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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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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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权当是自己摔了一跤。

总比容景甫发现自己是因为受惊,所以才如此失态好得多。

苏婉快速上前去搀玉弦,玉弦哭腔满满,“主子恕罪,奴婢马上去重新泡茶。”

“看样子,我有必要搜一搜。”容景甫幽幽然转身。

原本都要走了,这会子却不走了,转而要搜一搜。苏婉想着,他是怕自己的嗓子恢复,怕事情抖落出来,所以如此防备着她。

但这是齐王府,所有的事都是容景甫说了算。

容景甫最怕的,当然是苏婉把事情说出来。

苏婉想拦着,生怕桌子底下的药包被人搜出来。哪知最先搜出来的不是桌子底下的药包,而是柜子里的药。当奴才们拎着药包到容景甫跟前领赏时,苏婉变了脸色。

糟了!

容景甫的面色黑沉得难看至极,扭头便教人去寻了大夫过来看一看。玉弦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婉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在容景甫脚下,桌子底下的药包没被找到,虽然是万幸,但是柜子里的药——谁也不知道那是吃什么的,左不过是玉弦拿错了人家的药。

苏婉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药,所以心里压根没底。

焦灼的等待中,大夫急匆匆的赶来,奴才们都快速退到了外头。关门的那一瞬,苏婉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这到底是什么药?

大夫淘了淘药,而后拿起来凑到鼻间嗅了嗅,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怪异。俄而又神情微恙的盯着苏婉半天,这才压了身有道,“回殿下的话,这药无论是从药量还是配方而言,都是极为精准的,所以侧妃可以安心服用,绝不会有所闪失。”

苏婉听得云里雾里,大夫是在帮她吗?没发觉里头那几味解毒的药?

容景甫显得有些烦躁,倒了一杯水喝着,“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药?”

“安胎药!”大夫一出口,容景甫一口水“噗”的喷了个干净,愣是被水呛着猛咳半天。一张脸从黑转白,又从白转红,最后成了明晃晃的猪肝色。

房内只剩下苏婉和容景甫的时候,苏婉觉得自己死定了。

不得不承认,自己运气还真是背到了极点。玉弦竟捡了一包安胎药回来,这下子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还好她是哑巴,连辩都不必了,直接帽子一扣沉塘了事。

容景甫步步逼近,苏婉步步后退,身子重重的贴在了墙壁上,后退已无路。

她睁着眼睛连连摇手,连连摆头。

“我说呢,你怎么会如此大度,连你姐姐和我的事情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要我从此不来打搅你的安宁。原来你早就找好了下家,珠胎暗结。”容景甫咬牙切齿。

凡是男人,不管自己的女人,爱或不爱,所谓的占有欲不允许他看到自己脑门上的一片绿洲。

苏婉张了张嘴,奈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案前写字。

可容景甫哪里允许她去写字,一个巴掌下来,苏婉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炸开,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趴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口腔里,满是熟悉的咸腥味,像极了那一天的自己。

她跌倒在地,也不屑站起来,低冷的干笑两声。

“苏婉,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水性杨花。”容景甫切齿,眸色通红,“贱人!”

她笑得凉凉的,却极为平静。好似在用眼睛告诉他:所谓的水性杨花,不过是家族遗传罢了!她的姐姐不也是这样吗?

被苏婉阴冷的眼神盯着,容景甫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愤然起身,“奸夫是谁?”

苏婉冷哼两声,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案前写了一行字:我没有怀孕。

容景甫微怔,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眼前的女子,倔强而淡漠,眼神里满是无温的寒意,还有拒人千里的锐利。

她的锐利与苏离是截然不同的,苏离更多的是一种盛气凌人,而苏婉的锐利只是因为本性的倔强,以及骨子里的傲气。这也许和她读的书多,是分不开的。

书卷之傲,傲风傲骨。

想了想,容景甫还是找了大夫来给苏婉把脉,其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当时一听到安胎药,容景甫直接就炸了,没想到这一层。

气过头了,想到了让大夫来把脉,却把出个侧妃并无身孕之说!

容景甫面上有些挂不住,大夫拎着药箱子一溜烟跑了。这里的气氛不对,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苏婉的脸色,鲜红的指印何其清晰,嘴角上还有方才的血迹。容景甫这一巴掌,下手不轻。苏婉提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他冷笑,“你这是问我要休书?”

