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个本该冷静到不会轻易动情的人，都理智地选择了回避，默契地拉开距离。
宫中夜变
018宫中夜变
第二天一大清早，莫小西就醒了，和往常不同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府上的气氛格外冷清。
不久之后，她从顾长乐口中得知了真相。
昨晚，玄帝急召太子及诸位皇子入宫，商议漠北兵变对策。这件事，原本可以放到今日早朝再议，但，谁也猜不透玄帝那般心急的原因。夜半时分，玄帝忽然旧疾复发。
而当时，莫小西已经就寝，她出阁前的院子原本就比较幽静，也没有人惊扰到她，自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她爹连夜入宫的事情。
玄帝本就有头痛顽疾，宫中御医人才辈出，偏偏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治标不治本，所幸半月之前，有人“首创”针灸之术，用以减轻头痛之苦，而深得玄帝赞誉，并开创了大乾王朝的首例，将其特封为一品女官，拥有自主婚嫁权。
这人便是……莫清儿。
于是，莫青天连夜协同莫清儿入宫，替玄帝针灸，一直到凌晨时分，这才回府。
顾长乐谈到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并没有多少羡慕或是嫉妒的情绪，原本她的女儿才是相府最出色的，自从莫清儿意外落水又被救之后，忽然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开始绽放出无人能及的耀眼光彩，就连……
就连玄帝原本订下的婚事，都不得不改口。
“三皇子已主动请旨，前往漠北平乱。”顾长乐收回思绪，继续道，平静的神色中，隐约浮现出一缕担忧。
固然她跟女儿的关系一向算不得亲睦，但血浓于水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女儿出嫁之后备受冷落，独守空房。
可她同样清楚的是，自己的女儿并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什么？”莫小西一愣，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答应了。”顾长乐见状，暗暗摇头，这般沉不住气，跟莫清儿的功底相比，到底还是差得远。
玄帝怎么可能答应？！
正如外界传闻的那般，秦珏一直都是以太子马首是瞻，自己并没多少主见，从出生至今，不曾离开过帝都，也毫无带兵作战的经验。莫小西直觉得，秦珏的这一层伪装，做的很完美，连太子秦舒都没察觉到，旁人自然也不会发现。
这样一个“废物”，居然要亲自前往漠北平乱？许多人得知这一消息时，大多是嘲讽居多，笑他不自量力。
而莫小西即便知晓秦珏此人不简单，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做出这般不理智的决定！
除非——
平乱是假，他另有目的。
莫小西沉吟了片刻，脑中猛然开窍，她想起了昨日听到的消息，漠北兵变跟藏宝图相关，而藏宝图据说又与长生不老药有着密切的联系。
玄帝正值壮年，却有顽疾缠身，头痛之症时时折磨着他，那么，长生不老药对他的诱惑，自然非同一般。
她是否可以大胆地猜测：玄帝对藏宝图亦是志在必得？
撕裂假象
019撕裂假象
“大姐。”一道略显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莫小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天色已经大亮，旭日东升，照亮了天边大片的云彩。
这边，顾长乐刚离开不久，莫清儿就登门了，偏偏还挑了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这不得不令她怀疑，对方是故意来找茬的。
回想昨天发生的那一幕栽赃陷害，莫小西的眸光微微一黯。
“听说你凌晨才回府，怎的不好好休息？”即便不想面对这人，莫小西也不能随便甩脸色，省的再被有心人利用。
“三皇子已经起身前往漠北，我想，再过些时候，应该会有人接大姐回去，只是这次回去后，也不知何时，大姐才能出来了。”
莫清儿轻笑着跨入房门，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明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水光潋滟，不见一丝疲惫之色，反倒透着继续洋洋得意的显摆，她虽是庶出，如今得到的荣耀和地位，早已超越了嫡女，又怎能不得意呢？
“……”莫小西抿着嘴，有些懒得搭理对方。
诚然，秦珏一离开帝都，她就只能独守空房，一直等到对方回来为止，而且，这个时代出嫁的女子是不能轻易回娘家的。
而原本未出嫁的女子，也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但莫清儿被玄帝钦赐一品女官，自然就不必受这些约束。
作为一个一路顺心的穿越女，莫清儿心中自然是瞧不起这些唯唯诺诺的“古代女子”，尤其是她的嫡姐莫小西。
她原本大可不将莫小西放在眼里，事到如今，对方已经没有一样比得上自己，她大可大方一点，偏偏……
秦垨居然当着她的面，发了句感慨：三弟的那位媳妇倒是个妙人儿。
一个过门就失宠的女人，妙人儿个屁！
莫清儿当时并未发飙，一则，她并不想因为莫小西而跟秦垨闹别扭，至少，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二则，因为对方一句话，她很快“茅塞顿开”。
