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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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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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受太后宠爱,经常在宫里出出进进。那时傻乎乎的,以为书比人读得快,棋比人下得好,功夫学得比人棒,便是值得大人疼爱的孩子。只到一日,无意中撞到御书房,听到父王在里面对着皇上砰砰磕头,求他放过我,才知道原来看似挺喜欢我的皇伯父,居然忌惮我们父子这么深。”

“所谓皇家亲情,不过如此,官场倾轧,更是惊心动魄,而每一场皇城朱墙内的生死相斗,无辜受牵连的多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这一切,我从小看到大,早就厌烦透顶。”

盛羽听着,若有所思,她有些怯怯地抬起头,习惯性想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避开。

“你现在,变得和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为一己私怨或一己私利,将自己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都是一样面目可憎。”

“倾城!”

“我说完了,言尽于此。你帮战北极已有三年,如今岑国国泰民安,他的位置也稳妥得很。今晚我等你回府,若是你尚对我有心,便随我一起回梓国,若不愿久居那里,陪我看看父王咱们一起离开也是可以的。若是……”他微微一顿,轻笑,“若是我聂倾城一直在自作多情,你坚持要为某种因由做这样十恶不赦的事,那咱们,唯有从此别过,当作……从未相识。”

这话一出口,心早已碎成一片片,杨花谢了梨花白,从春寒料峭到静塘秋晚,从八千里外的梓国一直追到岑国,三年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几曾想到,坚持了这样久,百般的爱却换不来她一回首。

聂倾城忽然觉得好累,心灰。

他默默转身,推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围上来,他的步子在门前停了停,似乎在等待什么,末了,却没听到身后传来任何声音。

霜晚早已等着焦躁无比,见他出来,立刻怒吼吼地冲到他跟前,伸掌便打,“你个死小白脸……”

“砰”地一下,一掌击在他肩上,聂倾城晃了两晃,却未散避。

霜晚倒是吓坏了,“聂焰,你,你傻了么?白痴啊,为什么不躲开?”

聂倾城冷冷瞧她一眼,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

他,这是怎么了?

霜晚转身目送他独自离去,想追上去问问,却又职责在身,心中斗争半响,终于还是由他去了。

屋里的桌子倒了,撒了一地的碎瓷片,临街的窗子没有关,风挺大,哐得窗棂格格作响,街面上隐隐传来的喧杂声浪,愈发显得屋子里清冷空寂。

霜晚进到屋里,见盛羽呆呆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不由心里着了慌,“殿下,你……”她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忙着收拾的小厮,低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盛羽面上的表情略微茫然,呆了半响方才转过头,声音有些迷惑,“没有,他只是,又闹脾气了。”

闹脾气?这看着可不像啊。

霜晚疑惑地看看她。她陪在盛羽身边也有三年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霜晚是战北极明面上对盛羽的关心,暗地的一颗钉子。可人非草木,三年相处下来,多少也有了些感情,尤其盛羽和聂倾城的关系,霜晚更是心中有数。

以聂倾城待她那种赤诚劲,怎么可能冲盛羽发这么大火?何况……霜晚想起适才面色苍白的聂倾城,跟丢了魂似地硬受她一掌,不禁咬了咬唇,眼风一扫,又瞟到盛羽额上的红肿,唇动了动,硬是忍住没作声。

“殿下。”一名随从进来,躬身行礼,“宫中传来旨意,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来了。

盛羽明白战北极定是和她一个意思,毕竟这个时机,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只要做完这件事,她和聂倾城便能离开这华丽的困笼,重获生天。

只是,他啊……

柔肠百结,千折百转,连她自己都心下惘然,一团混乱。

可是战北极在等,盛羽按下百般心事,还是淡然颌首,“那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许多大人都觉得小盛太过了,这个俺同意,不过人经历了她那些大变故,几经生死,最爱最信任的人竟然都是别有居心,性格会有所变化走向极端也是正常的,要怪就都怪狠心滴后娘俺吧。但素大家要有信心,她骨子里毕竟还是善良柔软的,没有眼泪,心肠冷硬,其实都是一层被伤害后自动形成的保护壳,也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就像柔软体的动物,为了生存,一定会披一层坚硬的壳子,但是只要遇到合适的触机,她就会打开来,内心还是一样的温软哦。要相信小顶会把原来的她找回来,只是需要点时间。

这文现在开始进入收线阶段了,既有前因,必有后果,所以不可避免的,小盛会再见到小叶啊,十公主啊什么的,咳咳,于是,该虐的也逃不了,过程很揪心,但再三保证,小盛最后是会得到幸福的,乃们一定要相信俺,55555555,千万表虐得砖偶,小顶会桑心滴码不出字滴。

PS:最近太累了,老熬夜,下周两日一更好了,还是老样子,有事会提前请假,木有请假的话,熬夜也会更上来滴。酱紫,汇报完毕,爬去睡了。




80

80、蓦回首,他在阑珊处 。。。 
 
 
御书房里,战北极正在批阅奏章。

屋内没有点香,他向来不喜这些温软绵绵的东西,窗子大敞着,渐冷的秋风送进一室的干爽清朗,案上的宣纸,在青玉镇纸下扬起小小的白角。

盛羽进了屋,待霜晚帮她除去风帽,解了斗篷,这才行到厅中,欠身施了一礼,“不知陛下召见,有何旨意?”

