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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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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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日记》总是看过的。在吃人的社会,所有的仁义道德的夹缝里塞的是尸山血海。依靠别人是没用的,陈氏是真的疼她,但绝无可能拼死保护她。外家更是可锦上添花不可雪中送炭。她理解陈氏,比起亲手养大的庶女,亲生的当然更重要。能待情敌的女儿接近亲生,已经是贤良淑德的极致了。现实不是《女戒》,嫡母亦从来不是生母。何况哪怕是生母,她也觉得应该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否则整条船都翻了,报仇的人都没有。所以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心存侥幸,如同将要被宰的山羊,奋力挣扎或有一线生机,温柔顺从是一定必死无疑。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才是挣扎?庭芳运笔如飞不是逃避,而是在疯狂的默写脑海里的数学公式。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记起来了,就写下来。至于暴露不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早就不需要考虑了。如果在暴露于死之间二选一,她想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暴露什么的全是浮云。幸亏她之前看了不少书,整理了很多资料,能想起来的公式确实不少。天下文人是不会关心数学的,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实在要计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请幕僚。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但是数学几乎是一切学科的基础,所以站在皇家的立场,肯定不会舍得一个数学家平白无故的去死——他们需要大量优秀的账房先生,最好能精确算出天下亩产与各项开支之间的关系。所以庭芳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福王知道她的水平,换言之她已上达天听。他的爷爷是个精明人,想是很乐意把她送给皇家,混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如果爷爷出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换个身份罢了。

陈氏在耍脾气,可以理解,并深刻同情。对于陈氏这样的单细胞生物来说,要求她跟没事儿人一样太为难了。所以不要随便去添堵。杨安琴没动静,估计叶家的事她作为外人不好插手。庭瑶待她如初,见她没出门,还送了两回东西,见她埋头苦干还用勺子喂她吃了顿汤圆。越氏秦氏不可能越俎代庖,老太太跟老太爷是一国的,不需要多虑。唯一需要防备的,只有亲爹!

眼前的数学题纷乱如麻,按照处理事务的重要紧急四个等级论,亲爹的极品权重靠到了最后,暂时没空搭理。只要度过了难关,有的是翻盘的机会。古代的生活她最恐惧的并不是什么斗,而是怎么活。扔她在上流社会,刷脸都不会混太差;可到了农村,她连井水都打不上来。皇家总不至于让她去干农活。只要有人解决了她的衣食住行,她就可以欢乐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货!问题亦在于此,她有货没错,可她现在倒不出来!时间很紧,目前能写出来的全都是鬼画符,还得翻译成大家能看懂的格式,还得在此基础上出卷子,让皇帝真觉得有用,而不是做个哄孩子的魔方。魔方那样高深且抽象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其中奥妙的。小聪明只能让她被人称赞,救命还远远不够。

就在庭芳用尽全力盘活整盘棋的时候,谣言越发诡异起来,就庭芳在上香时与福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好几个版本,甚至有人为了版本吵起来。庭芳什么样的传说都有,唯独没有一条——年龄。明白人心里:呵呵。

然而世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宫里没消息,几处原来与陈氏打听过庭瑶的人家,纷纷送来了自家孩子定亲的好消息,算是委婉的拒绝,大家面子上都过的去。不是没有人看不出蹊跷,所以很少有人撕破脸,用给自家孩子定亲的方式延续着两家的交往。女孩子的名节这种事,说大当然是大的,但在权势面前又连个屁都不算。毕竟女人很多时候只能算两脚羊,家族内出个淫荡女,比出个纨绔子受到的创伤小的多的多。没有人肯在此刻与叶家交恶。至于联姻,等事情过去了再谈么!刨开庭瑶与庭芳,叶家还有五个姑娘呢。急什么。

他们不急,大老爷急了。如果说陈氏是依靠太子妃的话来判断她看上了庭瑶,大老爷则是有更多的内幕消息。早在老太爷跟太子默默达成协议的时候,他就隐隐听到些许风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更不可能亲自跟叶阁老蹲皇宫大门口聊天,一传二传,再保密,也犯不着瞒着未来太孙妃的亲爹。太子妃垂问更加了个重重的砝码。到了相看这一步,八九不离十了。就在这时候,谣言肆掠!他仿佛看到已经穿到身上的蟒袍被人硬生生的扯下来,连同皮肉,痛的他生不如死。

抱着一线希望,等着谣言淡去,自家也放了几个新鲜八卦,却毫无效果。谣言好似炸裂开来,每个角落里都是。真真假假的,夸着庭芳的聪明与美貌,同时也夸着庭芳的心计。更有甚者都假模假样的恭喜他要做亲王岳父了。

又过了几日,几乎所有表示过想结亲的人家纷纷定亲,庭瑶的婚事几乎连退路都没有了,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不欲告诉哭哭啼啼的陈氏,直接走到正院找到老太太,道:“娘,庭芳的事,咱们该做个决断了。”

老太太对着蠢儿子眼皮都懒的抬:“什么决断?”

