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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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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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压根就不想回去,她做了许久丫头,最会看人眼色,知道刘达是托词,便只笑不说话。

荷花姨道:“你们家的地也没了,好赖有个铺子,日子还过的吧,比我们家强。皇庄的人惯会欺男霸女,你去了京城倒好。你们要回就早回,我还要种地,得闲了你回来寻我说话儿。”

平儿点头,听安儿说过佃农之艰辛,忙道过谢,就拉着刘达往回走,省的打搅人家干活,耽误了功夫。刘达道:“去村里看看。”

“我不去。”

刘达抬手阻止了平儿将要出口的理由,道:“京畿有异,趁机去瞧瞧。”

平儿道:“我叔婶就是无赖,仔细他缠上你。”

刘达嗤笑:“你男人流氓出身,只怕他们不够我耍的,走。”

二人又骑马往村中走。虽说是村,却有城镇的规模。一条笔直的马路,两边散落着店铺,却是关了八成。平儿的心碰碰直跳,如此荒凉,到底怎么了?

刘达侧身问平儿:“你走的时候,这里如何?”

平儿脸色有些僵:“比不得京里,却是有许多人。我常在那头吃馄饨,啊,六婆的摊子还在!”

刘达远远瞧见一个馄饨摊子,道:“再去吃一回。”

走到跟前,下马,刘达喊:“两碗馄饨。”

六婆见是一个魁梧汉子,瑟缩了一下,抖着说:“爷,要、要、馄饨?”

平儿唤道:“六婆,是我,月姐儿。”

六婆才看清来人,立刻转了笑颜:“竟是你!你回来了?”瞥了瞥边上的壮汉,压低声音问,“姑爷?”

平儿点头。

六婆高兴了:“那就好。六婆请你吃馄饨。别同我客气。”

平儿欲要推辞,六婆却笑道:“六婆只有馄饨,别嫌弃。”

平儿只得坐下,等六婆生火煮馄饨。半日,端上来两碗,却是个个都扁的看不见肉。平儿又怔了。

六婆道:“不敢放肉,放了,他们来吃不给钱。没肉的就街坊来混个水饱。姐儿莫怪,六婆没本事。”

平儿差点哭出来,六婆是个寡妇,没儿子,便在街头摆摊卖馄饨。她最爱小孩儿,平儿幼时,总有乳母带着来吃馄饨。她每每见了孩子来,总要多放两个,慈祥的说:“多吃点,好长高”。圆滚滚的饱含着肉馅的馄饨,在高汤里似一个个的小元宝。如今汤水清澈见底,馄饨扁平如纸,甚至,连咸味都几乎没有。街头的萧瑟的风吹着叶子打着旋儿吹过,平儿觉得,她似乎寻错了家门。

艰难的咀嚼着嘴里的馄饨,平儿看着往日微胖的六婆已是瘦骨嶙峋,再想起方才见到的荷花姨,真不明白她离家几年,家乡怎么变的那样陌生。

忽然,远处一队人走来,在刘达面前停下。为首的那人流里流气的道:“喂,你哪来的?你家好标致的小娘子,舍我吧!”

刘达把佩刀往桌上一放:“你试试?”

那人脸色一变:“找死?”

刘达道:“是又如何?”

六婆看清来人,脸顿时变的煞白。

第256章 喵喵喵

领头那人一脚踹过桌子,刘达忙把平儿抱开,护在身后。六婆急的要命,低声道:“你快走,那是皇庄的人,得罪不起!”

刘达却是眯着眼道:“报上名来。”

领头的人嗤笑:“有两把刷子!”

旁边的狗腿子忙道:“你睁开眼瞧瞧,我们爷是皇庄庄头家的王少爷。还不跪下磕头,饶你一死!”

刘达问:“哪个皇庄?”

“圣上的庄子!怕了吧?”

刘达怔了下,圣上的皇庄,抢劫周遭的民户?立刻低声问平儿:“你跟着四姑娘,听过此事没?”

平儿摇头。

那王少爷最是好色,平儿扔在美人如云的王府与叶家,自是不显。可她能卖进王府,自然是比寻常人好看许多。尤其是大丫头养尊处优,在大同最初时条件不好,还煮煮饭,次后住进了总兵府,她就只管琐事,庭芳还纵的她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十七岁的少女,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王少爷看着就垂涎欲滴,不是边上有个男人,早明抢了。见那男人拿了刀出来,报了身份还不肯放,登时恼道:“别叫我动粗。”

刘达一刀拍了过去,砰的一声,正中面门:“咱来练练?”

王少爷只觉得口内剧痛,狗腿子已经嚷起来了:“爷!爷!你的门牙!”

王少爷含着血水,吐出一颗门牙,登时大怒,亲自冲上去暴打。狗腿子们也一齐跟上。刘达身经百战之人,对付几个地皮,还不是信手拈来?一招一个,不过二十来下,地上倒了一片。撇嘴对平儿道:“半个四姑娘。”

平儿:“……”不,四姑娘遇到这种事,早抽刀子上了。她天天在家玩刀……

王少爷被掀翻在地,知道讨不着便宜,立刻带着狗腿子们飞奔回家求救。六婆急的跳脚:“姑爷!那是皇庄的人,你怎么能打皇庄的人!回头他们叫县太爷捉了你可怎么办?”

