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蓝田玉生烟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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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暖蓝田玉生烟作者:巫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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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佩清醒之时,床上仅有自己一人,就是铺地上的小燕也早已起来,席子收好,放在门后,房中除自己,并无它人。文佩一时以为自己贪睡,日上竿头,走出房,听到几声鸡鸣,同时清早的寒意扑面而来。尚早,为何连小燕也已起来,不见踪影?院中,甚至不见孟然的家人——做饼糕生意起早贪黑,自然是早已经在店铺里忙碌,只是文佩不熟悉他们的生活,一时也没想到。听到厨房方向有声响,文佩走进去,见小燕正蹲在昏暗的厨房里烧着锅水。
  “公子,你怎么醒来了?”
  “孟然呢?”
  该不是把他们丢在家中,自己去了饼铺?
  “孟公子说他去饼铺帮忙,午时过来。”
  果然是如此,文佩并不惊讶,毕竟孟然始终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有对他殷勤之意,只是当他做普通的同窗。
  “公子,你快出去,我水烧好,伺候你梳洗。”
  厨房里烟雾熏人,何况孟家这厨房不只昏暗简陋,还低矮狭窄。
  文佩退出厨房,在孟家不大的厅堂坐下,与院中的一口水井对视,想起昨夜孟然在水井旁冲澡的情景。这里是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想到这点,文佩将手放在茶几上,想着孟然一定也曾在这里接待过朋友,或许还是他亲自煮的茶水,那茶自然也是文家书童都不喝的低劣粗茶,但汤色浓郁,热气腾腾。
  小燕毕竟是个下人,熟悉家务,热水很快烧好,文佩在院中漱口洗脸,擦脸擦手的巾布,也是昨夜孟然用过那条,材质粗糙,但非常干净。
  孟家清贫,却样样清洁规整,不像个混乱忙碌的小贩人家。
  从未详细问过孟然,他家的事情,小芷倒是说过,孟然家本是京城人。
  “公子,孟公子走前,说粥已熬好,在锅中热一热,便能吃,然而。。。。。。”
  小燕将盆中的水倒下,把脸盆放回架上,抬头对文佩说着。
  然而那是锅品相不佳的粥,十分不讲究,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家公子可从未曾吃过这东西。
  “去热一热。”
  文佩知道小燕想说什么,但是如果这是孟然为他们准备的粥,却遭嫌弃,丝毫未动,想必孟然也会不快。
  其实文佩想多了,这粥真是孟然做的,而且是做了全家人的份——外加文佩和小燕的份额。孟家人出门前,都吃过粥,现在锅里的是吃剩的。
  如想象,这粥糊成团,又兑水沸滚过,口感能好到哪去。文佩勉强吃了半碗,小燕见他公子动汤匙,他也勉强吃上几口。腹诽:孟然必然是故意刁难他家公子。
  文佩的心思,在李政那里,如果他今天启程,明日可抵达,只是他心里仍有疑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主仆二人,而是还有他人陪伴前去,该多好。
  谢芷想帮忙,然而谢芷帮不上忙,而孟然,他有能力,如果孟然肯搭手,一切困扰都能迎刃而解吧。
  不对,为何会想到孟然,他与他可不是什么挚友。
  
  即是还不想上路,何况走前也得知会主人一声,文佩返回孟然房中,也无其他消遣,只得翻看房中的书卷。孟然的藏书不算多,不如文佩家的十分之一,但每本都有翻看痕迹,而且有几本还极其陈旧,仔细翻看,看到书页上都鈴有“孟双溪”的藏书印。
  “双溪?”文佩喃语,这二字似乎曾有耳闻。
  “孟双溪。。。。。。孟湲。。。。。。”
  难道燃之,竟是孟湲之子?
  将书卷大力合上,文佩跌坐在床上,因震惊不觉将唇咬出了血。
  