战北极手中的笔顿了一顿,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吩咐宫人,“吹了半响怪冷的,把窗子关了吧。”

“是。”宫人应着关了窗,她长伺在战北极身边,甚是会察言观色,揣度上方心意,不待战北极吩咐又主动拿了个火盆过来,顺手还在凿了小孔的盖盆铁片上掷上几片橘子皮,顿时一室的橘香。

战北极这才放下笔,待宫人上了茶,便示意其他人等全部退下,闲闲饮了一口,抬眸道:“梓皇的事儿,你都听说了?”

盛羽垂眸端坐在那里,默默点了下头。

“怎么想?”嗒地一声,他将茶盏放下,又取了份奏章,盛羽听到折卷轻轻翻动的声音。

火盆中的碳芯融掉一块,极细的卡嗒一声轻响。

“你若是一定要为一己私怨,做这等十恶不赦之事,那我们唯有就此别过,当作……从未相识。”

聂倾城临走那一驻足,她明白他在等什么。

盛羽心中思量斗争了好几回,终于道:“盛羽有一疑虑,却不知皇上是否能为我解惑?”

“讲。”

“据皇上所言,那个人……乃皇上的三弟,如今梓国既然由他监国主事,其版图早晚尽在皇上掌握,那我们,还要不要做那么绝?”

战北极拿笔在奏章上批了几行字,放到一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以丹墨对他的了解,他会是个只满足于当当闲散王爷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即使在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前,盛羽也明白那个人绝对能算得上现代的超级工作狂。他做每一件事都是孤注一掷般的专注,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赌进去,从不留一点退路。他有今天,完完全全是靠自己抛了性命地一步一步拚出来的,这样的人,绝不会安于平淡。

想起他,也就不禁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也只是这么静静坐着,他手边从来不离办案卷宗,她也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他就好,只要他偶尔能从手中的卷宗里回过神来,白衣胜雪,目如寒星,他抬眸对她微微一笑,她的心,就会无比欢喜。

如今想来,讽刺无比。

盛羽摇了摇头,似讥似笑,“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为人?他在我跟前,不是一直戴着面具演戏的么?”

“呵,既有这个认知,何必还问朕。”战北极古怪地笑了一声,“他刚给朕捎来一封信,你想不想知道信里说了些什么?”

盛羽挑挑眉,“能说给我知道的,皇上自然会说。”

啪地一声,战北极丢下笔,屋内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他起身,缓缓踱到盛羽身前,仔仔细细看了她半响,看得盛羽一个瞎子都快熬不住了,全身的寒毛根根立起。

她微微侧了侧头,却觉得下巴上一痛,被战北极狠狠捏住。

盛羽被迫扬高了脸,她能听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吹过来,呵到面上。

“他如今翅膀硬了,竟敢跟朕提条件!知道么,信中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梓国甘愿向岑国称臣,每岁纳贡,但不降,依然独成一国。第二,送他母亲去梓国。第三!”这一声尤其凶狠,连带他的手指都愈发用力,疼得盛羽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送还梓国丹墨公主。理由是,我们岑国不遵婚约,三年未正式迎娶公主入宫,是为不诚!”

送还?他以为,她是一件衣服,还是一只宠物,想送人就送人,要讨还就讨还,真是笑话。

盛羽不退反进,踏前一步,眯眼笑道:“那皇上,会答应么?”

“你想朕答应?”他的声音有一种快要失控的恼怒,“别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只要朕不点头,你和聂倾城休想活着踏出岑国一步!”

