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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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之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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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的笑容依旧,但是语气中却多了一丝冷淡。


☆、Happy Birthday(7)

  凌晨三点多关景祺才回到家里。自从苏一夫搬来以后,他每天下班都尽量安静,连灯都尽量不开,在洗漱之后就直接上床睡觉。
  “回来了?”
  正蹑手蹑脚悄悄走进卧室的关景祺,被黑暗中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背又撞在了门上。他听到从床的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桌上的台灯被打开,昏黄温柔的光线充盈了房间。
  在苏一夫的注视下,关景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种时间这里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大概是下午受到了惊吓,所以现在有点神经过敏而已。
  “过来。”
  坐在床边的苏一夫向他张开了双臂,扬了扬下巴。他高兴地走了过去,侧身而坐,依偎在苏一夫的怀里。苏一夫的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身体,在他的头顶落下骤雨般的吻。
  “这么晚还没睡啊?”
  “发生那种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苏一夫轻轻拍了拍关景祺的后背,轻声说,“今天你吓坏了吧?”
  关景祺老实地点了点头,却不忘为自己解释一句:“我可是差点就被抹脖子了。”
  苏一夫母亲那时因疯狂而扭曲的面孔直到现在还鲜活地浮现在关景祺眼前,当时觉得很恐怖,可是现在他觉得她很可怜。
  “你妈妈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你真的不用回家看看她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关景祺焦急地抬起头,毅然地直视着苏一夫,说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忧虑,“你妈妈该不会是因为我们的事受到刺激所以……”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苏一夫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话。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才再次开口:“我妈妈很久以前就有点不太正常了。从我上小学五年级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就全部都在我妈妈的监视之下。放学的路上要花多少时间她都算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是晚了十分钟都会被她责罚。回家以后,她就看着我做作业,做辅导题,没有一天间断过。”
  “也许你觉得我妈妈只是比别人严厉而已,我也曾经这样认为。我妈妈怀着我的时候,我爸爸发生意外去世了。那时周围的人都劝她把我打掉,趁着年轻再找一户好人家。可是我妈妈根本不听,坚持把我生下来,还特地取名为‘一夫’。她一个女人带着我很不容易,这些我都明白。”
  说起以前的事,苏一夫的脸上写满了怀念。
  “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回去。上高中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跟我妈妈之间绝对不可动摇的东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我妈妈已经不把我当做儿子看待,而是把我想象成
  了自己的丈夫。我那个时候每天都很害怕。她也不想这样,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也看出来,她控制不了自己。能够直到我高中毕业我们都还在人的界限内,我妈妈付出了不少努力。那个时候只要她稍微放弃了理智,我是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的。之后我从不回家,也是这个原因。”
  作为母亲却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爱情,进而家庭、亲情、自己以及儿子的人生也全部因此而扭曲。对于这个充满了绝望与罪恶的事实,关景祺惊愕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地方、那个人身边,我都不能再回去了。我妈妈已经快要不行了!那年暑假的事你还记得吧?我从你那回去以后,她的理智就崩溃了。我挣扎着躲进自己的房间,她却在门外一边大喊着‘不把你交给任何人!’,一边像疯了一样拿着菜刀砍门。我当时想不如干脆这样死了算了,所以就有了这几条疤痕。看到我的血她才清醒过来,可是我们都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因此做了一个约定——上大学离开家里以后,就再也不回去,把家留给她一个人,直到她从这个罪孽深重的幻觉中醒过来。”
  “可是…………”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关景祺犹豫了一下,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虽然跟苏一夫的母亲只见过两次面,但是他也感觉到了那份非同一般的执着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减少。
  苏一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虚无朦胧的视线中满载着悲哀。
  “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了她。除了远离,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回应她的渴望,我们都会被毁掉,连做人的资格都会丧失;如果留在她身边却一直拒绝,只会让她更痛苦。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她从小把我养大,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她流着眼泪求我,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就这么甩开她的手。人有时是会这样的,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就是做不到。所以现在你知道了,我除了你,除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关景祺似乎能够理解苏一夫的决绝,有些时候半吊子的温柔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伤害,看似残忍的选择实际上却是最明智的。
  “所以放假的时候一次都不回来吗?”