  未到午时,孟然便已回来,手里提着蔬肉,他扎袖在厨房里咚咚嚓嚓,小燕进去帮忙,说是不用,文佩听到声响,站在厨房门外,再没离开。他看孟然淘米洗菜切肉,看他往灶里吹火,看他拿勺子搅拌着锅中的汤,看他回头不解的神情。
  他竟是孟湲之子!
  文佩如何不愕然,他打小就听说过这么个人物,这人的才情,曾与自己的父亲并称,这人才入仕途,便自毁前程,最终竟以弱冠之龄死于流放途中,满腹的经纶,不得施展,命运多舛,魂荡异乡。
  “君子远庖厨,子玉可是从未进过厨房,觉得新鲜?”
  孟然调侃的话语,从耳边传来,他脸上带着谑意,甚至也肯叫文佩子玉了。
  “过来,把这盘菜端上桌。”招着手,使唤着。
  今天,他似乎心情特别好。
  文佩迈进厨房,把孟然炒好的一盘菜端起,他愣愣傻傻的模样,让孟然觉意外。
  不觉将文佩多看了两眼,文佩有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睡梦中分外的安谧秀美,清早起来,看到一幅美好景致。
  文佩水波不惊,抬头说:“君子要都远庖厨,一群君子在一起,岂不饿死。”
  这句话,孟然很中听,他可是一直觉得百无一用的不该是书生,而是废物。
  两人似乎合好了,再没有昨日争锋相对的情景。
  两盘小菜,一荤一素,一碗米饭,没有汤,这显然是孟然家的家常便饭。
  小燕摆好碗筷,孟然唤小燕一起上座,在文家,主仆岂能一起用餐,然而这是孟家,小燕征得文佩颔首,战战兢兢上席。
  孟然的手艺是好手艺,清早那粥没烧好,午时这两盘菜,做得可口,文佩小口吃着,暗思量,这样的菜肴看似简单,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出。
  “还能吃吧?”孟然饶有兴趣看着文佩,他直觉文佩今日怪怪的,以往倒是从未见过他呆傻的神情,颇为有趣。
  文佩痴痴,好会才意识到,孟然说的是他连品了好几口的菜肴,放下筷子,缓缓说:“未曾想你烧菜也有一手。”孟然脸上的笑意消失,他盯着文佩,目光深邃,以孟然的敏锐,如何会觉察不到文佩的异样。
  文佩摇头,将心中的荒诞想法挥去,从发现孟然可能是孟湲之子,他脑中一直有个念头——告诉父亲。然而,孟然是绝对不肯接受别人的援助,任何援助对他都是种冒犯,或说甚至提起孟湲对他只怕也是种冒犯。
  “到底所为何事?”
  只觉文佩看自己的目光,竟似感伤,他所思虑的事只怕并非是李政那件事。
  直逼入心的犀利目光,文佩无处藏匿,白皙的手在桌上微微抖颤,收放,终于决绝般抬头直视孟然,清声说:“你。。。。。。可曾听闻‘双溪’之名?”
  一阵沉默,孟然平静之下,竟有份狰狞之色,虽然一闪而过,文佩却为之心中颤抖。
  “乃是家父的字号。”
  孟然回答了,他没有隐瞒,他几乎很快就想到自己房中的藏书,想到里边有父亲旧日的书,想到文佩一早无所事事,必然翻看了书卷,他对文佩竟无提防。
  
  父亲病逝时,孟然仅有数月,兄长只有四岁,一家三口,在流放途中,几乎饿死,和父亲同返阴曹。幸亏押差仁厚,而里长怜悯他们母子凄惨,令乡人给饭。才高八斗之人,却未曾学会一丁点处事通变之能,兀傲乖僻,揽罪上身,葬送了自己的前程,留下孤寡,饱遭折磨。
  为了抚养二子,母亲忍辱负重,受尽他人白眼,积劳成疾而亡。出身书香门第,兄长却未能读书识字,小小年纪便给饼铺当学徒,官宦之后沦为仆役,却还念念不忘母亲的叮嘱,不可绝孟家读书之种,东拼西凑束脩,将弟弟送入私塾。母亲在世时,常哭泣父亲早年往来的交好,非富则贵,若无那一桩事情,若父亲当年肯低头哀求告饶,你们本该是世家子,穿不完的绫罗,吃不完的山珍。
  也曾怨恨着,身为一家之主,为何抛家弃子,为一点傲气,枉断送了一条性命。
  父亲的容颜,孟然未曾见过,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有荆楚才子之首美誉的父亲,该有怎样的才情。可惜流离颠沛中,父亲的文稿遗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日暖蓝田玉生烟 第十一章(上)

