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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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遗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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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被人搀着,急匆匆赶到秦王府。他蹙着眉为姞儿诊脉许久,缓缓摇头,面色惋惜。

世民守着姞儿,夙夜未眠,腮上新生出些许胡茬,又见太医这种反应,心中不安起来。太医压着嗓子对世民道:“太子殿下,劳烦出去说话。”

从太医此刻的神情,世民便已经猜出了几分端倪,却仍心存侥幸地哑声问道:“她,怎么样?”

“恐怕……捱不过半个月了。”太医表情凝重。

“医好她!”世民攥住太医的衣襟,犹如被激怒的困兽:“不惜一切代价地医好她,否则,本王就要了你的狗命!”

太医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骤变,暗付倒霉,求饶道:“殿、殿下……娘娘之五脏六腑均被烈焰焚熏得腐坏!实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即使殿下将老臣杀了,也医不好娘娘啊!只是,令老臣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说!”世民眸光咄咄。

“其一,娘娘曾受‘奇’火焚燎,那‘火’必不是寻常之火,乃是奇门遁甲之术数!此‘火’不在五行之中,断不是寻常凡人所能够医治的。以此,娘娘的伤势才会令老臣束手无策;

“其二,按理说,若是遭遇此劫,早已当场毙命!但是,老臣方才给娘娘切脉望诊,娘娘心脉所动之处,皆有一股至阴至寒之气庇护但,究竟是为何,老臣却不得要领!”

听到此,世民方想起,子期曾将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瓶儿放在他袖中,于是忙拿出来,交与太医看了。

那太医接过小瓶儿,见瓶身上写着“凝霜丸”,再倒出其中透出几缕微蓝的莹白小丸粒来,脸色甚是敬畏,沉思道:“庇佑娘娘心脉的,应该就是此药无疑。此药味微辛,性至寒。但老夫闻不出配方,若是先师在世,或许可以断出其药力。能配制此药者,定是世外高人……”

一丝喜悦闪过世民眼眸,脱口而出:“那姞儿的伤势……”

“唉,”太医又摇头:“并不能延长寿命,无非缓解痛楚,得一安逸之死!”

那太医见世民脸色哀戚,心中莫名生出医者之怜悯,道:“殿下,老臣倒还有一方,能医娘娘之伤,但此药引世间无人见过,殿下也就权当听听。先师生前曾提过:火珀冰蟾,能克奇门遁甲之火,能克奇门遁甲之水。火珀者,凝结之火也,冰蟾者,千年携冰之虫也。两者相生相克,是为一体。单有火珀,或单有冰蟾,都没有这样都奇效,皆属凡品。可惜,火珀冰蟾仅存于传说。”

世民牙关鼓动几下,不再做声。命人送回太医,就独自守着姞儿。

他抚平她因痛楚而紧蹙的眉。蓦地发觉,他们虽少年相遇,他却从没有真正陪过她。他想给她的那种幸福,也从没有时间去为她实现。她与他相守的时光实在太少太少。

他总想着: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好好陪她;等以后有了时间,一定好好弥补她为自己受的委屈;等以后有了时间,一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等着,等着,等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再也没有时间了。

世民目光变得笃定:对不起,或许这一刻已来得太迟,但这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哪怕用任何东西和我交换。我发誓。

翌日清晨,一个小厮狼狈地推门而入,对无叶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正在品味玫瑰露清茶的无叶惊疑地抬起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厮。

那小厮抹着汗:“太子殿下,抱着出澐公主,离开了!”

“哗啦”一声,黄玉茶盏碎了一地,无叶却似未曾察觉,颓然道:“你说‘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16

16、半生崖上半销魂 。。。 
 
 
半生崖

半生崖顶,目穷之处,云海滔滔沉浮。天上,人间,尽是凄迷云霭空蒙,被旖旎夕阳渲染成玫瑰的色泽。

崖上,置有一方清幽竹舍,雅致隽秀,甚是简洁。竹舍前有蔓藤榻椅,世民斜斜在藤椅中偎着,姞儿就伏在他胸前,长发如墨,扑散开来如同凄艳的墨色莲花。

她闭着眸子,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香草香气,分外惬意:“世民,我喜欢这里。”

他将她的发自己敛起,理顺,不厌其烦地把玩它们,乌眸漾着涟漪:“喜欢就好。”

她开始玩他胸口的玉佩,纤柔手指缓缓顺着璎珞纹路抚摸。他不语,只静静笑开来,看着她,嗅着她通身弥漫的芬芳气息,下颌在她发间摩挲着。

“这里随处都是云……世民,将我葬在此处。出澐,也该回到云中去。”姞儿辗转身子,遥望远处那一片烟蒙雾腾的云海,终于,触及到他们一直在逃避的敏感痛楚。

“生既同室,死亦同穴。而今撇下我一人,你于心何忍?”他紧拥住她,嗓音干涩。

她淡笑遐迩,缓缓抚摸他隽美的面庞:“你,将坐拥天下……我多希望亲眼目睹你成为大唐君王,成为天下的主宰……”

世民痛苦地合上双目,心中隐隐抽痛,犹如在滴血:“倘若,能有你陪伴我一生,我愿用这个天下去交换……上天为我作证!”

