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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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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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踪。他正躺在一间竹子搭建而成的竹屋的小床上,凉席薄被与米黄的蚊帐在提醒着他现在已至初夏时节。
  初夏?!
  云出岫一惊,想要坐起来,才发现全身发软。然而已经不是在妖王的寝殿时的无力,周围是充满了自然的灵气,躺着将气息运转了一周天之后,云出岫发现法力竟然恢复了不少!他慢慢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一阵眩晕使他靠在床栏上喘了半晌。
  待眩晕感过去之后,云出岫试着站了起来。双腿发软,他便两手撑着屋内的桌椅硬是走到了门边。推开门,一阵清风吹来,带来阵阵稻香,眼前一片明晃,是柔和的阳光洒在稻田之上,映得翠绿的稻苗如同碧琢一般。
  原来这里却是一所田间小屋。远山如墨黛一般连绵不断,被分成小块的稻田以小径相连,远处的田梗上坐着几个农夫在聊着什么,一个牧童骑着黄牛唱着响亮的歌,水车转动带起沟渠中水花四溅,小屋旁的一小片竹林在和风吹拂之下发出沙沙声。
  云出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在做梦?还是在妖界的入口处被折磨得产生了幻觉?然而一切却都那么真实,似乎他正身处在这个世外桃源。云出岫抬起手指放入口中一咬,刺痛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指尖淌出的鲜红也在提醒着他这并非梦境。
  他静下心来回想:在云游四方时重返紫云岭,追踪冥妖的气息而再次进入黄泉,与魍罗一同杀死了被叫做黄泉之神的怪物,之后自己受了伤,被魍罗带到一个山野小镇的客栈。魍罗因服用黄泉之神的内丹而遭到力量反噬,自己则用元神助他调理中和。之后便被魍罗吸尽元神,带到妖界入口的妖王寝殿,成为魍罗圈养的食物……
  再然后,自己便在醒来之时,发现身处于桃源之乡。是有人将自己救出来的?还是魍罗把自己放出来的?都不可能。
  “醒了吗?”
  不,噩梦还在延续。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云出岫不由得一抖,惊惧地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他以为这个声音会将他从桃源之乡的梦境中唤醒,周围的景物会崩塌不见,变回妖界入口的溶洞,只有夜明珠的荧光与寒玉床那沁入骨髓的冷。
  桃源之乡并没有因这个声音的到来而消失。那个给云出岫带来无尽噩梦的男人穿过小竹林出现在了云出岫面前。那张熟悉的脸依然苍白而冷凛,只是那头似乎带着血色的长发却被束在身后,华贵的黑色袍服不见了,身上只穿着素净的灰布衫,倒是更衬出他的高大。背上的背蒌似乎有些沉,脚下的布鞋沾满泥土,似乎刚从山林之中归来。
  “你……魍……?”
  云出岫不确定地出声,然而沙哑地声音却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男人将背上的竹蒌放下,走过来把云出岫抱回屋中的床上。
  “你身体还很弱,别急着下地,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他便走出屋去。透过大开着的房门,云出岫看到他从刚才放下的竹蒌中拿出像是野菜的植物在溪渠中打水清洗,然后走到旁边的屋子。一会功夫便有炊烟从烟囱中冒出,伴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云出岫忍不住再次起身走到了屋门口,坐到屋外小院中放着的竹圈椅上。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男人动作熟练地吹火、淘米、切菜,若不是那张脸过于熟悉,云出岫真的就要以为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
  做好饭,男人看到云出岫坐在外面,倒也没有再把他抱回屋去,而是端过一个小凳,将乘着菜粥的碗放到了云出岫面前。
  “刚做好,有点烫。”
  男人说着又回到了厨房,似乎是在将锅中剩下的粥盛到盆子里。云出岫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那碗粥发呆,他觉得自己不但没醒,反而又沉入了更深的梦境里。
  整理好厨房后回来的男人见云出岫发着呆,便又端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勺,仔细吹过后送到了云出岫嘴边。此时云出岫的大脑中一片空白,相似的情景似乎出现过,但前后的差距却大得让他认为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勺子凑到了云出岫嘴边,他本能地张嘴喝下菜粥,一股清香在口中漫开,顿时使他的精神也好了些。第一勺食物下肚之后,云出岫才感觉到腹中的饥饿。就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的手,人类的国师很快便将一大碗寒酸的菜粥吞下肚去。
  “你睡了很久,刚醒时不要吃太多,胃会不适应。粥还有,等下饿了我再给你热。”
  男人从怀里掏出干净的白棉布手绢给云出岫擦了擦嘴,然后拿着碗走进了厨房。云出岫这才想起,最后一顿正常的饭是在去紫云岭之前的一个山间茶摊吃的包子,那个时候正值春分。后来和魍罗遇上了,被带到溶洞中后似乎一直因魍罗的锁魂咒而沉睡,有一段时间清醒了过来,魍罗也会每天给他外带食物,不过那种情况下云出岫根本吃不太下东西,没过多久,又因严重贫血而陷入晕睡。
  现在似乎总算是真正醒过来了,但这又是什么情况?妖王着村夫打扮和自己一起住在这种清爽的乡下,还亲自下厨给他煮粥喝?这到底是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噩梦才刚刚开始呢?
