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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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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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截然不同。

第一天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便越来越自然。然后,然后便变得……喜欢。

或者他并不知道,每当他喊她阿零时,她便自觉不再是顾宝龄,而是真正的自己,仿佛是在校园的操场上,在等候的公交站上,在隔壁的超市里遇见的一个男子,带着浅浅的微笑,用拖着尾音的语气喊她。

这才是她心底最想要的吧?撇开那些恩怨利益的交缠,撇开时空的阻隔,只是纯粹地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

然而——怎么可能?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那股压抑、沉闷、难明的酸涩全部借由呼吸吐出去,才轻轻地一笑:“去吧。”

四目相对,邵九眼底的神情宛如被黑夜所遮盖,了无痕迹,浅浅地一笑:“那我走了。”

“嗯。”她模糊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过身,忽又叫,“邵九!”

“嗯?”他转过身看着她。

她顿了顿,飞快地甩头,展颜一笑,笑容在黑暗中如同碎光般闪烁:“没什么——再见!”

再见。

再见了,邵九。

再见了,妖魔般的男子。

再见了,她曾爱过的男子。

还记得她离开顾府的那一刻,也曾决定要与那些旧时的人断了联系,彼时的她,也曾跟他说过再见,却未想到,很快,便又相见。

她找不到马车,他从她身边经过,让她在莫园安顿下来。

此刻想来,当时他的出现,并非巧合那么简单吧?不,不止那一次,他每一次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也非天意而是人为。

可是,为什么哪怕此刻她想起来,还挥之不去呢?

她冷冷地一笑,朝前走去,好像笑心底那个卑微的自己,然后再默默地说:宝龄,要坚强,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死过一回,还怕什么?

失恋罢了,别离罢了,不贵,是恋还没恋别结束了……这种事搁现代早已经变成俗气不过的故事,那个时代,嫁的那个不是你想要的,娶的那个是无奈的,早已司空见怪,跟上海的富商,北京的官一样到处可见。

能够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何况——她也并没那么糟糕,至少,她要嫁的人,她相信,会真心对她好。

这就够了,不是么?这就够了。她一遍遍地在心底对自己说,好像要逼迫自己承认一般,直到心绪不再那么起伏了,脸上才浮上一抹释然的微笑,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却听招娣急着道:“小姐不必往西苑去了。”

嗯?她转过身,用目光询问。招娣抿了抿嘴:“今日下午四公子便吩咐奴婢将小姐在西苑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说是……”

“说什么?”见招娣有些难开口,宝龄脸色不变地问道。

“说是小姐脚伤已大致好了,不用再住在西苑,西苑地段偏僻又湿寒,不利于小姐休养。”

宝龄想了想,很快了然,什么脚伤好了、气候湿寒、不利于休养都是表面的理由罢了,最重要的是,阮素臣不会让她在住在西苑。

之前他对她在邵九所在的西苑养伤不闻不问,大概已是极大的容忍,而过了明日,她本就从未想过继续住在西苑,毕竟,明日之后,西苑人去楼空,继续住着,又有什么意义?

“东西都搬去了哪里?”这么一想,她淡淡地道。

“永安阁。”

“永安阁?”宝龄这才微微一怔,她记得头一次来南京府时,曾无意中看到过那块牌匾,那座院落,是为南京府最中央、最宽大也最华丽的一重庭院。

阮素臣居然叫她搬去那里?

但下一秒,她便只是点点头,搬去哪里,住在哪里,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

招娣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宝龄的脸色,见她神情仿佛并无异样,才低声道:“大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四公子?”

宝龄脚下一顿,关于她与阮素臣的约定,她并未与招娣细说过,自然也不曾谈及过婚嫁之事,但此刻从招娣欲言又止的脸色看来,想必已是知道了。她不置可否地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可是,是不是仓促了些?”招娣愣了愣:“四公子说,大小姐想必也喜欢一切从简,可毕竟是出嫁的大事,倘若老爷还在,定会风光大办,可现在……”

是啊,若他此刻还在顾府,还是顾府的大小姐,若顾老爷还在,想必,她会风风光光地出嫁吧?却只是沉默了一瞬,她便笑笑:“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何况,一切从简也没什么不好,省了那些繁琐的过程。”

招娣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沿着蜿蜒的长廊又走了一段路,宝龄便看到那座宽敞的院落,院子里长长的雕花石壁便比别处华丽了几分。她走过去,几个下人正匆匆出来,见了她神情恭敬,余光扫过,却又显出几分探究与好奇。她顺着那些下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四进深的院子里,此刻竟都挂满了各色精致的灯彩,屋檐上的红绸一直垂到地上,一时间灼伤了她的眼。