她一直不喜欢莫小西，除了对方嫡女的身份之外，便是——
她穿越之初，从这具身体继承的记忆告诉她：莫小西不是个善茬。那一次落水，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因为莫清儿的模样生的太美，招惹了嫉妒，虽然不是莫小西亲自命人动手的，可她明明知晓，却没有出手阻拦！
所以，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一个冷眼旁观自己的妹妹，被人捉弄、推入水中、最终丧命的嫡姐，何其阴毒！
偏偏这样一个人，还恬不知耻的享受着所有的赞美，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又如何！不过是些卖弄的玩意罢了，莫清儿才不屑。
穿越之初，莫清儿的想法很简单，她要出人头地，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优秀，要将那个狠毒的嫡姐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事实证明，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不难。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勾起莫小西的怒火，让她在人前失态，可是——
身份的差距，使得一开始，莫青天还是顾长乐，都偏袒莫小西。
莫清儿心有不甘，也只能先这么忍着，一直到被玄帝赏识，邂逅了二皇子秦垨，她终于开始得偿所愿。
昔日种种
020昔日种种
“大姐，趁着你失去自由，我们俩姐妹，好好聊聊，如何？”莫清儿回过神来，一脸笑容地坐到了莫小西对面。
“你想聊什么？”莫小西冷淡地问道。
“就聊聊，大姐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如何？”
莫清儿神色不变，目光尤为深邃地盯着莫小西，是的，她开始怀疑了，从对方出嫁之前那些天开始，她就隐隐察觉到，她的这位嫡姐跟过去有所不同了。
穿越这种事，说来神奇，可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了那么一茬，所以，面对性情明显较之过去要沉稳不少的莫小西，莫清儿忍不住要怀疑，对方是否跟她一样？
漆黑的瞳仁静静地凝望着莫清儿，莫小西淡淡地应道：“随便你。”
“那就从大姐袖手旁观，看着我被人陷害落水开始好了……”莫清儿嘴角一勾，扯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容。
莫小西眉头微微一抖，不语，原先的莫小西似乎是知晓实情的，而当时“犯事”的刚好是跟她关系相对比较好的一个妹妹，所以，她犹豫了，没有阻拦对方的恶作剧，那荷花池的水明明很浅，谁也没料到莫清儿会因此丧命，最终迎来一个异世之魂！而事发不久之后，她的那个妹妹就不幸染病身亡了，其中又有何隐情，莫小西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大姐不记得了吗？”莫清儿故作好奇地眨了眨眼，见莫小西神色不虞，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继续道，“那大姐一定还记得，爹爹生日那天，大姐命人掉包我给爹爹的生日礼物，最后害得我被罚跪的事情吧？”
“还有中秋那日，我原本是有资格跟随爹爹一起入宫的，是你，我的好姐姐，为了不让我抢你风头，你居然在我的饮食中下了泻药，害得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半！”
“那一次，是皇上有意替二皇子选妃，姐姐你以为将我排除在外，自己就能入选了，对吗？”
“可惜啊，二皇子最终喜欢的人，还是我。”
莫清儿步步紧逼，莫小西却始终缄默。
这幅不言不语的模样，落在莫清儿眼中，刚好成了对方心虚的表现。
“看来你都记得啊，大姐。”
“……我记得，那又如何？”
莫小西终于开口，不咸不淡的语气，气得莫清儿差点当场发作。
她确实记得，因为穿越之初，这具身体便将这些记忆清楚地传承了下来。
只是，有些事，并不像对方说的那样简单罢了。
莫青天生日那天，若非莫清儿先使计毁掉了莫小西亲手画的贺寿图，也不会有后面那一出。
而玄帝替二皇子选妃一事，则更简单，大乾王朝对嫡庶之别很是看重，莫清儿并非嫡出，即便嫁给皇子，也不可能成为正妃！莫青天并不愿他的两个女儿嫁给同一个男人，将来为了争宠，姐妹相残，便让人留下莫清儿。
可笑的是，莫小西却因此背了黑锅，还偏偏为了她爹的面子，不能为自己伸冤。
这些事，站在莫清儿的立场，从她个人的思维出发，自然就成了莫小西恶毒的罪证。
原来的莫小西并不无辜，这一点，莫小西始终赞成，谁人没有私心？
但是——
“是要我下跪求饶，求你放过我吗，莫清儿？”
“呵……大姐，就算你求我，也没用。”莫清儿甜甜地笑着，“更何况，比起看你求饶，我更想看到的，是你痛不如生，生不如死！”
“当然，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死，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好好地看着，看着我成为人上人的那一刻，我的好姐姐……”
莫小西格外纠结地目送莫清儿离开，对方那一身大红色衣衫，就像一簇簇鲜血一样印在她的眼里，刺目的很。
姐妹和睦的假象，终于被狠狠地撕裂。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有些站在明处的敌人远远比藏在暗处的让人安心。
