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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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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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把写信的任务交给了我。

会后,我去砖厂值夜班烧窑。

这活儿不重,就是添煤,加一次煤要十分钟,可以烧半个小时。我利用这半个小时,凑着炉膛中的火光,断断续续地给陈国明写信。

呼呼的西风扑进窑洞,我紧紧偎在炉膛边,半个身子是暖和的,半个身子是冰冷的。思路不时被寒冷打断,瞌睡也来干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写了四张信纸,天已经大亮。

收好笔纸,呆呆地看着炉膛,跳动的火苗晃着光芒。我想,在人生选择这样的大事上,这封信能起什么作用呢?只不过是一种表达友谊的安慰罢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都像是这一炉子里的煤呢?靠在一起,才会有热量,才不至于熄灭。

  
 51、入团了 '本章字数:142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6 17:50:02。0'
叠稻埂又开始了,比去年晚了七八天。

我在田头抬头远望,东方瓦蓝的天上飞过一群大雁,三面兴安岭莽苍苍,春风劲吹,狂笑而过,带着草籽和花絮。

我的脚下,是经过一冬风雪残打的枯草,它们被春风抛弃。冰冻的大地,在春风中,在阳光下,感激得“热泪”满地。

我脱下帽子,敞开衣领,让春风吹进心里。

无意之中,我拿出了兜里的刮锹板。那是去年,我们刚下乡时,牛大爷被马踢了一脚,病倒在家,听说我们上了水稻地,就忍着疼痛,给我们新知青每人做了一个。

刮锹板很派用处的,当地老乡的锹大都是白象牌,如钢般锃亮,叠稻埂挖土时不沾泥。知青的铁锹都是万象牌,那铁麻麻栗栗,没挖几锹,就沾满了泥,必须用刮锹板刮一下,才能继续挖。

上午出工前,我正找这块刮锹板,邵子昂进屋告诉我:正式通知你,被批准入团了。

早在两个多月前,我去插队干部宿舍商量知青点的事,正好碰到在开队委会。大队团总支书记也在,他当着我的面对其他队委说:“等把队委会改选好,就抓团的工作。有的同志经得起组织的考验,上次考验到现在,表现一直很好。”

我知道他是在发出信息,对我进行鼓励。

所以,当今天听到入团的消息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淡淡地一笑,我对入不入团已经变得很沉静。

真的,好像没了第一次填写入团表格那样的兴奋了。

我已经老气横秋了吗?

可是,清晨上班的路上,大家不是还在笑我童心未泯吗?

当时我坐在马车上,发现了一群棕黄色的狍子。远远望去,它们一溜带着白色块斑的屁股对着我们,却个个扭过头来,傻呼呼地向我们张望。

我大叫大喊,站在马车上,跳起来起哄。狍子们感到我们“来者不善”,于是撒蹄快速奔跑,越过水沟,跃过草丛,窜进了树林。

一起坐马车的老乡看着我,说我像个孩子:“这儿傻狍子有的是,也值得你这样?”

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抬起手一看,有五六个水泡。

虽然在体力上我要比去年强壮,但一冬天戴着棉手套干活,双手的老茧已经褪去,光手用锹,毕竟有些不适应。

水泡在不断地摩擦下,挤出了水掉下了皮,露出了红嫩的肉,一握锹把就火辣辣地疼。

我并不在意,心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快下工时,下起瓢泼暴雨,我们躲进地营子避雨。

北大荒的天气有点怪,早晨还是晴空万里,太阳在初春散发出它火辣辣的味道。下午,突然积云四起,漫天大风,雨点子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下来。

“轰隆”一声,像要把整个地球炸裂一样的巨响,把老全吓得脸色铁青:“哎呀,这么响的雷呀!”

不知是闪电的反光呢,还是给吓的。

附近干活的几个城关上海知青也来到地营子避雨,天很冷,我们穿起棉衣,倦缩在一起。

冷得实在不行,我们和城关的知青就对拉着唱歌。

歌声传出地营子,飘荡在雷声雨声中。

雨小点了,我走出地营子,在草檐下欣赏这雷雨交加的变幻。

昏黄的天,像老人沉下的脸,拼命地用雨点鞭打这刚刚发绿的大地。

积云压在远处山上,一块一块的,缝隙中已经露出了蓝天,太阳的光辉透过乌云的边缘,把山坡打扮得斑斑点点。

也许是老天惩罚我偷窥它的妆扮,刮过一阵狂风,雨点向我扑来;一道电光像剑一样直穿入地,剑头好像经不住头上那块乌云的重压,弯曲着。宝剑的反光,把大地染上一层青色。

随着闪电,又是一阵霹雳,在山石崩裂般的巨响之后,“轰隆”的尾音拖了很久,像山上滚下了无数巨石……

雨过天晴,太阳含着胜利的微笑在西边高山上站着,好像经过雨水的冲洗,特别新鲜,金黄的;大地散发着潮湿的土气,刚刚发芽的小麦,像绿色的地毯一样,一直伸延到地的尽头。

我玩着那长于我四五倍的身影,回头一看,呵!太阳把一片彩云镶上了金边,满天里,尽是紫红橙黄蓝的晚霞……

  
 52、队长婆打架 '本章字数:1509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7 23:28:40。0'
早上,王队长老婆和老吴副队长老婆两个打起来了!

