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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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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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刀打起来还蛮带劲的,心中正高兴呢,冷不丁一刀扎进泥里,把土块打得老远。我连忙把刀从泥里拔出来,刀尖上晃着块泥巴还没掉下,就听见背后一阵笑声。回头一看,是当地女青年李小梅。

她是捆个子组的组长,扎着两根小辫,穿一件浅色蓝格衬衣。

笑完了,她才对我说:“打得很好,我跟你捆。”

我心想,刚才还笑我,现在却说“打得好”,口是心非,你乐意跟就跟吧。

我举起芟刀,追赶前面的刀手,但越急打得越乱。慢慢地,我被拉得越来越远,芟刀甩出的小麦乱糟糟的。

我偷偷回头,看到李小梅正费劲地理着我甩下的小麦铺子,汗水浸透了她的蓝格衬衣。

她见我站下来,就说:“我觉得你撩成趟子挺好。”

我听后改了过来,果然,甩出的小麦整齐多了。

偏偏这时,“哗啦”一下,我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只听见后面“噗嗤”一声又笑了。

我最恨这种幸灾乐祸的人,回头瞪她一眼。只见她笑嘻嘻地手里提着个芟刀耙刺。原来,芟刀坏了。

我只好拎着那坏耙刺去修理。

修好后,我扛着芟刀往地里走。李小梅跟着我,说:“你跟那些刀手***吧。”

我知道,那样我就可以少打一些,重新开始。

我不理她,向刚才落下的一段走去。可能她知道了我的脾气,也不再吱声。

一会儿,其他刀手午间休息了,我执意要打到头。

我让她去休息,我自己可以一个人打和捆。

谁知她两眼一瞪,挺不满意:“你再说一遍?”然后说:“咱们一块儿追上他们再休息嘛。”

我不再说话,猛劲干了起来。太阳如火一样烫人,我浑身像出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也埋头一声不吭地整理那乱七八糟的小麦趟子。

四周静悄悄地,突然,从地头休息的人群里窜出好几个人来,有的拿芟刀在前帮我打,有的帮李小梅捆。

来帮忙的老乡说:“你不熟练,慢慢学,不要累坏了。”

知青说:“你就不知道吃饭呀,给你留着五个饼和黄瓜,在衣服下盖着呢。”

打到地头了,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己干的活,比上午好多了,芟刀打过的麦茬,贴着地皮,整整齐齐。

李小梅也坐在最后一个捆好的小麦个子上,瞅着我打的小麦说:“你现在打得好极了,我坐在这儿看得高兴。”

晚上,一抹红霞,打扮着堆起一溜麦垛的大地,我们坐马车回家。

一天下来,我成了大花脸,累得浑身酸痛。

“龙首破云腾,凤尾浣涧垂……”

坐在我左边的当地青年杜义田吟了两句,这不是我写的吗?

没想到,这才几天,我的那首诗词习作,竟然被蔡景行传到当地青年中,被他背得滚瓜烂熟了。

我无声地笑了,心里有点得意。

坐在我右边的李小梅递给我一个宝塔样的笼子,用小麦杆编织的,非常精细,里面还有两只叫蝈蝈。她告诉我:“叫蝈蝈每天中午都会叫,很好听的。”

我累得不想说话,她又告诉我:“这么一转,宝塔笼子就会露出一扇门,然后拿点西葫芦的花放进去给它吃。”

她看我傻傻地笑着,大声嚷着说:“你听见了吗?送给你,好好养着啊!”

我接过蝈蝈笼,杜义田伸手抢去。

李小梅又一把夺回塞到我手里:“这是给你的,好好拿着!”

  
 90、抢收动员 '本章字数:164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2 09:59:30。0'
天又下雨。

开一天队委会。

上午讨论到知青盖房子的事,引起了一场争议。

今年,知青点盖了一排新房,只够给女知青住,还有30多个男知青仍然住在清真寺。按照计划,明年要再盖一幢。

可是王队长提出,明年知青点盖房的事要重新讨论,因为今年生产队修建猪舍需要大量木料。

这事是插队干部最关心的,可是老孙和老邵都不在,我就说:“该吃晌午饭了……”

会议中断。

我在吃饭时,找青年班子沟通了这件事,统一了思想。

首先,明年知青点的房子必须继续盖。其次,要帮生产队积极出主意修好猪舍。最后,就算盖房一事与队委会达不成共识,也不要和他们闹矛盾,要让他们了解知青是顾全大局的。

下午,队委会继续。

我和几个知青队委帮生产队算了一笔账,修猪舍的木料需要多少?盖知青房的木料需要多少?现在木料还差多少?再说,修猪舍的木料规格小,盖知青房子的木料规格大,不要把队里现有的大木料全都划成小木料,可以到知青点备用木料中来串换一些小规格的。现有木料在保证完成队里猪舍修建后,余下的大木料加上明年还可以捞更多的漂流木,应该不至于停下知青点的盖房。