“闻君此言,出澐今生无憾。”她笑颜飘渺,映着黄昏朦胧绚丽的晚霞,美如嫡仙。“上邪吾欲与君,长相知”她轻声哼唱,这荡气回肠、千回百转的曲调,丝丝缕缕在云端婉转。歌声逐渐变轻,变轻,最后终于消失。姞儿不再说话了,也没有了任何动作。世民埋首在她颈窝,紧紧抱着她,一动不敢动。

很多时候,特别是当一觉醒来时,他都不敢看她。他总是害怕她已经离开了。他怕她在他睡着的时候,或者是他不经心的时候,已经悄然无声的离开他了。感觉到她胸口仍旧微微起伏,他释然闭目,如历经九死一生,将她拥得更紧,向竹舍走去,忽闻有人唤他:“将军,请留步!”

世民回头一看,竟是一名笑眯眯、白发白须的布衣老者与一位小童子。他端详那慈眉善目的老者与小男童,竟是似曾相识的紧!“老人家,您怎么知道在下是行伍出身?”

那老者捋捋如雪长髯,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将军,老夫不便久留,今,特来送‘火珀冰蟾’,”老者看向身后的童子,吩咐道:“童儿啊,将冰蟾交给将军。”

世民犹遭电击般瞬间清醒!这个老头儿在说什么?他有火珀冰蟾?“

只见那小男童满脸委屈地央求:“师傅啊,人家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呀!”

他、抓、到?世民好半天才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老者顿时面色有些尴尬,略带歉意的朝世民笑笑,转头又对那童子哄道:“下回师傅再带你去抓更大个儿的,赶快把冰蟾给将军,听话!”

小男童终于眉开眼笑,从身后拿出一个普通的渔家编篓,递与世民,一脸认真:“拿好哦,让姐姐把它吃掉就可以了。”

世民满头雾水地接过渔篓,不明就里:他们如何得知姞儿需要火珀冰蟾?

“呵呵,既然冰蟾已经送到,那,老夫告辞了。对了,尊夫人能否痊愈,还要靠你!”老者笑眯眯地看看世民,便被小童子搀着慢悠悠离去了。

听得“尊夫人”一词,世民这才想起,这不就是卖‘同心玉’的那个老者吗!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理应早就入土为安了!还有那名童子,还是那样小小的年纪!时间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端详小篓中不停蹦跳着的活物:小心的移开一条细缝,但见里面竟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通体雪白晶莹的蟾蜍!

那白眉白须的老者被小童子搀着微颤颤行至半山腰,忽然道一声:“不妙!方才竟将至关重要之事给忘了!”

“重要之事?莫非有火珀冰蟾还是救不了那个姐姐吗?”小童子不解地问。

“火珀冰蟾乃死物一件,并无灵气可言,须‘阴阳和合’来引动方能奏效……为师竟将这一层给忘了!唉,害人不浅,害人不浅!”老者摇摇头,叹息道。扭头看看天色,摩挲着小童子的脑袋道:“徒儿啊,师父我腿脚不灵便了,再爬一次半生崖,恐怕为师的腿就要断喽!不如你替为师走一趟,告诉他们‘服用火珀冰蟾之后,还需阴阳和合方可无恙’。”

“师父,那‘阴阳和合’又是什么呢?”小童子满脸疑惑。

“这,”老者胡须一抖,啐道:“小孩子家家的,不准想什么‘阴阳和合’这乌七八糟的……罢了罢了,索性你也别去了,看她此生的造化吧。谁叫他们那么多地界儿不去,非要跑到这半生崖上来呢。”

世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那雪白的蟾蜍熬成一碗,喂姞儿服下。不料,姞儿将药汁服下后,浓烈但刺骨冰凉穿过五脏六腑,姞儿只觉浑身但血液都已凝结成冰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不见了,换来的是由内而外的至阴绝寒!

这和子期为她注入真气时的感觉如此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比那时要冷上千万倍!

彻骨森寒,由内而外渗透入她的四肢百骸,再透过肌肤表层散发至体外。姞儿裹紧棉被,寒气却淤积在棉被与身体之间,在她身上凝结了一层薄霜。她神智模糊,渐入昏厥。

世民见状,忙把被褥掀开,抱着姞儿来到艳阳底下。她通身沐浴在阳光下,竟比裹着棉被暖和许多,凝着冰霜的肌肤在艳艳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的身躯如同一条闪光的河流。

可噬骨销魂的阴寒仍是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阳光无法消弭她体内的冰寒。姞儿攥着世民的手,只觉他掌心传来的暖热竟能减轻那股阴寒!她下意识地攀住他健美修长的身躯。