  男人整理好厨房后走了出来,看见云出岫坐在那里望着他发呆,于是又将云出岫抱回了屋里。
  “别在外面呆久了,你身体才刚刚开始恢复,吹不得风的。”
  男人将被子掀开,正想把云出岫的腿抱到床上去,却被云出岫拉住。
  “你……你是谁?”
  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云出岫抬起头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这个人绝对不是魍罗,那个无情而冷酷的冥妖之王的眼中总是闪烁着冷漠的平静与戏谑的嘲讽,但这个人的眼神与冥妖之王相去千里。他的平静中带着宁和与让人安心的沉静,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这个人也绝对不是魍罗。
  “你是谁……”云出岫见他不作声,便持着地追问着,“你是谁,这里是哪,我怎会……怎么会……”
  “天魁。”
  天魁?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你……是冥妖吗?”
  “是。”
  与魍罗长得一模一样的冥妖?
  “这个村子叫金禾村,是南江郡与西岭群的边界地,”天魁将云出岫的双腿抱上床,拉过薄被给他搭上,“不是什么灵山灵水,只是自然气息很浓,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的话,你的法力应该能恢复。元神的创伤的话……”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云出岫不可思议地说,“那里可是魍罗的寝宫,你是怎么……不,你和魍罗长得一模一样,难道……难道你……你们是兄弟?”
  “……算是吧。”
  算是吧?云出岫想起冥妖并不是由父母所生,而是自“暗”的力量而来。如此一来,这个男人应该是与魍罗自由一暗源而生的吧?所以才有一模一样的容貌。不过对于冥妖来说,却并没有什么足亲骨肉之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还帮我养伤?”
  天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俯身看着云出岫。云出岫躲过他的视线,正要继续追问,却被门外的一个声音打断。
  “阿天,你在啊?”
  一个老农夫出现在了屋门口,大着嗓门冲天魁喊着,“我家老婆子让我给你带点鸡蛋来,刚生的蛋,还热乎着呐!”
  天魁转身走到了门口接过了那串用草编的绳串起来的鸡蛋,“多谢陈伯。”
  “哪里的话,该是我们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来帮忙修屋梁,前几天的大风就要把我们那破屋给吹垮啦!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哪干得了那活啊!”
  “举手之劳,陈伯不用放在心上。”
  老农夫眼尖地向屋里望了望,惊讶地说,“哟,你弟弟醒啦?唉呀,瞧这人给瘦的,明天我再给你带只肥点的母鸡,给他好好补补。你看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就这么弱,真是可怜呐!”
  天魁还想要说什么,老农夫就喊着要赶去县里,拉着屋外的毛驴走了。回过头来见云出岫像大白天见鬼了似地盯着他猛看,天魁便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拿着那串鸡蛋去了厨房。
  云出岫一言不发地躺下,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好好休息。说不定一觉醒来,又能看见枣红色的华盖与幽暗的溶洞,虽然是个绝望之地,但那才应该是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怅卧新春白袷衣

  不过云出岫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再次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屋外的吵闹。昨日见过的那个陈伯正拉着大嗓门在门外说着些什么,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人的说话声,伴以乡间动物的啼叫。
  “怎么会有这种事……”
  云出岫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起了身。比起昨日来,今天的感觉似乎更好了些。气息已在体内畅通无阻,曾经空亏一时的法力正在慢慢地盈满胸膛。腿脚依然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但大脑比昨日更清醒了,也不再有那种沉重的眩晕感,是因为吃过食物了的缘故吧。
  床边的架子上有干净的清水,云出岫洗了把脸,将发头梳好。见周围没有自己的衣服,又不能就这样穿着中衣出房门,便打开柜子拿了件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外衣披上。
  “哟,”见到云出岫走出屋子,陈伯转头冲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天魁叫道,“阿天啊,你弟弟出来啦!”
