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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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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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狮子大张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并且岳娘子也是个妙人,听闻袁家与叶家没了关系,肯出的钱财就少了一多半。还愿意叫价四十两,只怕看的是振羽本人与她的香火情。地主老财们果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智慧。岳娘子素质不错。

庭芳不说话,岳娘子就有些紧张。岳家在乡下自然是数的着的人家,搁到京里就不够看。摸不准京里嫁丫头到底得要多少聘礼,又怕得罪了庭芳。乡间地主有田土庄园,自产柴米油盐复式肉品,还有些许果子并棉花与桑蚕。故吃穿用度尽有,只现钱不多。存下点浮财,赶紧买了地,好作生息。四十两,够让他们家肉痛好久。换个不错的媳妇咬咬牙能忍,再多,就宁可在乡下寻了。岳娘子是不识字,但哪怕请个先生来家教,也花不了多少钱。何况岳家哥儿本就识字,让他教教自己媳妇儿不难。所以超过了四十两,她便不想要了,还不如找个伶俐的重头培养。

有些时候,不需要说话也能表明态度。庭芳见岳娘子沉默,心中了然。她其实还是希望岳娘子能聘走振羽的,否则振羽没人要,不定爹妈能干出什么极品事。问题在于,岳娘子没招谁惹谁,硬叫她赶上个渣亲家更是残酷。小农经济本来就脆弱,就振羽父母的品性,至少能把岳家折腾的脱层皮。一头是自幼伺候自己的丫头,一头是嫡亲舅母的朋友,庭芳的内心恼怒非常!暗恨振羽没脑子,康庄大道不走,倒叫她为难!

岳娘子又犹豫了好久,才陪笑道:“姑娘,此事我妇道人家坐不得主,还得问问当家的。您看?”

此时的女人就是附属品,叫她们当机立断的确艰难。不说性格是否果决,她们压根就没有决定权。庭芳犯不着跟对方一个部门经理死磕,便道:“自然,你且家去想想,婚姻大事岂非儿戏?马虎不得。想好了再决定,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只是你若还想要振羽,少不得自家去跟袁家谈。只一条儿,你想归想,暂不能告诉旁人我们要放良之事。外头若有风声,全在你身上。”

岳娘子一个激灵,脸色煞白。

魏娘子常出入叶府,人又精明,顿时暗道不好!顾不上与岳娘子商量,干净利落的道:“厚颜问一句姑娘,可还有别的丫头?”

庭芳暗自点头,她算知道家里有病秧子又有读书人的魏家这么多年是怎么撑下来的了。魏强总有些别扭,便是手艺好,也难存活,更别提让儿子受教育了。想来魏家祖上积德,硬讨了个好老婆进门。别的不说,光那份敏锐就够人赞的了。

岳娘子同魏娘子关系倒好。原先接触不多,因魏家有个小姑子嫁了叶家,还生了姐儿,在乡间便有些脸面。魏家祖上也是说的上来的人家,中间败落后才做了佃农。不然也养不出那样美貌的女儿了。女儿做了姨娘,自然不好再做叶家的佃农。叶家出钱与他买了些许散田,论起来亦是地主,只不如岳家。平素里乡间有事,坐在一起商谈时,能捞个说话声音不大的席位。两位娘子便是这样认识的。待到庭芳的丫头说亲,岳家有合适的哥儿,两位才走的近了。魏娘子在乡间有些能干的名声,又是在叶家的地界上,岳娘子本能的信任魏娘子。见魏娘子开了口,立刻就反应过来:“倘或是姑娘的丫头,二十两金子便二十两,只是要等秋天的租子收上来才有。”

庭芳无可无不可,笑吟吟的问道:“非得我的丫头么?”

岳娘子奉承道:“我看着姑娘就像仙女儿一般,娶姑娘的丫头回去,好叫我们乡下人也沾沾仙气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表示岳家已经放弃振羽了。庭芳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不舍得把自己人推到火坑里去。盘算着袁家照样放良,只把振羽远远的嫁了,隔绝与娘家的联系。此时交通不发达,丢出去几十里,几乎就找不着了。叶家统共一个大庄子在京郊,放那儿跟剁了喂狼没什么区别。少不得又要寻福王那根线。且看安儿家在皇庄里有无熟人,关进皇庄里,亦是出路。只那就真的比较苦了。可庭芳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振羽自己糊涂,哪怕是她亲妹子都是不中用的。

没见陈氏嘴皮子都快说干了,庭树还是个傻缺么?还有庭兰,陈氏再不待见她,依旧是大房的小姐,陈氏没教过么?庭瑶没提点过么?甚至连她都好几次想拉着庭兰一起玩,还不是被她嫌弃不端庄拒绝了。可见有些人,真的是冥顽不灵。只能说假如振羽真的醒悟了,不再贪恋忠孝两全,她再想办法从皇庄里把人捞出来。一个丫头,她拿个新玩具跟福王换便是。甚至此事根本就不必过福王的手,二十多两银子,拿去烦福王才是不识好歹。可操作空间大的很。庭芳心里发狠,叫你吃几年苦头,才知道糍粑是米做的!看你还天真!