王队长见我们讲得头头是道,转变了口气,说:“只要知青点能把零碎木料拿出来,修猪舍也够了。明年知青房还是要盖的。”

其他队委也纷纷发表意见:“知青房不盖不行啦,还是要先考虑知青盖房,猪舍简单修修能过去就行了。”

下午五点,生产队开贫下中农会,让我们五个知青作为代表参加。

几天来,老天爷和我们作对,雨水连绵不断,地里的小麦出现撑芒,有发芽的危险。

为了抢收小麦,交第一车公粮,生产队贫下中农召开了“抢收小麦动员会”。

贫协主任刘承新主持会议。

针对有些社员对队长有意见,不愿干活的现象,他说:“我们到底为谁干?为国家干,为自己干,为家人干!一切矛盾现在都撇开不谈,先从老天手中把粮食抢回来啊!”

他看了看我们,又说:“党和毛主席把我们抬得很高,上海知青一口一个向贫下中农学习,我们到底拿什么来给他们学习?”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没有人提要回家吃饭,大家争着要发言。

小牛一家都抢着说,小牛前几天手让机器扎坏,他没叫医生缝针,坚持干活。他打了头炮:“轻伤不下火线!”

接着是老牛,最近也不幸负伤,被不通人性的马给踢了,至今胳膊还肿着。他说“我不会说话,就一句:明天下地打芟刀去!”

这时,老牛的老伴一下子从炕里坐到炕沿,说:“老头、儿子都下大地干活了,我在家待着也没事,也去收小麦!不会打芟刀,还不会用镰刀割吗?保证不比你们一线的下地晚!”

李胜俊,揉着那患关节炎的两条腿,也开了腔:“打马草那活要比打小麦轻巧些,我想先上一线干几天,等小麦收完了再回来打马草。为自己干活,那还会舍不得力气?”

赵会鑫,卷着手里的烟,慢慢悠悠地说:“天太潮了,我建议马上把大耙拉到地里干活去,把扔在地里的麦穗搂干净,堆起来。要像往常一样过两天再去搂大耙,就可惜了。”

对这个建议,好多人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老贾有点口吃,干脆站起来,用手指点着,费劲地说:“我、我、我看,我们应、应该先搂那块长、长、长得好的地!”

“对!”大家一起跟着呼应。

王奎喜是个老实人,在底下站起又坐下的,他不想上台显摆。只见他清瘦苍老的脸,一身褪色的破罩皮沾满了泥土,带着几根焦黄胡须的嘴,张张合合的,声音很轻,说了两句,没人能听得清。

他坐下了,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摁住胸口,自言自语地说:“我没准备,这些话说不好,但是它们是从我心里蹦出来的。”

发言的人更多了。

“停停停!”主持会议的贫协主任把手举起,大家都看着他。

刘承新说:“我们要抓革命促生产,听说松树沟大队前几天开了一个批判大会,批判了一个富农,说他在春耕时借口手坏了不能下地干活,自制了一副“牌九”,拉拢腐蚀知青不参加劳动,一起赌博。批判时,那两个知青也被带上台亮了相。

现在的阶级斗争出现了一个特点:年老的阴险毒辣,不露声色;年轻的野心勃勃,不计后果。我们也要提高警惕,抓好阶级斗争。

不过今天晚了,大家肚子早就饿了吧,已经八点多了,散会!”

我们生产队也有三个富农,但没找出什么毛病,就只好用别队的事来“抓革命促生产”了。

  
 91、木头风波 '本章字数:14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4 17:09:05。0'
大田的麦收结束了,转入场院打场。

下班时,生产队交了第一车公粮。

把拉公粮的车送走后,天上下起了小雨,老乡叫它“关门雨”,说:“早上雨一天晴,关门雨下一宿”。

这一宿,开会开到很晚。

这是工作队召集大队的“一打三反”紧急会议。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参会者大部分都是上海人:来自于各生产队的知青骨干和插队干部。

生产队的年轻人已经厌战,昨天晚上团小组活动,就有当地青年提出,“一打三反”没有名堂,三年搞了三次,每次结尾都增加了矛盾,令人伤心。

今天早上出工时,老吴副队长坐在马车上也说:“什么么工作队?白天睡大觉,不劳动,晚上和我们闹。我们这些干大活的,一天下来早累了个屁的了,哪闹得过他们呀?”

