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往事如风- 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舒墨然亲自将他带回易家,告诉他他的生事,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并不温暖的家。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会不会随他回来?即便他不愿意,还是会有人强硬将他带回来的吧。毕竟谁都想不到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就当两人沉浸在往事时,一声温润的声音在几步远的方向响起。
  “箪竹!”
  易旬泽就站在他们五步外的亭子里,似是刚在饮茶,手里还握了一支玉笛。
  “先生也在啊。”易旬泽挥掉身边侍候的女仆,笑迎着他们走过来,“刚还想着要去找您呢。”
  “旬泽找我什么事?”舒墨然仍旧牵着易箪竹的手不放。
  又来了两个女仆,手里都端了茶点,在桌子上摆开后,悄然离去。
  易箪竹捧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放在嘴边,伸出舌尖舔舔,然后放下就没再动过它。
  温雅长衫男人眼神无比温柔,小声调笑他,“怎么还是那个脾性,不是教过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去沾惹它,虽是无心,可还是会扯不清的。”
  不愧为易家特聘先生,即便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易老三还是舍不得放他走。有这样的心思和智慧的男人,是谁都会想要将他挽留在身边的。
  这含沙射影的,说得特有技巧。明着里是叫他不要去碰不喜欢吃的东西,暗着里还不知道是在指什么呢!
  斗心机、辨巧舌,他本来就不是舒墨然的对手。易箪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反正舒墨然在,易旬泽也做不了假。
  “旬泽,我有事问你。”
  易旬泽抬起头,正好撞上易箪竹的眼,他也不躲闪,茶盏在手里打旋,“箪竹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不会有所隐瞒。”
  怕是埋得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吧?
  易箪竹心底里横他一眼,在舒墨然面前,他也不敢有太过分的言行,只好挑最想知道的缓和的问:“帖子可是你叫人送我那儿的?”
  “是的。是我叫小童送去的,怕你不收,还备了几份。”
  “那天向阳身上中的招异常诡异,是我从未见闻过的。你可有看到是谁向他出的暗手?”
  说到这里,舒墨然也来了兴致了,他一文人,竟然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
  “当时事态发生的太突然,我也没看清。”易旬泽的眼神还是很坦诚,泛着温和的光,盯着对面男子清冷邪魅的脸。
  舒墨然插了句,“说说看,是如何诡异了?向阳那孩子的功夫可是我见过最好的,谁有那本事能伤了他的,还让你们那么头疼?”
  他说得很对!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易箪竹的眉头皱起,心思翻转。向阳的拳脚功夫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他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却是清楚的很。一个扬言要闯荡江湖的少年,拥有非凡的武义,只可惜后来踏上为官之道,知道的人也就没几个了。
  那天在场的几个人中,谁有这能耐能伤得了他,并巧妙得利用自己的毒加剧伤害的程度?躲得过自己的视线,也能使向阳维护着他?到底是谁?
  旬泽?易显?袁三?
  到底是谁?
  他再次将视线放在精心品茶的雅致男子,举止优雅得体,典型的贵公子形象,也符合他的身份。
  哪像自己?
  可是,即便易旬泽不说,却还是不能减轻易箪竹对他的怀疑。
  能让向阳那样护着的人,还会有谁?怕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偏还在这里装傻。
  “很少见到的招数,怎么使得我不清楚。”易箪竹转头跟舒墨然解释,“当时向阳身上流窜着一道奇怪的气流,会引导毒素向心脏靠近,并能加剧毒的性能。而此伤了他全身大部分经脉,我虽是已经用真气和药护住了经脉,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我没猜错,向阳那一身的功夫要打个折了,倘若护理不好,还会留下病根。”
  这会儿轮到舒墨然皱起眉头了,“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伤了我不难受。这倒好,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声。向阳那孩子我今早还见过,那脸儿白得,真叫人心疼。”
  听他这么说,易箪竹心跳紊乱,可还是强装着镇定,“什么时间见的?他可有说些什么?”
  “一大清早的,我因为三老爷的寿辰要帮着打理起得早了些,他倒好,起得比我还早。一出门就碰到了,看那脸色该是一夜未睡。”
  “我问他了,一早做什么去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找旬泽。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反正旬泽在。”他对易旬泽说,“旬泽,向阳今早是找你做什么来的?我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影,显都已经来了。”
  一夜未睡?脸色苍白?他还真会让自己担心。昨晚,难道是守了自己一夜?
