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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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沧录-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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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点在苍桑身上的时候,慕清仰就针对苍桑,不在苍桑身上的时候,就先想办法灭了其他他再回去针对苍桑。
  其实这文里,【除了苍桑,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
  

  ☆、第五十二章 日月崩·其五

  帝天光之下,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或是小城中沽酒的娘子,或是荷锄的农人,又或是自险境中厮杀出一条血路的修士,还有那山里雾霭间的花仙树妖,那在茫茫沧海中偶然跃出海面的鲛人,他们不经意间看向今日的黄昏的夕照,心头有所疑惑。
  这个黄昏……好长。
  西山的夕阳流连不去,东海的沧月亦然,日月同当空,却又没有任意一方攀升天心之上。
  而那天心之上,也似乎是失去了晨昏交替之间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的铁灰色。
  相传,无尽天荒最高处是九阙天宫的第九宫,第九宫之上有下十七天真仙界,下十七天上有上十六天界战神域,战神域上第三十三天有封神之境,乃祖神高居之地。
  君临皇宇依稀记得最初的时候,他与长汀霜宴一道渡过了九劫飞升,起初下十七天的真仙界还不似如今这般破碎如荒芜,而是如他曾梦想中一般祥云缭绕……可,那是个骗局。
  待到他撕下仙袂飘飘的仙人的面具后,看到的竟然都是如同妖魔一般枯朽的面容。
  他们是堕神的扈从,等待着下界飞升的那些怀着对真仙界向往的修士,热情地引导着他们一路路飞上重重天霄说是要觐见祖神,然后……待祖神享用完毕这些修士的神魂精气后,他们对着剩下的‘残羹剩饭’一拥而上。
  若非有一个接引扈从临时起意想要独吞自己与霜宴,只怕如今也不过是祖神的盘中餐。
  暗自伪装为堕神扈从修养两年后,与同样发现真仙界异常的阴皇等一共十三位天荒修士设法封锁了上十六天,夺取下十七天所有堕神扈从的神之本源,那一战的厮杀,最终只余下六人存活。
  梵音佛主是第一个离开,然后是卦祖,阴皇,然后是为了保下长汀颂雪残魂,双腿永远被雷殛一遍遍毁灭的长汀霜宴,他亲手将其推回无尽天荒。
  独自为战的时间很久,久到君临皇宇最后只拼着一股意志在撑持,疯狂地杀上第十八天,第十九天……第三十三天。
  回忆戛然而止,君临皇宇的脚步也堪堪踏入第三十三天。
  第三十三天,永久的中天日照下,只有一座孤独的浮山,一张头骨堆砌的神位,一个唯一的神。
  “所谓神的本质就是一种欺骗来的信仰融合而成的物事。你说世上是先有神,还是先有人?如果先有人,那为何神的力量驾临万物之上?如果先有神,那么神为何拥有着一张人的面容?”
  眼前的祖神一如既往地高傲,他拥有着一张众生的相貌,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自己最为尊崇的人。
  君临皇宇感应得到祖神愉悦的心情,那几乎是一种险险要冲破他假面的快乐。
  “人若笃行大道,人面便成神颜;神若自甘堕落,神颜亦沾凡尘。”
  显然这尖锐的回答阻止不了祖神愉悦的心情,他虚空一点,君临皇宇身侧现出了一道雷云漩涡,狂暴的空间之力扭曲盘桓间,无数雷蛇游走其中,每一道皆带着天劫的威压。
  “孤犹记得起初看你若食粮,后来你步步挑战之下,你从食粮变成了孤想招揽的存在,而今你是想成为孤的对手吗?”
  “正有此意。”
  君临皇宇没有如前次般妄动,他在等,等长汀霜宴逼来的幼神与祖神冲突的一刻。
  而祖神却是笑出了声,道:“孤原谅你垂死的狂妄,看着你们献出幼神下落的份上,孤允许你投身到孤麾下,为孤重返神域征战。”
  “这个建议我记得我回绝过,若只我一人,你便只能带走尸身一具。”
  “你是说让孤同样带走那个残缺的……哈~这是个逆神者,妄想以人治取代神治?乖乖做信仰神的羔羊不好吗?当然,若你答应做孤的扈从,孤可以放过他的神魂,让他去别的饲界苟延残喘。”说到这,祖神忽然盯着雷云漩涡,一阵错愕后,眼中兴奋与贪婪疯狂交替,甚至于一时间语无伦次道:“最上等……最上等的神源!寰宇混沌大道之一,诸神王位资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孤的饲界!”