而另一边，出了院子后，一路风风火火的莫清儿亦慢慢地放缓了脚步，直走到幽静的竹林深处，一道颀长的黑影落在了她的身侧。
“疏影，我刚才演的怎么样？”少女的声音甜美而轻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全然不似她面对莫小西时的沙哑。
黑衣男子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目光紧紧地锁着少女，眼中满是眷恋：“主人演的极好。”
“那你觉得，她可是我原来的嫡姐？”少女娇媚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疑虑，她怀疑过，如今的莫小西可能跟她一样，都是穿越者，可这种猜测，并不确定，因为，对方看上去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简直就是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能把她怎么样。
男子思索了数秒，点头：“从外表来看，应是同一个人。”
闻言，莫清儿却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最终抉择
021最终抉择
当天日过晌午时分，莫小西被接了回去。
三皇子已经离开帝都，也就意味着，她将有很长一段日子，只能独自守着星月阁，一日三餐虽然是不必愁，自由却也是绝对没有的。
和从小被教导恪守女戒的古代女子不同，莫小西的灵魂毕竟属于现代，让她像只笼中鸟一样，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确实挺为难人的。
“小姐，你要不要歇息一会？”墨竹有些担忧地问道。
莫小西在叹息了第三十六次之后，终于回神，纵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该得到的消息，依旧还是不会少，这一切，自然归功于……双生紫玲珑。
距离三皇子离开帝都，已经过去四天。
这些天，莫小西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整个人都开始暴躁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担心或是想念秦珏，而是——
双生紫玲珑一直在烦她。
明明都已经被她锁进了锦盒，塞到了床底下，依然每天锲而不舍地对她魔音穿耳，时时骚扰。
“莫小西，你能有点志气吗？你要一辈子都烂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身为上古神族后裔的你，每天无所事事，你不觉得，你对不起你的血脉吗？”
“莫小西，快把我放出来——”
“莫小西，你的那个妹妹，已经带人前往漠北，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偏偏这“魔音”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听不到，连痛苦都没处诉说！
莫小西原想着，她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琴棋书画，她虽然一窍不通，也不妨碍她可以慢慢学习琢磨，然而不幸的是——
“莫小西，你画的这只鸡仔真丑……”
那是凤凰！
“莫小西，别弹了，别人弹琴可以卖艺要钱，听人弹琴简直是要命！你难道没发现星月阁外面的鸟都吓跑了吗？”
“啧啧，你这字就跟狗爪子一样，简直是不堪入目……”
在被这样折磨了四天之后，莫小西终于爆发了，将墨竹等人全部撵走之后，便把双生紫玲珑“请了”出来。
这暗紫锦盒明显已经不起作用了，莫小西也不确定，双生紫玲珑愈发嚣张的表现是否跟她近来耳目愈发明聪有关，可她十分确定的是，再这么下去，她大概真的要疯了！
活活地被逼疯。
“你到底想怎样？”她板着脸，沉声问道。
“跟我前往千绝寒山。”对方不依不饶地答道，语气中颇有股“你明知故问”的意思。
莫小西神色黯然地低着头，一开始，她拒绝对方的要求，除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忐忑之外，还有就是对秦珏的不舍，在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她居然动了情。可是，对方并没有给她继续下去的机会。
她也不确定，受命前往漠北的三皇子，除了那个替身冒牌货之外，真正的秦珏是否也一同随行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明显很大。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吧？”对方又道。
这话，双生紫玲珑提过无数遍，只是过去莫小西从来没听进去过，有时候，她也比较固执。
而这次——
“好，我答应了。”
千绝寒山
022千绝寒山
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无边的雪色，漫天飘舞的白雪，斑驳了视线。
冷厉的空气漂浮着袅袅的寒烟，莫小西瑟瑟地磨擦着双手，从骄阳似火的暖炉一下子蹦到了寒冬腊月般的冰窟，落差太大，一般人都难以接受。
在被双生紫玲珑骚扰到快要崩溃之际，她终于妥协了，可是，当她亲自站在着冷得看不到一丝人烟的地方时，她真的很想反悔。
有些事，用常理难以解释，譬如，她不过点了个头，身边的景象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