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何公子的爱情故事当年还是K市的热门话题，后来何公子甩了她，一人跑到美国四年，赵掌柜家的变故和她本人后来的经历，被人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想清楚都不行。”
唐迹忍不住就问了下去。
赵惜玉踩着一双高跟鞋从走廊那端过来，一身合体的正红色旗袍称得她白皙的面孔分外艳丽，手上挽着一个手工刺绣提包，像是民国的女人，一路上人都在瞧她，小声议论，她却似是完全不在意。
敲门声永远只有三声，连音量都像经过精确计算。
唐迹约莫是她，礼貌的答道，“请进。”心里却对赵惜玉的评价多了一条，教条。他不喜欢一层不变的女人。
赵惜玉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唐先生，您的袖扣。”说着递上一个香樟木的精致小盒子。
唐迹不知道原来订副袖扣也会附送这么小巧漂亮的盒子，轻轻一笑，“好心思。谢谢您了！”他指了指窗户下的一排座椅，“请坐呢，不要光站着，吃水果吗？”
“不了唐先生。”赵惜玉摆了摆手，在小提包里翻了翻，里抽出张淡绿色的纸片。
唐迹望着眼前的女人，沉浸在昨晚俞逸的陈述中。他相信俞逸这样的人没必要夸大其辞，但他却有些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稍先瘦弱单薄的女人，真是如故事中那么刚烈顽强吗？
在唐迹近乎无礼的打量中，赵惜玉面不改色的将卡片递到唐迹手中，一派坦然。
唐迹正在疑惑，接过一看，哑然。
这个女人，还真有些意思。
那张小卡片上明白的打印着，赵惜玉，工行卡号，*********。
他还没给钱。
☆、第二十二章
唐迹只能无力的笑笑，“赵掌柜，我会尽快将钱汇到你卡上的。”
赵惜玉显然要比她弟弟难相处多了，她面无表情的报了个数字，直把唐迹给说楞在那儿，半晌回不过神来。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怎么，你先前没有打听价钱就直接来惜玉斋了？我以为你不问是因为清楚，或者不在乎。”她耸耸肩，提着手包的十指纤细白皙。这是双拿刀的手，可却让唐迹开始觉得，她的人和她操纵着的刀具一样，不近人情。
除了苦笑，还能作他表情吗？并非唐迹觉得不值得，毕竟王起篱鲜少想要一样东西，如果他乐意，一个月工资也没什么，且赵惜玉的能力确实了得，这玉是上好的南阳玉，一点不亏它的价值，只是赵惜玉的态度……与第一次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将那张卡片收在香樟木的小盒子里。
“那我先离开了，唐先生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赵惜玉终于露出见他后的第一个笑容。不等唐迹答应，她便转身离开，优雅的关上门，隔住彼此的脸。
唐迹长出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翻了个白眼，亏先前还觉得她是个好女人，原来这么吝啬守财，想想似乎又觉得这两者没切实联系，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顾无尤和王起篱开车回了S市，顾争意外的被工作牵绊住，最终没能来接他俩，电话联系说在楼下的商务餐厅等他，先吃些东西，他待会儿就到。
王起篱做了很久的司机，比较暴躁，胡乱的揉了揉头发，“什么态度！”
顾无尤嘿嘿一笑，“这话你再留一会儿，等顾争来了你再说。”
王起篱闷头喝汤，不说话了。
“这里的鸡汤很好喝，我上高中那会儿，我爸爸经常带我来喝，他们鸡汤熬得很纯，浓得不行。”
顾无尤敲他碗边，“喝个汤也走神？你练过？”
“练你个毛线！”
顾无尤就窘住了，握着筷子傻楞楞的看着他。半晌，她闷头吃饭。
“唐迹那二人应该会自己去买鸡汤喝吧，我上次把地址都给他了，保温盒也留下了。”
“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下你脱缰的思绪？野马般欢快的奔腾啊！”
“我说真的呢，你别打岔！他那个死样躺医院里，又嘴硬，不肯告诉他爸妈——”话头被顾无尤掐断，“打住！”盯着这人的眼睛，“你让我安静吃会儿饭行不行？你根本就不该跟我出来，念叨他一路，嘴不累吗？歇会儿歇会儿！”