方才那样大的动静,早引来了街坊。只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待王少爷走远了,才奓着胆子摸过来问六婆:“谁?”

“哟!月姐儿?”一个街坊认出了平儿。

平儿的婶婶也在看热闹,一听称呼,差点撅过去,立刻就扑上来厉声尖叫:“丧门星!你一回来就惹事!我们巫家没有你这样的人!我杀了你!杀了你!”

刘达哪里会让她靠近平儿,一掌就推开了。

众人方看见平儿梳着妇人的发髻,想是已经嫁了人。估摸着就是边上这位壮士。她打了人只管走,留下巫家可要倒霉了。众人都有些幸灾乐祸,当年为了夺人家产,硬生生把个小姐儿卖给了人牙子,如今她回来寻仇,都不用干别的,借刀杀人即可。果真是报应不爽。

巫二婶一直哭闹,刘达和平儿简直懒的理她。

听到老婆的尖叫,巫二叔冲了出来,正撞上平儿的眼睛,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细碎的说着八卦。

刘达却是笑问六婆:“你会煮饭么?”

六婆干涩的道:“女人家,哪有不会做饭的?姑爷要吃什么?”莫不是要她做断头饭么?

刘达笑指平儿:“她不会。”

当着众人,平儿涨红了脸,狠狠踩了刘达一脚。刘达笑着避开第二脚:“你那饭,真的难吃。”

平儿脸更红了,她是不会做,在大同现学的,一股脑儿往锅里丢。硬是好几回把徐景昌逼的亲自下厨。平儿恨恨的想,还是我家姑娘好,给什么吃什么,姑爷就不好,尽挑嘴!

刘达又笑问六婆:“你去我家,帮忙做饭成不?月钱不多,活儿也不多。一月一吊钱,可好?”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月一吊钱!!望向六婆的眼神里,全是羡慕嫉妒恨。就有人蹭上来道:“爷,您家还要人么?我力气大,能劈柴挑水喂猪种地,什么都能干。不用一吊钱,五百,不,三百我就干。”

还有人道:“我不要钱,管饱饭就行!”

刘达果断拒绝了:“我只要个会做饭的。”六婆孤家寡人,等他走了,必然会被寻麻烦,不如带走。横竖家里还没来得及请人。他哪里就舍得让平儿下厨做粗活了,至多做点子针线算完,不爱做,针线也别做。看书写字多好,文化人就要干文化活,粗活旁人干就好了。至于巫家,呵呵,巴不得被寻仇。

六婆当然忙不迭点头:“好,好,我去。我收拾一下家伙就去。”

有街坊道:“你收拾个屁,京里大户人家不要外头的东西进门。你那破铜烂铁的舍了吧,他们管裁衣裳打铺盖。”又扭头问刘达,“是也不是?”

刘达点头:“四季都有衣裳。只府里规矩严,不许乱窜。”刘达虽说是住在王府,却不是府内,而是王府后头一片圈起来的地,专供属官居住。因人多,难免有走街窜巷之人,或是卖吃食,或是洗衣裳,还有梳头娘子与医婆等等,很是热闹。六婆去了,只别试图进府,别的与京中居民无二。无非是跟大门外守门人打声招呼,混个脸熟罢了。但对乡下人而言,就觉得很严苛。他初入京时,也是各种不习惯,现在才好些。

又有一个妇人问平儿:“你们家多大宅子?”

平儿冷着脸道:“没宅子,住主子家。”

妇人讪讪的,人群里又悉悉索索闲话:“原来还是当丫头。”

听到此话,巫二叔又雄起:“你快给我滚!滚!啊,不对,把药钱留下,你打了王少爷,岂能不赔钱?”

话音未落,前方又来了人。竟是庄头王老爷坐着轿子亲至,巫二叔差点吓散了魂,跌坐在地上,抖糠一般。莫不是真的有报应?

王老爷下了轿,笑问:“何放壮士,报上名来!”

刘达反问:“庄头?”

王老爷点头笑:“正是。”

刘达又问:“皇庄的地界儿,没那么宽吧?”

王老爷大笑:“看你有些见识。告诉你知道,圣上亲下的旨意,叫庄子里出产翻倍。哪家庄子能随意就翻倍了。既是圣上要,少不得租借租借左近人家。待圣上松了口,再还与他们。”

远方隐约听见有齐整的脚步传来,想是周遭的驻军。刘达皱眉,此时确实不宜起冲突,他也不是监察御史,无权管皇庄。先回京再说!

王老爷再问:“壮士,报上名来吧。”

刘达爽快的道:“在下福王府亲卫营长刘达,有何指教?”

王老爷呆了一下:“果真?”看了看装扮,十分朴素,又觉得不像。

刘达冷笑:“跟我走一趟?”

