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她似乎在劝凤远兮,实则在暗示玉夫人如果活了,会把凤远兮的秘密公布出去,虽然她早就暗暗察觉到玉夫人爱慕凤远兮的事,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凤远兮与她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此时步惊艳也一同撞了将来,她岂能让玉夫人把一切都和盘向步惊艳托出来?而刺下,正好让凤远兮出手将两人都杀了,一石二鸟。
步惊艳根本就不看她,面上声色不露,只淡淡一笑:“王爷是个心性坚定的人,不论旁人说什么,相信都会按自己的意思行事,对吧?”
凤远兮脸上闪着危险的光,现在她怀里抱着一人,只要他长剑往前狠狠一送,女子就会蓦然倒下,可是为什么她一双黑亮逼人的眼眸,他仿佛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狰狞和恶劣,这一剑,就像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般,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步惊艳自然看不到他宛如冰雪寒天的眼瞳下隐藏着如斯的挣扎,她只觉杀气由强至弱,然后,仿佛感应道泛着幽冷光气的剑尖再也不会送入她喉咙的时候,立即趁机扶着玉夫人夺门而出,离开的速度极快,生恐他又会反悔提剑追上来。
而这一边,放步惊艳和玉夫人安然离开,可以说,是凤远兮一生做过的事当中,最追悔莫及的事。
他向来都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玉夫人所说的种种,他有怎能不会怀疑步芳的所为?
他缓缓收剑,整了整衣,端庄了自己的装束,然后坐上床沿,手抚上女子仍娇羞的脸,轻柔的摩挲着,直到摸到她尖俏的下巴,猛然有力捏住。
女子本是极为享受此刻的温情,微眯着媚眼,等待他再一次燃气欲火与她共赴爱河,可惜的是,最后那极粗鲁的动作惊碎了她的美梦,她惊异的睁眼望着他,“王爷……”
凤远兮道:“那晚,在西枫苑的事,是你与玉夫人一起策划?”
步芳打死也不会承认,她眨动着水灵的眼,眸子里转眼就是盈满了泪水,“王爷宁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信我的清白?”
“你的清白?”凤远兮竟然出人意料的凉薄一笑,“从步家出来的女人,我从没认为哪一个是清白的。”
步芳伤心欲绝,泪珠终于串串滑落,大颗大颗滴在凤远兮宽实的手背上,“王爷,步芳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异心,愿遭天打雷劈。”确实,她只想与他好好的过日子,眼睛里夜只看得到他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让一切障碍消失而已,所以,她绝不会遭雷劈。
如果凤远兮是头猪的话,此时他可能会相信她的每句话、每一个字。
只是,他偏偏是个比猪聪明些的人,他眼睛里闪着冷芒,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怀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的手段实在太卑劣。上次西枫苑的事,你让我当了一次冤大头,而雁宁镇地暗杀事件,又让我无故背了黑锅,我不知道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打要杀我不会管,请你下次别再牵到我头上来,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惹怒了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再真有下次,他会让她后悔来了这人世一遭!
寒凉的风从窗外一丝丝吹进,疏枝枯藤的剪影横斜与地,被光影拉得老长老长。
步芳感觉此刻的心绪就如那被拉长的孤影般,一点一点在被冰冷的话语击碎。
眼睁睁看着凤远兮冷绝地走了出去,她还能将他拉回来么?女子抱着锦被凄迷而哀恸地哭了起来……
从凤远兮宁愿顶着被步惊艳泄密的危险也将她放走来看,他真的对她有情,绝不是她凭空猜测。他眼里没有一丁点她的温柔美好,只盯着那个由丑变美的妹妹,她岂能就此罢手?
这次事败,不过是玉夫人那个蠢材坏了事,下一次,她绝不会允许再有人如此对她,从今天起,步惊艳不死,便是她死,两人决不能同在!