庭芳没有即刻答应岳娘子再嫁一个丫头与她家,而是打算将人情留给魏娘子。便道:“既岳娘子有主意了,就依娘子吧。我还想同魏娘子说几句体己话儿,岳娘子吃过饭不曾?叫丫头引你去吃饭可好?”

人家亲戚要说私房话,岳娘子哪里敢打搅。何况得立刻赶回家同家里人商量儿子的婚事,忙道:“我还有些事要家去,不敢打搅姑娘。”又对魏娘子道,“我立等回家,我姨婆那处你只管住着,别去外头,不安全。”

魏娘子忙谢过。

庭芳便唤丫头:“送送岳娘子,收拾个攒盒与娘子带去家里给孩子们吃。”

岳娘子推却不过,只得接了一大盒细点,匆匆忙忙的走了。

没了外人,魏娘子才问:“振羽姑娘到底……”

庭芳苦笑:“振羽是好的,她娘家坏的很。既是娘子特特选的人家,怎好坑她?娘子与我说句实话,岳家到底好不好?岳娘子看着倒和气,族里可有谁磨牙?”

魏娘子遗憾的道:“实是我那边顶尖的人家了,家里都还和气。族里少不得有些糟心事,谁家又没有呢?魏家族里还有笑话我们送哥儿读书的呢。不搭理就完了。”

庭芳实话实说:“丫头尽够,实在是好,我娘那头还有好几个要放出的。此事娘子你看着办吧。”

说毕,两个人相对无言,好端端的喜事硬是成了糟心事。庭芳只得裁了两刀纸,把魏娘子打发走了。

事情暂且搁下,谁料次日黄昏,叶家还没抓到撵袁家的把柄,安儿就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回报:“姑娘不好了!振羽妹妹跳井了!”

第157章 喵喵喵

庭芳怔了下,忙问:“救上来了没有?”

安儿气喘吁吁的说:“不知道,我听到外头有人喊救人,问了一声儿才知道是振羽。立刻就来报姑娘了。”

庭芳从凳子上站起来,道:“走,去看看。”走到门外,又回头嘱咐平儿,“你留下,压住院里,谁也不许谈论此事。不然我可又要请板子了!”

平儿忙应了,立定在院里,恰把听到动静的庭芜哄了回去。庭芳对平儿点点头,快速的带着安儿走了。

振羽家住在后花园客房后的倒座里。仆妇的生活条件说不上好,每户按人口分房子。基本上就是两口子一间屋,女孩儿一间屋,男孩儿在堂屋凑活。三间狭小的屋子住十几号人的都有。不过家生子年纪大了就要去各处当差,尤其是女孩儿做到了贴身丫头,便可跟着主子住,屋里勉强够用。倒座与后罩房之间有个不宽狭长院子,白日里总晒的满满当当的衣裳,此刻正是收衣裳的时候,偏出了事,竟是堵的路都不好走。后院靠东头有一口苦井,因井水喝不得,用来洗衣裳正正好,靠东头的屋子就成了洗衣房。振羽便是跳的这口井。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里头是叶府花园带住宅,端的是花团锦簇。外头则是密密的下层仆役居所,说不上脏乱,却是十分逼仄。凡是得脸的早搬去了库房后的罩房里,虽依旧狭小,比后院的条件却好的多。因后头全是下层仆役,便没有主事之人。统共这点子人,都混不到主子跟前,自然不是刁便是蠢了。庭芳赶到时,就有仆妇不单不寻思着救人,还在怒骂:“要寻死也不找个好地界儿,有本事跳井!有本事去跳园子里的甜井去!要死在里头了,明日主子们的衣裳怎么洗?还得叫人去外头挑!就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才叫姑娘打发了回来!便是你淹不死,看老娘弄不死你!”

“够了!”庭芳喝道,“人呢?救上来了没有?”

那婆子见到四阎王,哪里还敢出声,缩着头退到人堆里。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袁婆子则是一路膝行扑到庭芳脚下,哭喊道:“姑娘!姑娘你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岳家欺人太甚,根本不把姑娘的脸面放在眼里,姑娘可千万不能饶了他们!”

庭芳立刻就沉了脸色,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记着告状挑拨。这种人她见多了,明知道治不好的人,非往医院里塞。治死了就在医院里拉横幅闹,丝毫不顾家人死活,心里眼里全只有钱钱钱!庭芳恶心的不行,再次喝道:“闭嘴!”

袁婆子依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娘!我家振羽冤呐!”

庭芳哪里耐烦跟袁婆子讲道理,冲安儿使了个眼色,安儿会意,弯腰把袁婆子整个人提起,伸出大手掌死死捂住袁婆子的嘴道:“姑娘叫闭嘴,你聋了吗?”

袁婆子呜呜的挣扎,庭芳却不再管她。径直走到井前,再问:“人呢?”

振羽跳井,头一个回的便是管家。石兴旺颠颠儿跑来,指挥着人绑绳子下井捞人。不论死活,都不能叫泡在井里。见庭芳来了,赶紧上前回道:“好叫姑娘知道,井口窄的很,不好下去,亦不好上来。才已把人捞着了,正预备往上拉。好歹却得上来了才知道。”

庭芳又问:“跳下去多久了?”

