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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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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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九瞥了他一眼,神情悠然而放松:“那么,你现在可有了决定?”

目光相撞,邵九依旧满不在乎一般,而那人的目光却渐渐深邃,良久,那人忽地露出一丝微笑,那丝微笑很奇特,他的脸仿佛并未动,但笑容却在眼底蔓延开来,带着眼角细微的皱纹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一瞬间,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却忽然有了巨大的变化,竟然充满一种不可逼视的、叫人心悸的力量。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帮你。”

看似普通不过的三个字,却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邵九不免也微微动容,随即却笑道:“既然你无法确定,却又为何要帮我?要知道,你的职责,只局限于一个人,不,或者应该说,一个身份。”

那人缓慢地道:“或许上一次阮文臣要嫁祸与你时,我答应帮你,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样东西,但那时我只不过第一次见你,无法确定你的身份,那样东西虽是信符,却也只是一样死物,随时可能落到他人手里。所以,我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不想让自己行错一步而后悔。”

倘若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是那东西所代表的那个身份,那么,他不帮他,便会后悔。所以,他只是暂时帮他挡过一劫,静观其变。而此刻……

“那么现在呢?”邵九眼角眯了眯。

“现在……”迎上邵九饶有兴趣的目光,那人缓缓地笑了,“现在,我不是答应帮你,而是为了履行我的指责。”

“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了?”这一次,邵九问得很认真。

那人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犀利:“多少年来,我们家族,只为尹家而活,我们一代代相传的使命便是效忠尹家的当家人,所以天下人我们都可以不了解,但那个人不行,只要是尹家的当家人,每一代,我们必须从心去了解他。所以,我很了解你父亲。”

“你父亲”三个字传入邵九耳中,他的神情依旧从容沉静,但握着酒盅的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那人双眸一眨不眨地落在邵九脸上,仿佛在端详一件货品,但其中却又流露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你的容貌,长得像你母亲多一些,但偶尔流露的神情却像是另一个他,这一点,或许连你自己也未曾察觉过。信物会骗人,但神韵不会。”顿了顿,他缓缓道,“所以,我接受你的身份。”

一个人的神韵,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人模仿不来。何况,那样泰山崩于眼前而巍然不动的气韵,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这句话听来仿佛轻率,但其实,却是经过多方的验证,他才最终坚信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是……么?邵九的手心不觉抚摸上脸颊,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恍惚的笑容。脑海中仿佛出现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温润醇厚:“颜儿,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稚嫩却带着无比的坚定:“颜儿长大了要像父亲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清秀的眼眸合上,再睁开,邵九的声音如冰雪般清寒料峭:“那么,此刻,我是否可以放心将一切交给你了?”

话音一落,那人看似平静如水的眼眸中闪动一丝利芒,顿时仿佛变了一个人,缓缓地站起来,双手合并、单膝跪地,神情也变得肃然:“暗军第二十八代统领霍云霄候命。”

这个看似再平凡不过的男子,竟是尹家一直潜伏在暗中的暗军统领!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石神一郎。

邵九端坐在青石上不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来,他沉静的脸上仿佛倒映着一层光芒,如高山之巅的冰雪,轻声道:“原来你叫霍云霄。”

霍云霄应道:“正是,属下的父亲是暗军第二十七代统领霍云长,而属下的母亲……出生于东瀛大族石神家族。”

邵九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所以,你才会说一口流利的东瀛话,才能那么轻易便取得了丰臣大名的信任。”

关于东瀛的政变,邵九也略有耳闻。

丰臣家族也算是东瀛的大族,素来与另一个家族石神一族来往甚密,而发动政变据说也有石神家族的功劳。

而之后的事,他虽非亲眼所见,也可以猜测到,霍云霄这么多年来利用石神一郎的身份四处活动,也私下接近过阮文臣,却因为日本的政变,不得不被召回去,从而成为了如今的大名丰臣卫明的心腹。

世间的因缘际会便是如此巧妙。邵九一直在找这个人,却那么多年没有一点消息,原来,他身在东瀛,而这一次,倘若没有阮文臣的故作聪明,两人或许根本没有机会见面。

阮文臣不明白石神为何倒戈相向,他不会明白,因为——他永远想不到这位东瀛大名身边的红人竟会是尹家的暗军统领。

就算是邵九,也只是一些日子前才知道。

那日,他与霍云霄一见,本是被霍云霄拒绝。站在霍云霄的立场上,他要的,是利用石神的身份一步步接近阮文臣,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改变计划。但当那少年只身一人前来,那沉静从容的气韵,却还是叫霍云霄有些刮目相看,少年是与他来谈判的,但当他拒绝之后,少年却没有不安、后怕的神情,甚至没有一丝失望,如同来时那般,缓缓地站起,含笑向他告别,他望着少年的背影,竟有种恍然的错觉,然后,他看到了少年腰间的竹箫。

