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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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魔录-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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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哥可知这里原先住的一位书生去了哪里?”总算有个人可以问了,不过甘斐却觉得这后生有点眼熟。

这个面皮雪白,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却又精瘦得有些过分的后生似乎也愣了愣,没有回答甘斐的话,却盯着甘斐好一阵瞧。

那老头趁机将头一缩,反手带上了柴门。

柴门关上的轻微声响使甘斐和那后生同时一醒,他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

后生怯生生的道:“好汉,是你?”

……

还是在那间韩离曾相请自己的酒肆,现在同桌并案已然铺陈开了诸多酒肉菜肴,几个人团团而坐,甘斐不无歉意的伸出酒碗,和那后生的酒碗一碰:“干!我得陪个罪,那日实是搞错了。”

谁能想到,那次捉妖未果,却误入他门,生生搅合了一对偷情男女的好事,那个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误以为被捉奸在床的年轻后生此刻就站在眼前。无论如何,总也是一面之交,况且甘斐到现在还怀有深深的歉疚之意,虽说那俩人是偷情,但终究男情女愿,结果人家好事还没成,便被自己搅的鸡飞蛋打,这事未免太不地道,这个是一定要深表歉意的。于是乎甘斐一力做主,生拉硬拽的拖了这后生来,反正仲林波做东,也不在乎多一双筷子。

后生受宠若惊的应了声:“干!”仰脖子一饮而尽,酣醇美酒使他本就恍恍惚惚的脑子更加乱作一团,这算是个怎么回事?在他看来,这凶神恶煞的胖汉就算刮去了胡子,也一样是恶煞凶神的模样,却怎生这般热情洋溢的还拖了自己来这酒肆?不过能身处此间,后生心慌之余倒也隐隐有些欢喜,这里可是建康城最好的几间酒肆之一,来此用膳的多是名士才子,富商贵贾,以他一个小厮贫民的身份,怕是一辈子都进不得这间酒肆来。便是那店东在自己一进门时也以狐疑的目光来回扫视了好几遭,不过在店东出口待叱之前,那胖汉身边另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就用抛在案上的金锞堵住了他的嘴。还有这等好事?敢莫这几位不是凶神恶煞,是我的贵人不成?

所以,后生几碗美酒下肚,忐忑的心情已然抛诸脑后,市井气十足的拍了拍瘦骨嶙峋的胸口:“小的后街陈三,几位好汉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只管说!”

甘斐哈哈笑道:“还记得那次不?坏你美事,这番专程向陈兄弟陪个罪。”

“不算个啥,好汉太客气了。是那妇人先勾引的小的,小的陪了她几次,她又嫌小的太瘦不中用,早把小的蹬了,这鸟娘们,真他娘的无情无义!”陈三嘿嘿笑道,并且用了他认为最为斯文的表达方式。

无鳞坐在侧边,他也认出了这个陈三。那一日,当他想要对那河边幼童下手的时候,不就是这个家伙奔跑而归以致惊动了左右邻舍的吗?却原来是因为甘斐这一遭事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无鳞很感慨,如果那天没有这家伙的干扰,而令自己最终成功的吃掉那个幼童,那么甘斐最终还会留自己的性命吗?事实上,自从成为涉尘使者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人肉了,也正因此,他身上的血灵道妖气不像别的妖魔那么浓,或许,这也是斩魔士最终放过自己的一个原因。

时寔倒对这陈三偷情的香艳事体颇感兴趣,信口几句亵诗浪赋,把陈三说的一愣一愣的,顿生五体投地之感,士子文人就是不一样,一个鄙俗桥段也能翻出这许多花样。

菜过五味,甘斐才问陈三:“陈兄弟,你可知道那位书生去哪里了吗?”

“滕大人,我们都知道的。”陈三已经有点喝的脸红脖子粗了,“早不住那啦,听说得朝廷赏识,做了大官,朝廷专赐了宅邸呢。邻里乡亲都说,这是麻雀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啧啧,可了不得呢!”

对啊,甘斐猛省,滕祥不是做了祀陵都尉吗?这些时日下来,当早就走马上任了。登上了仕途,做了有品级的官员,怎么还可能住在这穷街陋巷之中?

“可知那滕大人现在的宅邸在哪里?”