石兴旺道:“不知,我来时只顾着救人,还不曾问她街坊。”

就有一仆妇插话道:“下午来了个婆娘,不知在袁家说了什么,待那婆娘走后,袁婆子就把振羽打了,振羽只是哭。方才我们听得井里噗通一声儿,赶过来看时只道是谁失脚跌了下去,袁婆子哭起来才闹开了。”仆妇说着话,心里不住猜测。听到振羽跳井立刻就赶了来,可见振羽在四姑娘跟前根本没失势,袁家闹什么呢?

庭芳对石兴旺道:“劳石大叔使人出门请个大夫,钱打我账上关。超出月钱了,便来里头寻我的丫头数与你们。”

石兴旺道:“已是请了,姑娘请放心。至于请大夫的钱哪里就要动姑娘的月钱了,老太太厚道,家下人总有熟惯的大夫看的。”

能享受医疗在古代是极其奢侈的生活水准。说是家下人都有大夫瞧,也只是很得脸的有。普通的不过是请个医婆胡乱做做艾灸,全然的安慰剂效应。振羽能让石兴旺特特请大夫,还是看在庭芳的面子上。庭芳领了石兴旺的情,暗自记在心里。

一时间井底下传来大喊:“可以了!拉!”

石兴旺立刻道:“别胡乱使力,听我的号令。”说着便扯开嗓子喊:“一二、拉!一二、拉!”

如是十来下,一个男仆浑身湿漉漉的从井里冒出头来:“快快拉我一把!”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男仆拖出井口。庭芳才发现下去救人的乃老太爷的长随川柏的儿子朱兴业。待人把两个人都放到地上,庭芳才跑到跟前问:“兴业,振羽还有气没有?”

兴业气喘吁吁的道:“方才在底下是有的,只磕到了脑袋!”说着伸出手来,“全是血!”

石兴旺气不打一处来,照着朱兴业的头就是一巴掌:“你怎么什么都给姑娘看!”

朱兴业才发现问话的是庭芳,顿时吓的脸色发白:“四、四姑娘……”

庭芳摆摆手,麻利的指挥:“撞了头不能挪动,都退开,别围死了空气。叫人生火,就地保暖!把灯笼都点上,挪到此处,围成圈儿,好叫大夫来瞧。这里只留婆子女使,小厮长随都给我退到花园子里去!快!”

石兴旺听到吩咐,就带着男仆们有序的后撤。正在此时,越氏赶了来,一叠声儿的问:“人呢?救上来没有?”

众人又纷纷朝越氏见礼,越氏没空搭理,直直的冲庭芳走来:“你也是个胆大的,什么事都敢近前,可是唬着了?”

庭芳对越氏福了福:“谢二婶关心,我不怕。”

越氏知道庭芳是个狠人,见她面色如常,又问:“兴旺哥是去哪儿呢?”

庭芳道:“振羽衣裳湿透了,虽晚上看不清,但我叫男人们都退到花园子里避一避。”

越氏点头:“很是。”

不多时男仆们都散的干净,庭芳才压低声音道:“把振羽的衣裳脱了,再拿干净的被子替她盖上。待大夫瞧过了再挪动。”

赵妈妈在越氏身后听见,麻溜的上前剥衣裳。庭芳暗自点头,能做贴身仆妇的,果然令行禁止。越氏和庭芳同时主持,仆妇们再无一人敢说话,唯能听见了袁婆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好半晌,大夫赶来。京城地界上什么新鲜事没有?跳井上吊的,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夫经验倒是老道,先瞧头,撇嘴摇了摇头;又顺着四肢查过去,再摇摇头。起身看了看,发现越氏的衣裳最华丽,便对越氏道:“回太太话,那姑娘撞了头,乃看天看命的事儿,实看阎王收不收她吧。再有腿骨断了,要立等接上,不然将来可就瘸了。”

话音未落,袁婆子的哭声更大了。

庭芳忙问:“可挪动了么?”

大夫道:“待我接骨!”说着就翻药箱捣鼓一阵儿,拿出几块长条儿的木板并一卷绷带,蹲在地上帮忙正骨。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站起来道,“好了,挪去屋里吧。四月不冷,却是容易着凉。”

越赵妈妈便指挥众人卸门板,把人挪到门板上抬进屋。安儿方才放开袁婆子。哪知袁婆子竟不去看女儿,又是扑到庭芳脚边哭道:“姑娘要替我们做主哇!不踩平了岳家,咱们府上的脸往哪里搁!”

越氏正要找袁家的麻烦,拉着庭芳就进了花园的门,当着众人对石兴旺道:“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袁家半点不识好歹,即刻开革了出去。”

袁婆子在里头听到犹如五雷轰顶,凄厉的哭道:“二太太,我们被人欺了,您怎么偏还撵我们?那岳家竟是天王老子不成?”

袁婆子的丈夫名唤袁老五的,立刻就跪在越氏面前磕头:“惊着了太太并姑娘,是我们的罪孽。还请太太并姑娘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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