  天魁回头看见云出岫,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只是在陈伯的招呼下见不太好说让云出岫再回屋去,便大步走过来将云出岫架到了屋外空地的竹圈椅上。
  “跟你说了就让老婆子忙去吧,这些事她做惯了,一天不动就闲得慌。”陈伯将烟杆在地上磕了磕,冲他俩说,“对了,你弟弟叫啥名啊?搬来一个多月了,老躺在屋里,村里的人都不认识哪!”
  一个多月?云出岫拿眼角瞄了瞄天魁,这附近可没有冥妖出没的迹象,是说他一个人就这样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吗?
  “叫天云。”
  天魁替云出岫回答了陈伯的话,却受了云出岫一记白眼。
  “呵呵,你们两兄弟长得还真像哪,就是弟弟的身子骨太弱了,等病好了要是也能长得跟你哥一样壮就好了,哈哈!”
  谁跟他长得像啊!云出岫差点一头栽过去,要不是被这个男人……哦不,是魍罗吸了不知道多少血,本人也是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的!
  虽然心里郁卒得想吐血,不过在面对不知情的乡下老人时,云出岫只得在脸上扯起了温和的微笑。
  “老人家,你们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叫我陈伯就行啦!”陈伯指着稻田说,“其实这就是个普通乡下地方,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公子哥儿哪能习惯啊!多亏了你哥,这么能干,为了给你养病找到这里来。”
  云出岫的脸抽搐了下,尴尬地说,“嗯……是啊……”
  陈伯也没注意他的脸色,继续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怪病啊,怎么就一睡不起啊?不会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云出岫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说,“这病也没个名字,反正是看过许多大夫都没用,只有靠静养了。”
  “要静养的话可就找对地方了,”陈伯爽朗地笑着说,“也难怪你哥大老远把你从祁岭那边带过来。不过听你说话,可是汉阳口音呐,跟你哥怎么不是一个味啊?”
  “我从小就离家远游,天南地北走遍了,口音自然不明显,”刚才在一边劈材的天魁做完事后走了过来,“他身体不好,从小就在汉阳的老家住着,没出过什么远门。”
  天魁在溪渠边的清水中洗净了手,从屋里拿了床毛毯来给云出岫搭在身上。厨房里走出个老妇人,在围群上擦了擦手,对他们三人说,“鸡汤给煲上了,再炖半个时辰就能喝了。”
  天魁向老妇人点点头说,“让你费心了,这是我弟弟天云,”然后又对云出岫说,“这是陈妈,平时也很照顾我们。”
  这人倒是挺入戏的啊,要是这两位淳朴的乡下老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其实是冥妖,就别说什么又是送鸡蛋又是炖鸡汤的了,哪怕魂都要吓飞了吧?
  “多谢陈妈,”不过现在还是得跟着情势走,云出岫向陈妈点点头。
  之后云出岫便暂时无视了天魁的身份,与两个老人自然地聊起天来。天魁的话不多,只是偶尔插上两句。等鸡汤炖好了,他与陈妈一同去厨房将汤盛了出来,舀了碗不带油腥的端到了云出岫面前。
  “我自己喝吧。”
  生怕天魁又要拿勺子给自己喂汤,云出岫立马伸出手去接碗。天魁倒也没有坚持,只是说,“碗烫,小心点。”
  云出岫端了碗,透过厚厚的陶倒也不怎么烫,只是这一大碗汤对于刚刚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却是太重了,云出岫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弱化到了这种程度,端碗的手一抖,眼看着一大碗汤就要打翻在身上。
  “喂!”天魁迅速接过险些掉落的碗,另一只手则抓过云出岫的手看,“没烫到吧?”
  “没、没有。”云出岫急忙抽回手,“就是没端稳。”
  事与愿违,一大碗鸡汤最终还是被天魁手把手地喂进了肚里。好在两位老人认为他们是亲兄弟,倒也没瞧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顿饭吃完后,陈妈去收拾了厨房,陈伯又抽着旱烟跟他们聊了几句,便牵着毛驴回家去了。云出岫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找个机会来跟天魁问个清楚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面对云出岫劈头盖脸的质问,天魁沉默着没有回答,云出岫却沉下脸来说,“你既然是冥妖,又是魍罗的兄弟,把我救下来还带我在这里养伤,难道不怕魍罗会杀了你吗?而且你应该知道我是西炎的国师,是冥妖最大的敌人,不管从哪方来说,你都没有理由救我。更何况救了我之后,还会与魍罗为敌。”
  “不会的,”天魁说,“只要我在,魍罗就不会出现,冥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你在?”云出岫不解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算是魍罗的敌人吧。”天魍对云出岫说,“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吧,等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都行,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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