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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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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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生看不懂,但能感觉到,那种柔光,仿佛能将一切融化。甚至有一刹那,他心底几乎有那么一丝不愿,不愿宝龄回头,看到那种目光。所以,他一直控制自己,直到那天夜里……这就是为什么,他忽然变得不想去青云轩,甚至避开她的原因。

连生的话虽然不甚明朗,但宝龄听懂了。她并不是个感官迟钝的人,相反,她有时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只是先入为主,又刻意避开,所以并未发觉,或者说,发觉了,也只是掠过而已。

此刻,这封信勾起了她所有的回忆。与阮素臣相处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最初的疏离,莫名其妙的话,忽然而至的笑颜……她本以为这是因为阮素臣虽是不待见她,但终归念着往日一道长大的情分。

现在想来,竟不是如此的。

若此刻她还想不明白,那她就是真的白痴了。

肆拾陆、情何以堪

正文 肆拾陆、情何以堪

明月的信,几乎是一封忏悔信。

“园子里那棵红豆树,是大小姐与四公子两人亲手所种,那一年开花结果时,四公子亲自摘下红豆,为大小姐编了一串手链,大小姐极欢喜那串手链,于是明月偷偷地藏起来,谎称找不到……”

“明月见大小姐与四公子约好见面,便叫人通传四公子,二小姐又躲进了衣柜里不肯出来,四公子去看二小姐时,明月再告诉大小姐,大小姐自然不乐意,那一晚,明月见大小姐与四公子吵,四公子有些无奈,明月心里还很高兴……”

“明月从未想过,会遇到一别多年的阿离,阿离是世间对明月最好的一个人,只可惜明月已是顾府的人,婚事亦不由自主,于是,明月只好偷偷地与陆离见面,却没想到,会被大小姐撞见。更未想到的是,大小姐居然会用那种方式,成全了我与陆离……”

“这些日子,明月已渐渐明白,爱一个人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明日会如何,谁也不知,明月只知,哪怕前路荆棘波折,也要与他一同走下去……”

“但愿这封信,能弥补明月之前所做的一切,解开大小姐的心结。四公子的心里,从未有过第二个人。”

……

洋洋洒洒的字,写了明月跟着顾大小姐的这些年,因为心中不满,所以故意使计离间顾大小姐与阮素臣,一边给二小姐与四公子制造机会,一边给大小姐与四公子制造误会。使得顾大小姐与阮素臣渐渐疏远。谁知有一次明月在后花园私会府外的情人,被顾大小姐撞见,她一连几日胆战心惊,在为大小姐梳头时,更是失手将铜镜摔在地上。却没想到,顾大小姐顿时发了一通脾气,叫人将她拖出去打了板子,还要将她赶出府去。

后来明月才知道,顾大小姐这么做,是为了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出府去,与相爱的人双宿双飞。明月是签了卖身契给顾家的,若不是被人赶出去,那么,一辈子都是顾家的人,哪怕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所以,明月左思右想,心中极为歉意,才有了这么一封信。

原来明月被撵走的真相,竟是……如此。

只是,这封充满歉疚的信,却叫此刻的宝龄不知该如何做。或许,若是一开始她便知道事实,也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然而现在,却又有些不同。这便是人的矛盾。

她忽然想:若一开始她便知道这些事,会如何对待阮素臣?阮素臣的气质一直是她所欣赏的,然而……纵然知道又如何?阮素臣心里的,终究也不是她。

若阮素臣知道一切的真相,会不会怨恨她占据了顾大小姐的身体?会不会……心痛?他心底的人,那抹香魂,已不知飘向了何处,就像宝龄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一般。谁也不能抗拒、谁也做不了主。

一切,都是命运之手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变得有些灰淡,目光落在墙头那副字画上。

这幅字画,是上次在字画摊上看到的,从那老板的口中,宝龄得知,这幅字画,顾大小姐曾经亦想买过。而第二次看到这幅字画,已在阮素臣手中,他仿佛漫不经心地就给了她。她拿回来觉得挺有气势,便挂在了花厅中央。她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当日那老板说不卖,怎么就卖了?后来一想,阮素臣是谁?那老板曾也流露过对阮家四公子的真迹很是崇敬的神情,想来阮素臣若想要,总有办法拿来,或许拿来之后,觉得不过如此,所以随手便给了她。

但此刻想来,他却并非随意地给。

目光又从墙头慢慢落到手腕上那串红豆珠上,良久,宝龄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要去青云轩。”

