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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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天堂-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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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办公楼启动仪式之后的一幕争论,在他看来,搞好与公安的关系理所当然是必需的,那毕竟是专政机关,那么多的兄弟自然必须靠他们的眷顾,至于其他方面则是可有可无的,没有必要去做无所谓的消耗。
应该说,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或许正是为此,我尽做些血淋淋的梦,夜里经常会突然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大脑里却木木的什么也没有。
渐渐地我以为自己得了病,白天竟也迷糊起来,干啥啥没意思,干啥啥心烦,莫名其妙地竭斯底里,莫名其妙地发火,莫名其妙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突然间又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自己积淀于心底的观念在作怪,其实连我自己也是矛盾的,难道自己的选择便是人间正道?只不过习惯了单一的服从,众多的思想碰撞让我在一时间手足无措,自然而然地便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是非标准?我显然已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因为静而显得庄重又肃穆。突然间消失了他们毫无教养的大呼小叫,居然让我在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正奇怪着,蓝毛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反了,反了,全他妈的反了”,气急败坏地从楼里冲了出来,正撞进了我的怀里。快报警吧,蓝毛啰哩啰嗦了许久才总算把事情讲清楚,催促道。
兄弟们之间的事儿报什么警?!我责问了一声,顾不上蓝毛的阻拦,便冲四楼会议室急步赶过来。——原来,胡子正纠集了一帮人在召开会议商议罢免我的事,蓝毛是趁人不注意逃出来报信的,他无数遍地打我的手机,手机却总是无法打通,正茫然无措时,我意外地赶了回来。
他之所以拦我,便是因为胡子他们杀气腾腾的,保密极为严格,会场却几乎已到了失控的地步,在蓝毛看来,除了警察,无人能控制住如此激昂的局面。
果如是,待我赶到四楼时,会议显已达成了一致,正进入选举阶段。选举采取一种简单的却甚为极端的方式进行,即参选者立于台前高擎着伸开的手掌面冲着台下,台下则由一名神枪手用发射塑料子弹的**逐一向高伸着的手掌射去,谁承受的子弹数最多,谁便是其中的头儿。
且不说子弹击中肉掌的痛苦,万一子弹失了准头,击中身体的任一部位都不是闹着玩的,因此胸和头部通常要用类似头盔之类的东西遮挡。这是对人的意志力的一种绝对考验。
我敢说,作为会议组织者的胡子,跟我一样没有想到,居然有如此多人在觑视着总经理这个掌门人的位子。胡子选举开始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一十六位人物呼啦啦地依次上了台,其中多为公司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公司的干将,另有一位公司新聘的硕士竟然也上了台。
2
关于这小子,有必要在这里多费一点儿口舌。这小子有政府机关工作经历,曾经是前面讲述中提及的副县长后来做了乡镇党委副书记的秘书的部下。
按照当时我对于官场的认识,只要进了那个门,必定是要往上爬的,爬上去了,趾高气扬;爬不上去,就会愤世嫉俗,仿佛洪桐县里再也没有了好人,与人交谈满嘴都是“我他妈的如何如何”,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张老三贵姓又如何如何地本事了得。既如此,为什么独你爬不上去?
气话归气话,这帮人如果不沾染官气,无论爬上去爬不上去,倒尽是些精英,与我这帮兄弟走着截然相反的路子的精英,虽或许在稳准狠上比不上我这些兄弟,却绝对要比我这帮兄弟更富有创造性。倘若是被人开除或者实在无法再混下去的情况,自又另当别论了。
但官场中少有混不下去的情况,因为在其中沾染久了,必会染上懒汉思想,除了夸夸其谈而别无所长,即使当真混不下去,往往也能随遇而安,也决不会具有离职而去的勇气,除非是万般无奈地被人开除。
而被开除的人,则万万不能接受。事实上,现实生活中被人开除的情况也少有,因为没人愿去做这样的恶人。当然,这里指的不是那些官方曾公开报道过的大奸大恶之徒,真是那样的人,倒真的是人才,或许只是投错了胎,果真能跟我这些弟兄混几天,说不定便是个天才。
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原不打算聘他,更何况他曾经是那个我最不待见的人的部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却是我这个原本并不怎么太白的人一惯坚持的识人原则。
这小子,别看文质彬彬的一脸书卷气,却是比牛还要犟,偏偏非要进我的公司不可,算是跟我耗上了。就在跟他耗的过程中,我渐渐了解了他,并且喜欢上了他。
