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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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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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是一排建在树林上的长廊,招娣一拉宝龄的衣角道:“大小姐,那儿应当是给权贵们今日赏月、看热闹安置的。”

宝龄微点下头,朝长廊上望去,果然见依稀有几个人影却被树林遮盖住,看不太真切。只见那马车在林边停下,那马车夫掀起帘子,似是恭敬地迎候。然后,有一男子跳下马车,那男子落了马车,便伸出手,片刻,一只雪白的手搭了上去,一个穿鹅黄绣花旗袍的女子,慢慢地走下车来。

宝龄的之以理还在那男子身上,却听身旁诱人道:“呀,原来是少帅夫人!”

“可不是,怪不得,听说那位少帅夫人姓马,闺名宛琪,是马副官的女儿,亦是警察厅马老厅长的侄女,如今新厅长的堂妹,两年前刚嫁给了少帅。”

宝龄不知她们嘴里的少帅指的可是阮素臣的大哥,那位阮家的大公子阮文臣,听得她们说起那些熟悉的名字,不觉竖起了耳朵,却听一旁有人轻笑道:“顾大小姐!”

她一转身,眉头挑了挑,随即笑了:“拾巧!”

那被围在中央的女子,不是拾巧是谁?原来这群女子嘴里的巧姑娘,便是拾巧。那么她们嘴里的“爷”……宝龄正待开口,已听拾巧道:“爷在树林长廊里相候,小姐请移步。”

听到这句话,那群姑娘们再也顾不得看谁家夫人了,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有惊讶的、有好奇的,居多带着一丝探究。

被人这么瞧着,宝龄实在不太自在,抚了抚额头,她朝拾巧道:“麻烦你带路。”又朝招娣使了个眼色,招娣即刻领会,不再跟上前去。

宝龄一走,那些姑娘便将招娣围住:“喂,你家小姐是哪户人家的?与九爷认得么?”

招娣一愣,还是道:“我们是虎丘顾家,刚才那位,是咱们的大小姐。”

一群人立刻噤了声,都说青莲会的九爷与顾家大小姐有了婚约,竟是真的,否则怎么七夕之日,相约在此?

可这位大小姐……惊讶好奇的目光已有大多转为不屑与酸意。

……

宝龄由拾巧引路,来到了长廊中,相对湖边,这里安静了许多,长廊中细碎的话语随着风传入耳中。

“一别多日,邵公子别来无恙?一年前要不是邵公子相救,妾身怕已遭贼人暗算。”一个柔糯的女声道。

“举手之劳,阮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声音低沉,优雅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慵懒,宝龄脚步顿时一怔,却听人唤道:“顾大小姐!”

宝龄抬头,便看到出声唤她的,正是刚才最先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个男子,细看之下,也不觉有一丝错愕:竟在这里碰到了马俊国!

随即一想便是释怀。对了,马俊国,不正是刚才那群女人说的新厅长?

马俊国朝宝龄身边张望了片刻,见她身旁只有一个拾巧,神情不免流露出几分失落,随即却又笑道:“未想在这里遇到顾大小姐,顾大小姐是一人来的么?”

宝龄笑笑,正要开口,却听那个淡淡的声音道:“顾大小姐,是在下邀约的。”

邵九一身墨色的袍子,撑的肌肤更是白皙,而一双眸子却黑得深沉,唇边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正静静地望着宝龄。

与此同时,那位阮少奶奶竟亦是一怔,原本不经心的目光扫了过来,直直地落在宝龄脸上。

马俊国赶紧道:“顾大小姐,这是舍妹……宛琪,这是……”

话还没说完,马宛琪便轻轻一笑:“虎丘顾家的大小姐,我与文臣成亲之时,咱们见过。”



捌拾陆、七月初七夜(二)

宝龄自然没有见过这位阮家少奶奶,几年前去吃喜酒的是真正的顾大小姐。她曾经听说过,阮大帅身边有个极为信任的副手——马副官,是江南警察厅马厅长的兄长,马俊国的大伯,却原来阮家大公子娶的也正是那位马副官的女儿,马俊国的堂妹。

这位少奶奶珠圆玉润、五官鲜明,是一种极有福气的美,怪不得阮家会喜欢,叫她做了大儿媳。宝龄匆匆打量一番,笑一笑,落落大方道:“阮少奶奶。”

马宛琪笑一声:“算起来,顾大小姐是文臣的表妹,我就随着文臣喊你一声宝龄,你若不嫌弃,便叫我表嫂与宛琪都可。”

“表嫂。”宝龄展颜一笑:“对了,我爹前几日去了南京,此刻,怕是已在与表舅叙旧了,不知表舅、表舅妈、大表哥与府上的人都好么?”