步惊艳此时是冷汗涔涔,一念之差下,险些丧命。
她扶着玉夫人出来墨然居,便往兰苑行去。行到半路,玉夫人陡然挣扎着推开了她,靠着一棵树杆缓缓滑到了地上。微弱灯光下,此时她脸色苍白,两手抱胸的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双眼无神,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似乎刚刚才从冰窖里出来一般。
步惊艳不能感同身受的清楚她的感觉,但她能明了她的悲痛,她的痛不欲生。
她在她身前蹲下,拍拍她的肩,“别伤心了,男人都是这样。自古以来男人多薄幸,女人若不好好珍惜自己,往往就会成为最受伤的一个。”
一直未出声的玉夫人听闻她此言,忽然之间就把头埋到膝弯里痛哭起来。
哭她的青春,哭她的爱情,哭她的梦想……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步惊艳几乎都没有耐心等下去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她才忽然抽咽着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知道。”
步惊艳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开始自说自话的回到了记忆里。
“我自小就喜欢他,是自打六岁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他,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年了……他是个冷峻而令人生畏的人,我为了接近他,总会想尽各种办法哄得姨母开心,这样,我就可以在他身边多呆些时日。随着年龄的增长,凭女孩儿家的敏锐的感觉,我知道表哥并不喜欢我。他除了在姨母跟前时与我淡淡地说上几句话外,平日几乎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以为,此生想让表哥单独与我说上一句话,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了。可是,就在我准备对他死心的时候,想不到表哥把我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那一晚,他亲口告诉我,只要我为他做一件事,他便纳我为妾。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眼里表哥是了解我的心意的,我的相思并不是毫无成交的。就为了这一点,为婢为妾,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允许我每天都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我去照顾傻子凤九,不管傻子多么胡闹刁钻,我都要忍受下来,讨好他,然后把傻子的母妃当年从先帝手里骗到了的北图诱使他拿出来……”
“当时我认为这个条件并不难,后来才知道,傻子根本就不是傻子,而是一个疯子。他让我每天陪他打拳,当他的箭靶,给他当人偶,让我学完狗叫,有学鸡叫,那日子真的是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所有的尊严、人格全都为了表哥的一句话抛弃。”
“你不知道,你没来以前,我是过的怎么的日子。我常常被傻子不知轻重的拳脚打得鼻青脸肿,常常被他的刀箭吓得魂飞魄散,常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到天亮,我都忍了,只想讨好他,然后从他那里问出要找的东西。”
“可是你来了,我怕你引走傻子的注意力,我怕我会因此而不能完成表哥交给我的任务。我便只想把你赶走,一次又一次的设计……可惜,没有一次得逞,傻子到后来根本就不到我这里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还好,这次终于让我无意中找到了,结果,却是他要我命地时候。”
说道这里,本已平静的玉夫人又开始掩面哭泣,像个被大人丢弃的小孩般,既伤心又无助。
步惊艳看着她颤抖的双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凤远兮之所以要一掌想打死她,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拿着北图去找他,就意味着把他对凤九的目的暴露在里阳光下,而且,这张北图似乎很重要,如果北图已落入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对他是绝对的不利。
玉夫人哭了一会有止住了,看着她,凄凉一笑,“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知道吗,因为你喜欢表哥,你姐姐就非常不乐意。那天,她来告诉我,只要我把表哥约到西枫苑去,就可以让你离开王府。她跟姨母一样许了额一个承诺,等凤九死后,她可以允许表哥纳我为妾,还答应我,在我把你赶走了之前,她绝不会与表哥圆房。我当时就在想,你和他都是两个非常令我讨厌的人,不如让你们自己打自己去,我只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可以了。没料到她的戏作得那么足,自己刺了自己一刀,使表哥也因此对她更好……”
这些果然是她猜想的差不多,步惊艳蹲在她面前,问道:“步芳又怎么知道你喜欢凤远兮呢?”
玉夫人语声幽怨道:“女人天生就有这种直接,我对他的爱慕,当初是举府皆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步惊艳点头,她相信这个解释。女人对出现情敌的敏感度,不亚于热释红外传感器,步芳先利用玉夫人欲除去自己,然后一定会想办法再除去玉夫人,只有玉夫人这个傻女,认为两人共攘她这个外敌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要感叹的,便是步芳,曾记得在百花宴上她对她的爱护,在她进门第二日的时候为了她顶撞卢太妃,后来又为了她不被赶出王府宁愿向晋王下跪哀求,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么?她一声声妹妹叫得那样亲切,暖入心肺,难道都不是真是存在?
她黯然一叹,为何,她要想得到一份亲情,又是如此的艰难?
又听玉夫人絮絮叨叨了一会无关紧要的事,她神志渐渐开始不清起来。步惊艳只得送它回兰苑,并让惊惶得不知所措的下人叫来了大夫,为她诊治内伤。
本来是存了杀她之心的,此时已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她知道,凤远兮那一掌就是想要了她的命,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把她救活,叫大夫来,不过是拖一点时间,尽点人事而已。
月影西斜,回到霜冷苑,只有两盏风灯吊在屋檐随风轻摆,她推开寝房的门,凤九背向外,已经入睡。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正觉他身上那凛冽沁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瞬间就充斥她整个嗅觉。她微皱眉,男子的身上有这样一股香味,是不是也太过邪气?
