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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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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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雪芝又往里面缩了缩,微笑道:

“昭君姐姐,我身体已经康复,再过几天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打了个喷嚏。

“看看,还说康复了。”上官透一边说着,下意识就坐在床边,解开衣服,“外面实在太冷。你何时闭关?”

“兵器谱大会之后吧。”雪芝看着他雪白的亵服,稍微有些不适应。前几天他都没有脱衣服的。

“这么说,你还可以参加兵器谱大会了?”

“嗯。”

“那就好。”上官透进了被窝,才有些尴尬地说,“我真糊涂,居然把衣服都脱了。”然后又要坐起来穿衣服。

雪芝也跟着坐起来,连连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意。”

上官透回头看她一眼,忽然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她:

“有一点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见她露出好奇的神色,又道,“别的女孩里面都穿的肚兜,为何我们芝儿却穿的跟男孩子一样?”

雪芝继续眯着眼睛笑,用力点点头。笑了一会儿,突然不笑了,红晕迅速爬上双颊:

“喂,你这是哥哥对妹妹说的话吗?!”

“真是容易发怒的丫头。”上官透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用手指勾了勾雪芝的下巴,“你见过哪个妹妹在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以后,还会跟哥哥睡觉的?”

“十七不算大姑娘!”

“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呢。”

眼见雪芝濒临彻底爆发的极限,上官透按住她的嘴,作了一个“嘘”的动作:

“放心,谷里没人知道我们一起睡。所以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哦。”

雪芝提了枕头就砸过去。上官透扬手接住枕头,微微笑道:

“透哥哥珍惜你,所以才对你这样好。如果像别的男人那样坏,芝儿可能早就哭死了。”

雪芝气急,憋了半天才委屈道:“我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上官透沉默片刻,“罢了,别说这么多,睡觉吧。”

“等等,我有事想问你。”

“嗯?”

“你在少林寺做的那件事,是为了什么?”

上官透眼神忽悠,看向别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你在兵器谱大会上做的事。”

“兵器谱那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芝儿说的是哪一件?”

雪芝当然不可能描述出来。只好泄气地坐在床上,又恶狠狠地看着上官透。上官透还是一脸笑意,雷打不动。雪芝既然想提醒他,那件事自然又不受控制在脑中回放。过不了多久,她的脸颊便更红了。她的头发放下来,脸蛋更加清秀,人也显得成熟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炉火光芒的原因,瞳孔亮晶晶的,像有些湿润。

上官透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头往前探了一些,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再退回,半闭着眼,有些逃避她的目光:

“芝儿……是在说这个事么。”

雪芝一时慌忙,垂下头,乌黑的刘海盖住了眼睛。

上官透有些后悔。但这样的事发生了,便不可收回。

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雪芝会这么问,也许,他想,也许是对他有意。

“罢了,睡觉吧。”

谁知,他还没躺下,雪芝便双手搂住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瓣。

她的吻如同她的人。

年轻,青涩,却十分热情。像是壁炉中的火焰,即便是在深冬中,也可以燃烧一切:寒冷的空气,干燥的木材,壶中的水雾……还有上官透最后的理智。

蜡烛在急躁的掌风中熄灭。

压抑太久的激情,在黑夜化作了一团火,无边无尽地蔓延。

雪芝不曾想过,自己一度觉得龌龊的事,居然这样在她和上官透之间发生。

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一刻,她以双臂缠住他的颈项,有些期待,却又十分害怕。上官透却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行为却异常坚定。

不似她所说的肮脏,也不像上官透所说的幸福。和上官透融为一体的时候,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流泪了。

雪芝时常回想起这个晚上,只是每次想起来,心情都不一样。

十年后,她是微笑着;五年后,她是痛苦着;两年后,她是愤怒着。

第二天,她是绝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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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前一夜她确实感到快乐,但起来以后,恢复了理智,雪芝看着两人□相拥的身体,还有床上的落红,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在仙山英州看到的恶心场景。

会发生这样的事,似乎又是她的原因。

十七年来,她的情绪没有哪一日如此消极。

无论上官透跟她说了什么,她都答得有气无力,勉勉强强。上官透揉头发,起床,喝水,回头笑,又回到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事,在她看来,都令人讨厌。

上官透的情绪似乎也不很稳定。两人说什么话都显得非常怪异。

拥抱,接吻,说漏嘴的话,暧昧的眼神……都可以用诸多借口盖过去。可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雪芝披着衣服,抱住双腿,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从今以后,恐怕“重雪芝”这三字的意义,就会变成他征服女人名单中最下面一个。

分明已经不冷了,但她的手脚冰凉。

上官透坐在她身边,轻声道:

“芝儿。”

雪芝没有理他。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上官透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昨天晚上……是一时冲动吗?”

