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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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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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康摇了摇头,才道:“黄毛小子,太过拘束于繁文缛节,岂不磨灭生性!”
  云涧脸色发白,却是低了头不再言语。
  少康见他模样可怜,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可能太过,便软了态度,取出怀里的酒给他。
  云涧接过后,打开瓶塞,一股别与此刻的桃香味扑鼻而来,酒香混合着清淡的桃香,诱人尝上一尝。
  少年天性在此刻被诱发而出。
  凑上去品了一口,接着便又尝了几口,云涧眯着眼,红着脸颊有几分醉意:“好喝。”
  说完就埋着头细细的喝了起来,像极了吃食的动物,专注中夹杂着一丝的稚气。
  少康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少年近乎是贪婪的喝尽了瓶中的酿酒,心中溢出了满足之感。
  那酒其实并不能拿上天庭给众位仙家饮用,喝惯了玉露琼浆的挑剔仙人又哪里会自降姿态品尝这凡间的俗物。
  只是少康还是喜欢下凡来收集着酿酒的材料,自己动手一点一点的酿。他喜欢酿酒的过程,这样整个人才不至于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九天之上,高处不胜寒,所能对处的唯有白玉做的墙壁,虚无缥缈的云彩,更多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此刻瞧着那孩子那般欣喜的喝着酒,他的心里不可谓不满足,似乎这些就可以弥补千百年间所有的虚无一般。充实于心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少康饮食的乐趣,不在于自己吃,而在于看着别人吃,瞧着眼前的少年一滴不剩的将瓶子中的酒喝完,菜肴也吃的差不多后满足的神采,少康心下便是越发的柔软。
  他想着若是在天庭之上养个这样的孩子其实也不错的,但想想也不过是想想,不曾实施,更不曾让这个想法扎根开花。也不过是一个闪光,闪过后,又是那么的平静淡然。
  “杜大哥酿的就真好喝。”吃饱喝足后的少年,以贴近的称呼表明了自己亲近之意,苍白的脸颊淡淡的晕出一道红晕,黑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显得越发的可爱与稚气。
  杜少康显然是听不出这乃是句极其正常的夸赞之语,反而理解成为何这酒如此好喝,他思量了片刻,异常认真的道:“取天水为引,农夫新出的米粟做基米,酿成的酒水自然清洌甘美,再辅以来年初开的桃花梨白,更是增添一股芬芳。这样的酒,才算是至高。”
  云涧似懂非懂:“天水?”
  杜少康也不耐,反而兴趣高昂的道:“所谓天水,既为无根水。酿酒所需的水需要清纯,此处山峰清灵,更是有处极妙的泉水。吾通常都是取自那处之水。”
  云涧道:“在哪?”
  杜少康站了起来,一手往西指,指着桃林的尽头的高山,低低的道:“林之尽,山之巅,有一处泉,泉水乃是山中精华,玉露琼浆也不过如此。”
  云涧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他头顶尚且只到少康的肩膀处,极目望去也不过是满眼灿烂的桃枝。再往上看是一座山,不似晚上般的浓黑,而是黛青色的,山顶处弥漫着浓云,白青相见,透着一股子仙境的意味。
  “杜大哥,从这里走过去,怕是要到晚上才到吧?”
  杜少康转头,皱了皱眉,浅绿色的眼珠闪过一丝疑惑,接着便道:“为什么要走过去?”
  “距离有点远,莫不是有小道?”一边的云涧惦着脚,仔细的看了看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向那处山,看了半晌始终没有找到近路,才开口时,语气也带着一股子赌气的成分。
  话音刚落,腰被人一揽,脸撞向了杜少康的胸膛,再眨眼之间人已经到了半空之中,凌驾在桃枝之上。
  低着头可以看见满林的桃枝,只是云涧没心思景色的美好,头脑发晕,内心深处蔓延的惊慌染红了满眼的视线,脑海里有些莫名的场景在闪现。
  金光闪闪的铠甲,黝黑皮毛的兽。身形消瘦的青年面貌模糊,那青年端坐在那兽的脊背之上,一派睥睨之意,素手自宽袖中伸出,细长的指甲牢牢的禁锢着一颗蓬头垢面,滴着鲜血的苍老头颅。背后一片血红的残阳……
  他紧紧的抱着杜少康,闭了眼,脑子里的影像才渐渐淡去。
  再睁开眼,哪里有那铠甲和满是鲜血的头颅。
  云涧一时有些茫然,只余下满身的疲倦,再次闭眼,脸色发白的道:“杜大哥轻功好麽?”