她们揪着头发,扯开衣襟,叫着喊着,在场院里泥泞的地上滚来滚去,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污和马粪。

正在队部等待队长分工的社员和知青围着看,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

有人幸灾乐祸地悄悄说:“南霸天和北霸天打起来了。”

所谓“南霸天北霸天”,其实是指王队长家住古城之北,老吴副队长家住古城之南。

生产队有个小小子,平时不好好上学,整天喜欢粘在队部,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转,人称“二队长”。只有他,知道要出大事了,惊慌地大叫:“打、打起来了!”然后一溜烟跑去找队长了。

王队长被“二队长”扯着衣袖拉过来,见自己老婆和老吴副队长老婆正打得不可开交,而社员竟然都在看热闹,顿时火冒三丈,拽起老婆,叫道:“回家去,不干了,谁受他妈这个罪!”

老吴副队长也赶来了,见自己老婆还趴在泥水里不动弹,白花花的肚皮上全是马粪,也来了火,喊道:“你他妈的,屋里去!老子不受这个罪,也不干了!”

打架的起因是这样的:

前些日子,王队长在安排今年种地计划时,决定生产队不再集体种菜分菜,补偿的办法是给社员多分一些自留地。

分自留地是个大事,王队长亲自负责,但他却把一块最好的自留地先分给了自己。

老吴副队长实在忍无可忍。

他对王队长早就有意见,家住在古城北头的王队长,今年新上任前,就向大队提了一个条件:当队长可以,但要在古城北头那儿挖一口井。老吴副队长不赞成,大队却同意了。大队还劝老吴副队长:算了,北头住着那么多社员,得利的也不是他一家。老吴想想就闷下了这口气。

哪想到王队长在分自留地时又来了这一招,老吴副队长发火了,在昨晚队委会上,同王队长吵了起来,会议不欢而散。

本来,其他几个队委都还是支持老吴副队长的,可是今天一早,形势变了。

生产队喂了好几头老母猪,每年都要给各家各户分猪崽子。原先定好今天早上队里分小猪崽子,这活儿让老吴副队长负责。

可老吴昨夜一宿没睡好,心里想:这打井、自留地的好处都让王队长整去了,咱咋地也弄俩个肥猪崽吧。

于是,家住古城南头的老吴一早没先去场院分工,而是直奔猪圈。猪圈就靠他家不远,他抓了两只最肥壮的小猪崽子往家走。

两只小猪崽子的后腿被老吴副队长倒提着,一路上叫得吱哩哇啦的。

有社员去场院的半路上,看见了,到了场院里便议论纷纷。

王队长老婆这天早早来到场院,听到这事,心里来气,便在人堆里鼓动。

见南头老吴副队长老婆也来到了场院,王队长老婆就冲着她嚷:“北头打井咋的?那是大队部批准的。哪有这样干事的,管分猪崽的先自个儿抓了好的去了!”

老吴副队长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盯着王队长老婆吼起来:“你说谁呢?你说谁呢?”上去一把,把王队长老婆的头发揪在了手里,于是俩人打了起来。

这下好了,两个队长各自拽着自家老婆回家不干了,不要说猪崽子分不成,连队里的活也没人安排了。

社员气得直嚷嚷:“他妈的,井挖好了,自留地分好了,猪崽子抓好了,队长又都不干了,这还像话嘛!”一哄而散,都回家种自留地去了。

知青也起哄:“回去歇着喽,该打牌的打牌,该看书的看书!”也一哄而散了。

今年,队里的春耕生产进度本来就大大落后于别的生产队。

因为自王喜奎当了队长后,他提出了一个主导思想:要想多分钱,必须搞副业。

春天一到,他已经往外派出两拨搞副业的人马。按理说,这也没什么错。

没想到春耕来临,两拨人马不仅回不来,而且纷纷回生产队要求加人,否则完不成任务,钱收不回来,那不白干了?

王队长不得不再加派人马,弄得队里三分之一的劳力都在外搞副业。今天两个队长再撂挑子,是雪上加霜,这地还种不种了?

场院里,就剩下刘承新、老牛、李胜俊仨老农,急得头头转,大叫:“回来!再闹意见也不能这样呀,就是天塌下来,也得把地种上!”