雪芝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想出一个法子。”上官透又琢磨了一阵子,“如果你觉得方便,我可以去跟林叔叔商量,让你暂时待在谷里,我先教你武功,等你考虑清楚,我……”

雪芝再听不下去,迅速回答道:

“我很后悔。”

“什么?”

他想说的,她大概都知道。

他很温柔,很体贴,很懂得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事情。她毕竟是他以前的妹子,就算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应该让她来做决定。等她考虑清楚就可以走人了。

“我说,我很后悔,昨天是我一时冲动。”雪芝急忙道,“我现在就想回去,请送我出谷。”

“芝儿,如果你心情不好,这可以慢慢调和。但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面对。”

雪芝抬头,鼻子有些发酸。

“我都说过我后悔了,你要我怎样?”

上官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不喜欢!”雪芝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你让我出谷,我不想看到你!”

上官透握紧双拳,关节发白。

“你还是休息几天,毕竟昨天——”

“闭嘴!”雪芝擦了擦眼泪,把他狠狠从床上推下去,“我现在就要走!不然以后等我出去,我会告诉二爹爹,让他杀了你!”

上官透寒声道:

“好,你说了算。”

千里寒风,冬雪飘摇。

结冰的天星河旁,干枯的紫荆大片大片连接成一幅萧索的画面。

雪芝和上官透,一红一白,一前一后,快步行进在枯枝中。

每到拐角处,上官透总是会在后面提点一声,别的不再多说。雪芝在前面走着,泪水风干在脸颊,小刀子刮骨一般疼痛。

他们终于在月上谷的出口处停下。

前方不远处有小镇,镇上炊烟四起,人烟稀少。

“到这就可以了。”雪芝背对着上官透,压低声音,“我的马就在前面的小镇里。”

“我送你过去。”

“不用。”

上官透走过去,拽住她的手往前走:“私人感情放一边,安全最重要,我送你过去。”

雪芝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更加难过了。

从月上谷出口到小镇,仿佛走了百年的时间。

最后他们找到马,雪芝迅速跨上马背,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往前走一段。

上官透连忙追上来,抓住缰绳。

“芝儿,是我对不起你。”上官透垂头苦笑道,“浑水趟多了,人心也变得不干净。我没想到,你千里迢迢赶到月上谷,是因为想念我这个……哥哥。对不起。”

雪芝咬牙看着前方:

“没事我走了。”

“路上小心。”

“我知道。”

上官透松手。

雪芝一扬马鞭,重重挥下。

狂风乱雪中,马儿蹄间三寻,绝尘而去。

上官透看着雪芝的背影,任凭呼啸的狂风鼓满自己的斗篷。

一片冰天雪地中,火红色的身影像一团燃烧在冬季的火,气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直到最后,被寒风卷走,雪水熄灭。

其实,如果雪芝没有那么快说出不喜欢他,他大概就会犯傻,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一些自己大概都会感到惊讶的话。

像是,你暂时待在谷里,我先教你武功,等你考虑清楚,再决定我们要不要成亲。

像是,虽然我知道你在重火宫事务繁多,但你可以考虑一下成亲以后,一半时间在谷内,一半时间回去,只要你对我有意,我相信没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

像是……你闭关没有问题,多少年我可以等的。

此时他却分外庆幸自己没有开口。

雪芝年纪还小,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亲情。

她因为依恋自己,从那么远的重火宫赶来。

而他……却玷污了她。

翌年,兵器谱大会上,上官透一直彷徨,一直在寻觅重雪芝的身影。

雪芝却仿佛人间蒸发了。

大会结束后一段时间,他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重雪芝在冬季的时候就已入关,并且短期内不打算出关。

重雪芝在上一次兵器谱上的失败,以及两年内彻底的销声匿迹,让她被所有人遗忘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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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岁月匆匆。

两年后,兵藏武库,马入华山,各大门派之间,大门派与小门派之间却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动。

