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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沫……那个就是……”汪明美看到那个被众高层围在中间，神情平静自若，谈吐举止冷静优雅的男人，下意识拉住张小沫的手。
小沫却没有知觉，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又做梦，梦到那个男人。只是今天的梦格外真实，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似乎有所变化，却还是冷清从容的气度，只是比起过去的干净平和，好像更多了些上层人士的杀伐决断。
那一刻，小沫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抽离了，注意不到其他，除了他……她偶尔会想他在哪儿，做什么，快不快乐，但那只是开始的时候，时日渐长，她更多的是对回忆的厌倦……还有不想一个人待着，努力让自己忙碌的疲惫。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会重逢。可能等待他的那段日子太过残酷，只好自此不再抱有希望，于是也不会失望。
“小沫，小沫？！”汪明美回神，见张小沫脸色难看，吓一大跳。
张小沫木然地扭过头，竟然觉得汪明美这张面对了一年，已然熟悉的脸奇异地陌生起来。小沫环顾周围，就连其它事物也是，似相识又不似。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很容易记着伤痛的人，但是这几年放任自己过自己的生活，沉入自己的感情，她总以为自己对他会多少淡去一点……可是……现在，原本以为不可能的重逢……这种仿佛生生在心口剜去一块肉的剧痛是什么？
“小沫，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我，我没事。”张小沫努力地笑，背了背包顺了顺头发揉了揉脸，尽力做着一些小动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不想给任何人看出自己的不妥。
“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啊……”
“我真的没事……只是……”说话声戛然而止。张小沫笔直望过去，汪明美回头，更不由小小惊呼一声，随即察觉自己失态，立刻放下掩了嘴的手，摆正姿势。
那个刚才被高层众星拱月，仿佛站在云端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看向她们这边。男人神情平冷，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眼睛专注，笔直地看着张小沫二人，不偏不倚，片刻后，修长的腿一步步迈向她们。
汪明美一开始惊疑不已，直到男人近了，眼神正确无误投注在张小沫身上，汪明美吃惊地看着小沫。
先是一阵沉默，先开口的，是顾远游。
“好久不见。”像多年未见的朋友重逢，极为平淡的寒暄。
“……”张小沫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心头反而不痛了，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得到回应，顾远游低了低头，又抬起，脸上没有笑容，但显得略微柔和，“这几年，过得好吗？”
张小沫把视线转开，落在脚下地面，旁边花砖，过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好笑，于是便笑了，“好，很好。”
顾远游大抵也不知道说什么，轻声嗯了声，就没话了。
张小沫略微吸了口气，过去的自己肯定不会相信，如果和顾远游重逢，会是这样平淡到仿佛只是普通朋友再见，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呢？好吗？”如果他能做到这样，她也一定要做到，不然……太难堪了。
“……嗯。”
“我想也是。”怎么会不好呢？大集团董事长的少爷，生下来就拥有一切……她却以为他什么都没有，也不招父亲疼爱，所以决定对他好一点，将来在一起最多自己辛苦一些。很好笑不是？
“……”顾远游仍旧像过去一样，眼睛很深，很干净，落在张小沫身上似乎很专注，专注？张小沫察觉到自己的想法，第二次笑出来。
“小沫……”男人微不可见地，略微皱了眉。
张小沫吸了一口气，已经恢复平时对普通朋友的态度，“我和同事约好了，要去吃饭，你也很忙吧？”朝那边等着顾远游频频往这里看过来的高层看去一眼，“他们还在等你呢，今天就这样吧？下次有空再聊。”
“……”顾远游过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明美，走吧？”张小沫对汪明美说。
汪明美几乎惊跳一下，连忙点头，注意到顾远游看向自己，立刻说：“你好，我叫汪明美，和小沫是同事！”
顾远游点点头，“以后请多指教。”
第一次搭话成功，对方态度还比预料中亲切，汪明美几乎喜不自禁，就想和顾远游再说几句，顾远游却转身走了。汪明美郁闷地撇了撇嘴，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小沫也走了，赶忙追了上去。
“你老实交代，你和顾远游什么关系？！张小沫，张小沫！”汪明美落下张小沫一段距离，偏穿了双高跟鞋追不上她，在后面叫，小沫又不理，气得汪明美声音拔得老高，惹了路人全都回过头看她。
“张小沫！”