大老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送去庵里住几日如何?”

老太太只觉得心力交瘁,越氏的疏离她看在眼里,秦氏的上蹿下跳更是心知肚明。最苦的陈氏尚且不曾放弃庭芳,亲爹倒跑来了!无力的问:“若是送她做了姑子,闲言碎语还不曾停,你又要怎样?”

大老爷张了张嘴,没说话。

老太太没给他逃避的机会,问道:“掐死么?”

大老爷低下头,良久,才道:“总不能连累了一家子。”

老太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累一家子?哈哈哈哈!”老太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你以为掐死了庭芳就好了么?我告诉你!你想要不连累余下的几个姐儿,直接掐死庭瑶!可我只怕你不敢!”

大老爷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说道:“那娘你说怎么办?咱们家的孩子要不要说亲了?我还不是为了家里,那是我的女儿!”

“呸!”老太太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大儿子脸上,“舍得把亲骨肉掐死,你以为是什么好名声?不分青红皂白护犊子人家还要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亲骨肉都敢杀,人家当面倒是赞你大义灭亲了,谁敢跟你结亲?谁敢跟你交往?旁人能比你亲骨肉还亲?旁人不怕你杀了他?你打量谁傻?啊?”大义灭亲搁国破家亡的时候还能有些许悲壮,太平盛世的,大义个屁啊!庭芳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通敌了还是造反了?不寻思着追查谣言的来头弄死那帮混蛋,先自家杀了起来,出息呢?

老太太又道:“解决的方法你没有吗?求福王认了不行吗亲王岳父也很不错了嘛!赵贵妃的爹还是吏部尚书,够你享福一辈子了!我看福王不至于连这点情面都不给,横竖,他也喜欢找庭芳玩。依我说,就这么定了吧。”

大老爷牙关紧咬,辩驳不得,可心里翻江倒海,他不确定母亲是否知道叶家与太子的协议,更不确定父亲是否放弃了协议。毕竟,比起玄之又玄的太孙妃,亲王妃几乎唾手可得。可亲王妃怎么能跟太孙妃相比?亲王妃可以荫封娘家吗?可以当国丈吗?可以权势滔天吗?不能!他只能保闺女荣华富贵一世,只能保叶家有个好名声而已。叶家如今已经不缺钱不缺权势,缺的是后继的力量。父亲是阁老,他们兄弟就会被压着。没有足够的契机,他们很有可能接不上父亲的遗产。如果……如果……他女儿是太孙妃……

大老爷呼吸急促,想着怎么说服老太太。老太太用手撑着额头,不愿再看儿子。皇家选妃,尤其是太孙妃,不提其中角力,家风清白是最重要的。叶家是新贵,想不清白都不行。可说一个家族的好话,难道不是厚德、淳朴之类的么?哪条德里有赞掐死亲骨肉的?皇帝不要绵里藏针的人,人家要直臣!你就是这会儿冲着外头破口大骂,在朝堂上打滚求皇帝做主,也好过算计着怎么弄死亲闺女啊!那是亲闺女!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使个小性子,福王个外人都舍不得计较她冒犯,你个亲爹说舍就舍!我怎么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老太太两行清泪,长子贪婪愚笨、次子耿直不知变通、幼子就是个废物,叶家当真没救了!没救了啊!!

第100章 喵喵喵

大老爷没有得到老太太的首肯,心里埋怨着她妇人之仁,又深知老太太深得老太爷的宠爱,也不敢很逆着,只能等老太爷回来再商议。阴着脸回到东院,在正屋门口站了站,实跟陈氏处不来,掉头去了夏波光处。夏波光却是身上有些不好,一直在熬药,见大老爷进来,忙放下帘子把人阻在外头,娇滴滴的道:“老爷,奴正伤风,您先去别处逛逛,休过了病气。”

大老爷笑道:“我们男人家不比你们较贵,哪就过了病气了?病了好几日,可好些了?叫我瞧瞧你的气色。”说着就要掀帘子。

夏波光死死抓住帘子,道:“可奴会担心。好老爷,我病着呢,您就别让我又喜又忧吧。”滚你吧,真过给了你,还不被老太太摁死。真是白伺候了许久,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

夏波光语气娇柔,大老爷几乎能想象出她的娇羞模样,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又想她总是为着自己想,更感动的无以复加。心里顺道埋怨陈氏,从不曾这么体贴,怪道人说黄脸婆可恨。可见不着夏波光,隔壁的孙姨娘比黄脸婆还不招他待见,退到院子里,竟不知何去何从。

忽的东厢窗子吱呀推开,窗框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由惊到喜,由喜到哀,眼中含着泪,似要落下;贝齿咬着唇,欲语还休。大老爷的心蓦的一软,脱口而出:“瘦了些。”

周姨娘的泪珠登时滚滚落下,哽咽着只能发出两个字:“老爷……”

大老爷扯了扯嘴角,抬脚进了东厢,掀开帘子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周姨娘扑到大老爷怀里一阵捶打:“没良心的,我想死你了。你却日日同妖精在一处,哪还记得我个老人儿!”