连生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漆黑的眼眸微微地一暗,脚步动了动,却又生生地停住,只看着宝龄走出去。有些事,他无法阻止,亦没有这个资格。只是,一颗心却为何像是被一根极细的丝线扯过,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将他包围住。

青云轩们门口,宝龄徘徊许久,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阮素臣蹲在园子里,微弯着腰,凝视着地上的一株红豆小树苗。纤尘不染的衣摆落在泥土上,他却似乎毫不在意,乌黑的头发柔顺地落在肩头,秀丽柔和的眉目,在光线下有一丝模糊。

宝龄心蓦地一跳,脚下一动,发出声响,抬头,便见阮素臣不知何时已站起来,望着她,目光深邃,平素云淡风轻的瞳孔深处,如冰雪初化般,泛着柔美的波光。

“结了果实。”良久,阮素臣移过目光,望着那株红豆苗道。

一片稚嫩的叶苗中,钻出些细细小小的红色果实,在风中轻轻摇曳。宝龄园子里,本也有这么一株红豆树吧?每一片枝叶、每一粒果实,都浸满了情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

原来这些,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诗句而已。

那些宝龄听来看来莫名其妙的话语与奇怪的举动,其实都在含蓄地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懂得的默契。

只是,花若败了,明年还会开;树若砍了,还能再种。感情呢?被时空与流年隔断的感情,还能回来么?

他只是在安静地等她明白,她“重新”戴上了那串红豆珠,他以为她懂了,可即便她此刻确实明白了,却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宝龄定定地望着那株红豆苗,陡然凝住,心中忽地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可奈何的伤感,一时竟分不清是属于顾大小姐残留的意念还是属于自己。

“宝龄……”阮素臣凝视她许久,终是伸手轻轻撩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眼底的柔情轻轻荡漾开去,连四周的风也静谧了几分,“别再闹了,好么?”

低柔的语气,有些无奈,竟还似带着一丝恳求。

他以为她在闹、他以为她在赌气,他一直等待,安静地等她发完脾气,只在原地,她一回来,便能看见他,从前一直都是如此。像是一个游戏,她喜欢玩,他也纵容她。只是,从未如现在这般,他忽然有种感觉,再也等不及。

可宝龄知道不是,她甚至直到今日才明白一切。她真想劈头盖脑地告诉他,不是,她并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无法回应他的一切。可她只是张了张嘴,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阮素臣的气息近在咫尺间,他的眼眸如水,却分明带着一丝疼痛,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的眼底的波光轻轻地熄灭了一下,随即却将她拉到怀里,动作分明很轻,却又那么用力,下颌在她浓密的发丝间轻轻摩挲,闭上眼睛。

一瞬间,宝龄忘了该如何反应,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应该推开这个怀抱,然而,一时间竟无法这么做。

宝龄一动不动,阮素臣也并没有说话,宝龄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他轻微的呼吸,仿佛不敢用力,怕突然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渐渐地,宝龄心中忽地没来由地酸涩,怀抱中的少年深海一般的情感不需要语言,透过春日薄薄的衣衫、肢体的温度便能感受到,她明知不该回应,但这具身体却似乎感同身受,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

不,不是顾大小姐的残念!宝龄心里想:若是,应该是满腔的柔情蜜意吧?有什么比误会重重的情人间冰释前嫌更值得甜蜜呢?若还有残念,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回抱他,又怎么会如她此刻一般,心底除了酸涩,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仿佛是无能为力的歉疚。

这种复杂的情绪像无边的水将宝龄淹没,让她不忍心将他推开。抱一下,只是抱一下而已,在现代,这可以算作朋友间打招呼的方式。宝龄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之后呢?她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任由其下去,不去理会,顺其自然,或是告诉他,自己变了心?再或是……将错就错?

好像,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宝龄刚知道阮素臣与自己的关系时,还暗自庆幸,这样也好,既然对方无心,至少自己更容易抽身离去,走自己要走的路。然而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当初没有装作失忆,简单干脆。

更何况,这并非两个人的事,其中,还有个……宝婳。好不容易处理好的关系,她不想又全功尽弃。

阮素臣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直维持僵硬的状态,这个怀抱他太熟悉,从小时候肆无忌惮地跳到他怀里,像是八爪鱼一般攀着他,到后来慢慢的有了别样的气氛,他都再熟悉不过,然而此刻,他却忽然不敢确定,他能感觉她心跳地很快,却不是那种心跳,而是,很乱。仿佛心中有许多事,在挣扎。他微微动了动胳膊,朝她看去,忽见一人慌张地跑进来:“四公子……”

居然是招娣。

宝龄背对着门,看不到来人,但听到声音却已反应过来,慌乱地想要脱离那个怀抱,而阮素臣放在宝龄肩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竟稍许用了一分力,但当他看到宝龄竟似微微哀求的目光时,终是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轻轻松开她:“什么事?”

