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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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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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复骤然瞪大眸子,“你说什么?”

“早前我就说过,你只有一个月的命,而今你还有数日之久。怪只怪你自己体质太好,扛了那么久竟然拖到今日才算发作。”林慕白笑得凉凉的,眼底微光凛冽,“是你自己不相信。非要找死,实在太蠢。”

“林慕白!”白复咬牙切齿。

“你还有什么遗言,看在曾经是师徒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替你转达。”林慕白不紧不慢的说着。

白复笑得冷然,“我真后悔当初没能杀了你的和如意。”

“不,你现在应该后悔,没能在临死前找到害死你姐姐的真凶。”林慕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轮车的扶手,那清晰的敲打之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白复一愣,俄而恨意阑珊,“真凶就是你们恭亲王府!”

“恭亲王府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你可想过到底是谁要你姐姐死?你姐姐到底知道什么?”林慕白娓娓道来,“当年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我已经想不起来,但我觉得有人会记得当年的事情。人的记忆是身体的一部分,我之所以忘记,很可能这段记忆是我潜意识里最不愿想起来的。”

“我记得你姐姐茯苓,是个瘦弱的女子,看上去很胆小怕事,所以我不相信你姐姐会逃离恭亲王府。她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要想离开恭亲王府,要想离开京城,去到遥远的清河县那里,就必须有人帮着她逃走。”

“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放了你姐姐?而后出了城又开始追杀不休?这追杀的背后,难道杀人灭口的缘由不是更大一点吗?”

白复倒吸一口冷气,突然一口黑血喷出,“我姐姐——”

“你姐姐是死于非命,你亲眼所见,所以落下病根。可是你不想找到真正的凶手吗?一竿子把恭亲王府的人都打死,不管无辜不无辜,你觉得你这样是你姐姐所希望的吗?”林慕白轻叹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复无力的喘着气,毒昙花发作,浑身刺痛难忍,她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找到凶手。”林慕白笑得凉凉的。

白复眉睫微蹙,“然后呢?”

林慕白低头一笑。

…………

宋贵妃坐在那里,面色不是很好看,被林慕白甩了那么大的脸面,她堂堂贵妃太子生母,怎么能好受呢!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在儿子还没当上皇帝之前,她必须忍耐。

为了那皇位,她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蔷薇推着林慕白出来,瞧着坐在院中亭子里的宋贵妃,“贵妃娘娘可以回去了,她暂时不会有事,毒性我已经克制住。不过还需要后续治疗,逼出体内的余毒非一朝一夕之事。”

宋贵妃可不管这逼出毒素要多久,她只需要在自己的儿子登基之前,白复还能喘气就行。两个女人,一个半死,一个残废,她的自信不足以相信,林慕白和白复能翻了天去。

“好自为之!”宋贵妃拂袖而去。

整个杏园里的人,都被带走,这是林慕白的条件,她最不喜欢看到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围在周围。她喜欢清静,喜欢看到熟悉的面孔,而不是一张张生冷的脸。

然则整个皇宫都是宋贵妃和容景宸的天下,所以宋贵妃什么都不怕,林慕白双腿不能行走,还能耍什么花样?

花样倒是没有,不过计策倒是不少。

林慕白坐在亭子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蔷薇小心的为林慕白掖好膝上的小毯子,“主子莫要太操劳,若是累着,殿下会心疼。您还怀着身子,可不能太累。”

“我有分寸。”林慕白眸色微沉,“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缺了什么。为什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些事情,蔷薇,你知道我内心的恐惧吗?越是想不起来,就越能证明当初的决绝是因为何其惨烈的代价。我不想到了最后,自己还不明不白的。”

蔷薇身子微颤,“主子莫要胡说,您会好好的。以前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主子何必让自己再痛一次呢?”

“你不会明白,缺失记忆的痛苦。”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你想进入一个房间,可你怎么都找不到钥匙,那种疯狂的执念会把人逼疯。我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所以我想知道真相。”而这个真相,也许五月也知道。

如今算是遇见了好时候,人在虚弱的时候,注意力是无法完全集中的,所以很多时候会出现错觉、幻觉、臆想。如果能妥善利用这种薄弱的心理素质,就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林慕白不想错过这个好时候,所以她必须去试一试。似乎老天爷也在帮着她,夜里的时候竟然下起雨来。哗哗的雨声,落在残荷之上,让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悲凉。

指尖轻柔的摩挲着墨玉扣子,面上毫无表情。

蔷薇猜不透林慕白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林慕白沉默的时候,往往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漆黑的雨夜,大雨倾盆,很像六年那一幕。

