、喝口茶,换身官服,顺便还有足够的时间考校小辈的功课。有孩子的看孩子,有学生的看学生。直至无事可做,才会去府衙逛一圈,然后就可以吃中午饭了。

王济二舅更干脆,吃了中午饭才去。他如今已经再一次成为了河南尹,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不被朝臣弹劾的。

卫玠是个很自律的人,老师不在,他就自习,写写字,看看卷轴,把他昨天回家写功课时遇到的问题整理一下,等乐广一会儿回来好一起问。乐广从来都不需要担心卫玠会偷懒,甚至有时反倒要劝卫玠学问随时都可以做,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日上三竿了,乐广还没回来,估计是又被晋武帝留了下来,这种“拖堂”最近时有发生。

晋武帝比历史上多了七年的寿命,如今真的已经是病体沉疴,行将就木了。但是如今的这个晋武帝,却与历史上那个在晚年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的他有很大的不同,他越是病着,反而越开始积极理政。卫瓘、王戎、和峤、张华、乐广这些肱股之臣,也就基本很少有在正点下朝的。

卫玠写完又一张字,便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儿了。字练多了有个最大的不好就是,心理上容易完形崩溃。简单来说就是,写着写着会突然觉得这些字陌生到连它妈都不认识它了。

“完形崩溃”这个词卫玠是从柯南里学来的,他总是会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拓跋六修想起了卫玠当初一本正经的从日漫里找和他关系的解释,当时他还真的信了。

如今想来……简直黑历史。

在卫玠小坐,捏着鼻梁休息时,忽然有乐府的下人来禀报,有客人造访。那人是是乐广的老朋友。这已经是这位客人今天来的第二次了,看上去面目凄惶,他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请人家回去,于是就想着来请卫玠拿个主意。

拓跋六修皱眉,这哪里是来问意见,根本就是想让卫玠作陪吧?他很是不满的瞪了那下仆一眼。

卫玠却已经先一步点头应承了下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乐广的妻子带着体弱的小女儿在京郊居住,如今的乐府也没个正经儿的主人在,卫玠作为乐广的学生,自觉弟子服其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拓跋六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跟在卫玠身后充当背后灵。

客人被请到花厅,看到卫玠时,当即便正愣当场,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哈?”卫玠看对方憔悴的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个身体不好的,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个脑子不好的。他赶忙招呼对方坐下,自认为自己对付傻……智商上有残疾的人士还是很有一手的。

好久不曾出场的司马衷,在东宫中打个喷嚏。

在卫玠好一番解释之后,那人才接受了“自己没死,卫玠也不是自己遇到的什么神仙”这个事实。满脸的害臊之情,不断的给卫玠道歉赔罪。

卫玠也只能不断说我不介意啊。来来回回,反复数遍,卫玠说的都快崩溃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老师的学生,卫家三郎卫玠,无字,您直接唤我的名,或者三郎就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中年大叔点点头,很高兴能和卫玠揭过此前的一篇,开始一个新话题,“我前段时间来看彦辅(乐广的字)时,还听他说起过卫公子,容貌天下无双,才华更在容貌之上。更是听说您在总角之时,就已经在思考庄周梦蝶,梦蝶庄周的玄理,并因此生了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早慧之才,但是也要保重身体啊。”

这次轮到卫玠红了脸。

因为这事儿就是个乌龙。

历史上的卫玠,确实是在总角之时,因为思考梦与现实与宇宙这种完全不该是六、七岁孩子能想到的问题而想的生病了,但卫玠本本不应该也这样,毕竟他是个成年人,不会钻这种哲学上的牛角尖里。但是吧……

也不知道是历史的惯性,还是就是这么寸,那日乐广刚给卫玠讲了庄子梦蝶的一段,第二天卫玠就病了。

病的原因卫玠不太想说,反正蛮丢人的。

等乐广得知卫玠病了之后,便亲自上门来探病,卫玠不想老师知道他的黑历史,就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说是自己怎么都想不通梦到底是什么。

乐广告诉卫玠,梦就是想。

卫玠很自然的就顺着历史开口道:“身体和精神都不曾感受过的东西,却在梦里出现了,好比庄子觉得自己变成了蝴蝶,可他从未真正感受过蝴蝶所能感受到的世界。这怎么可能是日有所思呢?”

“因也。未尝梦乘车入鼠穴,捣虀啖铁杵,皆无想无因故也。”

卫玠后来病了一段时间才好,等他重回主流视野,才发现因为他老师的感慨“此儿胸中当必无膏盲之疾”,和自家舅舅的卖力宣传,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神童之名愈演愈烈。“膏肓之疾”这个词也再一次应运而生。

如今被人旧事重提,实在是有些羞耻play,卫玠只能道:“过誉,过誉。还不知道您来找老师所为何事?”

那人一提起这件事,就再一次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我快死了,想在死前最后来看一看我的朋友。”

卫玠一愣,他还真是看没出来啊,对方是很憔悴没错,但是看上去比他可健康多了。

不等卫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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