至此,我当真有点儿理解了官人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跑官要官,原来不跑不要还真的不行,跑要的本身就是一个推销自己的过程,就象一件非常优秀的艺术品,如果不懂得推销,永远都转化不成高价值的商品一样。没有他坚持不懈地耗,自然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原是选调生,记得似乎哪位老兄曾提过,仕途要比其他人看好。可这小子只憋了不到两个月,已是憋出尿来了,哭耗着非要离开不可,正在大家为他感到惋惜尚没来得及劝他时,他已悄悄地蹓了出来。
这性格倒颇对我的胃口,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他那些稀奇古怪却让人感到新鲜的观点。譬如他认为,岳父文天祥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民族英雄,绝不是真正的英雄,而长期被骂作大汉奸的吴三桂倒是个真正的英雄。这里面有个是非标准的问题,当然这并不能影响到他们的精神是宝贵财富这一点儿,但毕竟满人也是中国人。
我们先不多去关注他的这些观点,且回到故事的现场:书生终究是书生,毕竟没有见过如此阵势,只见他尽管眼神同样是坚定的,却在不停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与那些凶霸霸傲气十足的人比起来,毕竟还是滑稽的成分多一些。
不过,在我看来,即使这些人也并不是非要去争这个总经理的,他们多抱着侥幸心理,企图分一杯羹,他们认为,胡子不过是穷咋呼,绝不会当真这么干的。
果然,当胡子再三斥责担任射击任务的秃子举枪,尤其是听到秃子拉动机栓,这些人便逃也似地跑下台去,台上竟然只剩下了胡子和硕士,尽管硕士的两腿在不停地抖动着,尿液也从裤管里淌了下来。
由此看来,我们这一行当也并非完全如自己所宣称的那样坚决,自残多是用来唬人的,而且多是在大话出口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更加验证了老百姓那句“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永远算得上真理的话。
枪终于响了,胡子硬生生地挨了一枪,只闷哼了一声,血便顺着右手掌流了下来,但他仍然高擎着手掌,自得却恶毒地盯着哆哆嗦嗦却仍顽固地立于台上的硕士。
枪未响,他已萎缩到了地上,因此子弹被射到了墙上。这帮人毕竟还是自诩为讲义气的,硕士尿裤子原已引起了人们的不屑,躲过了这一枪又不急着往台下赶已然燃起了大家的激愤,如不及时制止,相信这帮人还真有冲上去将其撕裂的勇气。
这时候,我推门走了进来,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两眼紧紧地盯着胡子,只见他两眼隐隐闪过一丝慌乱,但稍纵即逝,片刻间显已下了最后决心,但紧张还是让他的口齿变得模糊不清,老大,该做个了断了吧?我不能让你把兄弟们的血汗糟蹋精光。
我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口舌,而是气势,因此只简单地答了个“好”字便要求秃子开枪。秃子慑于我的威严,已然无法开枪。我便冲胡子道,还是我们对射吧,你先。
胡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了枪。对射的规矩与前面略有不同,必须至一方求饶为止。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木的,子弹射到手上,仿佛被蚂蚁咬了一下,根本感觉不到痛疼。胡子倒是狠,把我的手掌都快打烂了,但最终输掉的还是他,因为直至他委实无法开枪时,我仍是一声不吭,而且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痛苦。
最后,我没有射他,他服输了,尽管我再三挽留他,他还是选择了离开,走时连平日里最铁的兄弟也没带走一个,而且满脸愧疚。
听到这里,你或许会认为事情从此完结了,但你完全错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几乎在我平息内乱的同时,王姐那位读高中发誓给我写999封信的女儿同样在采取极端的手段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她先是用水果刀捅破了同桌女生的肚子,然后欲割腕自尽,幸亏发现得早才避免了死亡。
两个女孩原极为要好,并且都是班里的佼佼者,才有机会在班主任意图鼓励学生而实行的按学习成绩高低排序挑选座位的座次调整中成了同桌。两人自是皆大欢喜,形影不离,却只是为了对方无意中把自己的一块橡皮碰到了桌下,再三让对方给捡起来,对方不捡,便动了刀子。
事情就这样简单,由于我的运作很快就被当作意外定了性,但我们不能不关注其中的原因——两个人差距的产生,虽然这些差距是在悄然地毫不为人所察觉中发生的,而且这些差距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因我而产生的。确切地说,这些差距是自我彻底摆脱困境开始的,用王姐偷看的她的日记中所说,对我是又狠又爱又崇拜又无奈。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原先各方面都优于同桌的她,学习成绩开始大幅下滑,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已跌落至升学无望的地步。
高中教育不同于义务教育,教师业绩评价的主要指标或者唯一指标便是升学率。为了提高升学率,班主任便以正常发放毕业证为诱饵劝她休学或改修艺术,说学艺术高考不需要太高的文化课成绩。这自然是她所不愿的,而且与同样固执的班主任发生了激烈争执。争执的结果,便是班主任懒得理她。