苏离躺在床榻上,听着外头的雨声,有些莫名的心烦,“秋玲?给我倒水。”她喊了两声,却没有听到秋玲的回应,只好勉力撑起身子。

因为失血太多,如今还没恢复过来,苏离刚下床,顿时一阵眩晕,当下软瘫在地,身子重重的伏在地上良久没有动弹。

地上很凉,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屋子里的光极其微弱,风吹着外屋的窗棂,烛光开始摇曳不定。昏暗与光明交替,窗外树影斑驳,在这只剩下雨声的世界里,教人心里直发虚。

“秋玲?”苏离又喊了一声,“秋玲,秋玲?”

还是没有秋玲的回应,苏离只好费力的撑起身子,无力的坐在地上喘息。秋玲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时辰应该是去给自己煎药了吧!她身子太虚,还得靠药补着。

想着既然秋玲不在,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

哪知她刚站起来,内屋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惊得苏离当下愣住。她还在月子里,所以不能受风受凉,得赶紧去把窗户关上。

这手还没碰到窗户,突然间冒出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吓得苏离登时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眼泪花儿都滚落下来。再回过神,窗口哪儿有人,只有风吹树影的动静。

她吓着了,再也不敢靠近窗口,连滚带爬的爬上了床榻,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瑟瑟发抖。被窝里黑暗一片,她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外头还是只有风声和雨声,似乎并无其他。

这宫里本来死的人就不少,到了夜里怨气就重,寒气就深。所以即便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也没什么可奇怪。偏偏苏离这会刚生完孩子,还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自己都虚弱至极,哪有气力去维持最初的冷静和从容。身体虚弱的时候,人心也最虚弱。

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苏离眸色惊颤的望着外头。

还好,真的没有人。

那方才那个血淋淋的脑袋呢?

是自己眼花吗?

秋玲疾步进门,快速去关了窗户,“主子没事吧?奴婢去给您熬了点燕窝,您怎么了?”说着,急忙跪地,“是奴婢不好,奴婢该在旁伺候,不该离开。”

“秋玲,你去看看,窗户外头有什么。”秋玲回来,苏离战战兢兢的开口,脸色煞白如纸。

秋玲笑了笑,“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窗户都关上了。哪有什么人呢!”说着,转身去了外屋,“估计是外头风雨太大,奴婢去把外屋的窗户也关上!”

苏离想着,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

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一双染血的手,从漆黑的桌子底下,慢慢的往外伸。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桌案上的烛火顷刻间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剩下床榻上苏离已经难以自抑的颤抖和歇斯底里。

她拼命的叫着,“秋玲!秋玲!来人呐——”

外头哗然的雨声遮盖了不少声音,在这充满死亡威胁的宫闱里,谁还有心思顾及别人的死活。这个时候,任何的多管闲事,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终于。那影子站了起来,就站在苏离的床前。

☆、第239章 婉儿婉儿,你是我的婉儿!

秋玲手持火折子进来的时候,当场吓得厉声尖叫。那血淋淋的脑袋,长发覆面,何其惊悚。微弱的光,也让苏离彻底的疯狂,“救命——”

火折子“吧嗒”一声落地,伴随着秋玲的厉喝,“主子,是茯苓!是茯苓!”下一刻,秋玲已经抱紧了苏离,“主子,茯苓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

苏离若失了魂魄的瓷娃娃,整个人煞白如纸,“不——茯苓死了她死了!”她拼命的把枕头被褥都朝着那黑影砸去,“她不可能还回来!她死在外头,怎么可能在宫里!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去找他们跟我没关系!”

林慕白在外头静静的听着,指尖不自觉的扣进掌心里。

苏离还在嘶吼着,“你去找我爹,是我爹派人追杀你,不关我的事,跟我没关系!”

“茯苓”站在那里,鲜红的血沿着指甲不断滚落,她微微抬起手朝着苏离走去。沙哑而破碎的嗓音在黑暗中如同指甲划过瓷器表面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你让人将我先奸后杀,还冒充是恭亲王府的人。苏离,你好狠的心。当年是你指使我去害恭亲王妃,是你让我给她下药,可是你为何还要杀人灭口?”

