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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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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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去请太医,姐妹俩齐齐松了口气。老太太对庭瑶道:“才回去又来,还没吃晚饭吧?你爷爷也没吃,正叫摆饭,一齐吃了吧。省的吹一肚子冷风回去再吃饭。哥儿洗三都过了,你娘必无事。”

庭瑶和庭芳都应了,挨着老太爷一边一个坐下。

老两口乃贫贱夫妻,日常十分随意。四菜一汤摆在炕桌上,见有孩子又添了份热腾腾的翡翠面。老太太已吃过晚饭,端了碗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老太爷安抚了庭瑶几句,又舀了一勺虾米到庭芳碗里:“多吃虾,长的高。”

待庭芳把虾吃了,老太爷再夹了块红烧肉与她:“今天跟庭玬去皮了?他同你好,你便多管着他些。他那字儿能看么?听说你还替他写作业来着?你是妹妹,该他惯着你,你怎么还惯着他了。”

庭瑶道:“老太爷快别担心她,上回庭玬求她写作业,她真写了。偏比自己的还用心十分,本子一亮出来庭玬就叫康先生打的手板都肿了,再不敢胡闹。”

老太爷大笑,揉着庭芳的头道:“小促狭鬼,你三哥发现你的坏心眼没有?”

庭芳笑着没说话。庭玬不单写作业,抄作业也被她坑过。打击学渣抄作业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抄无可抄。然而学渣还当她好人,庭玬最可爱!

老太爷不常在家,孩子们都不大管,心里却大致有个数。孙子里头二房的庭珮最好,孙女里头则顶爱庭芳,不说小模样儿长的甜,光看着课业本子就叫人欢喜。可惜皇家没有年纪合适的,皇帝又太老,不然倒是个好苗子。若抛开皇家不论,便是出身吃点子亏,要嫁的好也是极容易的。只年纪太小,过几年再考虑吧。当务之急乃庭瑶的婚事。皇子中亦没有合适的,皇孙里头倒有一个——太子的长子今年十七岁,还不曾娶亲。只他是阁臣,老皇帝还在就与太子结亲很是忌讳。心里盘算了一回,面上不显,只管喊庭瑶吃菜,顺手往庭芳嘴里塞好吃的。幸亏庭芳饭量大,不然非给撑死不可。

饭毕,太医也来了。老太爷回房了就不喜见人,长随直把太医引到东院里去。庭瑶和庭芳回来时,太医已看过陈氏。正皱着眉同胡妈妈道:“前日看着还好,今日怎底加重了?瞧脉象上,可是有甚烦心事?”也不须胡妈妈回答,径自道,“还坐月子呢,万事想开些。”

庭瑶忙问:“要紧不要紧?”

太医道:“还罢了,只管静养吧。我开副方子煎来吃了,后日再亲来瞧瞧。不可动怒,切记!切记!”

屋内众人都松了口气。胡妈妈千恩万谢的送走太医,长长叹了口气:“姑娘,别怪老奴挑拨,太太性子太好,如今东厢蹬鼻子上脸,可如何是好?”

庭瑶心里有了主意,她忍很久了,既是有了弟弟,何须再忍,便道:“我知道了。”

庭芳不便掺和进东西风之争,惹到她头上了反击,平日里还是少闹事,闹也没用。借着灯火看了看陈氏的脸色,就爬上陈氏床对面的炕:“大姐姐,我们今晚睡这里吧。”

胡妈妈道:“好姐儿,你睡这儿,我睡哪儿?要睡去东屋睡去,同你弟弟做伴儿。”

庭瑶稳重些,道:“别裹乱,回屋睡去。不放心明早往学里告个假。”

庭芳表完忠心,也不想真添乱。陈氏半夜不知什么情况,她在屋里胡妈妈还得分神看她。悄声对丫头吩咐了几句,又对胡妈妈道:“你睡炕上?炕桌放哪儿呢?”