大老爷并不讨厌周姨娘,实恼她不知分寸坏了规矩。时间过了那么久,他的厌恶之情渐渐消退,又记起她的好来。几个妻妾,若论心意相通,还是生了儿子的周姨娘。两个人说着儿子,别有一番情谊,比起跟陈氏相处,更像夫妻。可拉家常,可骂天下。

周姨娘在大老爷胸口捶了几下,又破涕为笑,拿了庭树的课业本子与大老爷瞧:“哥儿有空就来我屋里写写字儿,我看不懂,老爷替他瞧瞧。他们说不如四姐儿写的好,我却是偏心眼,看着哥儿的更好些。”

大老爷正烦庭芳,不耐烦的道:“你听他们说什么,只知道奉承太太!惯的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家里才多大?周姨娘被关了禁闭,她的丫头又没有。便皱着眉头道:“上回我就说了四姐儿,叫她检点些,贴身佩戴的首饰说当就当,拦着她她还恼我。倒叫我被太太骂了一通。女孩儿家不该那么养,太太虽是疼孩子,却不是那样的疼法。老爷还是劝着些吧。不是我说,四姐儿的脾气到了婆家可是要吃亏的。为人父母的,当计长远!”

一席话说的大老爷五脏六腑都熨帖了,不由道:“我说哪里肯听?连老太太也……如今四丫头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全还护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周姨娘急了,她一方面真恨庭芳,另一方面则忧心庭芜,忙道:“那怎么行?对四姐儿也不好,还是送出去避避风头。”眼珠一转,又道,“依我说,她外祖不是在江西么?送去外祖家耍一两年,姐儿也不委屈,家里也无事了。嫡亲外祖家,还怕养不好姐儿不成?咱们只看太太的通身气派,就知道陈家是极有教养的。”呵呵,连累了亲外孙女的假外孙女,倒看陈家怎么疼她。

大老爷正焦头烂额,听了周姨娘一计,抚掌大笑:“于人情世故上,我不如你。”说毕抬脚出门,到门口还回头道,“晚间等我吃饭,叫上哥儿,咱们一起喝酒。”就往上房去了。

孙姨娘方才见老爷没进得了夏波光的门正暗自欢喜,不想老爷直接出到院子里,又变成郁郁不乐。开着窗子望着丈夫,却见对面也推了窗。眼睁睁的就看着老爷被那个贱人哄了去,老天你瞎眼了吧?又巴巴儿的看着老爷去上房,气的碰的关上窗,心中怒骂:全都不是好人!

上房里,陈氏与杨安琴正带着庭瑶做针线,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大老爷暗自叹气,觉得陈氏还不如周姨娘能看清形势。都什么时候了,还绣花?绣成真花了又顶什么用?

见大老爷进来,陈氏站起身,问:“老爷怎么来了?”

杨安琴一动不动,大老爷跟她问好:“嫂嫂来了。”

杨安琴颔首,权当回礼,依然不动弹。按理来说,她该避了出去。可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似平常妇人那般畏缩,日常都不作那慌慌张张的小家模样。再则狗头妹夫常不按理出牌,这个点儿来上房,不留神就把妹妹欺负了去,她得看着。

果然,大老爷张嘴就说庭芳的事儿:“外头越发说的难听,我原想送她去庵里休养,你不乐意,娘也不舍得。既如此,不若送到江西去,叫老太太看看外孙女儿?长这么大,她还不曾给老太太请过安呢。”

杨安琴:“……”亲爹?他们家老太太,她是知道的。就如当初她疑庭芳藏奸一般,老太太怎肯轻易信了?江西与京城那么远,凡是送庭芳去的人里头有哪个说话不向着庭芳的,那丫头在陈家能混下去?便是能,做爹的也忒狠了吧?您是不是忘了庭芳不是陈家小姐亲生的啊?

陈氏依旧单纯,皱眉道:“大老远的,路上病了怎么办?”

大老爷差点被噎死,准备了一肚子说服的话,万没想到头一句就是这个!心中怨念:你是不是大家小姐啊?能不能别只考虑家长里短啊?

陈氏见大老爷脸都黑成包公了,一时说不出话。杨安琴使劲儿朝她使眼色,也没看懂。却是知道杨安琴有私房话要说。便对大老爷道:“我再想想,问过老太太,跟四丫头说明白了才行。真要送去,也还得先写封信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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