霍云霄是见过那支竹箫的,在另一个身上,而他亦亲眼所见,那人将这支竹箫赠给了他的独子,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孩子。

那一刻,他心蓦地一震,无法顾及后果,从身后将少年制住,夺过他手里的竹箫细看,果然在不易察觉之处,看到一个尹字。

而邵九,在石神突如其来的偷袭下,只微微一怔,随即,心头一动。

送他竹箫之人,只在家中闲暇时才会吹上一阵,倘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不晓得有这样东西的存在,而与尹家无关的人,也更不会在意他身上一支普通的竹萧。

那一刻,邵九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幸好,那个假设对了。

仿佛一个机关,丝丝入扣,早一步,邵九并未找到暗符,单凭一支竹箫,无法叫霍云霄动容;而晚一步,一切变幻莫测,更是无法预计了。

不早不晚,刚刚在那个时候,奔腾的河流汇聚到了一个点上,即将掀起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邵九缓缓地端起桌上的酒盅,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这几日,你返回北地一趟,召集各地的暗军随时候命,倘若有何事,可以暗中联系聂子捷,此间的事,都无需过问。”他眼底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阮文臣快等不及了,应该就在这几日。”

……

南京府。

阮府的大管家阮四一大早匆匆朝腾云阁走去,迎面而来的是大公子与四公子。

大公子见他走来,问道:“父亲可好?”

阮四恭敬道:“奴才刚想过去瞧瞧呢。”

四公子点点头:“一道去吧。”

阮四走在前头,听到后面大公子与四公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这几日大帅府的下人都在纷纷议论大公子请罪一事。自从那日大帅将大公子召进房中之后,便有消息灵通的道:大帅怕是已经原谅大公子了。

另有人猜测,大帅是想将一切交给四公子,大公子被抓到把柄,也只得默认,故此大帅便将那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谅了大公子。

这几日,很多人看见大公子与四公子一起,时常往来大帅的腾云阁,不是端茶送水、便是擦身喂药,极尽孝道,而此刻看来,两人似乎比从前还要融洽。

阮四不禁想:难道大公子真的已经放弃了?

阮四这么想着,吱呀一声推开腾云阁的门,他夜里一直歇在外间,早上要看着人煎药,才离开一会儿,方才走时,老爷刚吃过药睡下。

此刻阮四望过去,老爷还在沉睡中,他踮起脚尖走到床边,低声道:“老爷,大公子与四公子来看您了。”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动静,阮四不觉暗叹一声,身手替阮克捏了捏被角,手背无意中擦过阮克的脸颊,顿时心头莫名地一凛。

那脸上的温度冰凉刺骨,像是、像是……

阮四屏住呼吸,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阮克鼻尖,陡然瘫坐在地上:“来,来人呐……老爷、老爷……”

一脚刚踏进门槛的阮素臣心一沉:“老爷怎么了?”

阮四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阮素臣如遭电击般凝注。

跟在阮素臣身后的阮文臣目光一闪而过什么,顿时飞快地跑向床边“爹!”

他低着头,如同阮四那般将手放到阮克鼻尖,下一秒,竟仿佛难以察觉地吐了口气,转过头,却已是一幅悲痛欲绝的神情:“四弟,父亲……往生了!”



一百玖拾、一片飘摇地

南京府被一片阴翳笼罩。

阮克的床前,跪了一屋子的人,各个紧张地盯着那张床。张氏由婆子扶着,浑身发抖;二夫人哭到瘫软无力;除阮文臣、马宛琪与阮素臣之外,还有两位年轻的妇人正是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与三小姐,两人均已出嫁,听闻消息,才从夫家赶来。

筱桂仙亦是跪着,跪在张氏与二夫人下侧,低垂着头,只是肩膀仿佛微微起伏,却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此刻,坐在床边的大夫站起来,朝着众人无可奈可地摇摇头,那些隐忍的抽泣声顿时大了起来。

“老爷……老爷啊……”张氏第一个由婆子扶了出去。

接着是二夫人,是被抬出去的。

接着,马宛琪与两位小姐也凝噎着走出去。

轮到筱桂仙,她袖子轻掩着脸,缓缓地退出去,走出屋外,她不知怎么忽地想起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曾对她说“玉兰,我不会再叫你受委屈”,她一动不动,慢慢地合上眼。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阮文臣与阮素臣兄弟两。