她写道:是也无妨。

容景甫掉头就走,“进了齐王府还想走出去,痴人说梦。”

苏婉直接将纸张递到他跟前,还是之前那句话:别让人跟着我,君子一诺当千金重。

“随你的便!”毕竟是自己理亏,方才还打了人家一耳光,虽然闹不明白,这保胎药是哪儿来的,但自古以来后院不宁是常有的事。容景甫倒没有往别处想,只想着约莫是后院哪个不安分的做了手脚,想要冤死这苏婉。

眼见着容景甫出去,玉弦已经红着眼睛拿了热鸡蛋进来,“主子快点拿鸡蛋滚一滚,要不然这脸上的印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消!”

苏婉倒是不介意,轻柔的拭去唇角的血迹。笑着翘起自己的大拇指。

她安全过关,自然是值得庆幸的。只要桌子底下的药包没被容景甫发现,她就还有恢复的可能。她想说话,不想一辈子都当哑巴。

玉弦的眼泪“吧嗒”落下,“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了主子受苦。”如果不是她胆小,也许容景甫不会想起来要搜一搜。

这下倒好,搜出个安胎药,闹了这么一场笑话。

苏婉摇头,望着落泪帮自己消肿的玉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后戳着玉弦的嘴角,示意她笑一笑。

玉弦笑不出来,苦着脸道,“主子,奴婢不想笑,一点也不好笑。”

闻言,苏婉耸了耸肩,轻叹一声。心想着这样一闹倒也不错,至少容景甫会以为,后院里的女子,有人想要弄死她,那么就不必他容景甫亲自动手了。只要他不叫人跟着自己,能还她自由,他与苏离那件事她并不想搅合进去。

虽然觉得耻辱,但无关爱情,所以她根本不在乎。

不过那张纸条的事情——苏婉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出去的。一辈子困守在齐王府,并非她所愿意的一生。她所希望的是走出去,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而不是活在规规矩矩里,活在一生的等待里。

为不值得的人等待,耗费一生,才是苏婉最痛恨的事情。

隔天,苏婉便出去了。

这容景甫虽然不讨人喜欢,不过这一次似乎还不错,至少言出必践,真的没让人跟着自己。苏婉绕着京城走了几圈,都没有发觉身后的异样。为了防止自己的感觉有误,她又故技重施,与玉弦兵分两路。

书斋二楼。

这里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是故稍有动乱就便变得格外刺眼。苏婉想着,那人能挑这样一个地方,想必是有些身份的。

不过她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治好自己的嗓子。

当然,前提是——必须瞒着容景甫和苏离,若是教他们知道,只怕嗓子没恢复,刀子就到了脖子上。

出门前,苏婉取了一套最简单的素衣白裳,拎着裙摆便上了既定的阁楼。进去的时候,里头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既然自己来早了,那就等着吧!

倒上一杯水,慢慢的喝着,瞧着案上那一架琴,苏婉一时技痒。

琴音杳渺,于指尖流淌。容色清雅,如兰幽静。

“原来是你!”门开那一瞬,琴声戛然而止。苏婉怎么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林慕白和蔷薇。当下神情微怔,望着蔷薇推了林慕白进门。

一时间,苏婉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此刻的心情。

林慕白是恭亲王府侧妃,外头都在传,说恭亲王府苏、林两位侧妃同时有孕,想必内里各自较劲。林慕白作为苏离的情敌和对手,出现在苏婉跟前,苏婉自然是慌乱的。

她早就决定,不会搅合在苏离的事情里,可没想到绕来绕去,绕不出情与欲的怪圈。

轻叹一声,苏婉垂眸行礼,而起身往外走。

“你的琴弹得很好。”林慕白道。

苏婉顿住脚步。

“能教教我吗?”林慕白笑问。

苏婉回眸看她,眸色微微一惊。

“久慕大名,说是苏二小姐的琴乃是京城一绝。”林慕白笑了笑,“不知今日是否有此荣幸,能听一听这天籁之音?”

苏婉想着,林慕白捡到了自己的药,而且原物奉还并且叮嘱了她解药的分量不可太重,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思及此处。苏婉点了头,又徐徐坐了回去。

林慕白眉目清浅的靠在木轮车上,静静听着那杳渺琴音。忽而小桥流水,忽而策马扬鞭,竟有些不太真切的感觉。微风拂过窗棂,撩起鬓发微扬,心里溢开阵阵微凉。

一曲音落,万般空寂。

苏婉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面色微凉的林慕白,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在林慕白的脸色看到了一丝艰涩。这种表情,让苏婉陡然间想起了出嫁前的自己。那年那月,那样的韶华易逝。在生如夏花的年纪,快速凋零凋谢。

眸色微沉,指尖轻柔的捏着袖口,慢慢的摩挲着。

那是小女儿家惯有的小动作。也让林慕白从深陷的记忆里,慢慢的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你的琴弹得真好,这支曲子叫什么?”

苏婉张了张嘴,而后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提笔写字。

唯有四个字:雁字回时。

林慕白笑了笑,“月满西楼故人归吗?”