“来人!来人!”苏离厉声尖叫,“你走开!你走开!我只是想得到恭亲王,我不是真的想杀你,你放过我——我的孩子还小,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她快速的将棉被盖住自己的全身,外头响起风吹窗棂之音。

林慕白的就坐在木轮车上,就在窗外头,望着房内的一片狼藉和鬼哭狼嚎。

蔷薇轻叹一声,瞧了一眼床上的秋玲,而后默不作声的推着林慕白离开。

白复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一下子跌跪在那里没能起来。

“事情你都清楚了,这是我设计的,但真相却不是我能控制的。”林慕白看一眼白复,而后望着快速撕下人皮面具的婢女,“送她回去。”

婢女颔首。“是!”

白复扑通跪在林慕白跟前,当场泪如雨下。

“我受不起,你走吧!”林慕白没有回头,蔷薇推着她,直接回了房。

“主子为何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这苏侧妃身上,似乎还有秘密没说完。”蔷薇不解。

林慕白的指尖微微用力,捏着那枚墨玉扣子,“有些东西,已经没必要再知道了。事情到了这儿,也该有个了结。”她突然垂下头,话语说得很轻,好像累到了极点。

蔷薇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的带着林慕白回房。

昏黄的烛光里,林慕白面色微白,视线死死盯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烛火。她说,“那一夜。也是这样的大风大雨,寒凉彻骨。”

蔷薇蹙眉,不敢多言。

而林慕白也没了下文,似乎所有的话语都已到此为止。

隔壁传来微弱的声音,“既然不想提起,就都忘了吧!苦苦执着,何必呢?”

林慕白笑得苍凉,“我放过他们,谁来放过我?”

而后除了一声叹息,再无其他。

掌心,轻柔的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林慕白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合上眉眼。

容盈站在天牢内,听着外头的雨声潺潺,莫名的觉得心里焦躁,不知为何今夜这场雨,让他有种想破墙而出去见她的冲动。他厌恶下雨天,讨厌听雨声。

只因那一年大雨过后,他便失去了她。

夜深深,雨漫漫,抬头两世人。

五月出现在大牢外头,“殿下。”

“人呢?”容盈问。

五月俯首,“有十二月在,殿下大可放心。如今已经送到女子卫队的手中,相信很快就会送得远远,就当是没有这个人。”

容盈垂眸,“权当白家留条根,终归是我欠了她的。”

“这样也好!”五月深吸一口气,“少一份牵挂。”

“白少康呢?”容盈问。

“和鹤道人两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五月垂眸,“那大的一场爆破,估计不死也残废。如今还在挖掘之中,估计还得过一阵才能清理干净。但是咱们发现了夜家庄的人,不知道夜凌云是否搀和其中。”

容盈眯起危险的眸子,“格杀勿论。”

“是!”五月行礼,俄而有些犹豫的望着容盈,“殿下今夜不出去?”

“不必!”在牢房里有一局死棋,是她前两日落的棋子。这几日,她的棋艺见长,似乎大有赶超之势。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觉得还在彼此身边。

只不过,有时候默默的思念一个人,会变成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十皇子已经周全离开,那么剩下的,就该是最后的爆发。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要镇定安然,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五月走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停在了甘露殿外头很久。大雨之下,斗篷荡开雨水,溅起了鞋袜。隔着雨帘,仰望着高耸的宫墙,若隔断了前世今生。

轻叹一声,微微垂眸,终究是欠下的。

纵身离开,他不敢再逗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进去。可是进去该说什么?也不过是看一眼,而后默默离开。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干脆什么都别做。

忍将余生负锦瑟,梦中韶华开几度。

浮生尽处,闲愁几壶,何来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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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长街,空气变得格外清新。

苏婉彻夜盘好红坊的账目,便是南抚镇那头的红坊,如今也有掌柜有条不紊的经营。她离开时候留下的生意,如今也都好好的,如此才算放心。

她唯一不放心的,是容景垣。

没了孟麟,没了她,容景垣一个人留在南抚镇,如果县太爷再起歹意,又该如何是好?容景垣犹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每次想到这儿,苏婉总是坐立不安。

可那又怎样?都已经回京了,自然要以林慕白的事情为重,只要恭亲王府周全,容景垣就不会有大事。毕竟朝堂里的事情,都是息息相关的,唇亡齿寒,莫不如此。

“怎么了?”白狐问。

苏婉摇头,“你去看过孟麟了?”

白狐撇撇嘴,“我去看他作甚?他如今守着他爹,我要是出现惹得他爹一命呜呼的气死,那他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不去不去!”

“你在乎他?”苏婉蹙眉。

白狐一愣,“我在乎他做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打个架都得吃亏。我就是觉得偶尔找个人逗逗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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