胡妈妈问:“你又弄什么鬼?我睡榻上也使得。”

说话间水仙端着一套茶具和下午摘的梅花进来。庭芳道:“我摘了花儿给娘戴,谁知她又睡了。待我插在瓶子里,她明日早起看着花儿心里敞亮。”

胡妈妈看着庭芳手里的那一支花问:“就这么点儿?”

“原本是戴的么。”

胡妈妈哭笑不得:“真真孩子气,那么小的花儿,怎么插瓶?瓶口比花还大呢。”

“你瞧我的。”庭芳从水仙手里拿过茶具,把装工具的黑色小木瓶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恰好把梅花放进去。不看大小,竟是好一副风景。又捡了个小木碟子,放了支竹叶。在炕桌上垫了块缀着流苏的长布,把梅花和竹叶都摆上,微微调了调角度,往陈氏的妆匣里捡了朵小菊花搁在布上,就是一副岁寒三友图。胡妈妈呆了呆,桌上除了能摆桌屏,还能摆竹叶!长见识!

庭瑶也呆了呆,好漂亮!她再没有的七窍玲珑心。心中不由生出个念头:四妹妹才是娘亲生的吧!?是吧?是吧?她学都学不来这个!还记得魏姨娘当年的鹌鹑样儿,长的是好——不好的也到不了她爹跟前,可别的是半点都不出彩,不过半年就叫她爹扔在脑后头独守空房。生了孩子便没了。仔细想想,庭芳长的也不甚像她,言谈举止更像陈氏。难道她原是该托身到娘肚里,只因娘的身子骨不好,才去魏姨娘处?念头一转又觉好笑,是不是又如何,横竖魏姨娘已经死了,要不是还有个打秋风的魏强,别说庭芳,连她都快忘了那些个嫡嫡庶庶了吧。也罢,既是庭芳能哄了娘舒心,她还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作甚?就只当是魏姨娘替她娘生的妹妹吧。有个心灵手巧的妹妹挺不错!明日把炕桌上的“岁寒三友”画下来,再绣成个桌屏,今年老太太的寿礼便有了。四丫头可真顶用。

第14章

陈氏次日巳时才醒转,胡妈妈见状先喊了声佛:“我的好太太,您总算醒了,身上觉的好些了?”

陈氏睁眼瞪了好一会儿帐子顶才叹了口气:“是我魔怔了,些许小事值得白气了一场。”

胡妈妈道:“太太听我一声劝,如今咱们也有哥儿了,便是拿出太太的款儿来,东厢又能做些什么?给大爷留脸面也无须如此。若是那魏姨娘在世,四姑娘同您这样亲,她难道还没了脸面?说句到家的话,您受了气大爷就有脸面不曾?宠妾灭妻的人家连好亲都说不到,为了大爷你也得立起来才是。”

陈氏苦笑:“你也说宠妾灭妻,老爷纵的她,我又有什么法子?”

“太太!”胡妈妈严肃的道,“老爷不是那样的人。不看您,还得看布政使府上呢。不过是多在东厢歇了几晚,是要她管过事儿?还是要她教养过哥儿姐儿?是要她去伺候老太太?还是要她出门走动人情?先前……也就是看在大爷的面上,您给她些颜面。现在只怕连大爷都醒过神来了呢。依我说您竟不用管那么多。您看昨晚老爷又歇在东厢,早起说什么了没有?”

陈氏疑惑道:“他能有什么说的?”

胡妈妈甩了甩帕子:“哎哟哟我的好太太,您怎么就忘了?昨日大早四姑娘噎的她落荒而逃,谁不知道?老爷早起撞见姑娘们,还嘱咐用心学习呢。”说着撇撇嘴,“不过是个奴才,您太仔细了。”

“你道我是醋她?她也配?”陈氏扶着床栏爬起来,“我恼她说四丫头那些话,没见识的东西!幸而家里规矩严,不然她勉强算个主子,传出去休说姑娘们,爷们还要不要说亲了?一时想迷了……”正说话,忽然抬眼看到了炕桌上的岁寒三友怔了怔,“那谁摆的?”