王起篱翻个了白眼，终于安静吃饭了，只是心里还是不舒坦，似乎老记挂着某人。
顾无尤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腹诽了一阵又一阵，还说要和唐迹回归正常关系，这样子，像是回得去的嘛。
顾争来的时候，餐厅的小姐已经把餐具收拾回去了，那两人正相对坐着打饱嗝，餍足的像两只猫，看了都好笑。
顾无尤去K市也没几天，但顾争还是很思念。那丫头转过脸来朝他笑，明朗快活的模样是他最爱看的。
顾无尤冲他挥了挥手，葱白的手指，灿烂的笑容，眼里光彩四溢，看得王起篱直叹气，忍不住再次哀悼许宇澄的不幸。
“顾争，这里这里！”
“他看得见。”他凉凉的讲。
顾争大步跨过来，姿态挺拔，气质出众，微微弯起的嘴角弧度恰倒好处的勾住人眼，他径自揽住顾无尤的肩膀，旁若无人的在她脸颊上来了个父女之吻，对王起篱友好笑笑，亲热说道，“起篱，你也来了。”
仿佛刚才的风凉不是出自他口，王起篱站起来殷勤一笑，秀气漂亮的眉眼里流露的都是两个字，狗腿。
“应该的应该的。”马屁功十足。其实他也懊丧，做人何必做到他这个份上？
顾争就轻轻笑了出来，也没去揭穿他，顾无尤则是见怪不怪，王起篱面对顾争，总是莫名的底气不足。
“等很久了？”
“你吃过饭了吗？”顾无尤反问。
“吃过了，我工作交接结束，刚才是被朋友拖住了，暂时赶不过来。”
王起篱看着两人交谈，插不上嘴，索性坐着张望，可张望不了多久，视线就开始往顾争身上粘。
顾争将眼镜下了，递给顾无尤看，“这副怎么样，我昨天刚换的，店长极力推荐，说我戴这副好。”
顾无尤把玩了会儿，半银边的眼镜，轻薄文质，盈盈巧巧，颇得人心。轻轻一笑，抬头扫他一眼，“你工作时戴眼镜也就算了，平时戴了干什么，难道有人跟你说，气场不够强大？”说罢意有所指的瞄了眼王起篱。
王起篱作为池鱼被泱及，确实心有不甘，忿忿扭头，全装作不知。
“先前的秘书说我眼神太凌厉，该遮一遮。”顾争半开玩笑的说。
其实他不戴眼镜的时候很英俊，或许是瘦高的缘故，总给人一种向上的错觉，头发又恢复到早几年的平头，干净利落，气质绝好。看他将眼镜戴上，平白生出些儒雅的想法，还真遮住这人眼里的精光。
王起篱心道，这店长到是眼毒。
顾无尤还在上下打量他，时不时问些问题，顾争异常配合，两人说着就不肯停嘴了。
王起篱重咳一声，不自在的将两人目光引过来，“我晚上住云滔家吧……”弱弱的提议。
不等顾无尤反对，顾争先一口道，“不行，晚上住我家。”
王起篱蔫掉了，可还是得苦笑，“这不方便吧……”
“无尤住你家的时候方便，你住我家反到不方便了？我和你算不上男女有别，你不用想太多，对吧？”顾争微微笑着，却是一副不容反驳的口气。
作为知情人，顾无尤就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王起篱心里大骂，云滔你个孙子，短信发过去这么长时间，让你来个电话救个场都给老子拖！面上只能应承下。
“带起篱去逛逛？”
“你呢？”
顾争看了看表，“我先回去买菜，做好饭等你们回来！”
王起篱简直是要瞪掉眼珠子。新好男人都、都走上不归路了呢……浪费人才！
顾无尤点点头，握了握他手，抿唇一笑，“那我们分头行动。”
“你跟你爸爸行动去，跟着我干什么，我要去和云滔爽两把。”顾争一离开视线，王起篱就开始冒邪火。
顾无尤也不和他计较，“你要怎么爽，我陪你。”
“哟，S市你最大，市长管你叫妈妈，瞧你这德性！”
“你有意见？”顾无尤冲他挑眉。
“小时候，S市也是我们的根据地，我红旗一插，谁也不准在我地盘上撒屎，拽什么。”
“坐公交去，车丢这儿，少贫，我知道云滔在哪儿。”顾无尤手快的拖了他往站台跑。
“你怎么知道？”
顾无尤嘿嘿一笑，“你低头发短信，顾争就猜到你耐不住寂寞，找云滔了。”
王起篱只得骂了声靠，小声嘟囔，“怎么不怀疑我找唐迹……”
顾无尤还是听到了，“放心，你和唐迹的关系暂时还没暴露，我爹不会联想到那儿去，他和我一样，是正经人。他临走那会儿还夸你来着，说你最近着装有上一个档次。”
王起篱忍不住笑骂，“什么叫我们关系还没暴露，扯淡，做生意的最TM不正经了，还给我装正经人！”低头看自己以上，“我还就觉得我以前潇洒了，爱露胸露胸，爱露腿露腿，哪像现在，拘束死了！”
顾无尤大笑，“呸！我爹作风没问题，谢谢您关心！还有啊，你当初那样子，我一直怀疑你做鸭，并且还是G鸭。”
王起篱无语凝噎，迎风泪流满面。感谢她初次见面如此含蓄，有所保留，否则他哪有颜面存活至今，见S市乡亲父老。
