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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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逼我-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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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咱家七哥脑子大着呢,”广胜开始穿衣服,“快餐厅有个后门,他是想从那里走呢。”

“你到底干了什么,我怎么有点儿害怕?”朱胜利的黄脸逐渐发紫,嘴唇也像发海参那样膨胀起来。

“你怕什么,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儿,”广胜背对着他将五连发掖到腰里,顺手把钱揣进上衣口袋,转身就走,“走吧,去外面喝酒。”

朱胜利一把拉住了广胜:“等等,就这么走啊?你不怕警察在哪个地方藏着等你?”

广胜迟疑一下,冲朱胜利点点头,笑道:“原来你一点儿不‘膘’啊,比我考虑的还周到呢。”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张屐吗?是这样,上次你给我设计的那个广告牌人家给钱了,你能不能到我家里来拿?哪个?就是韩国人竖在啤酒城旁边的那个呀……啊?你都知道了?消息很灵通嘛……别这么说,即便是没挣到钱你不也出力了?我不能让你白干活儿是吧?干你的活儿拿你的钱,这是天理,你管我挣没挣呢。我不是赵玉明,我明白不能拖欠你们的工钱……好了,别啰嗦,赶紧过来!记得打个车,我出去办事儿正好需要打车——我昨天崴脚脖子了,没车不方便。来了以后你就把车停在后花园那里,我看见车到了就下去找你……快来呀,来晚了票子就没啦。”

朱胜利捏了捏广胜的胳膊:“好办法!哎,你真要给他工钱?这是何苦呢?咱们跟谁要钱去?”

广胜皱了一下眉头,抬手揉着有些发酸的鼻子,喃喃地说:“想起这些好兄弟,我的心里就难受。”

窗帘被风吹得呼扇了两下,广胜觉得那条窗帘像一条斑斓的蟒蛇,它似乎要扑过来将他吞噬。

朱胜利走里走外地嘟囔:“自己还顾不过来呢,管人家?给他是情谊,不给是公道。”

广胜让他絮叨得难受,抓起沙发上的一个垫子向他扔过去。

朱胜利“嗖”地钻进厕所:“没钱你活个屁,死了算完。”

广胜火不打一处来,跳起来追进厕所:“我他妈掐死你这个财迷,”双手紧紧掐住朱胜利的脖子,“要钱还是要命?说!”

朱胜利被掐得像一只正在上吊的猴子,“呕呕”地说不出话来。

广胜撒了手,没趣地笑了:“呵,别害怕,等我死了,遗产全归你。”

朱胜利缓过劲来,双手扒着洗手池“嗷嗷”地干呕起来。

广胜回头看看他,想要给他捶捶背,感觉没劲,摇摇头走出厕所,颓然倒在了床上。

看来警察们这是开始了……广胜瞪着空洞的双眼想道:一定是他们抓住了关凯和他的喽罗。

广胜有这个经验,一般牙口不好的伙计一进公安局的门就开始尿裤子。为了早点儿离开那里,逮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干净了之后,人家就开始找人对证,真正犯事儿的直接就留下吃“二两半”了。没事儿的警察也不会让他消停了,隔三差五提溜你,直到把你折腾成一个空壳,像清水一样透明才拉倒……他们肯定是交代了我跟关凯接触过的一些事情,搞不好还说得云山雾罩,栩栩如生。我扛得住他们提溜吗?答案是否定的,尽管我个人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但我牵扯过多少内幕呢?不说,可能吗?我又不是没进去过,不抖搂干净了你就别想囫囵着出那个门!说?我说什么,我说我找人杀了黄三?那我就别想回来了……广胜猛然打了一个冷战。

朱胜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后窗那里,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猛扑过来:“赶紧走,张屐打车来了。”

广胜的魂儿猛地回到自己身上,一骨碌爬起来,拽着朱胜利冲出门去。

冲到楼梯口那里,广胜猛然站住,挺起胸膛走了回来,这个动作令他看起来很是悲壮。

广胜默默地盯着锁眼看了一会儿,很沉稳地把钥匙伸进锁眼里,慢慢转了两下。

阳光肆意地在天地之间飘舞着,苍白而冰冷,如同一把把雪亮的刀子。

“张屐,辛苦你了。”坐在出租车里,广胜摸了一把张屐干瘦的脸,笑道。

“跟我客气什么?”张屐从广胜给他的一千块钱里抽出两张,递给广胜。

广胜又给他推了回去:“拿着,多出来的这二百算我给弟弟的费,支援战斗在性工作第一线的光棍同志。”

张屐装好钱,蔫蔫地笑了一声。

出租车的音响里,一个近乎拉屎的声音在唱歌: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关了关了!”朱胜利吆喝司机关了音响,问张屐,“最近没找个工作啥的?”

