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变得死寂，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
好不容易开到了天极的河边，凌炎停好车后却没下车，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一会儿，林羽飞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管是被凌炎牵着手，还是被他抱在怀里，甚至和他亲吻，也一直都是这副表情，冰冷沉寂得几乎刺人。
“林羽飞，”凌炎的声音蓦地响起，林羽飞连看都不看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凌炎咂了咂嘴，又顿了很久，才说，“你有多恨我？”
林羽飞闻言冷笑了一声。
凌炎忽然侧身，伸手捏住他下巴，林羽飞依旧毫不反抗地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只是垂着眼睛，面无表情，连那点冷笑都收了回去。
凌炎盯着他，一字字说道，“如果我不是凌炎，不是腾凌的老大，你会怎么做？”
林羽飞忽地抬起眼来，眸光里带着讥讽，声音冷冽，“你觉得呢？”
“杀了我？”
林羽飞又冷冷一笑，连看他都不屑看似的，眸子转到一边。
凌炎握着他下巴的手指加力，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躺在我身子底下。”
“做梦。”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嘲弄似的冷硬而坚决。
而他的眼睛，也如同他的声音一样，闪烁着坚毅而清澈的眸光，凌炎一下子被他的眼睛吸引住，那双如同宝石一样的，黑亮澄净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勾住他所有的心神。
林羽飞正等着他发怒，或者用言语羞辱自己，可等了半天，却只等到男人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揉了揉他被捏得发红的下巴，然后便放开了手。林羽飞有些疑惑地抬头，却看到凌炎像是努力克制收敛情绪，一向傲慢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不自然似的，烦躁地说道，“下车，跟你说话就是找气受。”
林羽飞偏过头，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凌炎下车走到林羽飞身边，看了他半晌后忽然抬手用力揉乱他的头发，边揉边哼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别劲儿的笨家伙。”
林羽飞皱着眉打开他的手，完全不理凌炎不甘的表情，转身便朝着河面上灯火通明的航船走过去。
凌炎有些郁闷地挠了挠被打了一下的手背，垮着脸哼了一声，才大跨两步走到林羽飞身侧，然后理所应当地伸出手臂紧紧揽住对方精瘦的腰身，林羽飞刚要挣动，便听到男人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合纵。”
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卸了干净，他僵着身子被凌炎抱着腰接受一路的行注目礼，耳边又听对方低沉的嗓音说着各种无耻的话来形容自己的腰，林羽飞努力攥紧拳头不理凌炎的挑衅，凌炎这个人是个弹簧，自己越反抗他就越来兴致。
这么想着，林羽飞便努力放松腰身任他搂着，面不改色地随着他走进了航船。
可再怎么镇定，被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被男人搂着，身体还是自动抗拒，止不住羞耻地微微颤抖。
凌炎却像是愣了一下，顿住脚步，“你抖什么？”
“……”
对方不说话，只是垂着头，几乎要把下巴戳到胸膛上，凌炎蓦地反应过来。
凌炎以前带着的那些人，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勾搭上了他这个腾凌老大，被凌炎抱着带到人多的地方，那些人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的骄傲模样。
哪见过这么个笨蛋家伙。
不过，这个男人看着冷冰冰的难以接近，性子里竟是这么单纯干净。
凌炎微微翘起嘴角，松开手臂往旁边走了几步，变成两个人并排走的样子。林羽飞迅速朝另一侧迈出一脚，两人间的距离立刻大出半个肩来，凌炎那点儿笑容瞬间消失，撇了撇嘴，哼道，“不抱着你不错了，给我差不多点，过来！”
林羽飞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很不情愿地往旁边微微凑过来一小步。
男人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真是该死的可爱。
一路时不时瞥着林羽飞，凌炎带着他走到航船内一处靠河的角落，航船里的音乐风格低柔轻缓，在昏黄的灯光布置下气氛显得很是暧昧。