胡妈妈道:“您猜?”

陈氏会心一笑:“每每见着她,才觉得替人当娘也并不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太太和气,知礼的谁不同您亲近呢?”胡妈妈道,“大姑娘就像您,温柔又孝顺。昨天夜里回来见您不好,脚不沾地的跑去老太太那里求了太医来。又看着我喂你吃了药才回去。早起不是我狠劝,她都不肯去上学。”

陈氏的脸上笑意更浓:“她就是白操心,坐月子的人睡觉哪有谱儿。只怕她心里还挂着,你使个丫头去告诉她一声儿。省的中午急忙忙的回来吹一肚子风。下了学直接去老太太那里便是。”

“嗳!”胡妈妈应了,使红梅去报信不提。

却说庭芳,放一天假放出无数故事,比上学还累。终于熬完了黑色休沐日,欢乐的复习了功课背着书包去学堂。出门撞见庭瑶正站在门口与胡妈妈说话,才见了礼,庭树就来了。庭芳甜甜的喊了声:“大哥早安!”直把庭树噎的差点没提上气。庭瑶和胡妈妈好悬没笑出声来,硬忍了。兄妹几个都聚拢后,齐齐隔着窗子问过安才往学里走去。

到学堂里,依旧是上课。庭芳如同没事人一般,哥哥叫的亲甜,庭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庭珊暗自翻个白眼,同庭珮悄悄道:“那个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懂事儿。就是绊了嘴,妹妹都服软了他还扭着。”原来庭珊早与庭珮说了典故,庭玬孩子气,庭理还小,二房打头的兄妹两个倒常说闲话儿。昨日庭芳与庭玬去摘梅花,兄妹就通了气儿,都看今日庭树与庭芳两个如何开交。谁料庭芳竟是十分大方,到衬的庭树小气了。

庭珮心里小鄙视了下庭树,扭头对庭珊道:“你日常多看顾些四妹妹,大姐姐如今不得闲儿,我瞧着二姐姐也……”太太养的就是不同,看看庭瑶,看看庭芳,再看看他亲妹子!横看竖看都比其他几个强。大老爷太不管事儿了。只管看前头,后院起火最是扯后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回头家里乱起来叫人说嘴,道是好事儿么?庭珮与庭珊眼光不同,他不觉得大老爷宠妾灭妻,只是觉得他修身齐家没做好。另嫌陈氏太绵软,做宗妇差了点火候儿。宁可要个明白的泼妇,也不要个温柔的太太。寻温柔找小妾完了!当家太太立不起来,日子没法过了!瞧大房那一团乱的!

半晌无话。到了午间,康先生出门有事。庭瑶早去了老太太处。余者各自的丫头进来伺候,水仙拿了包炭加进手炉里道:“才晴了几日,外头又下雪了。我且回家一趟拿披风,姑娘别去窗子边,更别开窗。”

庭芳点点头,见庭芜的衣裳有些薄,便道:“芙蓉,你回去拿披风的时候,再拿件厚点的棉衣来替你们姑娘换上再走。”

芙蓉正想应,庭芜冷笑道:“谁让你假好心!”

庭珊:……

庭珮:……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古人诚不我欺。

余下的兄弟姐妹看看庭芜,又看看庭芳,不知她们俩闹什么别扭。庭芳也恼了,本来就是周姨娘招的她,倒像是她的错。心中冷笑,面上半丝不露……你们娘三个要抱团,我偏给你添添堵。嘴角翘起,荡开满脸笑意:“瞧瞧我们小七闹什么呢?必定是恼我昨天去园子里玩没带上你。是我的错,下回定不会忘。七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吧!要不……我们罚三哥再去摘几朵花儿来与我们戴如何?”

庭玬从凳子上跳起:“为什么是我!?”

庭芳道:“我说是你就是你,服不服?”