“哈哈,小的曾给滕大人抬家什过去,却是认得。诸位好汉,只在小的身上,小的明日一早带诸位过去。”陈三再次拍拍胸脯,又忙不迭的撕了一块最为肥美的鸭脯塞进嘴里。

第055章祀陵尉署

这是一所远离建康城城区的屋舍房院,一直穿过了建康城东面的清溪,在覆舟山和钟山山麓之间坐落。即使陈三在一大早就带了众人出发,到得这里时,也已是日当中天,时已近午的时分。一众人都没有骑马,也是没有想到竟会距离如此之远,以至于甘斐早就走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看着瘦骨伶仃的陈三讨好似的不住唠叨:“原说了不远,只过了溪出了城便到,你们看,这不就到了么?”倒是丝毫没有走这许多路程的疲累之态。

好吧,瘦子天生就比胖子能走路。甘斐喘着粗气,摸着酸痛的小腿肚,恹恹的想道。

昨晚宴饮之后,他们在秦淮河边又寻了个颇为净雅的驿馆客栈住下,可甘斐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多久敷了熏香的被褥带给自己的酣甜睡眠,这陈三便早早的赶来了。这个市井小厮迫不及待的来报答昨晚的一饭之惠,总也是知恩图报的美德,甘斐还能说什么呢?

懵里懵懂的起床出发,走的腰酸腿疼,肚子里的酒肉早就因为剧烈的体力损耗而消化殆尽,此际不住的咕咕直叫,当真是痛苦不堪,在听说到达目的地之后,甘斐不由的松了口气,可再看眼前这片屋舍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

屋舍房院占地旷大,黑瓦白墙,建造的颇为气派,屋檐下竖着一根根朱红色的圆柱,门头上没有镌刻示姓额匾,门前则立着两只光秃秃的破败石狮,已经到了这般时分,院中还是一片寂静,不像是有人居住在内的光景。

况且……甘斐来回打量这所房院,这里怎么也不像个适宜居住的宅邸,难道滕祥当真是住在了这里?

陈三兴冲冲上前打门,大门上的兽口吞环被拍的震天价响,刺耳的怦怦之声良久不绝,陈三不知礼数,只道这是敲门时天经地义的道理,不然,那兽口吞环为什么造的那么大?

不过甘斐和仲林波几个便只是看着陈三这么拍打着,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是渺无人烟的荒野之境,有些响动倒也鲜活些。

过了好半天,两扇红漆斑驳的大门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以至于陈三停止了拍打,贴在门缝上向里张望,口中喃喃道:“呀?滕大人不在?”

就算是睡的烂熟的人也会被那巨大的打门声响惊醒,可既然到了现在还没有人应门,那只能说明,这里真的没人居住。

“看来是不在。”甘斐没精打采的咕哝一声,一想到还有走那么长的路径返回,他就觉得苦不堪言,“要不,在这里等一等?”

“你确定那位滕大人住这里?”仲林波问陈三,“要是他不住这里,我们等也是白等。”

陈三眉头一皱:“当真是住这里的嘛。就是上月的事,我们街坊邻舍的几个后生一齐帮搬的家什物具来的,滕大人还赏了我几铢钱呢。”

“要不我进去看看?”无鳞凑近甘斐,小声道,对于他这个善于变化的小妖来说,化身一道黑风穿房入户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当然,如果决定这么做了,就得避开陈三的注意。

甘斐才要应允,就听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露出一只晶烁烁的眼睛,传出的声音竟也颇有磁性:“何人来此?”

“呀,怎么不早应声?打了这半天门,我还以为没人在呢。是滕大人吗?我是后街陈三,滕大人你忘啦?”陈三指着自己道。

这人不是滕祥,甘斐可以肯定,因为滕祥的嗓音没有他那么好听。

果然,那人回道:“滕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寻他何事?”

“不是我,是这几位,他的朋友,大老远的来找他。”陈三指了指甘斐几个。

门缝拉大了些,探出那人的脑袋来,甘斐注意到,这是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人,一双眼睛颇为有神,从甘斐一众人的身上掠过,最终却在时寔和无鳞面上停住。

“新人?”那年轻人问了一声。

“啊?”甘斐没有听清。

那年轻人却似乎不太在意甘斐,目光只在时寔和无鳞身上徘徊:“那就不是新人咯,按说滕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们这里是闭门谢客的规矩。不过滕先生也曾留下话来,如果哪一天有一位胖乎乎而又气度不凡的先生来这里找他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倒履相迎。胖子一般都很难有什么出众的风度,所以我想这个特征还是很好辨认的,一定是说你了,这位先生,您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胖子。”

年轻人打开了大门,微笑着对时寔一躬:“早听滕先生说过您,乾家的甘英雄,没有你就没有滕先生的今天,而我们一样蒙泽深厚。不才吴平,见过甘英雄。”

时寔露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接一句话,眼神不自禁的看向甘斐。

甘斐横身在前,挡住了那年轻人望向时寔谦恭崇慕的视线,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郑重的道:“你和你那位滕先生所说的那个胖乎乎而又气度不凡的人,是我!”

