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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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菩提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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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叔叔的声音。只有他才会叫她丫头,带着宠溺。
她往那熟悉的味道偎去,就这样,种种孤寂恐惧与不适似乎一下子远离开来。
然后又被抱起,闻到浓重的福尔马林的臭味她睁开眼,“医院?”开口才发现嗓子快撕不开了。
“恩,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他去挂号,她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他拿了温度计过来,解开她睡衣领口的纽扣,手探进去时他的手指碰触到她胸口,凉凉的很是舒服。他迟疑,还是把温度计放到她腋下夹好。
“等几分钟就好,恩?”
她重重的点头偎在他怀里继续睡,好热。他着急地捂着她身上的毯子,“别掀了笨丫头,忍一会。”
看到针头她清醒过来,咬着牙忍着屁股上的那一痛,他轻拍她的背,象小时候那样低声哄着。打滴注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她的静脉很深而且细幼,不是很容易找到,从小最怕挂水的,挂一次手臂要多几个针眼。小护士本来在他阴鸷的眼神下就心慌,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准倒扎了一滴血出来,在他吼叫声里落荒而逃。
她尴尬地看下四周,扯住他衣袖。
还是护士长来了一次帮她搞好。他坐在她旁边,大大的手掌握着她的,温暖宽厚,这一刻竟是如此安心。本来嘈杂的输液室里好象一下子安静许多,她靠着他的肩膀依稀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他终究还是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
回到家刘阿姨已经煮好了白粥,她实在没胃口,可是他还是哄着她一勺一勺吃掉半碗。
“再睡一会。出一身汗就好了。”热毛巾抚在脸上,他擦擦她嘴巴,又帮她把被子掖好。
她强撑着睡意,“我不想睡。”睡着他就消失了。
“傻瓜,不许不睡,烧到40度再烧下去真烧成傻子了。”
她极力支持,还是昏昏睡去。再醒来时,四周寂静无声,她心里恐慌莫名。开了门出去才发现天都黑了,大概烧退了些只觉得冷。她在厨房找到他,看着站在料理台前的他,眼泪几乎要夺眶。
他转身抱起快滑倒的她,把她放回床上,“醒了怎么不叫我?穿着睡衣跑出来,你疯了?”他不高兴。
她怔怔地看着他拿药倒水走到她面前,眼泪就这样怔怔地淌下。
“傻丫头,哭什么?很难受?”他粗大的手指拂拭她的泪。
她摇头。
“现在才发现叔叔好是不是?感动了将来好好孝顺叔叔就是了。”看她不笑,他好象也觉得自己的笑话疏无可笑之处,揉了揉她脑袋,“把药吃了。”
她皱眉。还是听话的吃掉。“先别睡,厨房热了粥,我给你端过来。”
睡了一觉,胃口好象开了,白粥吃掉一大碗。他在她衣柜里找了套干净睡衣,“出了一身汗,去换套衣服去,舒服点。”
重新躺下来,她问:“今天没有回公司?”说话间剧烈咳嗽起来。
他拍着她的背,急得嘴紧抿眉头紧皱。“先喝口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应酬都推了。学校帮你请了两天假,好好在家休息。”
“我差不多好了。”停顿片刻还是说:“你有约会的话就去吧,我在家里没事。”
他没说话,划弄她面颊的手指停下,目光氤鬱地注视她半晌才说:“我也饿了,先去吃点东西。”
她躺在床上盯着窗纱,提着心留意外面的动静,即期望又害怕听到大门开闭的声音。终究是静谧无声,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他再进来时抱着一堆东西放在她桌子上,洗过澡换了家居的衣服,很是清爽悦目。
“还没睡着?”他一边拉着网线一边看着她问。
“没。”她说得很小声,怕打断了此时的快乐喜悦。她近似贪婪地看着他带点青色的下巴,高高挽起的袖子,微扬的浓眉,甚至穿着拖鞋的大光脚。她郁闷地看着他走出去抽烟,然后看见他端着咖啡进来又展笑。
“笑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好怕被发现了秘密,她藏起半个脸。心底里满满的都是快乐。
“你今天好凶。我想起来以前在新港的时候,有一次豆腐坊的那小子骂我小哑巴的时候你也这么凶。”
“你还记得?”