  月牙眼眼睑半启,瞧着等易旬泽给他答案。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先生前先日子跟我提的关于朝廷增兵的问题,向阳今早就是来跟我解释这个的。”他倒是也没什么保留,这样隐讳的事都讲了出来。今天来了不少朝廷中人,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他和舒墨然都会有麻烦。
  舒墨然久经世事的人,自然懂得掩饰,忙接过易旬泽的话,“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前院贺喜去。”
  “墨叔呢?”
  舒墨然朝易箪竹淡笑,两眼都是温和的光芒,“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到。小竹,以后可要挂记着墨叔,莫再疏漠了。”
  易箪竹和易旬泽一道离开亭子,走出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独自折了回去。
  “怎么了?”舒墨然目送着他们走开,却又看到易箪竹跑了回来。
  “舒景然,墨叔可还记得这个人?”
  舒墨然眼睛一亮,神情动摇,脸上是说不清楚的复杂。
  “他在城门客栈,也是打算今早出城去,不知这会儿启程了没有。墨叔,若还记得此人,请帮我传个话儿,说箪竹没事,叫他安心。”
  他想着若是自己没猜错,舒然便是那舒家长子舒景然,而舒墨然不出意外,必是舒然的小叔,那个曾经名满北平的大才子——舒松,舒伯颜最疼爱的小儿子。
  舒墨然瞧着易箪竹的眼,有着不同于刚才,不同于任何时候的神色。
  
  前厅这会儿寿辰已经开始,易老三坐在最上座,他右手边是长子易显,左手边的位置空着,是留给其二子的。
  礼师开始报宾客的名单和礼单。
  “易惊寒堂主,送上千年灵芝、南海夜明珠、麒麟角。”
  堂下立刻议论纷纷,在这些有身份的人中前两样倒也没什么太稀奇,但第三样的麒麟角着实令人讶然。
  易老三笑得下巴一颤一颤的,“小侄费心了。”
  “哪里的话,您老人家的大寿,这些算得了什么。”易水堂堂主易惊寒是个长相平常,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的男人,张了长平易近人的脸蛋,中等身材,穿着也很素雅,简单的单衣加外袍。说话声音中肯有力,态度谦恭有佳。是个乍一看上去没什么引人注意的男人。
  “堂主客气了,这麒麟可是神物呢,没想到堂主竟然能够轻易到手,真不愧为堂主您啊!”易显话里带刺,谁都听得出来,却又假装听不懂。
  易惊寒一笑了之,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几句贺喜的话。
  接下来,礼师又开始报其他来客的名字。
  易旬泽人一在堂下出现就被下人引到预先留着的位置上,当他回头再找易箪竹时,在厅堂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清冷邪柔的男子。
  “在瞧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坐在易旬泽身边的是易三老夫人。
  “没,没什么。”急忙把视线收回,改而直愣愣地注视前方。
  易三老夫人也不在意,身体往他那边靠,耳语道:“等会儿你父亲会和大家宣布显儿的婚事,你可得提个名儿。也不是别人,你也认识的,就你小表妹易姿容。别让你姑姑的女儿抢了先。”
  易旬泽便应允了下来。
  一大串的名儿都快报完了,才报到易箪竹的名字,不过他使用的是月使这个称谓。越是光冕堂皇,越是跑得了门道儿。
  “帝夜军月使,送上琮山药酒十坛,翡翠白玉若干。”
  一听这名儿,易老三的脸一刹那僵硬,但很快又端出慈爱的容颜,“劳烦月使大人,能请您来,真是我易老三的福气啊!”