阮文臣眼角似有泪痕,一双狭长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看了一眼阮素臣道:“四弟,父亲走得匆忙,亦未留下任何遗书,不是为兄托大,只是军中的事务,四弟毕竟不熟悉,何况父亲生前最疼四弟你,由四弟一手料理父亲的后事父亲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安慰。”

阮素臣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早已失去气息的老者,眼眸中划过一丝伤痛,只应了一声,便又沉默不语。

阮文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接着,上前拍了拍阮素臣的肩,道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说此刻军中定是人心动摇,他得去看看,然后,出了门。

阮素臣缓缓地移过目光,看着阮文臣的背影,叹息一声。阮文臣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以后的日子,由阮文臣掌外而他掌内。

只是,他原本便从来没想过要继承这个天下,何况,他此刻心里,亦被浓浓的伤感所占据,无法思考其他。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阮文臣跟着阮克在军中处理大小事宜,这样的结局,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阮素臣这么想着,望着阮克轻声喃喃道:“父亲,素臣知道您对素臣极好,只是,素臣也相信大哥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老者那渐渐失去水分的脸颊上,忆及儿时的种种,心中的酸涩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他一动不动地靠在阮克的胸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坐直了身子,眼底浮起一丝迷惑随即,又用手摸了摸阮克的额头、手头、胸口,眉宇间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化作一抹凝重。

他陡然间站起来,合上门,匆匆朝门外走去。

那位大夫正由阮四引着朝门口走去,刚踏出门,便听得身后有人轻唤道:“许大夫,请留步。”

许大夫诧异地转过身,便看见阮家的四公子飞快地朝他走来,走到他跟前,低声道:“许大夫,能否借一步说话?”

许大夫微微一怔,眼底仿佛含了一丝异色,片刻却点了点头。

屋里,阮文臣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衫,动作沉缓,眼底却有一丝无法隐藏的兴奋之意,那丝兴奋如暗夜的火,快要将他整个燃烧起来。

他的声音亦带着一种焦灼的颤抖感,仿佛兀自喃喃:“那东西果真有效,连许大夫那老中医都未看出什么来。”

忽地,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刚带着一种不安的神情进来,低声道:“少帅,四公子方才留住了许大夫,两人在林子里谈了一会儿,也不知谈些什么。”

“什么?!”阮文臣目光一凛,指尖慢慢地蜷缩起来,“难道老四看出了什么?不可能,那药……”

“嘘——”胡刚连忙拦住阮文臣,又四下看了看,才折回来:“少帅,小心隔墙有耳。”

阮文臣哼了一声:“看来要等那老家伙埋了才安稳……”

“少帅,那四公子那边……”胡刚颇有些不安地拧眉。

阮文臣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却道:“我看,老四未必能查出什么。”

胡刚道:“少帅,不可不先做打算啊。”

阮文臣思索片刻,唇边噙起一抹阴郁的笑:“对,应该早作打算……叫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胡刚赶紧道:“查清了,那女子,住在城南的莫园中。只是与她同住的,的确是那姓邵的。”顿了顿道,“少帅,邵九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此刻还不知,依小的看,此刻不易多生事端,不如趁那女子外出之时再……”

阮文臣眼睛一眯,眉宇间的阴郁更甚:“好,就这么办,动作要快。我倒要看看,对老四来说,是那个死去的爹重要,还是活着的、娇滴滴的意中人重要。”

忽地,门外传来叩门声。

阮文臣眉梢一挑,警觉道:“谁?”

“是小的,胡桂。”

胡桂是胡刚的无房表弟,也是阮文臣这边的。阮素臣松懈下来,胡刚便去开了门,那胡桂俯在胡刚耳边不知说些什么,胡刚脸色一变,才挥挥手叫他下去。

“怎么了?”阮文臣此刻心情不错,又赶着去军营,故此有些随意地问道。

胡刚顿了顿,道:“少帅,上次您让属下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哦?”阮文臣片刻便反应过来,胡刚说的是上次石神一郞之事是谁泄露的风声那件事,顿时转过身来,“是谁?可是府里的人?”

胡刚迟疑了一下,道:“是少奶奶。”

“什么?”阮文臣一时也有些惊诧,“怎么可能是宛琪?”

“胡桂查出来,少奶奶未出阁前,曾与那姓邵的有过一段渊源。”

接着,胡刚将马宛琪昔年被邵九救下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属下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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