  文长清,名晰,士子多唤他长清先生,作为名流,自然有很多风流韵事,除去与杭州名妓白枝轰动一时恋情外,另有三四段才子佳人的妙事。文家世代门阀,富裕奢靡,文晰的少年时光,可比文佩绚丽多了。然而也正是文家人这种纵情恣欲,不事营生的活法,文家到文佩这代,已不如往昔。
  做为文家仅有的几位男孩——文家男寡女众,文佩在女子围绕之中长大,这些女子,是父亲的歌姬小妾,是叔父们的歌姬小妾,还有众多低头抬头可见的貌美女婢。文佩没有童年,从很小很小,他便知道这些人为何存在,知道这个家族丁男们毫不掩饰的嗜好,因为他们也从不遮掩。
  那时文佩八岁,文佩的母亲黄氏大病不起,嘱咐文佩去找他父亲,去一处碧池涟涟的亭阁里唤回一月未归的家主。亭阁里住着一位艳绝一时的名妓。文佩跟随家仆来到亭阁外,不顾家仆的拦住,排闼直入,日上竿头,赤裸的美艳歌妓,衣衫不整的才子,放戏文该是段佳话吧。歌妓见是个小娃娃,媚态自恣,嫣红的唇微张,细微地呻吟,文佩愣愣站在榻前,文晰抬头乍见,震怒难堪,厉声喝责:“还不出去!”若是往昔,文佩会伏地认错,并快递退出,黄氏将他教导得很好,在今日之前,他从未顶撞过父亲。文佩躬身,低头冷冷地说:“娘亲病了多日,寻你多日。”
  文晰便是这样的人,对妻和子均无担待,对平生交好亦是如此,就是那指天为誓说要为之如何如何的女子,也大多重新流落于风尘之所。
  孟湲被下狱时,文晰已辞官,两人交情不浅,文晰听闻孟湲病死流途,也曾去打探他妻小的下落,一时没有消息。文晰是个对故情淡薄的人,数月后,便将这事抛去了九重云天。后来也有过内疚悔懊,曾在文佩面前提起孟湲,也因此文佩知道这么个人,知道这人是父亲的故友。
  孟然,你竟是孟湲之子。
  震惊之后,归于平静,想想,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我相识,相交。能否相知?
  小燕在厨房洗碗,孟然收拾残肴,文佩拾起筷子,想要帮忙,孟然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月牙色的绸缎风衣,宽大的袖子,拂过沾有污渍的桌面,令人不适,孟然还是打算自己来。
  他只应了句:“乃是家父的字号。”再无其它。
  文佩看着孟然自若抹桌的背影,心里明白,孟然知道,他早就知道的。
  自己的父亲,是位名人,名人的故事,流传得很快,何况,关于自己父亲辞官的那则故事里,就有孟湲的身影。
  你早就知道了,你我父亲是挚友,你心里埋怨过那位对故人遗孤不体恤的名士吗?该是心中对这人十分不屑吧。
  真不知道当初我书院羞辱你时,你作何感想;而当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又是怎样的念头;至于留我宿中,亲手烧饭招待,又是何种心情。不计积怨,慷慨助人,古之君子,也不过如此。
  孟然回头,见文佩仍在看他,虽无言语,眼中却是千言万语,孟然拍了拍手,看着文佩,平静说:“今日要启程的话,午时就得上路,否则抵达时夜深不便入宿。”
  谈的是去找李沨之事。
  在孟然开口之时,文佩袖内的手不觉捏紧,然而孟然说的却是这样的事,文佩沉默,心想他关心着自己。在你心里,还当这样的狠辣丑陋的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孟燃之,你如何会知晓我必是要去找李沨?”
  是的,为何会知道呢?
  “你来杭州,只怕与你姐姐的命案有关。之前,丁靖已粗略告知事情经过。”
  即使丁靖是在被逼迫之下说的。
  不意外,孟然和谢芷会知道自己姐姐的死。毕竟文佩憎恨李沨,甚至想毒死他,总该有个原由。
  “各种曲折,我不知晓,不过必然不是李沨所害,否则你也不会放过他,默然归家。”
  何况,李沨不像个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那你觉得是谁?”
  文佩注视孟然,他再次觉得,如果有孟然协助的话,那些迷雾都将散去。
  “我无法凭空断定。”
  我不是神算,没有异能。
  “孟燃之,我有样东西,有些信息,如果,是你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大概能切确告诉我,是谁害死了我的姐姐。
  
  四人绕过街道,来到一处林池,此地荒芜,有残垣断壁,想是昔日豪门之宅,神似鬼屋,自然平日也无人迹,极是安寂。 
  在长满杂草的台阶端坐下,抬头看着蹲在池边洗手的孟然,不觉看得出神,他身上的围裳已不见,离开家时解下的,此时,洗好手的他,谙熟扯下缚膊,放平袖子,将缚膊绳子往腰间腰带一塞,回头时凌乱发丝下的侧脸,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豪气。李沨在众人中最是器宇轩昂,但他冷冰如石头,孟然却不同,他的俊朗时而温情时而不羁时而昂藏,这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 
  谢芷午时去孟家找孟然、文佩,被孟然一把拉出门,文佩说有件事要说,我们三人找个地方坐一坐。
  此时谢芷没能发现文佩的目光一直落在孟然身上,在端详,他专心将石阶上的枯叶扫到一边,叫着:“燃之,坐这里。”绑着散乱的长发的孟然这才绽出笑容,说着:“可惜未带酒过来。” 
  在这种地方喝酒吃食闲话,该是多悠哉。 
  孟然坐在谢芷左边,谢芷夹中,文佩右边,孟然姿势悠闲,抱着一只脚,文佩始终正襟危坐,谢芷安静地等待,这两人谁先开口。 
  终于,还是文佩先开的口,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簪子,递向孟然,幽幽说:“孟兄从它身上,能看出点什么吗?” 
  这不是一枚寻常可见得簪子,是枚精美的蝶恋花女簪,做工繁复,绝非寻常人家能拥有。孟然拿到手打量,随手递给谢芷,谢芷一看,立即说:“价值不菲。” 
  看吧,小芷都能看出来,自然是一目了然。 
  孟然看过簪子后不语,他在等文佩补充,文佩求助他,绝不是为了让他看一支簪子。 
  “那日在书院,我爹拿出这支簪子,告诉我这是绛珠的遗物。” 
  文佩提起了他离开书院前的事情,那时文父在文佩房中谈了许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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