可是,人走光了。

  
 53、知青出工 '本章字数:15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8 09:50:13。0'
刘承新、李胜俊、老牛仨,先上俩队长家劝说,无果。再挨家挨户动员老乡下地干活,白跑了一天,没人听他们的。

农村和城里不一样。城里一有什么事,学生可以停课闹革命,工人可以停产闹罢工,但农民不行,天塌下来,也要把地种上!

当晚,上海插队干部、大队党支部紧急开会,决定由刘承新、李胜俊临时负责,不能耽误春耕播种。

会一散,刘承新、李胜俊又连夜去老乡家动员干活;插队干部则来到知青点,先找我谈,要组织青年春耕突击队,然后到各宿舍,动员知青明天全部上水稻地干活。

知青没什么多说的,大家保证明天一定出工。

第二天一早,我们来到队部场院,却没看到老乡。

贫协的刘承新、李胜俊对社员的工作失败了。

天阴阳怪气的,一会儿阳光满天,高空气爽;一会儿风雨狂呼,黑云层层。

既然答应插队干部了,不管什么天气,我们都要出工!

套了三辆马车,四十多个上海知青,一色的绿棉袄,向西边的稻地飞驶而去。

这身棉袄是下乡出发前统一发的。

有很多人一直认为只有去兵团农场的才发“知青装”,其实,当时去黑龙江插队的知青也发了一整套的绿色棉袄棉裤,还有棉大衣和羊皮帽。

下乡一年多,有的已经两年多了,这些棉袄有新有旧,深浅不一,但基本色调是一致的。清一色全是上海知青下地干活,这还是第一次。

大家很兴奋,唱着歌,好像是中学组织去学农一样。

但我们不再是学生,我们是春耕的主力。

只有撒稻籽的,是队里三个不敢不下地干活的富农。这三个富农都是干活的好把式,虽然年纪大了,但每年种水稻,都是他们撒籽。

稻地里拉水耙的、拉水滚的、背稻籽的、抹稻埂的、放水的都是上海知青。

我带队拉水耙,这是种水稻时最累的活。

黄色的水裤和水靴,紧扎在一起,上衣塞进裤腰里,再扎上一根麻绳或铁丝,大家逗趣地说:“这是民兵海军的军装。”

水耙是木头做的,一米多宽,有扶手,前面用马拉着,我们在后面用手扶着木板,见到高出水面的浮土就用力压下去,直到整个稻池里不见土只见水。

早上稻池里还有薄冰,水冰凉刺骨,泥浆溅得我们满身满脸,我们还是像乐开了花的孩子一样,欢奔在水田里。

水稻地里,除了“喔,唷,驾”吆喝马儿的喊声外,各个工种之间互相传递和催促的话都变成了上海话。

三个富农听不懂,但却能看懂我们干的活,很默契地跟在我们后面撒稻籽。

干起活来也容易统一指挥。碰到比较大的土包,我们就吆喝马儿聚在一起,把六七个水耙排成一排兜水。水被我们逼得无处可逃,乖乖地漫上土包。然后我们一起站上水耙用力,大声吆喝着马,把高高的一大块土包整个刮向低处的水里。

身上的水裤水靴已是千疮百孔,根本挡不住水。再说拉水耙经常滑倒在水里,水从袖口、衣领处灌进来,浸湿了我们里面的衣服,包括内裤都已经没有一丝干纱,穿在身上的水裤水靴只是为了能保暖一点。

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就去稻埂边上喝一口烧酒。

几天下来,老乡还是不肯来水稻地干活,但稻田的播种在照常进行。

一块块稻田拉平了,撒上了种子。甩在我们身后的,是一片片镜子般的水面,水面下,是悄悄发芽的稻种。

我们用延长劳动时间的办法,来弥补劳力不足的问题,早晨五点半上工,下午六点半下工,回到知青点都已经七点多,天都黑了。

每天水里来泥里去的,衣服浸透了泥浆,硬得像板纸一样。下班太晚,人又累,实在懒得洗衣服,就找干净的穿。我已经把所有衣服拿出来轮穿一遍,再没有可穿上身的衣服了。

天气倒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中午,太阳出来,潮湿的衣服捂在身上粘乎乎的,我脱下帽子,汗淋淋的头发上,热气腾腾……我们干脆光着膀子干活,尽可能省下衣服明天再穿。

还剩下最后七八个稻池,明天,就可以拿下水稻地。

火辣的太阳把我晒得黑里透红,整个背脊上如同火燎一般地烫,在衣服的摩擦下更觉得疼。

下班时,我们跳上马,朝着停车的地头大跑起来。在马背上,大家挺直身子,随着有节奏的起伏,望着远方,唱起了歌:“套杆在手挥四方,纵马放牧任驰骋……”

  
 54、拿下稻地 '本章字数:146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9 07:25:21。0'
今天端午节。

一些老乡早已经把家里的自留地种好了,想想再在家里待着也太不像话,开始陆陆续续地随着知青到水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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