“找了,还是跟着赵玉明干,帮市政工程处安装路灯呢……跟艺术不搭边儿了这次。”

“那也好啊,有活儿干就成,”广胜安慰他道,“你没看见街上多少瞎逛悠的?”

“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没事儿我先下车了,我得去工地看看。”

“我们也在忙啊,想去外地找找机会。”广胜示意司机停车。

“胜哥,保重啊……”张屐犹豫了一下,甩头下了车。广胜隐约看到他的眼里闪动着一丝泪花。

云升餐馆的门紧闭着,*站在寒风里四处打量。不知从哪里刮来一只血红的塑料袋,“骨碌骨碌”从门口滚过。

在餐馆门口停下车,广胜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几辆偶尔驶过的汽车,街上没有几个行人。一个老人缩着脖子佝偻着腰,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前走,越走越小,小小的影子之外,整个世界显得不是一般的荒凉,不说一般的老谋深算。

广胜下车,快步上了台阶,冲站在门口的*打了个招呼:“老师在等买卖?”

“还等买卖呢,这个小破餐馆快眼看就要倒闭啦,”*愁眉苦脸地往里让着广胜,说话的声音像哭,“你是知道的,这年头做点儿小买卖多么的不容易。前几天你师母觉得生意不好,在门口支了个摊子卖包子,被城管给砸了……唉!你那个叫老七的兄弟又在这里等你,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进门就硬逼着我出来等着你,还凶神恶煞的,一点儿道理都不讲……你说你怎么就交往了这么个人呢,没有素质。”

“别管他,他就那样,”广胜拉着*的手进了餐馆,“老七,出来!”

“你怎么才来?”老七幽灵一样从旁边的一个单间里闪出来,不满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我怕什么,怕你强奸了我?”广胜把他推进屋里,回头对*说,“整点儿好的端上来。”

“还喝呀?不喝了不喝了,”老七冲*挥挥手,“你出去,站门口长点儿眼生,有穿警服的赶紧报告。”

*有些紧张,颤着嗓子问:“你们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千万在这里闹事儿,我可惹不起这个麻烦。”

“没什么,是别人的事儿,我们在这里帮忙拿个主意。你就照老七说的办,呆会儿我们就走。”

“我没有别的意思,”*跳探戈舞似的倒换了两下脚,脸色一变,换了一种非常柔和的口气,“广胜,我不能跟你说多了,说多了有辱斯文。可是不说我还真的心里难受……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不会看着我难受的。广胜,老师真的转不动了,你看这位小七哥欠我的帐?”

广胜笑了笑:“好嘛,又转不动了……多少钱?”

老七神情暧昧地瞥了广胜一眼,“啪”地一拍桌子:“那点儿钱还叫钱吗?你怎么还让胜哥付帐?滚出去!老子……”

“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花钱!”朱胜利跟进来,接口嚷道。

“我可没那么说,”老七偷偷扫了广胜一眼,“那是电影上说的。”

*拿着一个帐单回来了:“你看看,两千多呢。”

广胜从口袋里拿出两千,抬手递给*:“就给你两千,我最近也困难。”

*的脸像突然盛开的鲜花:“好好,两千就够了,我的亲孩子哟。”

“你出去吧,有事儿赶紧过来说一声。”广胜站起来想推他出去,想了想又没好意思伸手,尴尬地站在那里。

“拿了钱还不赶紧滚蛋,在那儿装什么爹?出去!”老七一脚踹关了门。

广胜坐回来,给老七点上一根烟,沉声问:“盛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七说话像是在放连珠炮:“今天一大早我还在睡觉呢,大结巴他们就跑到我家去了,这帮小子吓得像吃了枪子的兔子,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哆嗦。我就问,什么事儿这么慌张?大结巴哭着说,天放亮的时候,他们跟着凯子下楼想回家睡觉,刚打开车门还没等上车,老黑就冲过来用一把手枪顶着凯子的头搂了机子。巧得狠,枪没响!凯子还在愣神,老黑就丢下枪,从怀里抽出一把砍刀把他砍翻了。凯子躺在地下想掏枪,没等掏出来脸上又挨了一下,当场就瘫那儿了。小韩反应过来,上去就跟老黑拼起来了。老黑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挥起刀来把小韩也砍倒了。楼上的几个弟兄一看不好,提着消防斧冲了下来。老黑还在那里没命地砍凯子,就被他们一斧头砍倒了。老黑跳起来想跑,结果被冲下来的彬彬用猎枪把脑袋打碎了……”广胜摇摇手不让他说了,早晨看到的那一切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重复着。

“老黑呢?难道他真的死了?”广胜的心里阵阵发紧,腿也像活塞那样簌簌地抖个不停。

“怎么能不死?”老七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肯定是死了。你想想,拇指粗的一发霰弹,顶着脑袋打的,不死留着红烧?”

