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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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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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的皇后端坐在厅堂之内,仪态堂堂,见着匆匆赶到的青画,皇后威仪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温煦的
笑,颔首柔道:“画儿,你来了。”  
青画憨憨笑了笑,抓耳挠腮跑到了她身边抓着她一只手晃了晃。
“画儿,你可知道这次本宫叫你来做什么?”
“吃、饭!”
“说对了一半。”皇后笑着戳戳她的脸,“画儿年纪不小了,宫里最小的公主都已经上学堂了,画儿
不适合与他们一道儿学习,本宫特地给画儿找了个师父,今天是本宫为画儿摆的拜师宴。”
拜师?青画惊讶万分,偷偷低下头掩去脸上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不属于痴儿的表情,她低着头暗暗思
量着,为什么皇后会突然想到给她找师父?是她这一年来伪装得不够好或者是不经意露了马脚吗?“青
画”可是连话都说不全,给这样一个人找师父太诡异了,让人不得不去揣摩她的目的。
凭心而论,皇后待她真是没话说的,身为一个寄养在皇宫的臣女,她吃的、用的,有时候比皇子、
公主还好上几分,也难怪六皇子他们一帮小孩子看着厌恶,更不用说她还是个痴儿,皇后待她不比亲生
的太子差;又或许,正是因为在外人眼里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痴儿,这个位高权重、尔虞我诈了半辈子的
女人,才能卸下防备去真心疼爱吧?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次皇后突然作这个决定的目的会是什么?
“怎么,画儿不喜欢?”皇后半真半假地喝斥。
青画赶忙换上木讷的笑容,咬着衣角笑,“嘿嘿,师父!”
“画儿喜欢就好,本宫为画儿请的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方外之士。”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忽然
眼睛一亮,指着门口道:“画儿,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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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青画认命地顺着皇后的指头朝门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男子,看清了他,她有些诧异
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没有挪开视线。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方外师父是个老头儿,结果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怪异男人,青云的冬天特别冷,
她今天穿的是厚实的棉袄还抱着个暖炉,那个男人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缎,就像平常人在春夏交接
时穿的那般;他的脸倒是长得俊秀得很,看他的脸明明很年轻,一头的青丝却已经白了一半,照理这样
的长相应该可以称一声仙风道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的人真的是方外之士?青画偷偷给他那诡异的气质找了个恰当的说法,邪里邪气。
“画儿,还不快叫先生?”
青画不动,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悄悄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
男子朝她微微笑了笑,从门口走到了殿中,对着殿上的皇后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道:“草民司空叩见皇
后、青画小姐有礼。”
皇后满意点头道:“先生打算教画儿什么?”
“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司空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青画才缓道:“如果需要,还有些别的。”
这个人很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空身上的时候,青画却闭着眼睛在细细思索,他方才经过
她身边的时候带了一点点奇特的味道,很浅很清,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那是早上在房里闻过的桑花味
道,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里的不速之客居然是他? 
如果是他,那他早就知道会有晚上的这场拜师宴,他去她房里真的是找东西吗?还是……只是去看
看他未来的学生?想到这儿,青画忽然意识到一件惊人的事情,他如果一直就在房里等着她回房,那她
对着镜子叫“宁锦”的样子是不是已经被他……
司空嘴角噙着一抹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知青画小姐希望学些什么?”