世民一碰姞儿,就被那至寒之气冻得生疼,不由打个激灵。他咬着牙将她拥入怀,寒气就像利刃一般,剜剐他的肌肤血肉,蚕食他的骨髓。他光滑的玉色肌肤上,升腾起冉冉水雾,每寸肌肤都像是在经受万箭扎刺,每一次碰触都如冰刃切肤。懵懂中,姞儿丝毫没意识到世民此时的痛楚,她被仅存的意识驱使着在他身上寻找,犹如即将涅磐的凤凰,渴求能够将她焚烧殆尽的火焰。

她吟哦,犹如神灵在晚空吟唱,唤起地狱中的熊熊业火,蹿入他体内,化作炽烈的洪流。他炽烈地喘息起来,俊美容颜染上了蔷薇花的色泽。

他暖湿的舌,卷入她口中,他光滑雄健的胸膛贴着她的心脏,他将热烈的欲望探入她双腿间……他不顾一切与她贴合,好像坠入轮回的灵魂,在红尘孽海中千万次苦苦追寻,只为那初始之光。

他嘶哑低沉地呼唤着她,眸中绽放出鲜艳夺目的火之红莲。他与她抵死缠绵,掀起惊涛骇浪的火焰之海,在风口浪尖的顶点处燃烧到极致。她在他低沉焦渴的呼唤中,化做浴火重生的凤凰,翱翔于九天之上。

日暮,姞儿混然睡去。竹舍外,好似有诡诡祟祟的悉簌响动!世民脸色倏然沉下,屏息倾听,漆黑深邃的眸子闪烁过冰凉寒意。

强将疲惫压下,便一个飞身出去了,最后仍不忘将门掩上。

林雾静蔼,月光若水。枝叶矮草,稠密月华下,轮廓鲜明而斑驳。似乎察觉到异样,那稀碎诡异的响动骤然停下。

世民嘴角牵动,坚毅而优美,泰然冷笑道:“阁下暗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还请现身一叙!”

茂盛草木的阴影,交叠错落,其中稳步走出一个人影,见了世民,立即单膝跪地,口气忐忑道:“末将秦琼,参见太子殿下!深夜惊扰,望殿下恕罪!”

“哦?莫非你,跟踪本王?”世民见是秦琼,不禁缓缓舒口气,放松戒备,显现出疲态来。

“末将不敢!末将有要事禀报,情势危急,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这秦琼也不是焦躁卤莽之辈,世民知他心思缜密,处事慎重,此番定有隐情,因道:“罢了,但说无妨。”

“殿下,突厥颉利可汗日前已率兵马大举入侵,末将万般无奈,只得私自调遣尉迟敬德出战,大败突厥。未几,颉利又再入侵,到达渭水便桥,并遣使臣到长安示威!”

“你的意思是突厥大军已经到达谓水?”世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倦色尽失。

“是!末将万不敢有半句虚言。”秦琼道。

“关于谴尉迟敬德出战一事,你做得很好!”世民凝神思索,又道:“暂时先好生款待那突厥使臣,命派探子打探一下颉利此番意欲何为,谴李靖加固京城防守。”

“末将领命!”秦琼喜道。“此事切勿泄露给长安百姓,以免人心惶惶!再有,命房玄龄,杜如晦明日亥时到本王府中议事。”

秦琼应着,欣然领命离去。

今夜难眠。世民颓然出神,独自坐在竹舍门外,听晚风遨游在茂盛繁稠的密林间,萧萧飒飒,涌动回环。他感到副无形而巨大的枷锁重新将他禁锢了,迫使他不得不牺牲自己整个生命作为祭品。而那枷锁,恰恰是自己这颗心,这颗束缚奴役自己的心,这颗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江山、皇权、社稷、百姓放弃的心!

黎明微弱的曙光,还没能刺穿湿迷浓郁的林间雾蔼,只是朦胧照射进世民迷离漆黑的眼眸中。这才惊觉:自己竟坐了整整一夜!冰凉的夜露,轻轻从他发稍滑落,他愣愣看着水滴浸入木板,消逝不见。

世民推门而进,她仍然在睡梦中。双颊因为他昨日的热情而弥漫着绚丽的蔷薇色。姞儿睁开惺忪睡眼,懒懒冲世民一笑。

“醒了?”世民宠溺地拥她在怀中。

“想看看某人究竟还要在外面坐多久”姞儿戏谑道。

“看来你真是大好了。”世民呵她的痒,逗弄她咯咯笑起来。姞儿佯怒,反过来抓他的痒。他并没有躲闪,反而猛得将姞儿压在身下,漆黑明澈的乌眸深深凝视着她,静静倾听彼此的喘息。

“你,是否愿意一生跟着我?”世民眼神犹如幽深的潭水,几乎要将她整个生命都吸进去。

“难道我没有跟着你么?”环住他的脖子,姞儿笑颜媚若桃花。

“我的意思是住进我的后宫。”无声叹息,世民定定望着她:“那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姞儿。那,意味着争权夺事,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后宫,决不是一块净土。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如果你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我不会强迫你……”

“或许,我这一生都不再有机会兑现那些承诺,给你想要的那种幸福……哪怕这样,你仍然愿意跟着我?”

姞儿抚着他轮廓更加深刻的俊美面庞,惊觉:彼此早已不是青葱少年。在这个世界上,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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