“当然了,我还记得你拎着他耳朵去找他妈妈,以后他见了我就绕路走。”
他微笑。
“他后来还骂你以大欺小。”
“他还男生欺负女生呢。”他点下鼠标回头又说,“只能怪你太笨,从小到大遇到事情只会哭鼻子往家里躲。”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眼皮越来越沉。偷来的快乐也是快乐,快睡着的时候她这样想。
迷迷糊糊地,好象有个柔软的东西贴在她唇上,流连不去。她太息。

无望的守侯对谁都是一种内伤

陈然是个坚毅果断的女人。
所以当年她毕业时放弃了北京的工作,毅然决然地追随相恋四年的男友来到济城。所以当那个男人说想继续深造打算出国留学时,她义无反顾地把工作两年的积蓄全部奉献出来给他添置行装。所以当那个人第二年告诉她他在外面孤苦寂寞找到新的同伴时,她大醉一场第二天爬起床化好妆继续披荆斩棘开拓她同样孤苦无助的人生。
彼时,信诚建设还只是个皮包公司,办公室加上她只有寥寥三数个小猫。那几年,留学风潮席卷祖国,叶慎晖的女友大学始毕业便去了大洋彼岸。看着他沉默的脸她好象看见自己,同病相怜的结果是让她产生同仇敌忾之心。她毅然追随他左右,他坚忍他睿智他杀伐决断却又狡诈无比,短短数年,他利用手上可利用的一切资源在海阳翻云覆雨。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慎晖车祸住院的那几个月是她一直照顾于左右。以往他们只是两个寂寞的躯体单纯地在对方那里寻找慰藉,但是昏迷中的他还在低喃他女友的名字,那一刻,自己的心都似要碎掉。
他竟然是世间少有的情长男子。
她扶他起夜帮他擦身,他做物理治疗时她默默在旁边守侯。他越是缄口不提那个人,她越了解他的痛,她也愈发坚信他们是同一种人。
她从在医院开始便决定了,她此生要和他共同进退。可现在他们的事业一日千里,她却打算分道扬镳。
再坚强她现在也抵不住,无望的守侯就象噬心之毒,把她啃咬得千疮百孔。
就象练金钟罩铁布衫的武林大宗师,任你再百毒不浸刀枪不入,你也有个罩门。而叶慎晖,就是她的死穴。
一路携手走来,风雨彩虹。中间他与她各有诱惑,正因为他们是同类人,所以对彼此信任依赖。他们对对方没有过承诺,陈然也根本不需要承诺。当年在校园里花前月下的誓言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只是相信叶慎晖,相信自己。他是长情的男人,他们在一起八年,她自己能干坚强,他们是最好的拍档。
她没想到一点,最佳拍档不代表最佳的伴侣。她也太自信,她以为终有一天他能发现她在身边默默的守侯。太晚了,晚到无从挽救。
在见到杨洋的那一刹那,天地都似乎变色,自信哄然倒塌。
这一年多时间他对于她的态度变化太大了,以前两人相处时平淡如水,经历过爱情苦痛的人都会觉得这种似水长流的平淡来之不易,况且本身叶慎晖的性格就比较自持冷静。但是,他在她那里逗留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她只能在公司里瞻仰到他一面;他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客气,仿佛她只是股东只是为公司服务的高层中的一员。过往的恩情烟消云散,如烟花般只璀璨了那一瞬,然后归于静寞的黑夜。她不相信,叶慎晖不是轻易能被诱惑的人,他和她一样,一遭蛇咬此生都不可能去碰触爱情。
可是她还是看见了,她站在酒店大堂的石柱后,象个捉奸的妇人,看着他们从电梯走出,看着那个女子低眉阖首,看着他浅笑微语。她面孔扭曲,心碎成万片去。
那张脸,那一低头的温柔何其相似。相似到她手足颤抖,不敢再深想下去。
白色的信封摆在黑漆台面上。
毫无意外地,他皱眉。
我们熟悉到这个程度了?连彼此下一秒的表情都这般了然。
陈然坐在他对面,桌子的另一端。楚河汉界,她忽然想到这个。今天她穿着套黑色的套装,她一向喜欢黑色,仿佛是她的战甲和她融为一体。她在他慑人之威下生存太久,今天要面对他挑战他实在需要强大的勇气。
他凝目注视她良久,拈起桌子上的白信封举高对她微晃:“我需要一个解释。”
“上海宏大的许立平先生和我商谈过几次,希望我过去帮忙。”
他不语。半晌方说:“不用和我说这个,陈然,你我都知道你不会离开金安。如果你对公司合并有什么工作上的意见或者是股份分置上的不满,我希望你能坦诚告诉我。我们不是一般的同事,也是战友。”
战友?是,战友。他们并肩战斗了近十年,见证了许多胜利,而她,也该在辉煌中引退了。再谈工作太过矫情,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他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离开。但是他也不会把问题引申到他不愿触及的方向。
她心里泛起酸涩,“叶慎晖,这些年你可有一点喜欢我?”
他紧绷着脸:“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公司讨论私人感情。”
“这封信递到你面前,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不是你公司员工了。”她淡然地笑。“告诉我,当朋友聊天。”
“信你收回去,其他的六点钟之后再聊。”他不为所动。
陈然站起来,看着他冷然的眉眼几乎难以自持。“信我不会收回来的。下个星期我会去上海,至于金安的工作,你现在手下良将很多,应该能有人马上顶替我的位置。金安的股份我会找时间回来安排,尽快转回到你手上。”
“陈然!”