众人都不厚道的笑起来,准备看庭玬踏雪寻梅。

唯有庭芜憋的满脸通红,气呼呼的道:“你装什么好人?你昨日对我姨娘说的话我记着呢!摆两个笑脸就想抹过去,多大脸!”

庭珮脸色微沉:“七妹妹,长幼有序!”

“她欺负我姨娘的时候怎么不讲长幼了?”庭芜咬牙切齿的道,“她平日里惯装好人,你们一个个别叫她骗了。”

庭树忙喝道:“胡说什么!四妹妹素来和气,你休听那些碎嘴婆子的闲话。”

庭芜见亲哥哥都不帮自己,委屈的眼泪直掉。她是为了自己么?昨日姨娘被气的哭了一天,哥哥不也去找四姐姐理论了么?越想越气:“大哥哥你是胆小鬼!只敢背地里找她,当着人就不敢说话了!你怕她什么?我才不怕呢!我就不信太太偏心眼偏到连道理都不讲了!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也是她没理!”

庭琇抽抽嘴角,她跟庭苗同年,她娘几乎没功夫管庭苗,就由奶妈子带到这么大,都没有这么没眼色。周姨娘好歹是良家子,怎么比奶妈子还不靠谱!有在太太屋里被噎了,就跑去亲生姑娘跟前挑唆的么?庭芜才多大,正是有什么学什么的年纪,学堂里当着几房的兄弟姐妹闹将出来,只要庭芳不犯傻,庭芜要被长辈们记个死吧?你坑闺女呢?

果然庭芳道:“原是周姨娘替我操心,我还谢她来着。如今看来只怕是我说话没遮拦,有哪句话冲撞了她也未可知。一则请姨娘与我分说分说,我年纪小,她是长辈,听见什么不好的还请教导我;二则既是把姨娘气着了,我今天下午便不练字了,这会儿同你一起去看看姨娘,陪个不是,只盼着姨娘别恼我。”说着对庭芜福了福,“好妹妹,你虽恼我,我却谢你。不然我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事儿呢。”

庭兰呆了,这会儿怎么又软了?她叶庭芳不是挺能耐的么?

庭珮差点拍案,四丫头有前途!

庭玬却对庭芜怒道:“四妹妹便有不是,也不该你来说。有事回了大伯母,便是大伯母如今不方便,或悄悄儿回了老太太或姐妹私下里提醒几句。在学堂里与姐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庭苗惊奇的看着庭玬,今天真邪了门,庭玬那货也能说出大道理来!她哪知道庭玬根本不是什么大道理,那货就认一条儿……好兄弟讲义气。有事蒙头在屋里掐个天翻地覆,打完了还是好哥们。当着人闹出来,再没兄弟做的。一家子嫡亲骨肉,做妹妹的有这么给姐姐脸子的么?再有他偏心庭芳,更觉得不高兴了。纯粹心急口快,听起来竟有些许道理。

庭树见众弟妹的神情已知不好,又见庭芳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先软了三分。庭玬说的没错,兄弟姐妹拌嘴是常有的,早起庭芳已服了软,他做哥哥的岂能跟妹子计较。虽然庭芳说话过分了点,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遂一手拉起庭芳,一手拉起庭芜,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昨日就分说明白的,姨娘与四妹妹两边都是好心,偏说岔了道。我却忘记同七妹妹说了,就罚我替两位妹妹一人买碟子糕吃如何?”

庭珊拍手道:“不成不成,你眼里只有他们两个是你妹妹,我们就不算了?每人一碟子才饶过你。大伙儿说是不是?”呵呵,姨娘跑去跟姑娘“好心”,大哥哥您脑子还好使么?安抚妹妹还不忘捎上姨娘,嫌弃你亲娘不够招人烦呐?

庭芳顺坡下驴的笑道:“也是我孟浪,就罚我画一副雪中红梅图挂学堂里如何?”嘿嘿,众怒了吧!所以小妇养的是骂人的话,可惜大哥不明白到底是在骂什么。

庭玬忙道:“甚好,今日下午就画,画不好罚你再摘一回梅花!”

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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