……

“原谅我的眼拙,我听滕先生说过,您是个大胡子的……所以……”吴平笑的很灿烂,不过灿烂之中也带着一点尴尬,所以他只能弯着腰,很热情的将甘斐向内厢引。

“你只说了风度和胖子,跟胡子一点屁关系都没有!而且,他的胡子也不多!”甘斐没好气的道,同时狠狠瞪了时寔一眼,时寔只是淡笑,他唇上倒是留着一抹髭须,不过,也确实不算大胡子。

吴平的很乖觉的没有接口,恭恭敬敬的头前带路。甘斐便四下相看,这处宅院太过空旷,除了正门入内的空地上置放了一座香炉,就再没有别的装饰了。香炉没有燃起什么香火,可整个院中却是灰扑扑雾蒙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你是他的门公还是家人?”甘斐看着吴平还算光鲜的衣裳,不像是什么仆厮家丁的模样。

“我嘛……”吴平穿堂入进,转了几遭,很快就到了这所庭院的内堂,他在内堂前站直身体,礼貌的延客入座,脸上的笑容明亮而恭顺,富有磁性的声音送来了他自我身份的宣示,“……我是祀陵尉首位被招募的尉卫,在没什么事可以做的时候,我兼任滕都尉的门公、跑腿和侍卫。欢迎诸位客人,这里就是祀陵都尉署的官衙。”

几方桌案,几块软垫,青石铺就的地面,除了正座边那堆成如小山一般高的书卷竹简,还有正座背后一只奉在架上的巨大犀牛角,这里恐怕就是全天下最寒酸简朴的官衙了。

甘斐倒不意外,自顾自在正座的软垫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束书卷翻看,口中道:“子颜已经走马上任了?看样子干的不错那。他也住这里?”

书上都是些朝廷南徙后,江左一带的奇闻轶事录,不过多偏向于稗官野史类的胡说八道,甘斐只粗粗翻看几页,便发现有好几处是子虚乌有的以讹传讹,便意兴萧索的把书卷复扔回书堆里。

仲林波和时寔、无鳞也都各自坐下,好奇的张看着厅堂,甚至连陈三都没走,大有兴味的跟着,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敢在软垫上落座,而是蹲身在堂边石阶上。

吴平扫过一眼,却仿佛毫不为意,听甘斐说话后连忙躬身答道:“滕先生克己奉公,原是在上月正式就任朝廷祀陵都尉一职,便住在了这里,以这赫赫公门作了自己的家舍。今日一大早,吏官府衙便传唤了他去,想来是有些公务交待。”忽然声音一扬:“牛老五!来客人了,还不奉茶?”

一个肥胖的黑皮大汉腾腾的跑来,带的石板地上咚咚微震,身上的赘肉随着他的奔跑在一颠一颠的颤动,到得近前,黑皮大汉油光满面的脸上现出憨憨的笑意,声音却细的像娘们:“有客哩,做饭,咥肉!”一口关中口音。

“先奉茶!就想着吃!”吴平呵斥道。

“哎,先奉茶,再做饭咥肉。”黑皮大汉憨憨的应了声,然后荡漾着满身肥肉,像座小山一般腾腾的去了。

甘斐不敢想象这样的黑皮大汉会调弄出怎样的茶水来,不过对他的另一个提议还是颇为认同的,走了一个上午,自己硕果仅存的肚肠已然咕咕乱叫,料想体形与自己如此类同的黑皮大汉弄出来的饭菜一定很合自己的口味。

“甘英雄见笑,牛老五就是贪吃,滕先生让他兼任了庖厨。”吴平立刻歉意一躬,“多担待,官署新立,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所以太缺人手了。”

“兼任?你是说这位牛老五也和你一样?都是祀陵署的尉卫?”甘斐听出来了话里的蹊跷。

“然也。”

“我只是觉得奇怪……”甘斐把头凑近吴平,声音小的只有他和自己才能听见:“……你们知道这祀陵都尉是做什么的吧?我把祀陵都尉交给滕公子也决不是儿戏之举,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上祀陵尉的尉官?”

吴平的表情显得很委屈,用同样轻微的声音答道:“首先,这事您不该对我说,这是滕都尉擢选的我们;第二,您显然没听清楚我前面说的话,官署虽然新立,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第三,为什么偏偏是我和牛老五这两个阿猫阿狗当了尉卫,很抱歉,我只能说我们的外表看起来或许实在不像是什么能人的模样。不过,您也知道,很多时候不能仅仅凭借外表而去判断一个人真正的能为……所以,您也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在注意他们两个,他们身上有一股不属于我们同类的气息。”吴平说到最后,忽然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伸出手指,指了指时寔和无鳞。

甘斐语塞,时寔和无鳞,这家伙说的太对了,一个是受阒水神祭妖力转化的通灵者,一个本身就是阒水的小妖怪,仅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吴平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少,他也是具备判别妖与人的能力的,这倒显得自己刚才略带不满的指责几乎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了。

“顺便也请您原谅我一开始的有眼无珠,我怎么可能知道,滕都尉口中神威无比的甘英雄身上竟然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其实我很清楚的,您的气宇风度绝对在那胖书生之上,而且还是属于耐看的那种类型,您一定是刻意收敛了您的神光。”吴平礼貌的点头,笑的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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