招娣一路跑来,喘息未定,此刻看到房中的情景,更是怔住。大小姐不是已对四公子心灰意冷,这些日子反而跟连生那什么什么的,今日怎么会……念头闪过,她却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一时有些呆愣。

“招娣?”离开了阮素臣的怀抱,宝龄退后一步,一颗心已渐渐平静下来,虽还有些赫然,但语气已不见一丝波澜,见招娣呆若木鸡的模样,不觉咳嗽一声,想惊醒她。

“啊?”招娣一愣,看了看阮素臣,又看了看宝龄,如同下决心般地道,“招娣是想来告诉四公子,二小姐的事。”

“宝婳怎么了?”阮素臣微微颦眉,宝龄已开口问道。

“刚才府外来了人,被老爷请进书房,招娣隐约听见他们说起二小姐……不知,是不是来提亲的。”招娣踌躇片刻开口道。

给宝婳提……亲?宝龄一时愣住,向阮素臣望去,阮素臣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眉梢挑了挑,一时间,宝龄的神情有些古怪。

招娣这么火急火燎地来通知阮素臣,怕是体内热血少女的因子又勃发了,不愿见到有情人被生生地拆散,所以偷偷来告诉阮素臣。

若是之前,宝龄或许也早就开口让阮素臣快去看看,然而,此刻,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阮素臣似乎也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僵持了许久,宝龄道:“我去看看。”

望着宝龄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阮素臣眉心微颦,手心缓缓地捏紧,又松开,目光落在那细小红润的果实上。或许,是时候该回一趟南京了,无论这一次,他的决定还是不是会被驳回,他都不会再放弃。

一路上,宝龄问招娣:“来的是哪户人家?”

若真是提亲,能来苏州顾府的,必定也是权贵人家。

招娣摇头:“这倒还不晓得,老爷请那人进了书房,谈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出来。”

难道是……马俊国?宝龄初听有人给宝婳来提亲,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宝婳刚及笄,有人上门提亲很是正常,但宝龄思来想去,觉得马俊国最有可能。

可是当宝龄从仁福堂的窗户外望去,看到那人的背影时,才隐约觉得不是。

肆拾柒、提亲

正文 肆拾柒、提亲

那人站着,顾老爷坐着。可那人虽是站着,微低着头,但背影挺拔,毫无拘谨卑微之意。一身黑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而顾老爷目光深邃,似是若有所思。

窗虽是半掩着,但走得太近,里头的人想必也会看见,所以宝龄只能站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度,根本听不到里头的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宝龄无奈只得作罢,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细碎的动静,宝龄蓦地回头,便看见翠镯。翠镯端着一盏茶,从窗口经过,想是扣过门,却被挡了出来,低垂下眼,再抬起时,才看到宝龄,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轻移脚步过了见了礼,低声道:“大小姐,老爷正在见客,您有事?”

宝龄微微回过神,压下心中的疑虑笑一笑道:“我想来看看爹,爹正在见客么?见的是什么客人?”

翠镯毕恭毕敬地摇摇头:“翠镯不知,还是等老爷出来大小姐亲自问老爷吧。”顿了顿,不知怎么又加了句,“那位客人,怕是来给二小姐提亲的。”

宝龄一愣,敏感地觉得翠镯一闪而过神情中有些许不寻常。下一秒,宝龄故作惊讶道:“是么?那我还是待爹见完客再来。”脚下更是毫不迟疑地出了仁福堂,只是,在门外的树后稍作停顿,便看到翠镯急匆匆地朝外走去,那方向,似乎是瑞玉庭。

难道,真是有人来给宝婳提亲,所以翠镯急着去通知阮氏?

宝龄猜的没错,翠镯的确是去见阮氏,脚步匆忙地进了瑞玉庭,阮氏正靠在床头歇息,一旁的白朗大夫刚为阮氏瞧过病,此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翠镯的脚步在看到白朗大夫时顿了顿,白朗大夫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太太,我先走了。太太莫忘了按时服药,否则,这病情怕是控制不住了。”

阮氏不知是不是身子实在虚弱,一时脸上并无笑意,随即却柔声道:“有劳大夫了……贾妈妈,送白朗大夫。”

待白朗大夫出了园子,阮氏才回过头道:“怎么了?”

“太太,真的来了……”翠镯低声道。

“来了么?”阮氏仿若喃喃,“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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