单间里鸦雀无声,风吹打着窗台上的一棵君子兰,发出“唰唰”的声音。

广胜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乌鸦,这只乌鸦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上,鸟瞰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心惊胆颤。

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一些重重叠叠的镜头反复在广胜的眼前跳跃,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警察、歹徒、路人、无辜的伤者,走马灯似的穿过脑际,冷汗一阵阵沁出额头、脊背、前胸、手心……广胜的四肢被横飞过来的利刃砍伤了,他沿着无际的旷野奔跑,什么也看不清楚,如同一只大鸟猎猎穿越云层,身体在飞翔,心却渐渐冷却,呼喊的声音消失在茫茫太空……一只狼在雪地上疯狂地跑,这只狼忽而是常青忽而是关凯,忽而它又变成了胡四和董启祥,渐行渐远。

“胜哥,说话呀,咱们应该怎么办?”老七伸手拍拍广胜放在桌子上的手,愁眉苦脸地问。

“啊,”广胜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什么怎么办?”

“就这模样还从前的大哥呢……我问你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件事情。”

“对付什么?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儿吗?”广胜还在迷糊。

老七点上烟,一下子激动起来,用一个烟盒“啪啪”地拍着桌面,嚷得声嘶力竭:“跟弟弟‘点憨儿’(装傻)是吧?你想想,你就那么容易脱身吗?老黑为什么要杀关凯,难道这里面你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别以为老七什么都不知道。前一阵你

第四十章 惊弓之鸟

这是莱州城郊外一个荒凉的小镇。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隐约可见几株嫩绿的麦苗钻出积雪,在寒风中瑟瑟地抖着,像是要挣扎出来与严寒抗争的样子。积雪融化的街道泥泞不堪,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驶过的农用车将大块的泥浆甩向身后,像一只巨大的鸡在刨食。几个嘴巴里哈着白雾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各自的摩托车上等待拉客,见有人走过,连手都懒得招,只是乱抛着飞眼。在一片灰黑色的背景下,广胜和老七耸肩缩脖地进了镇里。

“这就是你说的山清水秀?没看出来!”老七从鞋底抠下一块粘满泥浆的冰块,“嗖”地砸向远方。

“这话我说过吗?”广胜缩着脖子“嘿嘿”笑了,“不管别的,反正螃蟹是有的。”

“别拿大糊弄小孩啦!刚才我在车上还寻思这事儿呢,这都什么季节了,还有那么大的螃蟹?”

“你还别不信,现在的渔民也钻研科技呢,不管什么季节,螃蟹照样肥得像猪屁股。”

“得,别耍我了!”老七站住了,“我说人家出租车咋都不愿意往这儿跑了呢,敢情这里比埃塞俄比亚还荒凉。”

“埋怨什么?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春秋两季你来来试试?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吹吧你就,”老七撇撇嘴巴,“你不是说赶巧了吗?你一个兄弟就是这里的人,赶紧给他打电话,找个地方吃饭,饿死我了。”

“这就到了,还打个屁电话。”广胜兜紧上衣,快步向一个门口挂着“修摩托”三个字的铁皮房走去。

铁皮房里坐着一个满脸油污体格健壮的人,见有人进门,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修车吗?”

广胜站在门口没动,直直地看着他。

“出了什么毛病?”那个人以为车在外面,问着话就要出门。

“大刚,是我。”广胜横身挡住了他。

“你是谁?”那人一愣,退后两步仔细打量广胜,看着看着眼睛突然放了光,“胜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广胜当胸擂了他一拳,“哈哈哈,想我吗?”

“怎么不想?”大刚似乎很害羞,局促地用一只油脂麻花的手套擦着手,傻笑着看广胜。

广胜瞪了站在门口吐着白气的老七一眼:“别傻站着,叫刚哥。”

老七似乎是来不及了,一声“刚哥”刚叫完,接着就嚷上了:“刚哥刚哥,你行行好,赶紧带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大刚闷声不响地脱下身上的工作服,顺手从墙上扯下一件同样脏的军大衣披在身上,转过身来冲广胜憨厚地笑了笑:“走,咱们回家吃去。”

“别回家,”广胜摇着手说,“我怕麻烦你家里的人。”见大刚点头,广胜问:“你不把门关上再走?”

“关什么关?除了几把钳子,啥也没有。走吧,先吃饭。”大刚想过来拉广胜,看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又缩了回去。

“大刚,出来以后你一直就这样干着?”广胜边走边问。

“一直这样。”大刚瓮声瓮气地回答。

“这样也好……”广胜叹了一口气,“人呀,活着都不容易。”

“谁说的不是?尤其是咱们这号人。”

“你没算算出来多长时间了?”广胜随口问道。

“三年多了。”大刚很寡言,说完,闷头疾走。

这是一家雾气蒸腾的小羊肉馆。广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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