  看到苏一夫点头,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可以来我家啊!”
  苏一夫暗淡的脸刷得明亮起来,眼神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半天才开口:“我也有没信心的时候,害怕被你拒绝或是叫我回自己家什么的。”
  “如果你说要来我家,我高兴都来不及,才不会拒绝呢!”
  想到苏一夫每次放假都不回来时的失望以及不安,关景祺就忍不住抱怨几句。
  “都是我的错,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那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打人。那天我就是发烧没力气,不然非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关景祺说着瞪了苏一夫一眼,“想起来我最近真是挨了不少打,而且每次都是因为你。”
  “那我就一次补偿给你。”
  苏一夫突然把关景祺压在身下。
  “怎么看都是你得到好处吧?”
  这算什么补偿,关景祺嘴上不满地叨念着,手却已经紧紧环绕在苏一夫的后背。
  “那你到底要不要?”
  “要!”
  发出一声像个等待喂食的小狗似的兴奋回答,他献上浓烈的一吻。
  “不过这个绝对不算补偿,你要另外补偿给我。”
  “没问题。”
  在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微细的晨光也从窗帘的缝隙中溜进来,给室内带来并不刺眼的明亮。关景祺闭上眼睛驱赶彼此注视时的羞涩,却听见黏膜与皮肤摩擦所带来的好像捏碎熟透的桃子的声音。身体中流窜着鼓动的激荡,他难以抑制地从齿间逸出甘美的叹息。
  全身的细胞仿佛经历了一次欢欣鼓舞的洗礼,在喜悦的狂潮退却以后,两人都被困倦所包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关景祺看着面前摊开的英语习题不由得叹了口气——完形填空二十道题居然错了十七道。六年没碰过英语,虽然二十六个字母现在还都记得,但是单词起来却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组合。他听到厨房传来苏一夫把炒蛋倒进盘子的声音,于是收起习题集,走进了厨房。
  “怎么了,刚睡醒就垂头丧气的?”
  “英语我一点都不会,二十道题就对了三道。”
  关景祺一边盛饭一边回答道。
  “不是吧?一共才四个选项,就算按照概率你至少也应该对五道。”
  “是啊,我的水平就是在随机水准之下。”
  虽然是事实,但这却是个伤人的事实。关景祺没好气地说。
  “只剩不到四个月就要考试了,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通过。”
  “我可以帮你,高中的东西我大概还会。”
  苏一夫把炒蛋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关景祺听了简直喜出望外,他记得苏一夫高考成绩超过了七百分,如果他可以辅导自己的话,也许通过考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平时苏一夫的工作并不轻松,经常加班,有时两个人一整天只有在关景祺凌晨下班回家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只有周末的时候,两个人才能有时间相处。苏一夫会辅导他学习,累了的话就一起出去吃点东西。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意见不合,但是
  比起吵架,说是情人间的拌嘴更加合适。
  然而到了六月中旬,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炎热的天气。关景祺一个人住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很热。但是当两个大男人不得不挤到他父母买的那张单人床上时,问题就来了。无论在怎么挪动都好像靠着一个火炉,醒来的时候身上永远都是汗淋淋的。
  关景祺有时干脆睡到沙发上,只是经常这样有点脖子痛。虽然想过换一张床,可是关景祺的卧室实在空间有限,放一张大床的话就没有办法打开门了。
  “旁边的房间不可以用吗?”