这个时间段，城市陷入迟缓的运动状态，微暖的风吹着温和的气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公交车上人不多，顾无尤和王起篱挑了靠后的两张座位，并排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风景。距离云滔所在的会所还有一段路程。
王起篱神思飞舞，忽然问，“这S市有没有你爸爸不知道的事情？”
瞧这话问的，多二。
“你当顾争是算命的？”
王起篱明智的选择闭嘴。其实他想说，无尤，你真像个老母鸡。
靠站上来三个年轻人，满身酒气，站都站不稳。车缓缓启动后，这三人明显一踉跄，可却嘻嘻笑了出来，瞪着浑浊的眼睛扫视。
☆、第二十三章
三人谁也没有投币刷卡，抱着车上的扶杆直冲大家傻笑。
王起篱很讨厌醉鬼，尤其讨厌喝劣质酒的醉鬼。
中间的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忽然给全车人来了个德国军的靠脚礼，啪嗒一声响，吓了大家一跳，手板都举不稳，晃悠着几次戳到自己脑袋，“我给大家唱首歌！”
顾无尤明显看到镜子里的司机叹了口气，似是见怪不怪，却没敢吱声，顿感好笑。王起篱也兴致勃勃的扭过脸来，他看热闹最在行。一车人避之不及，眉头直皱，很快，三兄弟身边就空出好大一块地。
中间的男人拿胳膊肘捣了捣他两兄弟，“你们一个伴奏，一个伴舞，知道不？”口音还挺逗趣。
那两兄弟晕头晕脑中还知道赶紧点头，也来了个靠脚礼，滑稽可笑。
清下嗓子，那人闭着眼睛大声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两兄弟重复，“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天下的主人！”
主唱和伴奏配合的天衣无缝，尽管表情怪异，调子扭曲，伴舞的家伙不知道国际歌该怎么跳，竖举着双手僵着扭了三圈，歪歪屁，股，到像是健康操。
“嘿，歌词竟然没唱错！”王起篱嘿嘿笑，带头鼓掌。
满车人都转过脸来，扭曲程度不亚于那三兄弟，却在看到王起篱漂亮的脸蛋时有些诧异，反复瞧了他几次，然后就小心瞄瞄即罢，至于心里想什么，就不在王起篱控制范围内了，他只喜欢找乐。
那三兄弟原本打算继续唱，这么被人一打断，大有找到知音的快乐，眼睛一亮，冲王起篱嘎嘎怪笑两声，从前排强硬的和在座的每一个人握手，不握不行，“谢谢，谢谢！”一直握到王起篱面前。
主唱站都站不直，东摇西摆的对着王起篱乐呵，“大嫂子，难为你了！”
王起篱的脸瞬间就黑了，顾无尤当场笑抽，差点没死过去。
王起篱从小到大没这么被人侮辱过，忍不住就要爆发，拳头捏好了都准备送出去了，被顾无尤狂笑着拽了下来，“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大嫂子！”
车里窃笑声起，王起篱倍感尴尬，站起来就要下车，顾无尤赶紧拉住他，“还没到站呢，你小心些，别被晃倒啦！”
三兄弟的头头坚决要跟王起篱这个大嫂子握手，挡着他不让他走，“大嫂子，你瞧得起我，咱们今天一定得握个手！”说着又敬了个德国礼，伸出手来，大着舌头说，“NICETOMEETYOU～！”眼神那叫个迷离。
王起篱呼吸急促，几次翻白眼，突然大骂，“我TOO你奶奶！”拨开他就冲着司机大吼，“司机，开门！不开我就踹了！你TM的！”
这下不能怪大家不厚道了，全车人都笑喷了，几个小姑娘趴在窗子上直喘气。
顾无尤几次要摔都被三兄弟的头头扶住了，赶紧给人做了个揖，“谢啦谢啦！”
三兄弟赶紧还礼，一揖到底。一个急刹车，嘭一声，整齐的撞上了门壁。
“我草！”王起篱暴躁起来，指着那辆探出三个头大喊‘大嫂子再见’的公交车骂道，“这就是S市人的素质？！草！撞死你妈的！”
“太歹毒了你，跟醉汉计较什么。”顾无尤还是乐不可支，“这下好了，我们得走到健身会所，还有四站路呢。”
“我今天就算爬过去，也不要坐那辆破车！谁是他大嫂子！”
不提还好，一提有人又收不住了，捏着他手臂笑得不可自抑。王起篱被她笑得没法，自己也笑了出来，拽过她就走，“傻冒！”
云滔在会所门前恭候美人大驾，一见他俩出现，赶紧跑上来，嘻嘻笑，“哟，好久不见，分外想念啊！”说着一掌拍了下去。
王起篱推他，笑骂，“少吃我豆腐！”
云滔才不管他，依旧跟他勾肩搭背，对顾无尤笑笑，“小美女，你家爹爹和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