  “!”君临皇宇作为与祖神打过交道最多的人,他明白祖神的话语中透露出的讯息……那个出现在无尽天荒的幼神非是寻常幼神。 
  霜宴知道吗……
  君临皇宇暗暗思忖间,却见祖神以一种病态的饥渴目光灼热地望着雷云漩涡,似乎已经投过漩涡看到劫雷不断冲击着什么想要裹挟着那幼神扯回漩涡中。
  只有他明白这尊幼神的意义……诸天万界当中,无数神明中,只有那种唯一的一种神明,本身即是永恒,唯有这一类神明,诸天灭而神不灭,万界亡而神不亡。
  他何其有幸!遇见了这样的神明,还是个化形而出的幼神!
  君临皇宇同样也通过那以神识察觉到了什么,冷冷打断他道:“看起来并不顺利,与你同样在这流放域中,饥肠辘辘的诸路堕神已经蠢蠢欲动了。”
  “流放大界之中,又有谁能与孤抗衡?”饶是如此说,祖神也不得不凝神以对,他听得到无尽天荒那个裂口的界外已经传来其他堕神的咆哮声。
  ——夏古!你想背叛我等盟约独自离开流放大界?!
  ——幼神……是真正的幼神!
  ——撕开夏古的饲界!幼神在里面!
  ——吸纳足够的神之本源,我等便能挣脱这流放炼狱!
  无数在这一片荒芜中流离了数个界元的堕神渴望着挣脱这处罪神的囚牢,他们有的是自久远前的神域征战中败亡的,有的是得罪了高阶神明的,有的是被陷的,都在这里流离了太久太久,抛弃了作为神的尊严,苟延残喘地活着,如同一个巨大囚牢中跪着求生的罪人……
  夏古看过太多因为神之本源消耗殆尽而消亡的堕神,他绝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凭你们……也敢和孤抢?!”
  夏古神情狰狞中,庞大得如同天之将倾的神源顺着洞开的雷云漩涡疯狂扑向无尽天荒的天裂处,回馈而来的凄厉惊死之声虽恐怖,却引来了更多追着幼神气息降临的天外堕神……
  是霜宴的手笔吗?引天外妖魔与祖神对抗以虚耗祖神?
  君临皇宇心中又瞬息否决了这个可能,长汀霜宴即便是不择手段,用的也绝非是如此引狼入室的手段,否则就算是篡天成功,他又怎么应对接踵而至的天外堕神?
  那么是谁的布局——
  君临皇宇注意一转,直觉自己有了答案。
  那是一个一身霜白如雪的少年人,与在他周身游走不断的劫雷格格不入的一个存在,就在君临皇宇投注于目光的同时,那少年人血红色的瞳仁幽然望向雷云漩涡,微微一笑间,一步踏入雷云漩涡中,同时身后无数堕神更加疯狂地迎着祖神的力量冲向雷云漩涡,似要直接通过空间漩涡进入第三十三天。
  君临皇宇心中莫名一跳……这个幼神,为何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
  叶求狂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他依然在征战,不断碾压过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从人战到魔,从魔战至仙神,将诸天踏于脚下,他有权位,有娇妻,遇到更强的,打败他们,有更大的权位,更美的女人。
  而这种循环似乎没有尽头……
  豪爽潇洒如他也开始感到恐慌,他觉得自己像个灵魂空寂的躯壳,上演着别人喜闻乐见的戏。
  “我的掌中,屠戮无数,这是再烈的酒也洗脱不了的麻木。”
  “这样不好吗?”
  “我累了……我需要一场用来作为落幕的战役。”
  叶求狂醒来的时候正好反射性地一拳砸开落下来的巨大尸身,随后巨大的轰鸣声占据了他的听觉。
  眼前仍旧是战场。
  无数气息恐怖的妖魔源源不断地从天裂处鱼贯而出,不断涌进雷云漩涡中,以尸身钳制住不让雷云漩涡闭合。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已经是玉石俱焚的时候了,不妨就赌一把,赌这些妖魔能与祖神同归于尽。”
  这声音来自于叶求狂身侧的正法儒尊,他并没有去看身后慌乱为一片的天宫阵营,而是转向叶求狂道:“你这个兄弟,很像你,很会玩命。”
  叶求狂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儒尊身后的陆辞风欲言又止,在儒尊的示意下,缓缓叙来。
  “……待到慕清仰将那些堕神引入这方祖神开启的空间通道时,师尊就会散尽修为将三十三天暂时封住。”
  叶求狂一瞬间明白了儒尊的意图,杀机瞬间暴涨:“你是说清仰冒充苍桑入了第三十三天……你这么做,是要清仰和君临皇宇的命?!”