盛羽甩开他的钳制,冷笑,“我和他之间的仇怨,怎样也解不清,只要陛下还信守你我之间的约定便好。”

“好啊,那就一切照旧吧。”战北极冷哼一声,转身回去他的御座,“朕会信守承诺的。只要你按原定计划控制好粮商,再为梓国的饥荒火上浇把油,待朕成就大业,自然会信守承诺,放你和聂倾城离开。”

可是,如果她真的做到底,只怕聂倾城就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吧。

盛羽想起那人决绝的话语,心中一片混乱犹豫,偏又不能在奸狡如狼的战北极面前,露出任何声色。

她拢了拢衣袖,面色沈静:“以我和梓国之间的仇怨,就是陛下不吩咐盛羽,盛羽也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所以,还请皇上尽管放心。”

“甚好,那你退下吧。”战北极又拿起一份新的奏章。

盛羽行了礼,缓缓转身,摸索着向门外走去。

“对了,还忘了跟你说件事儿。”身后忽然传来战北极漫不经心的声音,“叶朝扉信中还有一句,北峥王聂靖欺皇子年幼,在朝堂上不敬监国大臣,妄想率旧部犯上作乱,现已被打入天牢,阖府被抓。”

“你说什么?!”盛羽蓦地转身,惊得后背心一阵一阵发凉,“北峥王向来忠心耿耿,一片爱民爱国之心,举国皆知。他,他这是诬陷!”

战北极轻轻笑了笑,“还以为你经过那些大事会明白事理些,怎么还是这样天真?”

他见盛羽愣愣站在那里,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一额的细汗,心里既有些解恨的痛快,又忍不住微微泛酸。

“聂氏皇族中,适于和小皇子争皇位的人本来就不多,这几年来,多半已被叶朝扉折腾得差不多了,只余一个心腹大患,便是流落在外的聂倾城。”

“你应该听说过,聂倾城在十来岁之前可不是后来的样子,那时的他,是梓国有名的神童,拜国师为师,精通七门八卦,兵法武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放着这么一只酣睡的老虎在外面,以叶朝扉的个性,怎么可能安心?”

“那就是说……他故意放饵,想以逸待劳,等着倾城自己送上门?”

战北极微微一笑,“消息,朕已经命人告之聂倾城了,该怎么做,他自己会有决断。”

盛羽瞬间心里透凉,她无声地摇了摇头,随之而来便是胸膛里一股喷薄的怒火,“你这算什么?你想借刀杀人?战北极,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向老天发下了毒誓的!”

“朕一直记得,所以朕才忍你们至今。”战北极盯着眼前这个完全乱了阵脚的女子,心里一阵痛快。

终于能打破这张脸的平静了,他早就想看看,这张板得泥塑面具一般的面孔下,到底还有没有情感。

或者爱,或者恨,或者愤怒,或者绝望,又或者……欢喜。

他碧绿的重瞳贪婪地盯着她,盛羽愤怒到悲哀的样子,叫他想起三年前锦阳宫中她的模样。

那时的她,孤伶伶地跪在大殿中央,她清澈如水的明眸一直看着叶朝扉,当时这张脸上就是如今这种既愤怒又悲哀,悲哀到绝望的样子。

那时他就在想,这一生,会不会有一个女子,能用这般的深情对待他呢?

那是一种多么陌生,又叫人贪恋的感觉。

可惜,这张脸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为了别的男人,第二次露出这种表情居然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这个可恨的女人。

战北极垂眸,随手又捡起一份奏章闲闲地翻看起来,悠悠地道:“如果朕是你,现在就赶紧回府,没准还能见他一面。”

盛羽又气又急,顾不得其他,即刻转身,拂袖而去。她双眼不能视物,走得急了,差点一头撞到门边的柱子上,幸好霜晚及时进来扶住她,这才幸免在战北极眼皮底下摔个大跟头。

门轰地一声关上,屋里子又寂静如昔。战北极从奏章中抬起头,盯着那扇关上的门,良久。

盛羽在霜晚的服侍下一路疾步出宫,气喘吁吁坐上马车还不断地催促车夫,“快,你再快点,即刻回府!”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霜晚看她面色苍白,额上全是细细的汗,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霜晚瞧在眼里,心里直发唬,她还真的从没见过盛羽这副样子。

盛羽的手心死死捏着袖角,拧得紧了,手筋便抽搐般地隐痛。可她放不开,真的没法子放开。

聂倾城也要走了吗?真的就连他也会离开她?

这一去,恐怕就是生死难料,三年来的不离不弃,悉心照顾,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

春天早晨的床头,永远有一束芬芳的杜鹃花,夏日的草编蟋蟀笼在案桌上聒噪,秋天里的桂花蒸糕入口即化,冬日里第一捧雪泡出来的高山茶,馥郁绵长。

还有一点一点教她用九宫步画格的方法记路,亲手帮她做的拐杖,案头密麻麻堆得小山一样高的描字小木盘。

他说他要做她的眼睛,他的确是在用他的心,让她感受到四季沿袭,生之美好,他不止一次告诉她,希望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希望她永远记得天是蓝色的,水流清澈如昔,雪花会融化在睫毛上。

盛羽忽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意,聂倾城,不仅希望她能克服身体上的残障,更希望她保持住心灵的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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