亲卫营长正五品,皇庄头叫的好听,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敢跟朝廷命官硬杠。尤其是福王极其得宠,惹恼了那位爷,怎么死都不知道。王老爷稍作犹豫,再看了一回,却是看到了刘达的刀。瞳孔一缩,那是皇家近卫常用的款式!立刻转了颜色,一拍大腿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方才犬子无状,还请大人见谅!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未曾相迎,罪过罪过!”

刘达道:“不知者不做罪。”

王老爷殷勤的道:“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去寒舍喝杯水酒?不敢与京中比,只竭尽全力,奉迎大人。”

刘达摆手道:“我明儿当差,现就要回了。”又指着六婆道,“我要带走,不知你们村有无车马行?”

王老爷道:“要甚车马行,车马小人家就有。只简陋了些许,请夫人担待一二。”

前倨后恭,变化太明显,街坊们都傻眼了,一波三折,比戏折子还精彩。巫二婶立刻跳出来道:“是我们家姑娘,回娘家省亲的,先回家吃饭!”

王老爷看向巫二婶,他认识,村里生药铺子的,还往家里送过礼。迟疑的问:“原来夫人是乡亲?”

皇庄在平儿的印象里,是十分遥远的事。小时候见人指着远远的地头道:“那是皇帝老爷的地。”今日庄头却在眼前。平儿不想沾惹是非,便道:“我不是认识,我只路过。”

巫二婶瞠目结舌:“姐儿,你连婶婶都不认得了?”

刘达淡淡的道:“卖出去的女儿,自是别人家的养女,与你有什么相干?”

王老爷登时顺杆往上爬,忙问:“不知是哪家小姐?”

刘达笑了笑,没说话。

王老爷不敢再问,一叠声的吩咐赶车来。王老爷原是住在庄里,后来皇庄把村子都圈了进去,他就顺势住在了村里。说话间,王少爷带着驻军赶到,指着刘达道:“爹,就是他!我们打死他!”

王老爷一脚踹在儿子的膝盖上,王少爷登时跪下,王老爷喝道:“还不快拜见刘大人!”

刘达厌恶的看着眼前的父子,早知道要自报家门,就不带走六婆了。现在却是不好推,等马车到了,刘达摸出银子交与王老爷:“租一日。”

王老爷哪里敢收,恨不得送几百银子给刘达,免得他去福王跟前下黑话。庄头外人不敢惹,可皇家人要换了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后面排着几位想挤走他呢!

刘达却不容拒绝,把六婆赶上车,自己带着平儿,骑马走了。

留下巫二婶捶胸跺足,巫二叔则是追着马一直喊:“大姐儿!大姐儿!你别走啊!你的屋子还给留着呢!你啥时候回来啊?嗳你吃了饭再走啊!”

平儿却是在马背上冷笑,谁是你家大姐儿,那个父母娇宠的巫峡月早就死透了好么!

第257章 喵喵喵

王老爷并不全然相信刘达的话,所以车夫一直在观察着马上的二人。衣着真是太朴素了,不像京中权贵。而且为何权贵家眷会骑马?马倒是还不错,但女眷骑马也太离谱了些。如果他们是骗子,必要揪出其住所,打个臭死,才能替少爷报仇。车夫暗暗的想了一路,入了京城,立刻笑嘻嘻的道:“大人,小的最熟京城,不知大人住哪条街?”

刘达道:“先去叶阁老府。”

车夫一凛。

平儿问:“不回家么?”

刘达道:“我要去找阁老,你累了么?累了我先送你回家。”

平儿摇头:“不用了。”她是有点累,但在叶家亦可休息。

车夫竖着耳朵听着,不敢再吱声。一直开到叶府,刘达道:“走侧门。”

车夫心中惊奇,侧门……一般不是不得脸的,便是亲眷。乖乖的跟到侧门,里头就有人调侃:“啧啧,好姑爷,您这月第几回了?要不您索性住咱家得了。”

姑爷!?车夫与平儿同乡,当年平儿被卖,乃坊间一大新闻。都说叔婶没了良心,却是无人能管闲事。一个村统共也没多少人,便是不熟,也见过的。赶车到街上之前,就有人悄悄同他说了经过。然巫家姐儿的夫婿,怎地在叶阁老家被叫姑爷?莫不是巫家姐儿被叶阁老家收做了养女?车夫一身冷汗,他家主人,只怕要坏事!心中一动,竟是想另攀高枝了。

刘达没好气的说:“我找老太爷,在家么?”

门房摇头:“不在,老太爷好容易病好,去了衙门,日日忙到天黑才到家。”

刘达下马道:“四姑娘呢?”

门房立刻转了颜色:“姑爷有正事儿?”

刘达点头。

门房道:“四姑娘在家里,只我们守门的,不知道姑娘在何处,姑爷您上二门问去。”

平儿跟着下马,把六婆唤出来,对车夫道:“趁着天没黑,你赶紧回吧。”又抓了把赏钱与他。车夫不敢收,连退了好几步。

六婆望着巍峨的叶府,吓的一直在抖:“姐儿……”

门房奇道:“姑娘买的人?”

平儿道:“雇的。”

车夫不敢走,怔怔的看着里头出来几个人,牵了刘达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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