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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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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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暗香面色一紧,“那我一辈子都不要成婚生子,一辈子跟着师父罢了!”

“说什么傻话。”林慕白笑了笑,垂眸间眸色微暗。抬头时,林慕白轻叹一声,“都要好好的!”

正说着话,容哲修的声音从后头悠悠传来,“是啊,都要好好的,好好当我爹的侧王妃。”及至跟前,容哲修惋惜轻叹,“我爹的终身幸福,就交给你了。”

林慕白一怔。

☆、第72章 慕白,恨我吧

一份简易的书信,唯一不同的是上头盖着当今圣上容渊的私印。虽然达不到如朕亲临的效果,但也是皇帝的御笔朱砂,所以也算是了不得的。

林慕白没想到,容哲修的动作会这么快。

这让她想起了那一夜五月说的话,五月说当年的容盈,不管做什么都是果断而狠戾的,下手从不犹豫。狂、邪、狠,这三个字,仿佛一种遗传,落在了年方六岁的容哲修身上。看上去年岁极小,可做起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不输给成年人。

不但如此,容哲修在收到信件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让刘慎行着手准备。因为不是大婚,只是恭亲王纳侧妃,算起来也就是个纳妾。林慕白的身份算不得特殊,也算不得高贵,而且身边没什么亲人,不需要大摆筵席,也不过走走过场罢了!

这般想着,事情也就简单得多了。

只是昭告一下天下人,林慕白是恭亲王府的侧王妃。没有称号,也不是什么王妃之衔,就是一个女人,跟了恭亲王。仅此而已!

不过这样正和林慕白的心意,她本就不是那种贪慕虚荣,喜欢热闹的人。她喜欢清静,不过她也明白,跟在容盈身边你就必须要有一个身份。因为恭亲王府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无名无分,连个侧王妃都没有的女子,是无法在恭亲王府生存的,更不可能留在容盈身边。

既然选择了留下。她便做好了应对所有女人攻击的准备。

那一夜的丹阳城,彩绸漫天,鞭炮声声。漫天的焰火在天空绽放,春末夏初的夜里,鸟语虫鸣,如此热闹。因为不是王妃,是纳妾,所以林慕白无需与容盈行夫妻拜礼。她一袭桃红色的喜服,安安静静的坐在刘慎行提前布置妥当的新房中。

一切从简,极好。

外头热热闹闹的,她的心也跟着暖暖的。

所有的事宜都显得匆忙,她不是不知道,容哲修这臭小子是怕夜长梦多。毕竟曾经有个夜凌云,挡在她的前面,阻碍过她与容盈的未来。

这臭小子,想得倒是仔细。

门开了,不是容盈,是容哲修来了。他一个人迈着小碎步,缓缓的走到了林慕白的身边,爬到床沿与她并肩坐着,“小白,你高兴吗?”

林慕白撩开冠上垂下的珠帘,含笑望着他,“换做以前,我会拒绝,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在一起吧!那天你爹醒了,或者你娘回来了,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所以把我爹交给你,我放心。”容哲修抿唇,“其实——恭亲王府的后院有很多女人,好多长得比你还漂亮。或雍容端庄,或身段纤纤,可我都不喜欢,看到她们涂脂抹粉的想要靠近我爹,想要接近我爹,我就厌恶。”

“我知道,她们都只是想借着皇爷爷对我爹的宠爱,攀上高枝当凤凰。她们还想生下我爹的孩子,而后一步登天,占据我的世子之位。所以我讨厌她们,我讨厌恭亲王府,讨厌京城那些虚伪的面孔。”

林慕白笑了笑,略施粉黛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绯红,“那我呢?你就不怕我也是虚伪的人?想借着你爹爬上去?又或者,来日我与你爹生下孩子,会占了你的位置?”

“可我爹喜欢你呀!”容盈一本正经的盯着她。

就这一句话,让林慕白的笑瞬时僵在唇边。继而低头苦笑,“所以你也愿意成全?”

“你如果真的是爱慕虚荣的人,想来当年就不会离开夜家庄了。夜凌云富可敌国,那么有钱,还那么喜欢你,一心要得到你。你只要点点头,夜家庄的财富你都可以尽享。可你不要那些!你守着林氏医馆,行医济世!”容盈深吸一口气,“我当时想,他们都说我娘是病死的,如果你当时就在我娘身边,我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心中一钝痛,好似被硬物生生的锤击。

下意识,她抱住了容哲修,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好了,别想了。不管你娘会不会回来,你都要学会男儿大丈夫该学会的承当。”

“小白,从见第一面开始,我就好嫌弃你!”他低低道,“你长得那么丑,分明是个女儿家,非得开什么医馆验什么尸。分明穷得要死,还要装清高,立什么三不治。我当了好久好久的世子,还从未见过你这么跟钱和权过不去的女子。谁看到我爹,不是趋之若鹜的扑进来,就你还敢把我爹往外推。”