  死老头肚子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虽说是旬泽派人送上的请帖,可若是没易老三的允许旬泽也不可能这么做。可这老头的反应却也奇怪,既然知道他会来,还……
  果不其然,礼单报完后,先是寿仙向大家敬酒,然后一个个向寿仙敬酒,酒过三巡,气氛达到了□。易老三举杯向大伙儿,“我易老三先在这里谢过各位。”言罢,一饮而尽,立刻传来阵阵叫好声。易老三这时候才提出本次寿宴的真正意图,“不瞒大家,今生我也算活得潇洒,但仍有一个心愿未了。现在大伙儿都在,我也就直说了。”
  “您说就是,若是帮的上忙的,大伙儿一定效劳。”说话的人是易右水堂堂主。
  易老三眯起眼,转头瞧了眼右边位置上的人,又看向众人,“我大儿子易显如今尚未娶妻,哪位家里千金若看得上眼的,今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事定了。”
  “令公子才貌双全,又是易水堂左水分堂堂主,敝人小女知书达理……”
  
                  四十一:回魂丹(二)
  除去身后吵杂的声响,那个白底蓝袍的男子悄然离开前厅,向侧院走去。
  旬泽的口信说是向阳也会来,按着礼节他也是应该来道贺的。可是,巡视一周后却不见他的人影。虽然都是大人了,再说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舒墨然的话仍在耳——向阳那孩子我今早还见过,那脸儿白得,真叫人心疼。
  那样子,根本就存心想让自己内疚。
  把水梓留在那里算是到了礼节了,他便跑了出来散散,毕竟曾经也有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对地方。
  素白打底长衫,深蓝色无袖外袍;黑色丝线绣流云,金色宽条作边幅。多条宽带繁复束腰,将男子的身形修刻得挺拔高挑。
  男子站在池塘拱桥上,负手远眺。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拂着垂在男子后脑的浅金色长发,未束起的发就这样被风吹起缕缕相思。
  他在想着什么?在这个不应该留有回忆的地方,他是在想着谁?
  一下人走上前,垂首立在男子身后一尺之外,“三少爷,你是在等谁呢?”
  “小童。”
  “三少爷还记得小人啊,小人带您去亭子那边坐坐吧。”
  踏进石亭,果点都已经准备好了。倒是有心,特意领着他来,不知道又是卖着什么关子?
  还知道他不喜欢喝茶。易箪竹举起酒杯,小童立刻上前满上。是二十年酿的桂花酒,醇香诱人。应着这个季节,倒也惬意。
  随意打量起周边景色,和刚才见到旬泽的院子又有不同的风情。不变的是桂花值道的石板路。
  说实话,旬泽待他的确很好,不是一般的好可以形容的好。厚待自己的母亲,也没嫌弃自己的出身,比兄弟还要有情有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地方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那次醒来后,他就发觉了,他对旬泽再不能如一般兄弟那样看待,不想见到他,不想承认有些事。他不愿意这种平衡被破坏。
  不想因此而伤了向阳——
  向阳对旬泽……
  想太多了,想太多了。易箪竹自嘲着饮下一杯,杯子并不大,握在手里还有空隙,可是只是这么一杯却感觉晕乎。许是这二十年的纯酿,醉人。
  “三少爷,三少爷?”有个极细的声音在叫他。
  易箪竹定定神,发现自己还在石亭里,而小童正在推他的肩膀。见他醒了,那下人立刻跪倒在地,不停的认错。
  “小人逾越了,三少爷降罪。”
  就这点事,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朝他摆摆手,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小童。刚刚我醉过去了吗?”
  “没有,三少爷只是走神了。”
  “是吗。”挥掉又上来的酒壶,手轻摇托腮,弯了头,眼睑微合,隐去万千愁肠丝。“那屋子里住着的是谁?”他的眼瞧着一间门未关实的屋子问。
  叫小童的侍从看也没看就回道:“是表少爷,刚刚舒先生还找表少爷来着。”
  思绪微一沉又回来,心里有什么,烦得很。但是太缥缈了,抓不住。
  门开着,想是里面有人吧。去看看好了。
  易箪竹想着便起身走向那间屋子。
  风吹得很急,刮起落花,迷乱了整个季节。
  
  “滴答滴答——”,是水声。谁把盆子打翻了,滴个没完?
  “三少爷?”卑微谨慎的声音。
  而被唤到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紧抱着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
  “小人去叫人来!”那下人似乎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转了身就往外跑。才跑到门口就被进来的人撞倒在地。
  “舒先生?”
  舒墨然将小童扶起,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这是……”
  “小,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刚才和三少爷一起进来,就,就看到……”下面的话他再没胆说下去,只是惊恐地盯着一地的血,不知如何是好。
  “小竹?”舒墨然轻声唤道。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他们,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阳?
  淡金色发丝的男子怀抱着满身是血的人,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门微启着,还以为里面会有人,便不请自来了。然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看到的不仅是人,还是个倒在血瀑中的人。
  那一瞬间,他呆掉了。
  没了声音,没了知觉。
  那个男子就躺在一片血色当中,暗红色的宫服被鲜艳的血染红,深浅不一的红色染污了金色滚边,那头纯金色头发也沾染上了这种颜色,好刺眼——
  动不了。
  直到后头进来的下人一声惊呼,他才疯了似的冲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人。却因为冲得太急没站稳,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就再也没站起来过。
  声音被硬生生阻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干涩的呼吸声。
  向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