工作队来到生产队已经好几天了,知道大家对“一打三反”有厌烦,正商量如何进行动员呢,这不,事情来了:

今天一早起来,黑龙江发起了大水,江面上晃晃悠悠地漂着好多木头。

老乡说:多年没见到上游漂下来这么多木头了,而且正好顺风,好多老毛子的大木头漂到了中方一边。

往年不顺风,不会水的老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木头漂走。

今年,站在江边,就能捞着木头,你说,能让木头白白漂走吗?

有社员心里痒痒得厉害,干脆不出工,去捞木头了。

老老实实去地里干活的社员下班回来,看到没出工的人都捞到了木头,个个脸上笑眯眯的。他们心里不平衡了,说:“队里如果没个说法,明天大家都不出工了!”

问题反映到工作队,于是工作队就以处理“不上工捞木头”事件为抓手,召开紧急会议,同时动员开展“一打三反”运动。

我对出席这次紧急会议的都是上海人很担心,因为知青点一直在捞木头。尽管知青点是以集体的名义,有政府的下江作业证,但农民不一定这么认为,他们会想:你集体户是大捞我农户是小捞,不都是为了盖房吗?为什么农民捞点木头就要搞“一打三反”呢?

我提醒自己,千万要注意两个问题:

一、不要让上海知青出面去搞以处理木头为开始的“一打三反”运动,这会引起农民与知青的矛盾。

二、即使要纠正农民捞木头的问题,也要注意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要区别对待,谨慎处理。

第二天,生产队开会。

上面派来的工作队作了一个很猛烈的发言,他把老吴副队长那天在马车上说的话作为反面例子提出来,最后还发问:“此人算是贫下中农吗?他的‘贫’字值得研究。”

我看见老吴的脸一抽一抽的,低下头。

会上还选出了“木头事件”处理小组,有我、李晶霞、刘承新。

这是我最不想干的事,我再三推辞,工作队不让。

我叹了口气。

随后,大队搞了一个“骨干培训班”。

培训班上,大队副主任老周作总结,他引火烧身,亮了自己的错误:不经请示,私用大队小船捞木头。表示所捞木头全部归集体。

老吴副队长一开始对这次要处理木头的事也来火。在地里干活时,他黑着脸,嘴伸得老长地叫着:“要抗就抗到底,我才不怕呢!”

大家知道他就是嘴头硬。有人戏弄他,拉起山东腔唱着调:“老吴――上面蚊子咬,下面瞎虻叮,这活怎么干哪!”大家全都大笑。

老吴偷偷地也忍不住笑。一会儿,他把脸一板,忘记了刚才“抗到底”的话,以一个队长的身份,大声向年轻人喝道:“快点干!别浪荡!”

但老吴看到大队副主任老周也自我检查,木头归公了,知道自己也抗不下去,就去屋后,扒开藏在草中的木头,让工作队查看。

他老婆为此还和他吵了起来。

我们生产队一共查出木头近五十根。

大队这时要派我出去搞外调,我心中暗喜:好脱离难点了!

但生产队坚决不肯放。王队长和老吴队长还一起来向我打招呼,让我不要有什么想法,并和我一起商量社员捞的这些木头怎么处理。

我知道,工作队决定由队里没收社员捞的近五十根木头,社员正顶得嗷嗷叫,他们不敢得罪社员,希望我能挡在前面,事情就算闹大了,我也是要走的人,不会留下后遗症。

  
 92、平息矛盾 '本章字数:13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5 13:49:53。0'
我被顶在了杠头上。

晚上,开了一个社员大会。

工作队会后把捞木头的社员都留下谈话。

曹士英和杜义田情绪很大,对工作队处理木头的决议不满。刚刚毕业回队干活的小乐说:“让我们挣工分?光挣工分能盖得起房子吗?”

曹士英干脆一口一个“操”字,把工作队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把手一指我说:“连你也算在内!”好在还算口下留情吧,没骂娘。

旁边的杜义田、小牛等人一听都笑了,笑这小子二百五,连工作队也敢骂,爽;笑这小子有点孬种,不敢骂上海知青,臭!

不过这一笑,把现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下。

轮到杜义田表态时,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要是大伙都同意这么处理,我也没意见。”

工作队挨了骂,此时忍无可忍,与这些捞木头的农民争了起来,让他们几个“要老实一点”呀什么的,弄得很僵。

我知道肯定是这么个对立的场面

会前我就向工作队建议过,先个别做工作。但工作队批评我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没办法,只好陪工作队一起和农民谈话吧,但我提醒自己,注意口气,不要对立。

看工作队和农民越吵越凶,我也插不上话,就走出房间,细细地在心里分析这件事。

我认为再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会使“木头处理”陷入被动。

我让李晶霞出来,去劝工作队结束这次谈话。

李晶霞一会儿跑出来对我说:“工作队坚持一定要谈下去。”

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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