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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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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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骆氏就这么走了,那么,铜镜呢?是不是也会从此了无音讯?

她不知道邵九派去的人此刻是否也正在这书屋外守候着,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分明是焦灼不安的,却又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怀。

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不是一心想要得到铜镜么?为何此刻听到铜镜或许一时再也拿不回来,竟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望着那门帘的流苏轻轻晃动,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门帘外,骆氏却已站了起来,迷惘的神情已俱都隐去,微微一笑,叫人不可逼视:“那么,我走了,有缘再见,阿零姑娘。”

这一趟远行,并非游玩,未来如何,她并不知道,只是,她必须要这么做。

宝龄仿佛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掀开帘子,帘外,却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流苏轻轻地摇曳。

宝龄不知是如何回到莫园的,跨进园子的第一件事,她便去找陆离。

“你们公子应该与你说过我与他的约定,关于铜镜的事。”见到陆离,她几乎没有累赘的话语,直接开门见山地便道。

陆离微微一怔,才点点头:“说过。”

宝龄深吸一口气:“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阮家三夫人,也许要离开阮府,不,是离开南京。”

陆离眉心耸动,神情却似并不惊讶,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宝龄一愣,才明白过来:“你们的人已经告诉你了?”

邵九说过,会派人监视骆氏的一举一动,那么想来,刚才骆氏在书屋时,那个人也在。一想到这里,宝龄不觉脊背一寒,当时她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可见,那人无论是身手还是隐藏术都极为高明。

手下都如此,何苦主子?这样的仁,又怎会甘于做一介草莽?

宝龄不觉出了神,但只一瞬,便抬眼望向陆离,此刻,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果然,陆离点点头。

刚才他收到暗哨的飞鸽传信,提到了骆氏也许要离开南京的事,自然,也提到了宝龄也在书屋的事。

他倒并没有太多惊讶,因为邵九临行前,已将许多事都告诉了他。只是,当听到两人之间的协议,还是忍不住心中异样。

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吧?否则,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陆离并不知道宝龄的真实身份,因为邵九也未将宝龄那么急切地想要得到铜镜的原因告诉他,所以他想不通:宝龄要铜镜做什么?

倘若是因为没有恢复记忆,还将自己当做顾家的小姐而想要保护自家的宝贝,那么,便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一定会夺回来,而现在……

只不过,他很清楚,邵九既然这样做,便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故此,他什么都没问。而此刻,他也不打算问宝龄。

宝龄见陆离一直沉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等邵九回来么?”

陆离眉心攒动:“倘若骆氏真的有非要一人去做的事不可,那么必定不会惊动阮家的人,甚至会瞒着他们,只身一人上路,这样,有些事,反而好办了。”

宝龄想了想,眼睛一亮:“你是说,倘若他随身带着铜镜,身边又没有人保护,那么,我们就可以……”

之前邵九也说过,铜镜在骆氏手上,便等于是藏在阮府,阮府不同于一般的府邸,是大帅府,守卫森严不说,一旦出现纰漏,便会连累很多人,所以他才只是派人监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草惊蛇。

而如今,按照骆氏刚才的那番话,就算她不是真的去投奔旧情人,要做的,也必定是一件保密的事,有很大的可能会离开阮府的庇护,甚至瞒着阮克去做这件事。而骆氏既然会用高价买这样一面铜镜,无论她知不知道铜镜的玄机,都会带在身边吧?这样一来,要想从她身上拿回铜镜,便简单了许多。

无论双方目的有太多的不同,但这一刻,至少都是同坐一条船,都想要得到铜镜。所以,宝龄很自然地便用了“我们”两个字,将自己归到了邵九一边。

然而,陆离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神情却蓦然一怔,接着,素来清冷的眼眸焕发出一丝晶亮的神采,连唇角都微微上扬,带着暖意:“我已经叫那人继续盯着骆氏,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

宝龄此刻心底混乱一片,无暇留意陆离的神情,沉默半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去,便该是平静地等待了吧?

无论结果如何,只能顺其自然。

一天、两天、三天……

莫园园子里那几株腊梅已开遍了枝头,风一吹,一阵幽沉的香味扑鼻而来。宝龄走到树下,看到那块空空荡荡的青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些日子,邵九坐在青石上看书、吹箫的情景,一时凝注,多少天了?他好么?

