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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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无别-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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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尾给北寒衣捂了一会儿脚,嘱咐道:“杨有福,殿外守着,今日不论有何要事,都不准来打扰朕!”
  杨有福应了一声,悄悄退出殿掩上了殿门。殿内一时间悄无声息,司马君荣坐在床尾,目光微沉,也不知思忖些什么。
  “微臣司空献,求见主上。”殿外一道洪亮的嗓子打破沉静。接着又一道稳重低沉的声音附和道:“微臣厉溢寻,求见主上。”声落,七七八八的请求声嘈杂的传来。
  司马君荣呵呵的冷笑,眼神古怪的盯着紧闭的朱门,猜也猜得到那群狐狸般的大臣打得什么算盘,发得什么病。
  杨有福道:“诸位大臣请回吧,今日主上有要事缠身……”
  司空献冷笑着截住杨有福的话,质问道:“主上有要事缠身?请问杨公公,这所谓的要事,是何事呀?”
  杨有福气定神闲,轻飘飘道:“主上的事,我一个做奴婢的怎敢猜忖?司空太尉,您位列三公,跟在主上身边也已些年月,如今四州三城天遭洪水,当地瘟疫蔓延,百姓苦不堪言……”
  “你既然也知四州三城民不聊生,就不该挡在殿外,杨公公,主上糊涂,莫非你也跟着糊涂?”厉溢寻言辞咄咄:“当年徐家满门被灭,本就蹊跷,但那时主上初登帝位,根基尚浅,皆忙于朝政,关于徐家之事就此搁置,可没想到,时隔几年,近日又突传徐家大公子徐玟宿丧命于萃仙楼之事,今日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大街小巷传言主上为了一个男人暗杀徐家满门,手段之狠,令人发指。此事,关乎主上名誉,若耽搁了,杨公公可担待得起?”
  杨有福一呆,他知道洪水瘟疫之事,偏不知外头有关主上的传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语塞道:“那,诸位大臣在殿外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主上。”
  司马君荣立在殿内,早将外头吵嚷收入耳里,洪水瘟疫,他已经派人下去巡视治理,偏偏就是那些传闻,什么时候传出去的?司马弗琢断然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那么,到底是谁在暗中动手脚?难道还有漏网之鱼?司马君荣眼神不觉间又暗了暗,黑熠熠的眸底毒辣一闪而逝,嗜血般眯了眯双眼,冷冷的提高声调道:“杨有福,让他们都进来吧。”
  殿外沉寂片刻,立即传来杨有福服帖的应了声“是”。殿门推开半扇,大臣们依序而入,抬眼便瞧见帐下映着一道影子。
  司马君荣稳如泰山的坐在桌边,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还没等他们行完礼,便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厉太尉,你说大街小巷在传什么?”
  厉溢寻呆呆的望着帐下的影子,猛得听见司马君荣问话,抖了个激灵,沉稳道:“回禀主上,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大街小巷都在传,说主上当年杀徐家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厉溢寻目光望帐上一触,旋即移开目光,微微叹息道:“不知主上有什么看法?”
  “朕的看法?”司马君荣冷笑:“朕倒想先问问,尔等今日来,欲意何为?嗯?”目光冷冽的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视而过,神情不怒自威。
  “禀主上。”司空献朝床上盯了一眼,道:“主上,北丞相贵为一国丞相,不宜深居后宫,主上对丞相的宠幸实在是太过了,主上当……”
  “你怎知这床上睡的是北丞相?”司马君荣抬眼望着司空献,手指间捻了只茶盖,似笑非笑道:“怎么着?司空,朕喜欢什么人还需要经过尔等同意?你作为御史大夫,一国副丞相,在北丞相身受重伤时,不去尽心尽力处理国家事务,反而跑到朕的无恙殿管起朕的事来了,怎么,莫非你想弹劾北丞相?”话语越说越快,尾声含着怒意,司马君荣猛得站起身,一掌将身前的檀木桌震碎。
  司空献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厉溢寻等臣子跪地直呼“主上息怒”。
  杨有福惊的心脏咚的一跳,心里惦记最多的却是北寒衣,忍不住出声提醒:“主上。”也不多说什么,只伸了根手指朝床上指了指。

  ☆、第051章 鸳鸯成双羡煞谁(一)

  司马君荣一愣,气得一甩袖子,忙奔到床边揭了帐子看了一眼,见北寒衣未有惊醒的迹象,才稍稍松了口气。
  司空献瞧着司马君荣一副情迷的模样,转头狠狠剜了杨有福一眼,言辞激烈道:“主上,臣是一国御史大夫,有责任纠察官员不仁之举,北丞相为三公之首,一国之相,却以色惑主,罪不可赦!主上黑白不明,为一己私欲,空捏罪责灭徐家满门,此举不仁不义,实在有失君德!望主上自省自悟,当及时回头……”
  司马君荣一脚踹翻了司空献:“司空献!你再敢说下去,朕杀了你!”