林羽飞当然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沉默着坐在软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的河流。
“在看什么？”凌炎在他身侧努力好言好语。
林羽飞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眼睛盯着微微荡漾的河面，眸子垂下来。
他又把我带到天极……又要怎么折磨我……
他想着，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他要做什么，随他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在意我。
他林羽飞遇到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被谁欺负了，受谁要挟了，通通，都没有人在意，他永远是一个人静静地冷冰冰地在一个角落里呆着，孤独久了，好像连意识都不是自己的了。难过或者开心的感觉也不鲜明，除了能呼吸，心脏在跳动，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活着。
一直都是影子一样跟在别人身后，谁又会在意一个影子的感受呢？
手忽然被人握住，林羽飞没动，只是闭上眼睛，任那只手握得更紧。
“在想什么？”凌炎的声音在耳边低喃，男人带着热气的呼吸几乎要贴在自己耳根处，“别想了，头转过来，看这边。”
林羽飞顺从地转过脸，只是眼睛还是垂着，直到脖子上落下来一个东西，他才皱了皱眉抬起眼，看到一个银色的飞鹰形状的吊坠挂在自己脖子上。耳边听到凌炎带着笑意的声音，“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之一，怎么样？好看吧。”
那吊坠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贴在肌肤上有种冰凉的触感，鹰眼如黑玉一般在灯光下闪出莹润晶亮的光来，每根羽毛都近乎毫发毕现，做工精致得令人惊叹。这的确是很英气的吊坠，而且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林羽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根项链，凌炎一愣，眼睛立刻开心得眯成了一条缝。
眼角瞥到凌炎的笑容，林羽飞手一僵，立刻握住那个坠子要扯下来，凌炎眉毛一竖，眼睛瞪起来，哼哼两个字，“合纵！”
林羽飞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个混蛋家伙，把合纵当魔咒吗？悻悻地垂下手来，林羽飞又偏过头，只是那坠子清凉的触感贴在胸前，让他觉得一阵烦躁。
凌炎嘿嘿笑着，脑子往后移了移，看看那个坠子，满意地点头道，“果然适合你，很漂亮。”说着他便抱住林羽飞，在他头顶亲一下，“这个可是我的宝贝，你要一直带着，时时刻刻带着，要是哪天看它没了，我可是会不太高兴的，嗯？”
男人的怀抱滚烫，偏偏项链坠子又冰凉，两种感觉混合在身上，几乎要让林羽飞发疯。明明不宽的河，林羽飞却觉得这航船前行了能有一个世纪，等好不容易靠了岸，凌炎这个混蛋却等着所有人下了船才磨磨蹭蹭地放开自己。他真的是要昭告天下，把自己的脸丢尽了，让自己受够羞辱才甘心吗？
有些绝望地想着，林羽飞站起身，被凌炎拉着走出船舱，抬头看到一栋栋高耸的楼院，他不禁苦笑，昨天才逃出来，今天便又站在这个地方。想到这个男人要带自己做什么，眼前便一阵昏眩起来。凌炎拉着他每走一步，身体就越发僵硬和疼痛起来，呼吸也跟着扭曲了。
凌炎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手依旧拉着他，另一个胳膊抬起来抚上林羽飞的脸，看着对方有些苍白的模样，他顿了一会儿，才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住那个憋屈的小宿舍，到天极来，跟我一起住。”
林羽飞一直冷淡的脸忽然一愣，眸子立刻染上一层怒意，“我不是你的奴隶。”
凌炎嘴角一弯，笑道，“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宝贝儿，怎么能是奴隶。”说着，他捏捏林羽飞带着恨意的脸，又说，“你就是别扭，跟我一起有什么不好，你就不想有人陪着你，有人照顾你疼你？”凌炎看到林羽飞愣了一下，便笑着松开捏着他脸的手，又改过来抱着他的腰，“小飞飞，我可是真心的。”
“呵，”林羽飞忽然笑出声，只是声音里没有笑意，凌炎皱皱眉，低头看到林羽飞嘲弄的眼睛，“真心？真心什么？”林羽飞终于用力推开他，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想要我的身体，给你就是了，我不会逃跑，你也不用费多余力气演戏。”
什么？！凌炎怒，自己难得这么感性温柔一回，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识趣！
凌炎哼了一声，刚要教训教训这个木头疙瘩，却在要开口说什么的一瞬间，瞳孔却猛地一缩，身子立刻朝林羽飞扑过去，用力把他压倒在地。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打架了……我发现我很喜欢各种打架各种枪战神马的……恶趣味= =