与此同时,北地的气温却远远不如江南温和,从昨夜开始,北方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阮系军的临时下榻处,一个士兵哈着白气,匆匆步入厅中:“将军,北地都督聂子捷到访。”

年轻的将军转过身,眉目柔和清雅,瞳孔深处却在那一片银白的映照下微有一丝料峭,片刻,他微微一笑,却犹如春水荡漾,看得那小兵心也漏跳了一拍:“请。”

终于来了。

驻兵等待了几日,一来、前线战事并未到关键时刻,而来、他亦是在等这位北地的督军。

虽然北地自治,但这些年来已与华夏附属地别无两样,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所以,无论心中是否情愿,在规矩与礼节上,聂子捷一定会来拜访他这位大帅派来的将军。



壹佰柒拾陆、相认

聂子捷走进屋的当儿,便已将这位新上任的将军打量了一番,眉头不觉微微一动。

几个月前,从南京传来要将北地作为南疆战场后防线的消息之后,聂子捷便一直以为,阮文臣驻守南疆多年,这一次出征,主帅之位,不作他人之想。却未想到,十几天前传来阮文臣病重的消息,北地军营中也诸多议论,纷纷猜测谁会代替阮文臣前来。但聂子捷却讳莫如深,不想妄下论断。一来是因为,南京的事轮不到他管;二来,他心中亦有自己的打算。

当然,他心中并非完全没有思考过,阮系军中的几名老将、甚至连马副官都在他的预测之内,只是却未想到,这次派来的将帅,竟是——如此年轻。

不止年轻,由军中探子得知,这位邵将军原本并非阮系军的正式编制,也就是说,他是近段时日才得阮克重用,是横空出现的,并非阮克嫡系。

而更叫聂子捷惊讶的是,这位邵将军竟是青莲会老帮主邵袁明之子,当年邵袁明与北地尹家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但随着尹家覆灭,也俱都埋入尘土,聂子捷十几年来深居北地,自然也听闻过邵袁明病故,之后由他的独子邵九独掌帮中事务,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关于邵袁明与尹思庭的一段过往,聂子捷并不尽知,他只知道,当年青莲会在北地影响力足以与尹家抗衡,但青莲会出身毕竟是“黑”,故此有一年,尹思庭亲自围剿青莲会,大战过后不久,青莲会便订下十条帮规,大意便是,繁帮会中人,不得做违反大义、扰乱治安之事。之后,聂子捷偶尔也会见尹邵两人一同下棋,相谈甚欢……

而如今,邵袁明已不在,他的后代却俨然已经投靠了阮家,替阮家做事。

二十年的光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曾经北地显赫一时的尹家已被历史的长河吞没。

即使是邵袁明在世,或许此刻也不得不依附阮家才能让青莲会得以生存下去,何况,已换了一代新人。

纵有再深的渊源,也比不得利益的相连,这便是现实的残酷,人情的淡漠,就连聂子捷自己,这十几年来,又何尝不是如此?虽心中清明,但到底还是背负了原则,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又能怪得了谁?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聂子捷十几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忽而沸腾,不能自制,但他终究历经尘世变幻,当下只是微一走神,便利索地弹去肩上的雪沫子,含笑作揖道:“邵将军。”

态度不卑不亢,寻不出一丝破绽。

少年微微一笑,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上前将聂子捷扶住:“都督请上座。”

两人坐定,便有人端了茶上来,喝着茶,说的都是些军情大事,你来我往,滴水不漏。

“邵九此次受大帅之命前来,之前亦对北地地形有过粗浅的研究,但终究算不得熟悉,很多事,还需都督协助。”

“将军既是受大帅之命前来,聂某定当竭尽全力辅助将军,待将军凯旋而归,也好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邵九凝视聂子捷,淡淡一笑,眼底如一潭幽水,波澜不惊,一手悠闲地轻叩杯沿,指尖一个不经意便没入水中,下一秒,仿佛随意地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几上,修长的手指在几面上划过,晕染开一片水渍。

那只是寻常不过的动作,聂子捷目光在那水渍间不经意地飘过,瞳孔竟蓦然间收缩,眼底迸射出一道精光。

邵九却仿佛没有留意到聂子捷神情间的变化,微微一笑,宽大的袖口掠过小几,那滩水渍便浑然一片,他笑一笑,有些自嘲地道:“约莫是没有睡好,竟连小小的茶盏,也握不稳了。”

聂子捷目光如炬,眼底竟是一抹难以捉摸的神情,半响,却一一隐去,化作一片无痕,他笑道:“将军此行,的确辛苦。”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仿佛穿过千山万水而来,别有深意。