  司空献猛得一顿,神色凄哀道:“主上难道想再造一个徐家惨案?”司空献无力的坐在地上,一时竟全不顾君臣礼仪,失望道:“主上若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下手便是,可臣是御史大夫,处其位就该谋其政,臣不敢徇私枉法,不敢心怀不正,臣自问,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百姓,对不起主上的事,主上若问罪于臣,杀臣,臣无话可说,只是臣,必然死不瞑目!”
  司空献一顿说辞下来,倒气得司马君荣全然没了脾气,当初让司空献任御史大夫,看上的便是他这不畏权势,刚正不阿的性子,不想今日自己倒好好受了一顿说教。司马君荣忍不住笑了一声,缓和了语气问:“你这些说辞,都是片面之言……”司马君荣还未说完,司空献从宽袖下掏出几张卷纸,恭恭敬敬献上来:“主上请过目。”
  司马君荣接过卷纸,展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从哪里得来的?”
  纸上写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将当年徐家满门被灭一事,前前后后做了分析,写了这么满满一页卷子。司马君荣自然知道此事经过,只是写这卷子的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便是他都不得不佩服写这卷子的人文采了得,剖析的相当到位。
  别说徐家满门被灭是件事实,便是空穴来风,单看这卷分析,任谁都得信以为真。
  “满大街都是!”一直沉默的厉溢寻满是火气的开了口:“主上,此事您若不能好好处理,只怕…”厉溢寻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只怕民心不稳,祸事将起。”
  “这一纸卷上,对朕的恶行陈列细致,便是朕平日批折子都未必这般上心。”司马君荣道:“厉太尉,关于这卷子上的观点,你有什么看法?”
  “不管是真是假,如今扶荌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主上还需要谨慎处理。”厉溢寻惧怕似的抬眼瞧了司马君荣一眼,小声添了一句:“臣希望是假的。”
  “是真的。”司马君荣淡淡的瞧着厉溢寻,眼底不了察觉的浮起一丝捉弄。屈指在纸卷上一弹,施施然道:“你们这群人,揣着明白跟朕在这装糊涂,明明知道朕只倾心丞相一人,偏偏跑到朕这给朕添堵。”司马君荣一静,叹了口道:“罢了,都起来吧,司空,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杨有福沏了两盏新进的雨时青,茶香缭绕氤氲。司空献端着茶杯,偷眼瞧着静立在床边的司马君荣,犹坐针毡。
  “司空,你觉得丞相这人怎么样?”司马君荣突然问。
  “超尘脱俗,清高孤傲。”司空献如实回答。
  “丞相只衬得起这两个俗不可耐的词?”司马君荣似乎对司空献的回答有些不满,嫌弃道:“丞相的好,你们怎么知道。”他瞟了司空献一眼:“徐家一事,确实是朕下手太狠,只怪当年朕太年轻气盛,又是初登帝位,怎能容忍他人猜忖窥视半分?”
  当年徐玟宿与北寒衣争相一事尽人皆知。司马君荣当时为何犹豫不决?只因他考虑的出发点完全与他人不同。司马君荣起初的确是想提携北寒衣,可北寒衣终究是要入宫伴他左右,他不想北寒衣日日操劳,因此便有些看好徐玟宿。
  北寒衣偏冷淡,对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他明明是争相一事的头角儿,可他却作壁上观。徐玟宿却是个争强好胜的,总想寻些由头,败败北寒衣的名声。便在北寒衣府外安插了几个眼线,日日盯着北府,便晓得了夜夜有这么一个男人偷偷翻墙头进入北府。
  一连盯了几日,徐玟宿终于确定的的确确有这样一人神秘人出入北府,便兴冲冲的写了奏折,准备狠狠参北寒衣一本。却不想带来了灭顶之灾。
  能得北寒衣默许,任意翻北府墙头的除了司马君荣还能是谁?徐玟宿以为找到了足以致北寒衣死地的秘密,却不知他也同时窥探了当今主上的行踪。
  司马君荣何等促狭的心思,便是对徐玟宿心生不满,还是拿着折子坐在大殿是思忖了两个时辰之久。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拿下徐家满门,面上还是念了点君臣情分,私下却是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都道司马君荣是个仁义贤明的君王,只有司马君荣自己最清楚,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睚眦必报的人物。尤其是牵涉到北寒衣,性子便更加尖刻狭隘。
  北寒衣以为徐家是因为他而被灭,然而,以司马君荣的性子,即使没有北寒衣,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徐家,只不过,因为北寒衣的原因,徐家的下场稍微惨重了些,说到底,北寒衣也的确是导致徐家惨灭的一大主因。
  “那时朕初登帝位,手段确实毒辣了些。”司马君荣微微一笑,望着司空献道:“此事,就交给你处理,找到写这篇卷子的人,将人带进宫来。”