这些人对于宝龄来说虽是全然陌生,但场面话说说并不难,只不过除了刚提到的三个人,她实在不知道阮府还有哪些人,只好一笔带过。

马宛琪笑道:“都好。家母老家在苏州,我每年都会来此,原本文臣是陪我一道来的,只是姑父前几日来了南京,他抽不开身,便叫我来苏州一趟,顺便探望姑母,我一路听说今儿这里热闹,便来瞧瞧,没想到倒是遇到了宝龄。”

马宛琪这一声姑父姑母,自然是随着她夫君阮文臣叫的。宝龄应了一声,两人又寒暄了一番,马俊国已笑道:“好了好了,宛琪,你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生疏。大家坐下来再聊何妨?”

马宛琪朝宝龄笑一笑,跟着马俊国坐到了最角落边的圆桌旁,那圆桌边有一副竹帘,将几只桌子隔断开来,她毕竟是女眷,虽是跟着堂哥一起,但也需避讳。宝龄正迟疑,拾巧已将她拉到邵九身旁,小声道:“小姐,您坐这儿。”

宝龄一抬头,便看到邵九微笑着凝视自己,不觉心一跳,别过头坐了下去。

邵九移过目光,微微一笑道:“拾巧这丫头听说今日春申湖畔在选‘巧娘’,一时兴起,想来参加,青莲会都是一群男人,我想起她与顾小姐总算有些相识,便请顾小姐过来。”

原来如此。宝龄微微吐了口气,却又不知怎么,心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像是指甲划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很快便一闪而过,余音却绕在心头。

只不过片刻,她便调整了心态道:“那倒巧了,我房里的丫头也来选‘巧娘’,我倒不晓得要站在哪一边了。”

她本是无心之下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邵九的眉梢却微微地挑了挑,眼中似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确,人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

这句话为何像是别有深意?宝龄别过头去,邵九笑得云淡风轻,哪里像是别有深意的模样?

天色渐沉,拾巧已与那群女子会合,准备比赛。宝龄倚在栏杆边望去,招娣不时朝这边张望,咬着唇,神色紧张。

她不觉失笑:小妮子,怕是很看重这场比赛!她刚想开口,却见邵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道:“走,咱们下去看看,我答应了拾巧为她鼓劲,我可不想以后都吃不到她做的梅花糕。”

宝龄一怔,想起拾巧对邵九流露的信任,心想到,这信任原来不是无端的,邵九对拾巧,应也是不错吧?否则他亦不会为了拾巧,出现在这里。她想着想着,随即也笑了。

沿着小树林慢慢下坡,月亮已升上了天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安静下来,整齐地坐在湖边,听着那管事的婆子一声令下,手下便飞快地动起来,一时间静谧无声。

两人沿着湖面走,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俱都沉默不语。宝龄望向夏日夜色中的春申湖。

近看湖面,春申湖用一种极为极致的方法演绎的水的形态与秀气。水域或大或小、水面或阔或窄。湖面又如一匹平滑的绸,整片紫蓝色的天空仿佛松松泡泡地堆在湖里,有了银的灰色;偶有一块没被掩住的湖蓝则湛湛地发亮,一切变换成了一幅氤氲不开的水粉画。四周的农舍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湖面上,一艘艘船或停泊,或朝岸边驶去,是归家的人。

“你的伤好了么?”宝龄忽地开口道。

远眺湖外,岸芷丁兰,郁郁青青,草长莺飞,水天一色。春申湖衔远山:西南端的阳山,在一片夜雾中朦朦胧胧,极目四望,近处风荷起舞,远处烟树迷离。村庄、田野、还有温煦的晚风,都宁静着。

只是这片宁静,却叫她无端端地心慌意乱,她必须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邵九笑一笑:“嗯,好了。令尊的家事可处理好了?”

“算是……好了吧。”想起蒋氏,宝龄心情有些灰淡,唇边扬起一抹苦笑,“做错了事的人,也得到了报应,若她想到有这么一天,怕是从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些事了。”

来到这个时空,她一直小心谨慎,将自己藏得很深。除了大年三十那日不小心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连生,其余的时候,她很少对人谈及一些心里的想法,关于顾府的事是,关于自己的事更是。连生是她信任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叫她安心的人,相反,有很多地方,她对他还持有怀疑的态度。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却极为自然地便说了出来。

邵九的目光落在湖面,唇边不只是笑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每个人都要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了这样东西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择手段。若每个人都能预料后果会如何,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

