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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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 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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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阮鹗差点气昏过去,要是有本事改变国策,他还蹲在福建当巡抚干什么,直接入阁当大学士算了。也怪他自己不好好做功课,唐毅的开海方略是经过廷议,嘉靖亲自批准。你还说三道四,岂不是说皇帝陛下,满朝大员都没有你有见识,不等着打脸,还能如何。

阮鹗强压下怒火,愤愤说道:“唐大人,天心仁慈,办官银号陛下准许不错,可是你收取费用,盘剥夷商,有损陛下圣明,难道不该改弦更张吗?”

“呵呵,中丞大人高见,大明的钱庄票号,存钱收费,一半是一百抽一,也就是存一百两银子,他们要扣下一两。官银号是一千抽一,而是十万以上的大户还不收费,已经是优惠至极。所得费用,都用来支付官银号的书吏工匠,再有就是建银库,保护金银。倘若大人觉得不该收,那好,请从巡抚衙门拨经费下来,下官自然不让官银号收费,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阮鹗的脸都黑了,他哪来的银子填窟窿。

都说唐毅难对付,没想到竟然如此刁钻奸猾。阮鹗咬了咬牙,官银号的事情只能放在一边,你小子也别得意,还有更多的事情收拾你呢!

“唐大人,本官还听闻你提出护航,用水师的战船保护商队,可有此事吗?”

“大人果然事无巨细,法眼如炬啊。”唐毅略带讥诮地说道。

“好啊,唐大人,朝廷水师,乃是国家公器,竟然用水师保护商旅,简直不可理喻!士农工商,商为贱业,朝廷大军要用在正途,岂能用在商贾之上,唐大人,你这么做置斯文于何地?”

唐毅也看出来,这个姓阮的是摆明了和自己找茬,要是不拿出一点态度来,你还真拿我是面捏的。

“中丞大人,您刚刚说我慢待四夷,现在呢,我用水师护航,又说我高抬商贾,有辱斯文!这前后矛盾,您真让下官左右为难。再有,开海乃是陛下钦定国策,所为者,就是利用市舶银填补朝廷亏空,为的是打败倭寇,还东南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水师护航,防备的是倭寇,保护的是商民,大人要是觉得不可以,您不妨就颁布明令,告诉东南的大户,说是朝廷的军队不是用来保护他们的,他们都是贱民,不配得到保护!”

“你,你,你……”

阮鹗气得手指乱颤,憋得老脸通红,想了半天,才怒吼道:“唐毅,你目无上司,狂狷无礼,本官要弹劾你!”

“呵呵,大人尸位素餐,不能体会陛下之国策,下官也要上书朝廷,英明如陛下,自然会有圣断。”唐毅起身拱手说道:“大人,下官还要回去写奏疏,就不能多陪了,还请大人见谅!”

唐毅迈着大步出来客厅,刚走出来,背后就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用问,阮大人正在砸东西。

他耍脾气,唐毅还一肚子火呢,往常听说阮鹗的官声不错,唐毅也没多想,哪怕你看不上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干你的,我做我的。

可是阮鹗这家伙竟然捞过了界,随便找几个罪名,就来兴师问罪,简直就是个职业扯后腿的。

卢镗和汤克宽就说过,他们宁可跟太监打交道,也不愿意搭理文臣,太监是真小人,把银子给够了,他们就能替你说话。

文官不一样,该要的东西一样不少,却又扭扭捏捏,惺惺作态,有了功劳都是他们的,有了罪过,都是别人的,十足的一群伪君子。

虽然唐毅也是文官之一,不过他同样鄙视那些既要命,又要利的所谓清流,有本事你们像海瑞一样,清澈见底。明明就是个臭水沟,装什么纯洁!

阮鹗这时候跑来,他怎么来的这么凑巧,市舶司刚刚运作,他不是不关心市舶司吗,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用脚趾头想,唐毅都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怂恿阮鹗,让他来找麻烦。不用问,七大姓肯定在里面用了不少的功夫,唐毅眼下唯一糊涂的就是他们的打算。

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既然说了要上书弹劾,就一定要把阮鹗拿下,我可不是一个放空炮的人。

唐毅气势汹汹,回到了衙门,立刻进入书房,让人把杨文钰叫来,他要了解一下阮鹗的底细,看看他有什么破绽。

正在唐毅喝茶等候的时候,突然一阵人喊马嘶,唐鹤征急匆匆跑进来,小脸通红。

“师兄,阮中丞带着人马杀来了,说是要抓你。”

“什么?”

唐毅惊得站了起来,“好大的胆子,我去会会他。”

穿好了官服,唐毅急匆匆出了衙门,此时阮鹗带着人已经到了二堂,正好和唐毅迎面撞上。

“哈哈哈,唐大人,真有胆量,你还敢面对本官?”