  司空献眸光闪烁,神态犹豫,垂着头,却不言语。司马君荣笑道:“你有什么便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作风。”
  司空献受到鼓舞,先向司马君荣揖手请了罪,义正言辞道:“主上,您手段确实狠毒,处事有失偏颇,望主上日后能以德服人,这强硬手段,用得多了,伤臣心,更伤民心。”
  “你说的是,只是你说话就不能给朕留些面子?”司马君荣叹了口气:“朕省得了,若无他事,你下去吧。”
  “……”司空献眼珠子一转,有些计较上了心头:“主上,您既然是想保护丞相,可这般一味护着,只怕丞相越会遭人非议,坏了名声,不如使些权宜之计,让丞相暂避一下风头。”

  ☆、第052章 鸳鸯成双羡煞谁(二)

  “没想到司空还挺为丞相着想。”司马君荣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朕自有打算。”
  翌日,苏太师与车太傅几人于无恙殿请求严惩惑主之人。司马君荣无法,遂下令将北寒衣禁入死牢,堵了外界悠悠众口。
  私下却将杨有福遣在北寒衣身侧,算是替他照看着。
  无恙殿上,司马君荣歪坐在书案前,捡着折子粗略的看了一遍,冷笑一声,将奏折全数扫落在地上。抬眼见一奴婢低头匆匆进来,怏怏不乐道:“又有什么事?”
  “回禀主上,青留公子求见。”那奴婢谨慎道。
  “哦?”司马君荣略一挑眉,坐正了身吩咐道:“让他进来。”
  青留来时还是那般从容不迫,一身雪白绣竹长袍,风流倜傥,脸上虽有些晒伤,可眼波还如往常般幽远灵敏。
  “哟,在外头跪了一天,膝盖骨没跪碎吧?”司马君荣调侃道:“朕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在修养几日,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
  青留识趣的跪在地上,面上清清淡淡的,等司马君荣嘲笑完,才不紧不慢开口回话:“回主上,奴婢能这么快恢复,还多亏了往年主上送我家公子的伤药,效果甚好。”青留说完,谢恩磕了头,直起腰,眸里又多了分冷漠:“主上,青留此来,是有一事想提醒主上,并不为其他。”
  “什么事?”能让青留如此上心的除了花草,便是北寒衣。司马君荣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为帝王,可在青留心里,他还不如一桶万年青的地位高。
  “也不是什么大事……”青留不紧不慢道。
  司马君荣嘭得一拍桌子,打断了青留的话,恼怒道:“你少来这套,有什么事快说!”
  青留这人,司马君荣最清楚不过,往往所说的不是什么大事都要命的紧,可青留这性子,却不知随了谁,说他目中无人,却也谦谦识礼,规矩礼数从未有所逾越,说他胆大妄为,却也是进退自若,想抓他一丝把柄都难。
  青留静了一下,等听着司马君荣呼吸渐稳了,才开口道:“我家公子的性子,主上该了解的,他既然知道徐家灭门有他的原因,若醒来,定要自刎以慰徐家亡灵不可。”
  “你知道此事?”司马君荣道。
  “当年徐玟宿的人天天在北府外头瞎转,青留好歹是北府的管事,如何不知那几个偷窥小人?”青留眯了眯眼:“当年徐家被灭青留曾猜测过,如今,此事大街小巷的传遍了,便证实了青留当日猜测无误。”
  “好你个青留!”司马君荣又一拍桌子,气愤道:“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司马君荣气得连连拍桌:“朕哪里又得罪你了?你这样气朕?你说!”
  青留只道了声“不敢”便再不言语,伏在地上等候发落。但司马君荣却知道,这青留向来都是面上服帖,骨子里作乱,又将北寒衣看得极重,每每当他做了对不起北寒衣的事,青留总是明里暗里讽刺挖苦他,从没留过口德。
  也正因为青留待北寒衣这份心,而他又有几分北寒衣的音容,司马君荣爱屋及乌这才处处忍让着他。
  不想却惯了青留一身臭毛病。
  司马君荣正待发火,杨有福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主上,不好了,丞相要寻死!”
  青留一副果不其然的口吻道:“你看,公子醒来第一件事,果然是寻死!”
  “你给朕闭嘴!”司马君荣一听气得火气攻心,青留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立时火气上涨,心里明白青留这是存了心的气他,可还是没压住火气:“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奴婢拉下去,打到皮开为止!”
  司马君荣风卷残云般冲了出去,杨有福愣愣的瞧了青留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跺了一脚:“青留公子哟,您何苦跟主上置气!”却也无法,只得追司马君荣去了。
  牢房向阳,洒扫多遍,艾草薰染驱了晦气,薄帐细褥,茶盏笔具一应俱全。北寒衣直愣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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