  “没有办法。”儒尊很理智:“包括君临和吾在内,所有人都做了牺牲的觉悟,若这些堕神反应过来就会回头分食无尽天荒,就算他们都死在三十三天,我也不能不为。如果立场是罪,那就让吾罪无可赦吧。”
  叶求狂定定地看着儒尊半晌,道:“我不知道你想用怎样的说辞来诠释你的无奈,叶求狂只是个希望身边之人平安的庸人,若身边之人都为此丧命,那就是本末倒置,无尽天荒便是就此毁了,在我眼里也并无分别。”
  陆辞风伸出手想要阻止,叶求狂却已经拂袖而去。
  “师尊,我想——”
  “你不能去,辞风,就是我们都死了,你也要做最后一个收殓的人,无论最后留下的你有多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苍桑将时间停滞了,本来锁定苍桑存在的祖神和其他堕神都不知道时间停滞的区域里发生了什么,等到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伪装成
  至于为什么能成功伪装,第一慕清仰是个鬼胎别人看不出这人命格,第二和苍桑赋予他成为燃烧暴君的‘火’的身份有关。

  ☆、第五十三章 日月崩·其六

  叶求狂:“苍桑,在吗?”
  苍桑:“嗯。”
  叶求狂:“我最强的时候是什么程度?”
  苍桑“能徒手撕堕神吧,夏古的话差一点,看你发挥。”
  叶求狂:“那就把我变成这个状态吧,只剩下半日的命也行。”
  苍桑:“然后命也没了,这交易真理智。”
  风沙和着糟味的老酒,混着随着死亡咆哮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一入喉便如钢刀过喉,剐得人心苍凉。
  “何必呢?”
  苍桑每每出现都不是以实体,唯有这次,叶求狂看见了苍桑在夕照下烙印在大地上的真正影子。
  ……那是一株从苍桑的脚下延伸而出的树,每一片叶子都犹如年轮般,以某种规律转动着。
  这就是苍桑,神性催促着他如修禅般前行,人性挽留着他细看路上的风景。
  叶求狂偶尔也会以人的角度为苍桑感到惋惜,苍桑在人与神之间只有一条通往神途的选项,沿途的风景再美,也只能收在眼底,假装以不屑的态度埋葬。
  “人就是这样,有些人命不好,所谓生,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被人逼死。”
  苍桑扯下他手上的酒,仰首任老酒落喉,哑声道:“你这是在像慕清仰一样怨怼我?”
  “哈,怎么敢?这些神呀,是为着你来的,我这番去了,你若活下来,来年多给我烧一叠纸钱,洒一壶好酒,也算对得起我的拼命。”
  “我不会践行遗言这种东西。”轻轻呛了几声,苍桑晃了晃这半旧的酒葫芦,余酒沃地,道:“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直接把全部的性命献祭给我。”
  叶求狂失笑道:“我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太惜命的人,也想牺牲得有所价值。我这般修为冲进堕神堆里也许不会死,但也不会改变局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本就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你可以吝于我的生,却无法限制我死的方式?”
  叶求狂话音一落,仿佛一瞬间,地上的影子一阵模糊中,慢慢变得通透,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缓缓抬升。
  ——你保护好我哥,我替你会会祖神。
  苍桑莫名感到了心口的时械声微微一顿,随后突兀地抓向了叶求狂的影子……这动作很诡异,但叶求狂感觉得到自己淡得近乎透明的影子倏然一顿,停止了消耗。
  “你死了,慕清仰会疯。”
  “不单单是为了清仰的缘故,为很多人,我辜负过的,我交好的,我施恩的,我仇恨的……”叶求狂缓缓解下右手腕带,腕内侧的时间轮刺青短短数息间迫近了终点。比之从前数倍的强大并不能让叶求狂满足,他清楚这不足与正面与那位祖神相抗衡。
  苍桑转过头去,抓紧叶求狂影子的手却没有半分松懈。
  “放手吧,给我个机会,这辈子什么好事都没有做过,只此一次。”
  “你看到了容央的下场,一个人的时间只有一次,从来没有来世一说。你宁愿抛弃将来与我一战获取自由的一丝可能,去埋骨在这个荒唐的战场?”
  叶求狂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反问道:“还有比战争更隆重的葬礼吗?”
  苍桑不语。
  如万年不化的雪山燃起了冰中之火,他不能理解……无论是叶求狂还是容央,都是他判定为不纯粹的罪人。人沾了罪恶,就如同蛀植,是必然走向衰亡而被销毁的。
  人无纯善,而存极恶。剥夺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在适当的时机消亡,这样的判罚,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是他一半的人心在作祟?
  ——这方天地是我们的赌场,如果如你所投注的,人尚有可挽回之地,那么‘暴君’将不存,反之,暴君将为你最后的天真划上终端。
  ——我们本就一体,如果你判决人类有罪,那么‘清洗’由暴君执行,天罚降诸众生,以毁灭中诞生的纯净新生取代陈腐之恶。
  有罪?无罪?这到底算是净从秽生,还是秽不容净?
  如果与暴君的赌局要用叶求狂的牺牲来换取胜利,自己是否还能坚持绝对公平的原则?
  陌生的涩然。
  感应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雪花落在肩头,那雪花已非是血红,而是恢复了印象中纯澈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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