湖面折射的波光映在他原本墨黑一片的衣袂,一丝丝流动的碎光,斑驳如丝绸般披泻而下,又似云层般袅袅萦绕,微风拂过,层层荡开,飘逸不在人间。

皮肤是雪一般的白,双眸却如水晶般剔透的黑,两种极致融合在一起,叫人错不开目光。

直到渐渐的,颜色才变得柔和、模糊。他的侧脸,像是有一丝寂寥,那么淡,淡得微风一吹便隐去,宝龄却还是感觉到了。

“你……”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瞬间敲击宝龄的心脏,心头忽然汇聚了许许多多的话,梗在喉头却只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为何竟是舍不得看他这般?仿佛用尽所以,甚至失去生命也是心甘情愿,只要他不再那么的……难过。

她忽然想起那个梦,梦中的女子,岂非亦是同样的感觉》

到底她是怎么了?宝龄猛烈地甩甩头,却听到邵九淡淡的声音传来:“出来了。”

“什么?”她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晴朗的夏秋之夜,不知何时已是满天的繁星,一道白茫茫的银河如天桥一般横贯南北,在春申湖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湖相对,遥遥对望。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不是牛郎织女星,又是什么?

“许个愿吧。”在她怔怔地一动不动之时,邵九却已执她的手,合了起来,唇边是温柔的笑容。

宝龄恍惚地闭上眼。相传乞巧这一日,民间的妇女都会乞求自己有一双灵巧的双手,亦向织女求赐一段美好的姻缘。

姻缘么?宝龄的睫毛轻轻颤抖,忽地睁开眼,顿时浑身僵硬。

那唇边含笑的少年脸颊靠得很近,近到只要她一动,便能触碰到鼻尖,连吐纳竟都如同相连一般。

她不是没与他如此靠近过,顾府的房中、邵公馆的地道中……可这一刻,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夜晚,她的心竟是猛烈地颤抖起来,无法自制。

“你怎么不许愿?”仓皇中,她开口道。

“我?”邵九微微一笑,“我已订了亲,何需再乞求姻缘?”

嗯?宝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几乎有些结巴:“那亲事,不过是约定,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没必要……”

“唉——”邵九竟是叹息一声,脸上有几分无奈,又像是促狭,“是约定。不过我与令尊说,可以让彼此先相处一些时日,小姐还不明白顺水推舟的意思么?”

顺水推舟、顺水推舟……宝龄蓦地一怔,竟是这个意思!

本来是一项约定,但若相处之下真的发生些什么,自然也是双方乐见其成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宝龄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顿时凝住。

邵九凝视着她,看了许久,一双手轻轻将她环住,眨了眨眼:“看来,顾小姐并没有这个意思。”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一对遥望牵牛织女星的亲密情侣,谁又知道,宝龄表面木然一片,心中却似翻江倒海。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鼻尖又传来那丝奇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气味,目光中的温柔如一汪春水,将她包围起来,一点点地融化。

“我……”宝龄张了张嘴。

忽地,他却低笑一声,轻轻松开她,嗓音低而有些沙哑:“顾小姐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紧张。我早已与令尊说好,过了今日,婚事的事便一笔勾销,至于那些坊间的传言,过一段时日便也淡了,日后顾小姐觅得如意郎君,我定会送上大礼。”

戏剧一般的起伏,让宝龄彻底怔住,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是过了今日。半响,她才退后一步,脸上挂着冷淡的微笑:“那就多谢九爷了。我大婚之日,定请九爷赏光。”

邵九眯了眯眼,望着她,漆黑如夜的眸中掠过一丝深邃的光。就在这一刻,不远处有人喊道:“姐姐?”

 

捌拾柒、七月初七夜(三)

“姐姐!”随着那声低婉熟悉的声音,宝龄蓦地扭过头去,便看到宝婳。而站在宝婳身侧的那个少年,白衣胜雪,衬得乌发与眼眸更黑,隔着距离,望着她,犹如初见时那般湿润如玉,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宝婳出门,原来是与阮素臣在一起。

目光对视间,玉龄忽地在心底叹息一声,绕了一圈,他们似乎又是回到了原来的模样。此刻他心中,恐怕是恨她的吧?她前些日子的心思怕也是白费了,可那又能如何?她终究不是那个“她”,无法感受那段留在他们记忆中的时光,更无法回应。

宝龄收拾心中那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展颜一笑:“我来介绍,这位是家妹宝婳,这位是……邵公子。”

而与此同时,宝婳的目光却正落在邵九身上,邵公子?邵公子……宝婳小鹿般颤动的双眸轻轻地一亮,邵公子不正是那位青莲会的九爷么?

这是宝婳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江南的帮会老大,之前一切的了解,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

他手段狠绝、心思冷酷,杀人不眨眼,被人称为“小魔星”……只是,她从未想到,他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一件寻常的袍子,只不过那般随意地站着,江风吹拂,他的衣袂沙沙地扬起。他的肌肤似乎太过苍白了些,琥珀般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流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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