  杜少康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抖了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小鬼惧高,随即宽心的道:“嗯,别怕,吾会护你周全。”
  这话显然是颗定心剂,怀里的少年乖巧的倚在少康的胸膛上,双眼微闭,嘴角却是轻轻的翘起来。
  云涧感觉耳廓的风越来越冷,脸颊也被风吹的有些疼,只是他不敢睁开眼。
  的确他惧高,这个毛病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了也没法改。只是这次更甚,还出现了这些莫须有的恐怖画像。
  他想,父亲和母亲,不也是这般被穿着盔甲的小人杀害的么。一想到此处,心底的怨恨难以消弭,云涧紧紧的握了握拳,直到疼痛袭来方才收拢心绪。
  他道:“杜大哥,去过金陵麽?”
  专心于“飞”的杜少康气息微滞,面色有些恍惚,许久才道:“没有。”
  云涧听的出耳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他以为是杜少康没有去过,便有意介绍,搜肠刮肚道:“金陵是处好地方,屋舍俨然,风景如画,嗯,还有貌美的姑娘,月明星稀的夜晚,精致画舫上,年轻的姑娘会站在甲板上,那也算的是金陵一道别与他处的景色。杜大哥若是想要去画舫……”
  “你去过了?”杜少康低头见云涧眉飞色舞的模样,便问道。
  被打断的人,面色微白,咬牙轻颤,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微长的睫毛投出了一道澹澹的阴影:“自然是去过的。”
  杜少康没有听出少年的弦外之音,他在下界待得时间虽长,对除去酒意外的事情却是起不了兴趣。本来想要转换话题,睹见怀里的人闭眼微颤的样子,忽的改了口道:“画舫?是处好地麽,下次吾便去去吧。”
  意外的,云涧却是大睁着眼急道:“杜大哥还是不要去的好,画舫不是个好地方!”
  杜少康似笑非笑的,语气却是严肃了几分:“出尔反尔非君子之为。”
  云涧将脸掩在杜少康的衣襟之下,敛去眼底少许异样的情愫,眸色晦暗不明:“老夫子忘年还论君子,后事不也近乎蹉跎吗。要君子做甚,只要能够活着,还计较什么。”
  少年语气刻意放低,隔着衣襟传来的热度让观测远景的少康无端的生出几许微妙之感,微风徐徐竟是将满口的话都吞噬的干净,只听得清迷迷糊糊的哼哼唧唧。
  抬眼看,山路近了,便道:“到了。”
  落地平稳,云涧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赤裸的足尖稳稳的落在细碎石块的崎岖山路上。
  蜿蜒逶迤山路中间一道潺潺流水的泉流,水色青碧,可印出底下结满苔草的石块。周遭凸出的大小石块上长满了碧色的青草,晨起的露珠细碎的铺满草色,透着阳光更显晶莹剔透。
  再远便是稍稍高起的山树,巴掌的枝叶绿意盎然,肆意栖息其上的鸟雀嘤嘤的叫着,让人好不怜爱。
  云涧陷入美色中久久不能自已,待回神之后才察觉到身边已然没了月白色的身影。
  四处顾望间,便瞧见那人正蹲在远处的泉水尽头。
  神态静默,一个动作持续了好久,才缓缓的伸出宽袖里的手掬水细细的品尝。许是水的滋味不错,少康微微的点了点头,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浅色的水发愣。
  云涧却是盯着那人的手发起了呆。
  距离不远,历历在目,那手……
  云涧觉得头有些晕,几近站立不稳,眼前的情形转换的极快,耳边一阵震耳欲聋的的悲泣,残阳似血,黑毛猛兽龇牙咧嘴,端坐其上的青年一身怪异铠甲,素手执着的苍老头颅真汩汩的冒着殷红的血液……
  他晃了晃头,画面立马支离破碎,但那画面带来的窒息和心疼却久久不散。
  再抬头,站在溪边的那人不知何时正站在身边了。
  脑海一阵翻腾,心悸不已,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云涧盯着那人的手,咬根紧咬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康一愣,长眉拢在一起浅绿色的眼眸一片茫然,嘴角轻启,正准备说些什么。
  云涧轻轻一笑,阻了他的话道:“我大抵是弄错了……分明是初次相见而已……”他艰难的仰着头,盯着杜少康笑,想是遇见了难解的难题,极力的想要找到他人的赞同,只是脸色异常的惨白,反而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我乃是江宁府云苍都尉的儿子,与你……应该是并无半点关系!”
  杜少康皱了皱眉,才道:“确实,你我算是初识……”
  “既如此,就更好了!”云涧这时才展露出喜悦的笑颜。
  
  第5章 幽冥洞府
  
  杜少康有些迷糊。
  白日里云涧那句话不得不让杜少康重新审视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人。
  曾经见过?
  不,他可以肯定不曾见过长相这般的小孩子。
  升仙之前的事情虽说记得不大清楚,但是大致还是可以分辨的。
  可是……这孩子为何会说以往见过呢?