入夜,一个黑影闪入一片树林,这是通往阮军北地临时军营的必经之路。

“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树林中,少年缓缓步出,清浅的月光下,他的神情宛如高山之巅的冰雪一般沉静。

黑衣人沉默片刻,缓缓揭下脸上的面罩,却是白天离开的聂子捷。

此刻,聂子捷的目光犹如一头黑暗中的猎豹,灼灼地盯着邵九:“你自然之道,因为你是故意引我前来。”他上前一步,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怀疑,“上次是你去牢中将阿青他们放了出来,我已叫人调查过,大帅虽也有此意,却是你进屋与他密探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立刻做了决定。”

白天见过这少年之后,他便叫人查过,意外的得知,原来阿青口中的恩公便是这个少年。

这少年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做?即使邵袁明曾与尹家有旧,但那些流民只不过是北地的普通百姓罢了,他何须如此?

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聂子捷不威而怒,“你这样做,究竟是什么目的?”顿了顿,他冷静的声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还有——那个字,究竟是何意?”

阿青的事聂子捷固然心生疑惑,但真正让他不惜隐藏身份前来的,却是因为那个字。

白日两人说话时,眼前这个少年看似不经意地将茶水泼在一旁的茶几上,他亦本是随意地随着他的动作望去,却看到了一个字。

那个字在手指沾着茶水飞快地写成,本是潦草模糊的,但只一眼,他便看清楚了。

因为  那个字在他心底藏得太深了。

那是一个——尹字。

聂子捷当时内心蹦出无数个念头,如潮水一般无法遏制,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觉得合情合理。显然,这个少年并非无意,而是故意。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写的这个“尹”字,又是什么意思?

聂子捷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或好管闲事的人,相反,他这十几年来过得便是处处谨慎、草木皆兵的日子,能安然到今日,绝不会是侥幸。但看到那个“尹”字时,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甚至,之后他已极好地掩饰了起伏的情绪,回去后又在屋里静静地坐了很久,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一遍,却还是决定来找这个少年。

再镇定的人也有软肋,而他聂子捷的软肋,便是一个“尹”字。为了这个字,他宁可冒一次险。

然后,既然来了,聂子捷便已不再惧怕任何一种可能性,这个少年是别有目的也好,或是受阮克委派而来试探他的也好,今日,他都要弄个清楚。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邵九凝视聂子捷,片刻,忽地缓缓开口道:“看上去再温顺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倘若不想被咬,便要做到不被任何事物的外表所迷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邵九没有回答聂子捷的问题,却说了一句仿佛毫不相干的话,聂子捷本也是一怔,眸中露出一丝不解,但猛地,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却陡然间巨变,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听见的语言,一时间,这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北地都督,脸上的神情分不出是悲是喜,竟是生生地凝住。

月光下,少年正缓缓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十分平稳,却仿佛踏破时光而来。他的脸上亦如同聂子捷此刻一般,有着难以言喻的神情,分明在笑,眼神却深邃莫测:“这句话,你昔年曾教导过一个幼儿,这十几年来,那幼儿从未忘记,但你,却似乎忘记了。仅为了一个字便贸贸然前来,你终究是乱了。”

而邵九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赌?赌聂子捷内心深处,对那个“尹”字还存着一丝震动,会“乱”。这一场赌局,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倘若输了,他也很清楚会有怎样的下场。

只要有一点点偏差,他便完全有可能被聂子捷猜到身份,继而告知阮克。倘若如此,那么他多少年来暗中布置的一切便会付诸一炬。

但他却还是决定赌上一赌。因为他自知所剩的时间或许已不多,要达到目的,便必须破釜沉舟。

还因为,一种天生的敏感与无法替代的默契,那种敏感,是他多年来所养成,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而那种默契,来自于他与聂子捷之间那漫长时光的相处。

抱着他时那干燥温暖的双手,看着他父亲时那纯粹坚定忠诚的目光……他知道聂子捷是怎样一个人。

但人是会变的,这一点,他当然也没有忽略,所以这一次的赌局,他亦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

只是,哪怕是百分之一,他亦不会放过。在做一件事之前,他会周密的安排好一切,但他亦懂得何时需要冒险。没有详密的计划,所有的一切便如同一盏散沙,但倘若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即便是一尊精致的泥雕,也只是一尊泥雕,再也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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