苏婉笑了,眸中暖意流淌,只是这样静静的望着林慕白。

“横竖都来了,陪我说说话也好!”林慕白盛情邀请,苏婉转念一想,横竖都来了,坐就坐吧,而且看林慕白的眼色,她怕是知道自己的情况。

为了安全起见,苏婉依言坐下。

蔷薇沏上两杯茶。而后摆下点心便退出了房门。

苏婉抿唇,指尖仍旧搓揉着袖口,显得有几分局促。

“你不必怕我。”林慕白开口,“我不会害你,我是大夫。”

一语既出,苏婉愕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内心五味陈杂,有惶恐,有惊讶,更多的是犹豫不决。虽然林慕白是大夫,可她也是恭亲王府的侧王妃啊!

“我知道你在犹豫,我也明白你是苏侧妃的妹妹。在你姐姐眼里,我是她的假想敌,也许你也是这样觉得。”林慕白笑道。

苏婉慌忙摇头,连连摆手,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两个字:没有。

林慕白一笑。“你的嗓子是怎么受伤的?”

一句话,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苏婉面色微凝,没敢吭声。

林慕白又道,“不如让我猜一猜如何?是受伤,伤及喉珠?可我看过,你的喉珠正常,并不似受过外伤。那么应该是吃坏了东西,伤了嗓子。”

苏婉盯着她,不知林慕白到底意欲何为,只能静观其变。

“很抱歉,那些药我打开看过,方子我也略有所知。是古籍偏方,并不算对症之药,但对于毒浸咽喉,有着一定的效用。你照本宣科是没用的,虽然是古籍偏方,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量就该有所变化。你照搬书上的偏方,很可能救不了你自己,反而伤得更甚。”林慕白细细解说,注意力始终落在苏婉的脸色。

苏婉脸色的表情变化得很快,到底是年轻没有多少防备,虽然聪慧但在阅历上尚且不足。脸色一瞬即逝的黯淡,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林慕白面色微沉,说得格外真诚。

苏婉慎慎的盯着林慕白,还是在犹豫。

毕竟林慕白和苏婉,素昧平生,何以相助?若说纯粹无目的,苏婉再傻也不会相信的。此刻的她经过容景甫和苏离的事情,距离惊弓之鸟的转变。只有一线之隔。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林慕白一本正经,“可既然我都猜到了,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最不济就是一个死,若被我毒死,总好过你自己把自己药死!身为大夫的我,如果下毒害人的话,应该会让你更痛快一些。在这方面,你可以给予我绝对的信任。”

闻言,苏婉噗嗤笑出声来。

就冲着这番话,苏婉朝林慕白伸出手。

至始至终,林慕白都没有问及最终的原因,而苏婉也没有把话说开的意思。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算是女人之间莫名的默契。

“毒涩入喉没有得到及时的诊治,喉珠损伤严重。”这是林慕白的最终结果。

苏婉垂眸,显得格外失望。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林慕白抿唇一笑,“所幸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样吧,每隔三天的这个时辰,你都来这儿见我,我帮你施针也帮你开药。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药的事情我来解决。”

苏婉蹙眉,不解的望着林慕白。想了想,便写下几个字:我不方便抓药,也不方便煎药。

“这还不简单?”林慕白一笑,眸色微亮,“我把药煎好给你灌到瓶子里,你拿回去热一热就成。”对于苏婉的处境,林慕白早已有所察觉。上一次苏婉身后的尾巴,不就是林慕白给处决的?

可见,苏婉是不得自由的。否则,她也不会偷偷的让人去药铺抓药。也不会——不敢找大夫,自己乱用古籍偏方。

许是摸透了苏婉的这种心理,也看穿了苏婉小心谨慎的本性,林慕白越发不慌不忙起来,“你这毒一时半会是去不了的,得慢慢针灸加上我的药才能好转。不是我吓唬你,一旦停滞,你的嗓子这辈子都别想恢复。如果你不想永远当个哑巴,最好自我珍惜一些。”

苏婉深吸一口气,徐徐写下几行字:素昧平生,缘何相救?

林慕白一笑,“我若说医者仁心,你必定不信,那就当——我想在齐王府安插一个眼线,结果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撞见了齐王府的苏侧妃。既然是大好的机会,你说我会不会错过?”

闻言,苏婉笑着摇头。这话谁听得都假,哪有人这般直言不讳的,说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的人都不敢相信。

“信不信由你,话我已经撂这儿。”林慕白淡然如昔,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浮动。

苏婉低头写字: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交易我乐于成全。

林慕白瞧了一眼,却见苏婉神色微恙,继而表情变得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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