“不过我很高兴,我爹会笑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很少看到爹笑,他所有的笑只有在风吹过书房的柳藤球,柳藤球轻轻摇晃时才会有。我知道,那个时候,爹是最想娘的。可是娘不在了,爹一个人很孤单。他不许任何女子靠近他,我知道他内心是想保护我的。可是,他再也不会表达了。”

“五月说,娘走的时候,爹就着火入魔了,血液逆流差点经脉爆裂而死。最后是皇爷爷排了很多大内高手,与五月明恒一道,才极力遏制爹的疯狂。那时候,爹疯得险些连我都杀了,是五月拿了我娘的画像,才让我爹恢复了少许清醒,这才救下我。”

林慕白没想到,容哲修的心里藏了那么多事。

小小年纪,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最孤单的。别的孩子都有爹娘在身边,可他呢?他生病的时候,哭着喊着想娘的时候,永远都是一个人。他想爹的时候,只能自己爬上爹的怀抱,可爹的眼睛里心里都是空的。除了死去的馥儿,容盈谁都不认识,谁都不记得了。

“这世上,谁都取代不了谁,我无法取代你娘的位置,可是有我在我就会好好的照顾你爹,照顾你。”林慕白笑了笑,缓缓松开他,“别人当你是世子,但是在我这里,你只有六岁。何况将来就算我有孩子,我也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就承担不属于那个年纪的重担。所有的身份地位,其实只是枷锁。”

容哲修红了眼眶,“若不是我爹看上你了,我都想娶你了。”

林慕白蹙眉,“胡言乱语。”

闻言,容哲修撇撇嘴,摊开一直紧握的拳头,里头静静的放着一对白玉耳坠,“送你的!”

“送我?”林慕白一怔。

“你别得意,只是觉得我用不着这个,方正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丢给你罢了!”容哲修起身,直接塞进了林慕白的手里,“喏,给你!陪你的青衣会很好看。”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出门的时候又回头,朝着她扮了个鬼脸。

林慕白噗嗤笑出声来,这小子——说也奇怪,人家都说容哲修是个混世小魔王,可她对他那种感觉,似乎有些莫名的亲昵。容哲修也是,对着苏离百般的挑剔,可对着林慕白好像不太防备。

也许,是天生的缘分吧!

注定了,要做一家人。

外头喧嚣热闹,暗香握紧了手中的香囊,人群中眸光焦灼的搜寻着。穿梭在回廊里,因为丹阳城的乡绅富贾都来道贺,府衙内显得格外热闹。

小院子太小,不适合办大场面,也会有安全问题。

所以刘慎行与容哲修商议之后,将地点放在府衙。内外防守,才算周全。场内安全,交给明恒负责,新房院外则交给五月。如此,也算是万无一失。

蓦地,暗香顿住脚步,唇角慢慢勾起迷人的弧度。

烛光里,那颀长的身影,那丰神俊朗的模样。手中握着剑,指挥若定,真是太迷人了。暗香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越发握紧了手中的香囊。

师父说了,既然欢喜就不要错过。

师父说了,喜欢就要说出来。

师父还说,要珍惜眼前人,给自己一个机会。

鼓起勇气,暗香终于走到了明恒跟前,“明大人?”

明恒正在将宾客一批接一批的送出去,见着暗香前来,当下笑了笑,“怎么了?新房在那边,你沿着回廊走。先左拐再——”

“我不是——”

还不待暗香说完,明恒又走开了,因为还有几批人得送出去。分批送出去,才能确保这里的周全。

一跺脚,暗香快速上前,一把拽住明恒的胳膊,直接将手中的香囊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明恒一怔。

暗香撒腿就跑,“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

“喂,暗香姑娘?暗——”明恒皱眉,这丫头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低头望着掌心的香囊,左看右看,顾自嘀咕,“倒是挺精致的。”既然暗香说里头有东西,打开来看看也无妨。横竖,林慕白如今是侧王妃,暗香是林慕白的徒弟。肯定不会害他。

小心的打开香囊,里头放着一张纸。

明恒正欲拿出来,恰逢底下卫士喊了一声,“明大人?”

心下一愣,还是防卫要紧,随即又将纸条塞回了香囊。收了香囊在怀中,明恒疾步行去。刘慎行正在清点名单,一个个的送出去,免得有人遗落,出了岔子。

这事,容哲修交给了明恒和刘慎行处置,二人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暗香兴冲冲的从后门出去,外头无人,趁着月色一路小跑。心如鹿撞,她想着,师父说明恒此人对男女之事反应慢一拍。那自己与他当面说清楚,想必他也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虽然这种事,要女子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可师父与殿下如此艰难都走过来了,自己岂能退缩?