他是真的动怒了,她笑,“我不是要挟你,我也没什么依仗的资格。我只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分?”
“我曾经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一直在期待什么你也知道,虽然你避之不提,但是我还是在暗暗盼望,哪怕就是只做情人,只要能在一起也好。可我再能坚持再忍耐,这场仗我也只有一个输字。你上次爱上的是青梅竹马,这次爱上的是两小无猜。”
他的表情平静,眼底乌云翻滚,语气很平和地说:“你在说什么?”
那结论太另人震骇太匪夷所思她实在不敢深想但不能不面对,她跌坐回去:“那个女孩子我见到了。她和小眉太过相象。”
他俯身,脸对着她的脸,乌云翻滚的眼底,凌厉的眼神象把刀戳刺着她:“你,疯,了。”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没疯,疯的是你。叶慎晖,这些年花枝招展对你投怀送抱的人多的去了,你几时有动心过?你爱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如果她不是长得和小眉象,你会和她同居一起?我早该发现的,很久以前你看小眉的眼神就不一样,她一出什么事你天塌了都不管只往家里赶,就算再好感情的叔叔和侄女也不可能那样经常搂搂抱抱的,你们……”
“闭嘴。”他狂喝。
他额头青筋暴起,吃人的眼神瞪视她,仿佛她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就要被他活活捏死。
她忽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叶慎晖,她知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哈哈,狷傲狂妄如你也有不敢触碰的,所以你找个代替品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小乐趣?”
“啪。”
两个人都楞了。
他咬牙,颌骨摩擦的声音两人都能听见,慢慢说道:“不要提她,不许提她。”
她捂着脸,心里悲凉一片。“我知道了,你是我的死穴她是你的死穴。我和你在一起十年,她和你在一起十几年,按时间算,我也是输的那个。”她站起来走到门口,“你是我守侯一辈子都渴求不到的,她又是你此生无法触及的,老天,还真是公平。”

同向春风各自愁

城西的大佛寺附近有个花鸟虫鱼市场,星期天下午的时候市场后面会多出来一截,有些人在那里摆卖旧家具旧瓷器旧物件。
这里是淘宝人留连之处。
夕阳西下,热气却仍有些逼人,她和于鸿辰一路走过来早已一身汗。看她兴致盎然,他连暑热都不觉得。手上拿着两支矿泉水,她蹲下来挑拣翻看那些小东西,他就在旁边欣赏她。
“喝口水。”他把矿泉水递给她,她头上有层薄汗,小脸红红的,他冲动地几乎想把手印上去。
“你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会?”
他摇头,“你要走累了我们就去前面那家冰室坐会。”
“那就不要拉,再过会这里就收摊了。我们再转一圈就直接去吃饭算了。”
“好。”他笑意荡漾。中午打电话给她时他拿着电话心里忐忑不已,没想到她沉吟一下便答应了。她和他单独逛街,她还答应一会一起吃饭。长大太好了,毕业太好了,以前不敢想的今天都一一实现。
“你会不会闷啊?”她抬头,微笑说:“你这样子实在不象是逛地摊的。”
“怎么会闷?”别说地摊,就算让他和她一起站在垃圾堆上他也是喜乐无限。“我倒是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这里。一般的女孩子不是喜欢去上海路消磨时间的吗?”
“唔,我喜欢这些旧东西,有别人用过的痕迹。象这个笔洗,你摸摸看。”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睛,想象它上个主人用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个人挥笔写字的时候有没有佳人在旁边磨墨添香?觉不觉得很有意思?”
他想象不出来,只感觉她的小手软而细腻,轻轻的,象片随时会飞走的羽毛。
她娇嗔地白他一眼,把他手丢开,“对牛弹琴。”
他顿觉娇憨可爱,赏心悦目之至,嘴角不由咧到腮旁。
“我奶奶总是说我是收破烂的,小时候在地上拣人家丢的纸画片,连湖边水里泡的树桩子都往家里拖。房间乱得象废品收购站。”
“我一直知道你是很特别的。”他定定地看着她。
他看得这般专注,她有些面红。于鸿辰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他一直没表白,她倒是觉得他很有君子之风,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慢慢长大,以前少女对朦胧感觉的别扭阶段已经过去,更何况她对他无意,于是坦然相对,希望能继续友谊。
今天他约她出来,她猜到他准备和他说什么。他马上要去首都,他考上那里的顶尖学府,他的成绩一贯是拔尖的,又爱好体育,从初中开始便是老师的宠儿男同学的榜样女同学的焦点,想来即便大学里人才济济,他也不会有分毫逊色。但是他不是那个人,他再优秀在她心里也掀不起波澜。
今天是到了坦诚的时候了。
“走吧。我饿了。”她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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