张小沫猛地停下脚步，仰了仰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快要决堤的感情逼回去……等汪明美追到她身边的时候，小沫已经收拾了全部情绪，换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神情，笑了笑，“怎么了？”
“……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张小沫还是笑，她怎么了？她什么事都没有，她可以笑，什么事都没有。
“……不是，就是感觉，说不出，有些奇怪。”汪明美也很困惑，隐约觉得她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哪儿。
“明美。”
“嗯？”
“对不起，今天要爽约了，我忽然觉得不舒服。”
“哎，就说你不对劲嘛，原来身体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没关系吧？”
“没有关系，可能昨天没睡好，回家早点休息就好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已经陪过我很多次了，那早点休息吧，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
“嗯，没事。”
张小沫过去总不愿一个人留在空落落冷清的租房里，这次却是迫不及待，拦了出租车回到家，砰一声甩上门，当自己与外面世界隔绝，再也不用顾虑别人眼光、他的眼光，小沫几乎崩溃一般，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爱上一个人，惦记一个人？明明都已经四年多了……即便再喜欢，时间不断流淌，遇到新的人，碰到新的事，记忆和感觉不断被写入以及抹去……照理说应该淡了，被平常无数多琐碎的事抹平了，可是为什么，感觉还是这么疼……
小沫抱住自己哭，这样没有顾忌的放声痛哭只有那次，等不到顾远游，被冰冷冷的绝望吞没，爸妈却到自己身边时有过。
十天，拼了命找顾远游，想着关于他的各种事，他会在哪儿，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走？不断回忆和他的过去，一直抱着希望，家里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他回来了，在外面，拐角、人行道、诚心祈祷奇迹出现，他能与她迎面而来……
这十天对于张小沫来说无疑是痛苦的，尤其最后那一夜，别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只有她一个人，胃疼得死去活来，孤零零地在那空房子里，等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如果那时候不是爸妈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父母来了，她在他们身边大哭过一场，被他们接回去，觉得爱情是不可靠的……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没有，感情向来是最无法控制的，明知道断了对自己好，却无法断……以为不会和他再见，所以可以放任自己逃避。
她已经，无法像当初告白时那样，想着只要传达心意，结果如何没关系了，她早就没那样的勇气了。
一个晚上小沫想了很多，和顾远游相关的，工作相关的，父母相关的……她甚至犹豫要不要辞了这份工作，想打电话和父母商量，可是电话拿了放，放了拿，始终开不了口，她不想再让他们操心，尤其是因为顾远游的。
、62
张小沫请了一天年休，第三天才开始上班。到办公室，还不是工作时间，大家各干各的，看到张小沫却是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或明或暗注视着她。
面临这样的情况，张小沫却不意外，只是本来就一直埋伏在心头的疲惫感更加重了，也有些庆幸昨天请了假，不然顶着一双核桃一样肿的眼睛，更加会惹人非议吧？
张小沫把疲惫藏心里，稍微缓了口气，打起精神，和平常一样，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
几个女同事最先按捺不住，围上来将她包得密不透风，七嘴八舌问她和顾远游的关系，以及打听顾远游的事。
张小沫没心力应付这些，“我和他……和顾远游，只是普通朋友。”
女同事们怀疑，张小沫道：“如果不信可以问汪明美，我其实也是前天见面才知道新任是顾远游，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们谈话完全是几年不见的朋友，很平淡甚至有些生疏，那时候明美也在，你们可以向她确认。”
几个女同事被她这么一说，讪讪的，“我们只是随便问问，干什么说这么严重……”
张小沫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了，故作轻松道：“我不是怕你们误会？我是想说，我和他没有关系，还有如果你们喜欢他，大可以放宽心去追。”
几个女性听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假意地推脱道：“我们只是好奇了问问，可没非分之想啊……”
张小沫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找了借口几乎逃般回到自己座位上，看着黑着的显示屏，张小沫有些回不过神，明明是自己要怂恿她们的，可是真的看到她们有那种念头，却又无法坦然……张小沫觉得仿佛连口中都弥漫着苦味……她这是在做什么呢？她难道还没吃够苦头？
好在休息一天积了许多工作，整个上午张小沫投身工作中，倒也如愿以偿没有余裕想其它事情。
原本平常的午餐，却也因为顾远游变得异常难熬起来。