重火宫默不作声了两年。

月上谷却在两年前突然公布了所在,公开招募弟子,并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势力,结盟大门派,吞并控制小门派。上官透不再像以往那样神秘,也不再只因怜香惜玉而与人交手。尽管如此,他的桃色消息却从来没有停过。先是平湖春园的二园主何春落,再是采莲峰的第二代帮主杜若香,再是洛阳大盐商的女儿,甚至峨眉的某美女弟子也没放过。但上官透以前的女人经常出自青楼,尤其在洛阳一带,这些女人中,却没有一个和青楼扯上关系的。

有人说上官透对女人的口味朝令夕改,或许这两年他对那些美艳的女子没了兴趣,开始向大气豪放一型奔波,也有人说他是利用和别人打交道的空子勾搭人,但愣是没人说他利用女人,倒也是罕见的例子。

上官透这经常被人用来形容幸运的三个字,短短两年内变成了绝大多数人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对他崇拜至死和唾骂到底的。不过随着月上谷的变化,上官透的变化也不小。以往有人说他是非,他一定会以相当轻佻风趣的话反击,但他现在似乎很忙,除非人家用剑指着他的面门,他一般不作任何回应。

又因为被他“横扫”的女人数量越来越多,两年前重火宫的小姑娘少宫主和他的那点破事,早已被人遗忘。

但让很多人感到古怪的是,只要是美女,只要江湖中人听过的名字,都会被上官透扫过,有一个备受瞩目的姑娘却和他八字都没打上一撇。

她就是灵剑山庄庄主的女儿,雪燕教的林奉紫。

林奉紫还很小的时候,便以乖巧和温柔出名。从八九岁开始就有世家子弟上门提亲,把林轩凤吓得不轻。待她过了十五,追求者更是如同广布江湖,俯拾皆是。敢到灵剑山庄提亲的绝对都是富家公子哥儿,条件十分优越的列成清单,都可以拖到地上。因为每个都特别好,长辈们都替林奉紫着急。

开春的时候,林奉紫才拒绝了丰城的宝贝儿子,华山年轻有为的四弟子丰漠。这事也是给人议论了很久,但林奉紫的追求者不减反增,很多人甚至以“追到林奉紫”为评判一个男人是否有魅力的标准。

林奉紫这些年来是一日比一日漂亮,儿时没长开的五官越发柔和美丽,桃花眼儿粉红腮,笑起来更是如风如水,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仙女下凡。所以,林奉紫有一个外号,叫做玉天仙。

自从重雪芝在英雄大会上挑战了林奉紫,不少人拿她们俩做对比。但现在已经没人这么做了。

如今的林奉紫在江湖男人眼中,是圣光笼罩的玉天仙,是要永远被保护,不能和凡人的女子动手的。

和凡人比较,那更不可能。

不过,这些都是重雪芝重出江湖之前的事。

重雪芝会这么快出关,整个重火宫的人都没有猜到。

两年,无数件完全一样的灰衣。

两年,不曾沾染任何胭脂水粉,金簪玉镯。

两年的生活,除了武功秘笈招式心法,挥剑禅坐面壁忍痛,什么都不剩。

刚开始几个月,雪芝一度觉得自己会疯死在重火宫后山;但到她完成任务出来的时候,神态和心志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石破天惊的一夜。

重雪芝手中舞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一把普通的锈剑。

但是,楚微兰却亲眼看到她舞着剑,以属于掌法的招式《月中取火》,击碎了置于后山数百年的大石。

重雪芝比以前瘦了很多。

她将头发高高盘起,碎发凌乱地落在面颊,看上去有些憔悴,但脸上更多的,是求胜的姿态,和完成重任的解脱。

仅两年时间,她笔直地站在修炼室前方,就几乎让四大护法都认不出来。

人很快聚集起来。

林宇凰和长老们也来了。

重雪芝依然穿着她万年不变的灰衣,走近人群:

“我今天出来,是要告诉二爹爹,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完成了——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林宇凰也是遵守了重火宫规矩,两年都没看到自己女儿。这会儿一看到她,却长久没有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长老走出来道:

“你觉得什么不够?”

“什么都不够。我还要回去再练一段时间,等差不多了再出来。”

“你不用练了。”

“为什么?”

“重火宫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

“可是没练好——”

“武功跟知识一样,是没有极限的。即便是莲宫主,也无法走到极限。”

这时,温孤长老看了一眼宇文长老,低声道:“‘莲’宫主……?”

漆黑的夜幕,无星无月。

重火宫的万点灯光隐隐照射上来,映在重雪芝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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