而此时的同桌因为成绩达到了重点名校的取分标准而倍受老师青睐,或许出于对老师的感恩或者怕因此受了牵连而产生了调位的愿望,正如她后来所说,这原也是正常的,但她却越看越觉得别扭,尤其在收到我原封不动地退还的信件后,自己如同发了疯,心里突然萌生了切开同桌的肚子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想法。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或许果如她自己所说,为了那么一件小事确实不值得,至于我何以会捅向她的肚子,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当血从她的指缝里涌出时,我只觉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个“迷迷糊糊”,整整耗掉了我五十万。这五十万倒不带有任何强迫的意味,而是我主动送的,因为被割破肚子的女孩是个农民的孩子,为了她能够顺利地上大学,其他的三个弟妹不得不暂时辍了学,按照她爹的解释,只有留待以后看运气了。
这里的运气当然是指期待中的家庭收入,加之她这次又受了伤耗掉了不少钱财,除非小麦能够卖到十元钱一斤,否则便不会有她爹所说的运气。
因此,在我赶去医院时,全家人的脸无一不被浓重的绝望所笼罩,唯有躺在床上养病的那位正为一只过年才能吃得上的鸡腿与自己的弟弟在推让才多少显出一点儿生机。
五十万,确是个不小的数目,连公安里负责处理此事的朋友也这么说,我知道他是处理这方面问题的专家,据他说,五十万?恐怕这家人连见也没见过,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事他至多五百元就能摆平。我当然相信他的话,什么狗屁专家,无非就是哄瞒骗诈欺嘛,但这次我没有任他去闹,坚决要给。
果如朋友所言,见了这么多花花绿绿正是他们所迫切需要的钱,这家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些钱恐惧地连连后退,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来接,他们甚至不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多的钱。
毕竟还是养病的那位读过书有见识,她故意提高了嗓音在为自己壮胆,但声音仍难免带着颤音说道,怕什么?这是咱该得的。
听着这位与割腕的那位类似,不,应该是完全一样的语气,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差点儿便改变了自己的主张,但犹豫了再三还是说了句“这些钱,是用来上学的,不要挪作他用”,把钱扔到了病床上。
那一刻,不知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世界突然消失了声音,死一样静。但我刚转过身,便听到病床上可能因刚才动了伤口而呼吸加重声音里明显带着呻吟却仍是竭斯底里地喊道,这是我该得的,这不叫恩赐,我们不需要恩赐!
声音与割腕的那位越来越象了,如出一辙。我有些气,但没有回头,直至走了老远才转过身,却见养伤者的父亲正带着他的弟妹朝我离去的方向磕头,我想他们必定会在嘴里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想着,便禁不住要笑,心里也暗暗得意起来,仿佛自己完成了一件传世杰作。突然,我脚下一个趔趄,双膝着地,呈跪的姿势,正冲着刚才的方向,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我的这一自觉非如此不足以逃避良心谴责的做法,虽让事件的后果摆脱了事件本身必定如此的轨道而完全朝向了自己的希望,却难免有画蛇添足之嫌,或许恰如割腕者所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有俩臭钱儿嘛,臭显摆!难道别人便无法挣到钱?很显然,我的努力并没有博得她谅解。她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完全愈合便离家出走了,仅留下这么一张或许根本算不得信的纸条。
目光必然地再次引向了王姐,为了自己的女儿,尽管她强自克制着,却已无法掩饰明显的心力交瘁,虽然嘴里说着“随她去吧”的气话狠话,眼里却分明透着见到女儿的强烈渴望。
有这么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为这个女人而生而灭的,而且这个瞬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充斥着我的生命。我坚信自己有能力不让这个女人再受到任何煎熬,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奉献自己,哪怕让自己下地狱,又岂会在乎原是身外之物的区区钱财?因此,我动用了道上几乎所有还算认识的朋友。
道上的规矩最公平,毫不讳言金钱的价值。其实,社会到了今天这一步,又有多少能够不以金钱为计量的价值呢?只不过道上更直接更具体更现实一些,反而显得比有些人更坦荡荡,更容易让人信任。这是我当时最基本的观点,因此我反对那种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作秀。为此又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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