  老君的仙丹自然是不会有和差错,哪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杜少康站在床榻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随着深沉的云涧。
  看了几遍看不出什么端倪,随手拈了个诀,一展袖便消失了。
  夜风萧瑟,青鸾殿内青衫漫漫而飞,扬起的纱幔直直的拖向室内的水池处。
  池水氤氲,透着股股暧昧之意,池边的青铜柱上凸起的雕刻铭文泛出阵阵诡异的黑气。
  黑气脱离柱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长长的浓烟,倏地往床榻那个方向而去。
  浓烟散去,显现出的却是个姿色绝秀的美姬。
  眼似微波,腹若凝脂,唇红齿白,顾盼间生辉。只是眉角处的黑纹脉络,在摇曳的光影之下可怖异常。
  那美姬着着一身薄弱蝉翼的怪异黑纱,衬得脸上雪白。她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忽的怪异笑道:“哈哈……本宫等着几千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话音才落,那美姬闭眸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殿内的青铜柱上溢出的青色灵气被她尽数吞进肚里,直到再也吸食不了,她才罢休。
  扭了扭脖子,人影一闪,便闪道了床榻之前。
  那美姬弯着腰,将头凑在云涧的脸上看了半晌,满眼的疑惑终于转化成欣喜,她仰头蹙眉幽幽道:“少君这身皮囊真碍眼,不若本宫毁了更好!”
  说着便举手成爪,五指墨色的指甲又尖又长,直直的朝着云涧的脸上刺去。
  只是意外的是,离云涧三寸的地方时,一阵墨绿色的光膜忽的显现。
  那美姬一愣,指甲便传来一阵疼痛,整个身子随之往后跃出了数十步远。
  她趴在地上难耐的咳着,满口满口黑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浑身弥漫在一阵淡淡的黑雾里头,白玉无瑕的脸上突兀的显现出几道异样的纹路,衬得整个人更加的可怕。
  美姬眉眼露出几丝迷惑,艰难的歪了歪脖子,低低的呻吟声从嘴角吐出,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意外。
  “主君……”艰难的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倒在地上,美姬这时才表现出几分焦急而又复杂的情绪,连着语气都低沉忧戚了数倍,“主君还等着……唔!”
  语音没在最后的音节里,墨烟四起,身形化成了一阵浓雾朝着殿内的青铜柱内没入,没了踪迹。
  殿内复有恢复了宁静,除去榻上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殿外月色清莹,山腰处的桃花花容艳丽,似乎不曾改变什么……
  幽暗的底下,阵阵寒意。
  岸边朵朵色泽艳丽的彼岸花,妖艳的花枝以极其宽容的姿态盛开着,地府唯一不是阴暗的色彩却是以另外一种极其难堪而又艳丽复杂的颜色在行者眼前绽放,带着一股窒息冰凉的残忍。
  阵阵冷香将幽冥深处的血腥味熏染的十足恐怖。
  奈何桥悠长,走在上面的人个个衣着单薄,面色青白,目光呆滞,却机械的维系着亡后头一次的秩序,不争不抢,不挤不涌……端得是一片透着死气的祥和……
  杜少康稳稳的落在桥头的那段,直直的盯着过往魂魄呆滞而又颤抖的情态。
  麻衣苍老的孟婆笑意阑珊的端着一碗碗浑浊不堪的孟婆汤动作粗俗的往那如若鱼肉的阴魂灰败的嘴里灌,灌完后还似打量货品啧啧称好。
  与其说少康讨厌这些,不若说是可惜的保持距离,因为他总觉得,死了之后就应该归到这里,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还是立在地上的凡人。这是众人所必须历经的终点。
  酒气和着花气,闻起来的滋味像是置身寒冰地狱的囚室里的囚犯身上散发出的破败而又瑰丽的错觉感。
  少康启开酒盖,选了个离那杂处较远的地处静静的待着。
  果然,不消片刻,要找的人便觅着酒气而来。
  少康闻着身边浓烈的冷香,皱了皱眉道:“冥君,可是又熏了几重沉香?”
  姗姗来迟的冥君脸色一僵,尴尬的道:“怎么了?”
  少康沉思片刻道:“冥君府上的彼岸花虽多,但敢以它作为香料的,却独独你一人。”
  他拈了个诀,手上瞬间出现了一朵艳丽妖花,两指轻轻一捻,细长的花便碎成了粉,带着一贯的冷香,深深一吸,额角便会产生一种状似眩晕的模糊感。
  这阵模糊感让他有种回溯远古的印象,只是感觉太过虚幻,所以宁愿不要。
  少康本意是想通过此举来警戒冥君,怎知侧头一看便瞧见那人毫无异样,神色冷漠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冥君轻轻一笑,抢过了少康手中的酒,饮了一口,道:“吾知道上仙所求何事……”
  他刻意的顿了顿,少康便问道:“那云涧的前生今世,可通过你府的三生石看上一看吗?”
  冥君一愣,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却是晦涩的笑了笑:“吾以为上仙是为了留那人性命才来本府,怎么现如今倒像是……”他刻意的盯着少康,如冰峰的眼眸通过无数个狡诈的阴魂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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