她爬上床,掀开被子欲钻进去,竟然见到凤九的外袍未脱,而他的后背,湿淋淋的,再观其他的地方,整个人就似刚从河里拉起来一般,全是水气。她顿时一惊,忙俯身摸上他的额头,上面冰冷一片,宛如冰块般寒凉。
“阿九,阿九,你醒醒……”步惊艳边叫边掰过他的身子,转过身来的凤九面上似寒冬黎明的月色,有着力不从心的惨白,汗水将他的头发浸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更显他的憔悴不堪。
步惊艳连忙拍他的脸,“阿九,阿九,快醒醒……”
不知叫了几声,凤九才微微睁开眼,乌黑的眸子里此时已黯然无光,他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最后居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回来了,真好。”
听到他嘶哑的话声,步惊艳却突然红了眼眶,隐约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凤九不会是马上就要死了吧?这个想法顿时令她的心脏一阵怪异的抽痛,吸了吸鼻子,“你身上尽是汗,是不是病发了?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
“不用找大夫。”凤九疲累的微闭眼,然后又睁开,“只要让我安心睡一觉明天就会没事……”
“可是你好像快虚脱了。”
“相信我,真的没事,不要惊动别人。”
“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凤九打断她的花,眼里蓦然闪过一抹神采,“你在为我哭?”
第七十九章 无赖1
步惊艳别开脸,凤九抬起手想抚摸她一下,声音无端带着一丝凄冷,“别哭。。。。。。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的手举到半空,却陡然又软了下去,步惊艳臂弯里一沉,他整个人已靠在她怀了,彻底昏睡了过去。
步惊艳又惊又急,凤九今晚真的很奇怪,像在发病,却又像个正常人一样言语特别清晰,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此时到底该不该通知其他人或者叫大夫,只是等她想下床拿热毛巾帮他擦汗的时候,凤九一只手将她抓的紧紧地,想想从他手中抽离,却是纹丝不动。她抹了抹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无奈的将他放平安顿好,才勉强靠在他身边,提心吊胆的躺了下去。
他说没事应该就会没事吧,希望明早起来的时候就能见到他像以往一样活蹦乱跳。。。。。。
本来是想早起的,结果睡到天光大亮才睁开眼。
步惊艳伸了个懒腰,收手时才发觉身边已空,凤九呢?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没有?
这是不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呼叫。
向门外一望,朱莲和李爱正交头接耳在说话,步惊艳把她们唤进来,问道:“外面好吵,出了什么事?”
朱莲嘴快,竟然眉飞色舞的抢嘴道:“听说兰苑那边的玉夫人出事了,太妃娘娘一大早就在那边忙请着宫里的御医,还说一些下人没把她照看好,正在对他们重棍相加。”
“是吗?”步惊艳穿好衣服,卢太妃有什么资格问罪一些无辜的下人,玉夫人手上,全都赖她的好儿子所为,相信以她的精明,应该早就有人把事情禀报于她了,此举,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做法而已。
两丫头见步惊艳对这件事不置可否,并未想象那般开怀,遂也不敢乱开黄腔,乖乖的伺候她起床梳洗。
步惊艳漱了口,想起昨晚的是,便问道:“你们今天有没有看到北叔?”
李爱把热水打进来伺候她洗脸,“看到了。”
步惊艳一怔。
李爱笑道:“北叔刚刚都给小王爷牵了两条大黄狗来,怎么会没看到他?”
北叔还在王府?步惊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在他昨晚做出了那样的事后,怎么还好意思呆在王府?难道他见事败,凤九一个傻子又好欺骗,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打混?但是还有她这个王妃在,他又凭什么认为她不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她有些气愤的步出房门,外面天气放晴,到处都明晃晃一片。四下逛了一圈,都不见凤九和北叔,到哪里了?正想去外面找他,却不料迎面走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把个冷清的霜冷院宛闹腾的顿时热闹起来了。
步惊艳抬头望去,第一个就看到一身红袍的凤九背着银弓金剑,意气风发的骑在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上,他的旁边,正是那多日不见的小太子爷凤陵歌,他与凤九同样装束,五官精致秀美,配上一双迥然有神的眼睛,还真是个阳光下的美少年。
他们后面跟着十几个从宫里来的随从,有牵狗的,有拉马的,有持猎弓长枪的,有捧茶壶食盒的,人势众,气派不小。
步惊艳正看得出神,忽然两道黑影从旁边蹿了出来,势如狂风般扑向她,她惊得向后连退,正要起码离去的凤九察觉到这边动静,手里长鞭一卷,直接砸向扑来的黑影,然后只听的‘呜哇’一声悲鸣,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