青画热门熟路地换上属于一个十岁痴儿的表情,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两眼露出几分兴奋的
光芒,急急忙忙把袖子塞进了嘴巴里扯着咬了几口,咧开嘴傻笑。
青画根本回答不了,殿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皇后在内都知道,她五岁入宫距今已经快六年,陛下也曾
替她找过几个私塾先生,却屡试屡败,到后来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个不可救药的痴儿,除了乖巧不吵
闹,她和所有的痴儿一样不懂世事。
司空蹲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是恬淡的,他的眉宇间似乎生来就是有一股闲云野鹤的放荡不羁,眼
睛却带着些执拗顽劣的光彩,他就蹲在那儿,嘴角抿着个弯翘的弧度,似乎真的是在等“痴儿青画”说
出她感兴趣的技艺。
殿内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青画有些撑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脊背已经僵直得不成样子,
“皇后,画儿饿……”她瘪瘪嘴、揉揉眼睛,吐出了口中的袖子。
皇后笑着摆摆手道:“开宴,别饿坏了,学什么以后再谈吧!”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忙碌起来,那一顿宴席,青画是吃得一点都没胃口,原本她都饿了一
天,早就饥肠饿辘,宴上的菜又是皇后派了专人从民间收拢来的特色小菜,她本该吃得很尽兴,只是被
人从头到尾一直盯着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硬是没了胃口。
用完晚膳,皇后又拉着青画扯了一会儿家常,青画很诧异,在之后的个把时辰里,一直到她启程回
闲恰宫,她那所谓的“师父”都没有追问她到底要学什么的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让她唬弄过了那一场
拜师宴,安然回闲恰宫好好补了顿点心,上床睡觉。
之后的几天,青画的日子过得祥和得出奇,那个司空像是消失了一般,从那天晚宴后他就再也没有
出现过;不仅他没出现,连六皇子他们几个顽劣的孩子都没有上门找麻烦,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半个月,
一晃眼,又是月圆之夜。
第二章
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十五,青画都是彻夜不眠的,她不知道是因为上辈子三月芳菲发作的日子
  是十五的原因,还是因为上辈子的忌日是十五,她只知道,自从变成了青画,一切都安好,只有每个月
  的十五之夜,假如上床安歇就会心口疼得厉害,还恶梦连连,浑身忽冷忽热,好似上辈子最后弥留之际
  的感受,这让她很是难受。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正巧月色如霜,微风不惊,小姿她们早就各自回房歇息了,外头的侍卫也
  已经坐在门外打起了瞌睡,青画闲来无事偷偷溜出了闲怡宫,独自漫步到了花园。
花园的雪前几天总算是化完了,只留着一些枯藤老枝衬着月色,在一堆灌木丛边,她发现一个黑乎
  乎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灌木边缩成了一团,低低啜泣着,依稀是个女子的声音。
青画一时好奇心起,又悄悄折回闲怡宫偷了一盏宫灯到花园,慢慢靠近那个蹲在地上啜泣的身影;
  那个人察觉了,惊恐地抬起头道:“谁?”
青画也因此看清了那个人,居然是青云排行第四的公主书闲,她这会儿正蹲跪在地上四处摸索着,
  本来精致的脸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衣服袖口被灌木撕开了好些口子。
“青画?”青书闲明显松了一口气,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个子比青画高出
  了一大截,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朝青画尴尬一笑道:“画儿这么晚了来做什么?快快回房去吧。”
青画提着宫灯走近她,被她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这个书闲公主的母妃是个乱臣贼子的女儿,她父
亲本来宫拜丞相,只是叛乱失势后被斩了满门,只留下她这个公主算是皇族血脉,法外开了恩;虽然保
住了性命,只是她在宫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看着她脏乱的模样,青画只觉得心被刺了一下,她与宁锦很是相似,同样是亲人被冠上谋反的罪名、
同样苟且偷生,只是宁锦嫁了摄政王,而她在宫里小心翼翼地活着,这个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的
自己。
“你……找什么?”
“一个坠子,绿色的。”书闲没有发现痴儿青画突然咬字清晰地问话了,她只是本能地回答着,“那
是父皇送我的,我弄丢了,过几天就是父皇寿宴,我必须带着,万一、万一被父皇发现了……”
御赐的东西自然是丢不得的,青画提着宫灯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替她照亮地上,却发现书
闲没有继续找,反而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她皱起眉头防备地抬头看了一眼,在书闲眼里看到的是惊
异,显然,她是后知后觉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画儿……你、刚才是不是问我话了?”
青画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半晌才木讷地笑起来,抓耳挠腮甩着宫灯玩。
书闲愣愣看着终于叹了口气,“我真是急糊涂了,你怎么可能问我话呢?画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绿
色的鸟儿形状的玉质挂饰?”
“挂饰!”青画憨憨地重复了一递,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玉燕?”
“对,玉燕!画儿你见过?”书闲脏兮兮的脸上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早就顾不得青画会知道这个
的怪异,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急急追问,她的呼吸凌乱得很,头发早就被灌木勾乱了好些,一双闪亮的眼
里泛着的是困兽一般的目光。
青画知道,对于她这样一个比冷宫皇女还差了几分的公主来说,掉了很可能是唯一的御赐品,的确
是件攸关性命的大事;如果是那个玉燕,她还真是见过的,只是不是在地上,前几日皇后召她和几个皇
子一起游赏花园,她在六皇子青涯那儿见到过那么个绿色的玉燕。
“画儿……”
“六皇子那里。”青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见过他与九皇子抛着玩。”
“青涯?”