13
13、【心慌】 。。。
“小心！！”
耳边响起男人的喊声，林羽飞还未回过神便被凌炎死死抱住压倒在地，下一瞬间，他便感到一颗子弹从耳边迅猛地擦过，本是静谧的黑夜像是被这阵枪声撕破，眨眼间便染上了恐怖诡谲的气息。
四周死寂，林羽飞被凌炎用身体护着，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贴在他侧脸上，他抬眼看到凌炎警惕地眯着的眼睛，那双刚刚还嬉皮笑脸地逗弄他的眼睛里，只剩下毒辣狠绝的眸光。
这个男人在保护自己。
林羽飞忽然皱了皱眉，这种感觉陌生得诡异，他有些别扭地挣了挣，忽然听到凌炎压低了的声音说道，“别动。”
“放手。”
凌炎感到怀里人又挣动一下，刚要骂他，手臂忽然一酸，胳膊上的力气卸掉一半，林羽飞趁机在他怀里一滚，挣脱开他的怀抱，趴伏到他身侧。凌炎咬咬牙，瞪着他，“这时候你还闹别扭！”
林羽飞掏出怀里的枪，漂亮的眼睛冷冷扫过凌炎，“我不需要你保护，”说着，他开了手枪的保险，低低说道，“刚才那个人应该在七点钟方向，子弹如果不是特制的，以刚才的高度和角度来看，那人应该站在一个高处。”
凌炎好半天才消化林羽飞的话，他忽然回过神来，怎么险些忘了，这个男人，是杨远修的护卫队队长……
几乎难以抑制的喜悦涌上来，凌炎恨不得当场便压下男人的身体狠狠吻上一番，他忍不住笑着，握紧了手上的枪，笑道，“宝贝，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看到林羽飞皱了下眉，凌炎呵了一声，不再打趣他，眼睛朝着林羽飞说的那个方向抬头看过去。
黑漆漆的海岸，什么也看不见。河流流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清晰，诡异的安静，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前奏。
忽然，空气中再次划过刺耳的爆破声，凌炎和林羽飞近乎在同一时刻迅速向两边滚开，两个人的中间扫过一排子弹，砰砰砰砰！连响四声，二人刚才伏卧过的地方冒出一丝丝白烟。
来者枪法精准，动作迅速狠戾，是个专业杀手。
两个人头脑里同时闪过这个判断，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
林羽飞朝那个方向抬抬下巴，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那个地方。
我去引开他，你守在这里击毙他。
凌炎立刻瞪圆眼睛，狭长的眸子生气了似的，瞪了林羽飞一眼，指指自己，又指向那个方向后，最后郑重地用力指了指林羽飞。
我去，你给我呆着！
林羽飞刚要回他，却见凌炎立刻回过头去，身子蓦地朝旁灵巧地滚开，然后纵身一跃站起身来，脚步用力踏出声。
果然，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立刻响起，向着凌炎的方向，速度迅猛。
凌炎侧身险险避开，朝旁踏出一步，又踏出一步，离林羽飞越来越远，林羽飞看着男人有意把那杀手带离自己，一下又一下勉强避过那人的攻击，莫名地，他忽然觉得一股陌生的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觉得很是不舒服。
“唔！”
远处男人忽然传出一声闷哼声，林羽飞一僵，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黑夜中凌炎的身影已看不清晰，他竟因为这模糊而微微烦躁。
烦躁？不，我烦躁什么？他死了才好……
刚想到这儿，林羽飞忽然愣住。
对啊，他这次如果死了，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就可以从此摆脱这个人的纠缠，再也不用受他挟制……
黑夜中，一个瘦高的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那个人显然没有发现趴伏着的林羽飞，只是紧紧盯着凌炎的方向，不停开着枪。
不错，如果这个人……这个杀手干掉了凌炎，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林羽飞恍惚着，忽然又听凌炎闷哼了一声，莫名地，自己竟然又跟着颤了一下。他刚要唾弃自己的反应，忽然耳边响起凌炎在远处的叫喊声，“林羽飞，快跑！！”
林羽飞一愣，握枪的手险些软了，他回过神紧紧握住枪，犹豫了几秒后，蓦地起身朝反方向飞奔出去。
凌炎，那个混蛋，他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只是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些难受。
“做我的人，如何？”
“叫啊！你给我叫出声来！”
“亲我一下就放开你~”
这个男人，从出现到现在，总是高高在上的、霸道傲气的模样，总是玩弄自己在鼓掌之间，总是……
“今天挺冷的，别冻着了，穿上吧。”
“你真是别扭，凶你疼你，怎么都不对。”
男人带着诱哄的声音忽然回荡在耳畔，林羽飞咬了咬牙，甩甩头用力摆脱那些若有似无的声音。
“小飞飞，你就从了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