天空一声响,暗香仰头,笑得灿烂如花。

是美丽的烟花,是师父的烟花。想来现在师父正和殿下卿卿我我,幸福甜蜜。那么自己呢?若是今夜可成,也许过不了多久,穿上嫁衣的就该是自己了。师父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好美好美!她心里也跟着欣羡了好久,这才有勇气将香囊交给明恒。

站在狐仙庙的许愿树下,暗香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狐仙啊狐仙,你若真的能成人姻缘,那求你庇佑我和明大人。我是真的很喜欢明大人,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言及此处,暗香只觉得脸上臊得慌。火辣辣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喏,狐仙啊狐仙,我都跟你许过愿了,你可得保佑我。若是此事可成,我必定三牲大礼来还愿。

缓缓吐出一口气,暗香站在狐仙庙前,静静的等着。

此前,有人忌惮狐仙庙闹鬼,所以无人敢来。如今师父都破了狐仙杀人一案,暗香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不再怕什么狐仙。反而觉得红绡有情有义,那这狐仙也该与红绡一般,情义双全才是。

何况,此前自己还在这儿抛过许愿带呢!

站在许愿树下很久很久,焰火早已停歇,四周也渐渐的呈现出一片渗人的死寂。暗香下意识的搓揉自己的胳膊,只觉得有些寒意阵阵。

蓦地,她听到了脚步声。

心下一惊,快速的背过身去,双手合十面对着许愿树。

狐仙娘娘,是你显灵了吗?明大人,真的来了!

寂静的世界里,脚步声显得越发清晰,一步一顿,走的如此稳健。暗香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全身都有些闷热,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我知道,在你们眼中,身为女子理该矜持。按理说不应该是我主动约你出来,可是我——可是我——明大人,我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好像、好像有点、有点喜欢你。喏,师父说过,你若也有点喜欢我,或者不排斥我,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若是你真的心不在此,那从今儿以后我会远远的看着你,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她一口气说完,身后的所有声音却都消失了。

心下一怔,暗香娇眉微蹙,“你怎么不说话?”

她咬唇,想了想,半低着头慢慢转过身来。

漆黑的世界里,她看到那双男儿黑靴落在自己的视线里。心下大喜,终于渐渐的抬起头来,面上腼腆而娇羞无比,“你为何不说话?其实我——”

话未完,暗香骤然瞪大眸子。“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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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丹阳城,热闹非凡,谁都知道,是恭亲王纳妾。不过这世上之事,有人欢喜就有人伤心。林慕白浅笑盈盈,苏离则是醉眼迷离。

当然,望着这一城焰火黯然神伤的,除了苏离,还有愤怒和嗤之以鼻的人。

黑衣蒙面,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中的泼墨莲伞,眸光幽暗深邃。伫立在高高的山巅,俯瞰着那一城的焰火燎然,最后回归到夜的死寂。

鹤道人缓步上前,“殿下在想什么?”

“是不是她呢?”他问,“那一夜劫了容景睿的船队,本宫在火光里见到了她。当时她还浮在水中,看不清容脸。可是本宫能够确定。那绝对不是她。只不过,这把伞怎么解释呢?容貌截然不同,声音也不同,就连气质和行为处事的方式,也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为什么,容景睿死跟着她不放呢?”

“殿下怎么忘了?容景睿疯了,还是个傻子。”鹤道人笑了笑。

他微微轻叹,“是啊,本宫怎么就忘了呢,容景睿是个傻子!傻子的话,傻子的决定怎么能相信呢!可这世上还有比容景睿更傻的傻子,竟然也肯嫁给她。想必现在的夜凌云,应该是伤心欲绝吧!自己的妻子,转而投入了容景睿的怀抱?前车之鉴,重蹈覆辙,他这辈子始终都输给容景睿。一次,两次,都不例外。”

鹤道人拂尘轻甩,“也许是缘分太浅吧!”

“那不过是世人无能的托词,什么缘分太浅,是太蠢!”他随手将手中的莲伞收起,下意识的握紧了青竹伞柄,“若连自己心爱的东西都得不到,还谈什么天下大业?不折手段,才是正道。”

“殿下所言极是。”鹤道人俯首。

“还没查出来吗?”他问,一双幽暗的眸子,冷冽的盯着眼前道骨仙风的鹤道人。

鹤道人轻叹一声,“已经命人仔细查过,但是只查出来这女子是在五年前离开夜家庄的。夜凌云此人,做事格外谨慎,对她的保护也是小心翼翼。若非她走出了夜家庄,只怕此时此刻,我们都不知道有此人的存在。所以要想查出她到底是何时出现,来自何方,底细如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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