一个五十开外管家摸样的男人上前道:“小姐,这是四公子命小的们从清晨开始张罗的,四公子还说了,若是小姐不满意,可以随时撤掉,连夜再改。”

宝龄认得他,他是阮府的大管家阮四,她目光收回来,暗自叹息一声:哪会不满意呢?火红的绸缎泛着似一般的透明,美得华贵,那些灯彩却不同于一般的红灯笼,有做工考究的宫灯,亦有一些小动物图案的,华而不浮,很是别致,为这座平日显得过于庄严奢华的大殿添了几分灵动的色彩。

她笑一笑,在夜色中神情模糊,让那些忙了一天的吓人回去歇息。阮四引着她进了最中央的那间屋子里。推开门,一股清雅的沉水香扑鼻而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苏绣屏风,屏风后,华贵的波斯地毯上,贵妃榻前是放满各式古玩的博古架,紫檀百龄桌上熏着熏香、角落里仿造西式,做了一只壁炉,此刻壁炉里的火苗是橘色的,噼啪作响,仿佛提早进入了温暖的春日。

阮四走后,招娣上前为她解了斗篷,眼眸闪烁着,终是道:“小姐——是为了九爷吧?”

宝龄正望着壁炉里那忽明忽暗的火星出身,闻言蓦地看住招娣。招娣将接下来的斗篷挽在手上,笑了笑,有些酸涩,幽幽道:“奴婢跟着小姐时日虽不长,但又怎会看不出来,小姐心里的人早已并非四公子。”

宝龄愣愣地站着,听招娣接着道:“小姐是不是气恼九爷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重提婚约的事,中间还夹着一个筱桂仙姑娘,所以才要嫁给四公子?”

在招娣得知小姐要嫁给四公子之时,本是惊讶得不得了,若是从前,她不会如此,因为她知道,从前的小姐极爱四公子,如今二小姐也不再了,若是小姐能嫁给四公子,她自然也觉得欢喜,可这一年多来,却转变的太多了,在莫园的那段日子,别说是宝龄,就算是招娣,也渐渐从顾府一个小丫头的身份中走了出来,她认得了新朋友,也慢慢喜欢上了莫园淡淡的、温馨的日子,从心底上来讲,她是希望小姐能与邵九走到一块儿的,否则,那一日,她也不会与拾巧一道将宝龄锁在邵九的屋子里。可现在……若让招娣相信,小姐是重拾旧情,想与四公子在一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的,所以,在门口等候小姐的时间里,她思来想去,结合之前小姐与她说的,是如何才会来南京府的事,得出一个结论,但她毕竟不知道其中那些复杂的关联,故此,只认为是小姐见邵九这么久没有任何表示,伤心之下才答应了阮素臣。

宝龄注视招娣,一开始,她以为招娣知道了什么,才可才知道,招娣完全是弄错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招娣坐下来:“你想知道么?”

招娣点点头。宝龄吐了口气,有些自嘲地道:“我装得那么不好么?连你也看出来了。”

重重的心事压在心底,快要窒息,若要寻个人倾诉,招娣怕是最好的一个了吧?她想了想,缓缓地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招娣。

招娣神情变幻莫测,末了才道:“九爷竟是……”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那么,老爷的死,真的……与他有关?”

宝龄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她站起来,地上的影子在一片温暖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阴影,“知道了又能如何?杀了他为爹报仇,就算我想,恐怕也做不到。”

纵然他是个陌生人,也是那样强大的一个陌生人,更何况,在她心底,他又岂止仅仅不过一个陌生人?

招娣张大了嘴,亦不语了,接着仿佛想到什么,喃喃道:“这么说来,四公子与九爷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四公子此刻叫九爷去是……”

宝龄心头轻轻一颤:“招娣,我去看看。”

南京府的书房里,同样燃着暖炉,与屋外的清冽相比,那丝暖意却带着微微的灼闷,似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阮素臣坐在长案前,望着面前的少年。相比他神情的深凝,邵九却是沉静而散漫,甚至在充满暖意的空气下,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慵懒。

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那座落地挂钟忽地发出沉闷的击打声,阮素臣才开口道:“你不问我为何要见你?”