“嗯。”  
书闲感激地点点头道谢,擦了擦眼泪后忽然瞪大了眼,“画儿你……”
青画轻轻喘息着站起身,提起宫灯往回走;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刚才那一
句话险些让她自个儿岔了气。
“画儿!”书闲在她身后急急喊。
青画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滞下脚步,今天的事情已经偏离了她平时给自己设定的戏份,她不后悔,
却也有些心慌,万一书闲发现了不对劲并且要追查,那她终有一日会被当作怪物来看吧,痴呆十年忽然
清明的,不是妖孽就是仙人点化,她这条命本来就是老天爷额外开恩赏赐的,与其这样曝露在皇族争斗
之下,她还是宁愿当一个与世无争的痴儿。
夜已过半,风起了,道旁的灌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萧瑟异常,青画提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宫灯,一
步一步轻手轻脚地往闲怡宫走,刚到花园拐角却撞上了一个不期然的身影,那个身影像是鬼魅一般站在
那儿,无声无息。
拐角处风大,宫灯明明灭灭,坚持没多久就被风吹熄了,她只好就着月色去打量那个人,他的身姿
轻巧,比寻常人瘦了好几分,却只穿着一件纱质的衣服,站在寒风中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司空!她都险些忘了这个半个月前才见过一面的“师父”了,他已经消失了半个月,怎么今天晚上
忽然出现在花园?
“好徒弟,你好兴致啊。”司空的声音很是戏谵。
青画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换上平时装惯了的面具朝他咧着嘴笑了笑,不管他有没有发
现什么,她都决定装傻充愣到底。
“怎么,见了为师都不问个好?” 
“先、生!”
“你叫我先生?”司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
巴。
青画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这个人的目光太锐利,她好像什么都被看光了一样……她用力挣扎无
果,最后卯足了劲儿对着他的手指一口咬下,只可惜还没能合上嘴,她就被人换了个姿势反过身牵制住,
他只用一只手就把她的两个手捏到了一块儿,另一只手继续握着她的下巴,稍稍偏转着看了一会儿。
他说:“画儿,我跟了你半个月,看到你不少小秘密,知道吗?”
青画浑身僵硬。
“你是棵奇特的苗子,叫先生我就教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叫师父我就教你别的皇宫里
学不到的东西,你想好了吗?”司空低哑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蛊惑,青画清晰地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
么东西被挑拨了起来,她莫名其妙想起了上辈子每个十五,等待三月芳菲准时发作的日子,那时候的天、
那时候的梧桐叶、那时候宁臣悲痛隐忍的目光、那时候墨云晔嘴角那丝温和却没有温度的笑,还有他低
婉的呼唤……
锦儿,你来试药,可好?
这一晚,青画是落荒而逃的,早就熄灭的宫灯被她丢在了一边,破败不堪。
青画从司空玩味的眼神里逃开,夜已过半,圆月十五这一天终究还是过去了,离黎明却还是很漫长,
青画疲惫至极,衡量了一下权益,她还是抵不住困意层层袭来,爬上了床,似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就
完完全全放松了身子,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渐渐滑入了梦乡,不仅如此,她还作了个梦。
摄政王府有个废弃的院子,院子里面没有屋子,只有满满一院的桃树,一夜春风来,院子里的桃花
开了,满枝满院的粉色烂漫到了天边,乱花迷人眼;桃花树下有个紫藤搭建的亭台,台中石桌上放着一
壶酒、两个木雕的杯子,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青丝如锦、面如冠玉,眉宇间的温煦如同桃花间跃动的
阳光;一个憨态可掬地抱着自个儿的杯子,眼神贼溜溜,嘴角挂着一抹顽劣的笑。
“笑什么?”那个温煦的人垂眸轻声问。
“我在笑,什么时候王府缺银子,把墨王爷卖了足够整个王府吃半年!”
“锦儿想卖了本王?”那人又问。
抱着杯子的人不答话,只是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依着紫藤的花架小憩,阳光透过藤蔓密叶投射到
她的眼睫上,她就拿片叶子遮住自个儿的脸,悄悄吐舌头,卖了自家相公?她可舍不得。
温煦的男人微微一笑,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把玩着,斟了一杯酒送到她嘴边;忽而画面一转,初夏的
暴雨替代了春日明媚的阳光,短短一个月,桃花就谢了,同样是桃花院、同样是紫藤亭,同一个男人再
次把一杯酒递到了她口边,这次她却禁不住浑身的颤抖……
那人依旧笑若春风,眉宇间不见半点阴霾,他轻笑着说:“锦儿,你来试药,可好?”
电闪雷鸣,紫藤忽而成了最恐怖的梦魇,张牙舞爪似的把她层层环绕,她喘不过气、喊不出声,只
能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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