  终于忍无可忍的苏一夫提出了长久以来存于心中的疑问。
  “那是我父母的房间。自从他们去世以后我就一次都没进去过。”
  他这时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父母的死亡。他害怕打开房门以后,面对着那空荡荡的房间,品尝着那种曾经与自己最亲密的人现在都不在的悲凉。
  不过也许现在是时候面对这个早就该面对的事实,他不可能抱着虚无悲哀的幻觉活一辈子。犹豫了一下,他终于下定决心:“你说得对,我们可以住到那间房。”
  从抽屉中拿出那把许久未用的钥匙站在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手竟不由地颤抖起来。


☆、Happy Birthday(8)

  太久没有使用过的门锁已经有点生锈,关景祺小心翼翼地试着开启,终于打开了房门。迎面而来的是积蓄了六年的灰尘。
  如果当年没有那么逞强,而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出来就好了,关景祺心里暗暗地想道。看来不经过一番打扫,这个房间是无法使用了。
  “我去买两个口罩。”
  被屋里的灰尘呛得一直咳嗽的苏一夫说着就走了出去。关景祺一个人站在房间的门口,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房间里东西都是从原来的家里直接搬过来的。在买这个房子之前,他一直跟父母住在只有20平方米的平房里,那时妈妈总是唠叨着如果住进楼房就要把家里收拾得漂漂亮亮。他还记得来看房时妈妈那好像回到少女时代的喜悦神情,还有自己跟着爸爸站在旁边笑话她的情景。
  如今那两个人都不在身边了,仅仅六年光景,对于关景祺来说竟然恍如隔世。迟来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倚在门边,轻声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叫了声“爸爸,妈妈”。
  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苏一夫手里拿着两个口罩风风火火地进来,把其中一个塞进了关景祺手上。
  “你是不是因为不想打扫所以从不进来?”
  戴着口罩说话发出的声音都是闷闷的。看他左手拿着扫帚、右手拎着水桶的样子,关景祺不禁笑了出来。
  “没错,我就是不爱做家务。”
  总算把厚厚的灰尘清理干净,关景祺拿着抹布开始擦拭家具。拉开父母的床头柜,里面还放着六年前他们收集的补习班传单。他上高中以来成绩就不如从前,分班考试也没有考好,被踢出了实验班。那个时候父母非常担心,说了他好几次,还要他在暑假的时候去上补习班。
  看着已经泛黄的传单,眼泪又止不住似的流出来。
  “怎么了?”
  大概是听到他的抽泣,苏一夫走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看,他们还准备让我上补习班呢!那时我努力一下的话,说不定高三又可以回到实验班,继续跟你坐同桌。”
  想要尽量开朗地说话,声音却干涩哽咽。苏一夫把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
  “由我做你的补习班,你的父母一定可以安心了。”
  苏一夫后来的确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成了关景祺独
  家的补习班老师。自从他发现关景祺那张只得了二十七分的英语试卷之后,就开始了他所谓的“斯巴达式”英语训练。不仅要求关景祺每天背一篇英语课文和三十个单词,还进行不定时抽查,只要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苦不堪言,但是成绩却进步得很快。最好的一次还考了班里的第三名。最后几次模拟考试成绩也都在合格线以上。
  几次模拟考试的结果让关景祺又有了信心。一个星期前特地跟老板请示换了班,希望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可以好好休息,然而不知是生物钟调整不过来还是太过在意明天的考试,他就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睡不着啊?”
  在关景祺来回翻了十几次身之后,苏一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随随便便“嗯”了一声,关景祺又翻了个身。
  “我高考前一天也是躺在床上睡不着,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又是“嗯”了一声,关景祺心里却偷偷想着有好方法就快告诉他。
  “闭上眼睛。”
  关景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动。”
  乖乖地等着下个指示,可是苏一夫却迟迟不开口,关景祺终于等不急了,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
  “你这也叫经验啊?我要是闭上眼睛不动就能睡着的话就不叫失眠了!”
  这根本就是被耍了,关景祺恨恨地说。
  “我是说真的,你现在不睡,明天考试可就没精神了。如果在考场上睡着就惨了。”
  “你这么说完我更睡不着了!”
  关景祺现在的压力反而更大,想着必须要睡什么的却更加难以入睡了。
  “那要不要做?你每次做完都睡得很快。”
  “不要!”
  每次做完都精疲力尽当然睡得快,可是第二天要睡到中午才会有精神,而且明天要做考试这么圣洁的事情,今晚怎么能做这种事?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出的都是些馊主意。关景祺越想越生气,偷偷踢了苏一夫一脚。
  “干嘛突然踢我?”
  “生气。”
  这种话无论用
  什么语气说听起来都像在撒娇。
  “真拿你没办法。”
  苏一夫起身打开了灯,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莫非是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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