“小沫，你和新任是怎么认识的？哪里认识的？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他……”
被汪明美缠着追问顾远游这样那样的事，张小沫几乎食不知味，麻木地戳着饭菜，小沫低声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一直很受欢迎，我对他知道的不多……”有些艰难说不下去，“你看……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公子。”小沫嘴角弧度几乎自嘲。
汪明美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缠着张小沫了，小沫几乎觉得松了一口气。汪明美安分了没多久，忽然筷子重重敲在餐盘上，吓众人一跳，陈艾皱眉道：“明美，你又干什么？”
汪明美却直了眼睛，莫名来了一句，“枝头来了！”
一桌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直到食堂隐隐躁动，往食堂门口看去才了然。
有的高层喜欢和百姓同乐也是为了省事在食堂吃饭，有的高层喜欢天天不辞辛苦开车去高级餐厅，个人选择不同，新来的总裁喜欢食堂，也不是稀奇的事，还能悦众人的眼。
汪明美立刻捅张小沫，“你要不要去和他打招呼？”
“不用吧。”张小沫机械地挖了两口饭，汪明美还一个劲偷偷看顾远游，在小沫耳边不断说：“顾远游朝这边过来了……啊，王梦桃！她竟然当众邀顾远游和自己同桌……顾远游拒绝了，他旁边一直跟着他的是朱佳慧，秘书这个职位真是方便啊！”
张小沫更加味如嚼蜡，忽然，汪明美紧紧抓住张小沫手腕，激动道：“小沫，他真的朝我们这儿过来了！”
张小沫心脏一个拉紧，过了一会儿才稳住，平淡下来，“你别多想，可能只是那边没座位了。”
“不是不是，他真的在看我们！真的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陈艾和吴翔虽然不信，但还是多看了一眼，不想那个耀眼的男人当真端着餐盘，走到他们面前。
张小沫心里五味陈杂，眼睛躲避地转开，最后还是没办法，落在已经在她对面坐下的人身上。
朱佳慧也一起黏了过来，顾远游没有打招呼，似乎没觉得不自然，还是朱佳慧，笑得甜地招呼道：“不介意我们两人坐过来吧？”她和王梦桃总的来说是一个类型的女人，七厘米的高跟鞋，妆容浓丽，只是比起王梦桃懂得做人，总是笑脸迎人的。
“不介意。”
“这就好。”朱佳慧眼睛一转，对张小沫道：“小沫，听说你和顾先生以前认识？”
张小沫根本和朱佳慧不熟，甚至说以前没有交集的，却还是回答道：“嗯。”
“这个世界真是小啊……顾先生和小沫怎么认识的？”
顾远游没有回答，场面冷下来，张小沫原本是不想理的，顾远游已经和过去不同，完全不需要她担待着，嘴巴却仿佛不受控制，张嘴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巧合，就认识了。”是事实，只是十分轻描淡写了。
顾远游看了张小沫，张小沫低头看餐盘里的饭菜，顾远游这才说话，“你……”
“怎么？”一直没有后话，许多人在往这边看，张小沫抬头问，既然没有话说，又为什么众目睽睽下来找她？
顾远游睫毛扇了扇，无言垂下来。
张小沫想，好罢，既然你没话，那就我来说吧。
“最近事情都还顺心吗？”
“……嗯。”
“和父亲相处得还好吧？”
“……还行。”
“苏珩好吗？”张小沫无意识抓紧了筷子。
“她很好。”
“……”果然，是在一起了吧？一直有往来，知道对方的情况……
何必呢？像已经生疏的朋友，一来一回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对话……现在又知道他和苏珩果然……那么，当初他们之间，被他不告而别结束的过往，又算什么？！
张小沫心灰意懒，勉强保持着不失态，“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端了盘子走了。
“……”
、63
“你……遇到他了？！”张缟缟很意外，就是小沫自己现在想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人海茫茫，又是当初不告而别的人，竟然还可以重逢。张缟缟镇定下来，想到张小沫会有的心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缟缟还是没忍住，犹豫地问出口，“你……是怎么想的？”
张小沫仰起头，“我能怎么想？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像在对待一个普通朋友……我能怎么样呢？”小沫苦笑，她想那时的感觉，只有经受过的自己才知道。
“………”张缟缟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她脑子撬开来，把里面刻了顾远游的细胞全都清除干净。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不然她早这么做了。
“小沫……”张缟缟咬住嘴唇，四年多陪她走下来，她知道顾远游在她心中的分量，可是，她真的不希望她一错再做下去，“小沫，你就放弃那个人吧，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要再想他了，他当初这么对你，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不如谈一场新的恋爱，找个真正值得你付出的人，也好让你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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