唐毅把嘴角一扬,冷笑道:“阮大人,有什么不敢的,别说是你,就算是严世藩,赵文华,我也一样不惧!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当成个人物,给别人当走狗,早晚又被炖了的一天!”

大庭广众之下,几句话就像是小刀子,刺进阮鹗的心头,他痛得发狂,瞳仁充血,冲着唐毅止不住狂笑。

“唐毅,本官也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小子的末日来了!告诉你,本官已经查明了,你有通倭的嫌疑,还不束手就擒吗!”

“你胡说八道!”唐毅真的急了,一瞪眼睛,他身边可跟着戚家军呢,立刻亮出了兵器,和巡抚衙门的兵丁针锋相对。

阮鹗手下的人虽然多,却没有戚家军来的彪悍,气得他胡须乱颤。

“好啊,你敢拒捕,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还有证人,唐毅好奇地看去,只见几个兵丁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唐毅忍不住仰天大笑。

“阮鹗,你真是厉害,天下人都能通倭,唯独此人不会!谁不知道,海瑞海刚峰自幼丧父,他的爹爹就死在了倭寇手里,你竟然说他通倭,天下间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别人无所谓,被抓着肩头的海瑞身躯剧震,泪水长流,几个士兵竟然按不住他。

“唐大人,卑职无能,辜负了大人的厚爱啊!”海瑞哭得稀里哗啦,顿足捶胸。

唐毅一愣,“刚峰兄,莫非你真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唐毅把脑袋摇晃地和拨浪鼓一般。

海瑞点头道:“大人,卑职的确不曾通倭,只是此番和市舶司贸易的商人之中,竟然有倭寇的人,已经被阮大人给抓获了,卑职有失察之罪啊!”

唐毅一听,顿时脑袋嗡了一声,海瑞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他又何尝不知,前来贸易的商人不是那么干净。只是他想不到,竟然让阮鹗给抓到了把柄。

就听阮鹗哈哈大笑:“海瑞,你也不用演戏了,什么失察,分明就是你,或许还有你的上司唐毅,私通倭寇,罪恶滔天,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吗?”

第420章聪明的王姑娘

唐毅阴沉着脸,他的脑子快速旋转,从琉球使团,再到阮鹗兴师问罪,又弄出了什么通倭的案子。

环环相扣,显然是早有预谋,矛头所指,就是自己,或许还有市舶司!

对手出手极快,间不容发。

唐毅发现,他的处境十分被动,阮鹗奉旨巡抚福建,本身是钦差,又处在战区,有王命旗牌,五品以下官员,他可以先斩后奏。

当然给阮鹗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砍了唐毅,但是把唐毅抓起来的胆量还是足够的。和阮鹗直接冲突,无论成败,首先都会落一个桀骜不驯,冲撞上峰的罪名。而且通倭又是大罪,他要是拒捕,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再有开海又是招恨的事情,嘉靖疑心病那么重,要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唐毅想来想去,实在是不宜直接冲突,当然他也不是面捏的。

一摆手,让手下的士兵收起了兵器,唐毅对着阮鹗呵呵一笑,“中丞大人,下官想请教,你说抓到了倭寇,可有证据?”

阮鹗微微一笑,说道:“唐毅,本官岂会无的放矢,此倭寇名为卢铁汉,是泉州人,在十年前,下海为盗,很多老人都认了出来。他在这几天从市舶司购买了五万多两白银的丝绸茶叶,你如放纵倭寇,难道没有勾结吗?”

海瑞在一旁听得怒不可遏,商人里面出了倭寇,海瑞自认检查不严,办他渎职也好,失察也罢,海瑞都能认了。

可是胡乱攀扯,牵连上唐毅,还用通倭的屎盆子扣他们,绝对是超出了海瑞的底线。

“阮中丞,卢铁汉可是招认他和下官暗通款曲?”

阮鹗迟疑,说道:“海瑞,本官刚刚捉拿卢铁汉,还没来得及审讯。”

“那好,有本事就把他叫来,和我当面对质!”海瑞扯着嗓子吼道。

阮鹗一瞪眼睛,骂道:“小小的知县,也敢教本官如何办案?海瑞,市舶司出了问题,你和唐毅都脱不了干系,本官身为巡抚,惩治奸佞乃是本分,任凭你们花言巧语,本官也不会放过你们。”

阮鹗是咬死了唐毅和海瑞,海瑞当然不服气,可唐毅却摆摆手,微微一笑,“阮中丞,你刚刚所说,我和海大人也只是有嫌疑,按照大明律,一天没有定罪,我还是知府,海大人还是知县。”

唐毅说到这里,突然拔高了声音,怒斥道:“你不是讲究规矩吗,咱们就按照大明律办事,一天没有罢官,就不许上刑具,不许下狱,还不把海大人放开!”