邵九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四公子既然唤我来,便一定会说。既然不说,我又何必问。”

——是你有事找我,说不说,都是你的事,我又何必要问

贰佰叁拾肆、第一次

壁炉里的木炭烧得正旺,一簇簇红蓝色的光芒转瞬即逝,火星化为炉灰,最后化作一缕缕苍白的颜色。

书房中,两个少年以一种倾斜的角度对视,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火光幽幽地映着两人的脸,有一种静谧的压抑。

这样的气氛下,邵九眉宇间却一直含着一抹笑意,那抹笑意从容而散漫,将那幽暗的夜色都压了下去,他似乎并不着急知道阮素臣将他叫来的原因,又似乎早已预料到却没有如临大敌的戒备;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片茫然,故而没有太多的情绪,又仿佛是全然知道,却不甚在意。

渐渐地,阮素臣眉心不觉微微蹙起,他看着面前这张脸,思绪竟出现了短暂的游离。这张脸极为清雅,秀丽的眉峰,黑得纯粹的眼睛,唇畔柔和的笑容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心。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他们不是那样复杂的关系,倘若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恩怨纠缠,倘若他只是一个他在街头偶遇的少年,会不会,他会愿意与他结交?

他不是马俊国,不如马俊国那般豪爽、爱好结交朋友,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一直遵守着不远亦不近的原则,他从不与人交恶,哪怕是对待下人亦是温和有礼,但却也不曾与谁走得特别近,在他温润的表面下,其实有一颗疏离的心。

可是,邵九却不一样。邵九不同于他以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毕竟是那样一个少年……在这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哪怕失去了记忆,总会有些想法吧?而此刻,邵九便这般站着,从进屋到现在,神情舒展而自然,没有一丝僵硬、柔韧的肢体,每一个关节,都仿佛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这不是逞强或强迫能转出来的感觉,这个少年——此刻的内心应该便如表面一般,始终沉静而镇定。纵然不想承认,阮素臣也不得不承认,自他出生以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在心里有那么复杂的情感下,还能生出死死欣赏之心。

若他不是……那该多好。可是,无法改变。他望着邵九,一动不动。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这个少年那种超乎皮相的美丽,与沉静中透着丝丝慵懒的气质,其实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与他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子。

如同一条隐形的丝线,因为那个女子,将两人穿起来,多么奇妙的联系。他们之间,是有着那么深刻而无法割断的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是他的……

是敌非友,并没什么。陌生人,或彻底的敌对,对阮素臣来说,都可以接受,但偏偏却是那种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阮素臣一颗心忽地清明,眉宇间浮上料峭,慢慢蜷起的指节也开始泛出一种青白的颜色,盯着邵九,忽而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尹、韶、颜。”

那三个字如一种暗器,每从阮素臣舌尖吐出一个字,便飞出一把锋利的刀,这样猝不及防,让人毫无防备。无论是谁,猝然间听到自己真正的名字,总会有些变化吧?

即便神情掩饰得再好,但眼底眉梢或一些肢体细微的动作,总会将他出卖。然而,阮素臣很快发现,邵九或许根本不属于那个“无论谁”。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邵九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当他将整个名字念出来时,却见眼前的少年眉梢极为自然地挑动了一下,然后,竟是往身后看了一眼,在确定身后并没有人出现时,他才转过身望着他,微微弯了一下嘴唇:“什么?”

邵九在询问,他的眼底是一片茫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阮素臣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同最绝世的武功,用了毕生的功力,发射出去,却石沉海底一般。

正如宝龄所猜测,阮素臣是找邵九摊牌的。

对于邵九是否失忆这件事,他从来便没有真正相信过,并不是他本性多疑,而是,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太工于心计了,寻常所能判断的依据到了邵九这里,便要多考虑一层,故此他不能不防。

只是,要想找出破绽又谈何容易?别说鬼手所制的所谓解药本就是一种毒药,能将人救回来已是匪夷所思的事,如今会有什么后遗症,谁也无法揣测,就算知道那种药并不会致人失忆,也不排除是前一种毒在体内停留太久而致。

这本是一次无法解开的局,最直接、没有后顾之忧的方法便是在这个少年奄奄一息之时,漠然视之,任由他如同花一般枯萎、消失。然而,此刻却已晚了。

从他答应宝龄将解药给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晚了。

如今,这个少年身体已恢复,甚至比从前更为恐怖、强大,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阮素臣无法估量,所以,阮素臣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放他离开之前,反复地试探,将他并未失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倘若他真的失忆,至少,他暗中所控制的力量会四分五裂,一切的行动会被不可抗力地打乱,成败本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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