唐毅突然爆发,还真把阮鹗给吼住了,他的部下也不由得把海瑞松开。阮鹗咬牙切齿,“唐毅,好,咱们就按照大明律办事,来人,把他们两个押送到行辕,看管起来。”

阮鹗手下的人一拥齐上,戚家军不甘心退让,可是唐毅却冲着他们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大家只能看着唐毅和海瑞被押走了。

……

阮鹗也没有料到唐毅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会轻易束手就擒,他好似三伏天吃了冰镇大西瓜,别提多舒服了,他有心再给唐毅一个狠狠地教训,不过他也有所顾忌,毕竟想要通过一个卢铁汉就扳倒唐毅,证据还差很远呢。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唐毅和海瑞囚禁在一处跨院,一共五间房子,还算干净整洁,只是里里外外,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唐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海瑞羞愧无比,他认为是自己失察,连累了唐毅,愧疚地说道:“大人放心,下官和卢铁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阮鹗想要攀扯,充其量问下官的失察的罪,正好,这个官儿也当够了,回到老家,还有三亩薄田,自种自吃,胜过在污浊的官场打滚儿!”

海瑞还要往下说,唐毅哂笑道:“刚峰兄,以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难道不是吗?”

“刚峰兄,我一直在想,有人为何明知道没用,却还要费尽心思去做呢?”

海瑞迟疑一下,“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只是没有看出来而已!”

“说得好!”

唐毅忍不住笑道:“刚峰兄,你说因为一个卢铁汉就把我抓了进来,阮鹗真以为能治我通倭的罪?不说别的,光是福建,就有锦衣卫和监军太监,还有那么多亲近我们的世家大族,他们会坐视不理吗?如果阮鹗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我敢说要不了三五天,他就要乖乖把我们放出去。”唐毅总结道:“他这么干,怎么看都是无用功,可偏偏他就做了,实在是让人费解,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海瑞沉吟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因为市舶司出了倭寇装扮的商人,就治唐毅的罪,那东南官员的治下,出了多少投奔倭寇的人,也没见把谁的脑袋砍了。

唐毅说得对,阮鹗撑不了几天的。海瑞笑道:“没准他就是打算关大人几天,出口气罢了。”

“但愿吧。”唐毅靠着椅子,喃喃说道:“关几天没什么,麻烦的是琉球使团那边还一头雾水,过几天船队就要出发,要是耽误……”

唐毅说到这里,突然脑海中一闪,困扰许久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霎时间后背就被汗水湿透了。

“明白了,总算是明白了!”唐毅沉吟半晌,突然一拍桌子,低吼道:“阮鹗被人利用了,他们要的就是这几天的功夫。”

海瑞理解不了唐毅的思维,唐毅无暇和他解释。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对方假手琉球使者,大肆采购商品。或许他们也知道瞒不过唐毅的眼睛,所有他们又打出了阮鹗这张牌。

利用阮鹗的偏执和小肚鸡肠,把自己给抓了起来。只要没有唐毅盯着,市舶司就失去了大脑,没了大脑就会犯错误,一旦犯了大错,对于新生的市舶司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而市舶司已经和唐毅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市舶司完了,唐毅也要跟着倒霉。好歹毒的用心啊!

他们会从哪里动手呢?

“泉州肯定不行,六千戚家军,足够对付一切牛鬼蛇神了,既然陆上不行,就只有海上,只有在运输过程中下手。”

唐毅突然大叫了一声,“遭了,我当初就不该把货船都交给水师保护啊!”

海瑞早就被唐毅的一惊一乍和天马行空,弄迷糊了。唐毅深深吸口气,“刚峰兄,如果我所料不错,对方是想从海上下手,把货物全都给劫了!”

“什么!”

海瑞惊得站了起来,满脸的惊骇,“大人,那可是三百多万两东西啊,一旦丢了,市舶司可是要赔偿的,三百多万两,市舶司可拿不出来啊!”

“没错,所以琉球使团才会卖那么多东西,我敲了他们二百万两,人家要拿回去。”

海瑞张大了嘴巴,“大人的意思是七大姓搞鬼?”

“刚峰兄,你想想,能在海上下手,又能找来阮鹗帮忙,除了七大姓,还有什么人?”唐毅又气又恼,几乎抓狂。

琉球使团买下了货物,阮鹗也把自己给囚禁了,最大的障碍都扫除了。

眼下最后的防线就是俞大猷,说起这位老将军,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点他不结党,不营私,丁是丁卯是卯,一点都不含糊。

放在平常,这是他的优点,可是真正到了要命的时候,却成了俞大猷的问题。就拿眼前的局面来说,唐毅让他暂时不要出海,可是唐毅被囚禁起来,如果阮鹗下令,阮鹗身为巡抚,比唐毅的官职更高,俞大猷很有可能就服从阮鹗的命令,在他的眼中,朝廷规矩远比私人友谊来的重要。

唐毅焦躁地走来走去,当务之急,就是和俞大猷联系,把猜想告诉俞大猷,让他千万看好了货物,谁下令也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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