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觞- 第24部分

时隔几年，再次回到这里，其实变化并不大，老板和老板娘还是那么热情好客，周围的老房子也都还没有拆迁，还是老式的平房，置身其间我几乎感觉自己还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整天想着怎样逃课出去玩，怎样在繁重的课业压得乌云盖顶时还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

“哎呀，你们好久都没有来我这里吃火锅儿老哦，今天啷个想起来吃火锅儿了也？”老板娘一见我和庄颖就搓着手热情的迎了上来，一口地地道道的重庆话让我顿觉心里踏踏实实的、暖暖的。（PS：重庆话里喜欢在一些词语后面带上儿化音，比如“火锅儿”，老板娘的这句话正确的意思是：你们很久都没有来我这里吃火锅了，今天怎么想到要来吃火锅了呢？）

“您还记得我们啊？”庄颖和老板娘笑着打招呼，宛若当年那个天真的女孩，脸上总是挂着让人不忍苛责的笑，甜甜的、美美的。

“我当然记得到你们哦，原来你们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跑到我这里来吃火锅儿，哎呀，你看嘛，几年不见一个一个的都长成大妹崽了哦。”老板娘亲切的拉着我和庄颖的手不放，笑得很开怀，我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什么都没变，老板娘的脸已经不像七八年前那样光滑了，岁月的流逝让皮肤也变得粗糙了，一条条皱纹满布在嘴角、在眼角，还有鬓边的白发，我记得以前老板娘没有这么苍老。（PS：老板娘说的话的意思是：我当然记得你们，你们以前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每个礼拜都到我这里来吃火锅，你看看，几年不见你们都长成大姑娘了。）

“您这里的生意还是这么好啊。”我一向不太擅长和人叙旧，被老板娘这么热情的拉住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眼神飘忽着看见店内的几张桌上都坐着吃火锅的人，情不自禁的就脱口而出。

“呵呵，这里要拆迁了，老顾客都趁着这段时间过来照顾一下生意。”可能我无意之间就戳到了老板娘的痛处，她苦笑了一下，放开了拉住我们的手。

原来是要拆迁了啊，难怪这里这么偏僻也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只为在拆迁之前再尝尝老板的独门秘制火锅吧。

我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庄颖，似乎她早就知道这里快要拆迁了，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和我刚听到老板娘说这里要拆迁了时吃惊和遗憾的样子大相径庭。

“哎呀，你还在拉到别个聊撒子嘛，还不快点过来帮忙，3号桌的要加菜，快点！”老板洪亮的嗓音从厨房里传过来，我和庄颖都循声望去，老板正在埋头炒火锅底料，肩头上搭着一条算不上干净的汗巾，一边抹汗一边操弄着手里的锅铲，秘制底料的香味顺着通堂风飘了过来，还是最熟悉的味道。（PS：老板说的话的意思是：你还在缠着人家聊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3号桌的客人要加菜，快点给人家上菜。）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看我也是的，拉到你们聊楞个久，你们肯定也饿了，快点，这边来坐。”说着就引着我们朝空着的一张桌子走去，我们坐下后又给我们拿了一份菜单，“你们先看要吃撒子菜，我等下过来记，先去把3号桌要的菜端上去了再说。”（PS：老板娘说的话的意思是：你看我真是的，缠着你们聊了这么久，你们肯定都饿了吧，来来来，这边来坐，这是菜单，你们先看看要吃点什么，我等一下再过来，先去把3号桌要的菜上了再说。）

朴实的老板娘总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奶奶抱在怀里睡觉一样的踏实，不用担心会被人惊扰了美梦。

我和庄颖很有默契的笑着和老板娘打趣道：“您先去吧，我们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不客气的。”

老板娘呵呵笑着去了，忙碌的身影一直没有停歇过，是舍不得这里吧，毕竟在这里开店开了那么多年了，突然之间要拆迁了任谁心里也不会好过，所以就把最好的留给曾经来这里吃过火锅的我们，让我们永远都记得记忆中的这个味道。

菜上得很快，汤底也滚沸着，香气袭人，我也是真的饿了，这几年心里一直挂念着重庆火锅，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吃一顿，现在摆在面前的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地道重庆火锅，不由食指大动，夹着一块毛肚就迫不及待的烫了起来。

毛肚煮久了就不好吃了，在汤底里滚了几十秒我就捞了起来，丝毫不记得这是刚在沸水里滚过的，刚放嘴里就烫得我大叫了一声，于是乎刚烫好的毛肚就这样从我嘴里掉落了。我可怜巴巴的望着躺在地上的毛肚心里特别难受，不是可惜浪费了一块毛肚，只是不知不觉的心里就难受了起来。

抬眼间，庄颖的筷子就伸了过来，夹了一片烫好的毛肚放我碗里，笑着说：“怎么还是改不了莽撞的性子，以前就是这样，被烫了这么多次还不长记性么？”

我扯扯嘴角，并不觉得庄颖的话有多好笑，只是默默的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毛肚细细咀嚼了起来，嘴里包着东西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谢谢。”

“你知道为什么毛肚烫的时间不能太长，但是芋头反而煮的时间越长就越好吃吗？”庄颖的声音不大，加上隔壁几桌吃火锅的都是大嗓门的主儿，我没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皱着眉望着她一脸的不解。

“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吃火锅的时候吃毛肚和芋头？”庄颖端起一盘芋头一个一个的往锅底里放，芋头和毛肚是我们每次来都必定的菜。

“喜欢吃啊，就这么简单的理由。”我对庄颖的话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钟爱这两样她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毛肚烫一烫就好了，芋头就是煮得越久越好吃。”庄颖放下盘子和筷子，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我，“阿桑，对我们之间的友谊你怎么看？”

“说实话，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闺蜜。”我也放了碗和筷子，对上庄颖的眼睛，逃避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去面对。

“那现在呢？”她追问。

“我想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觉得呢？”

庄颖笑着点头，不知怎么的，我竟然觉得她的笑里面有些许的苦涩。

“你打算再回福州？”庄颖拿起筷子在锅里面搅了搅，我想这才是她今天的正题。

这个问题我一直在考虑，那样的生活毫无疑问我已经厌倦了，但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里呢？昆明？我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被父母牵绊。留在重庆？好像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所以我只能摇摇头：“我还在考虑，可能回去也可能不回去。”

“为什么不选择留下？”她放了筷子，磕在碗上的声音很清脆。

“……”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火上翻滚的汤底。

“在那种场合上班你不厌吗？两年了，我以为你已经看透了那种生活，我以为你会选择留下。”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敲在我心上，砸得我很疼很疼。

“你以为我不想脱离那种生活？”我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以为我不想变回原来的我？”后来就越说越无力，接下来的几个字我几乎是咬紧牙关才吐了出来，“我只是回不到过去了。”

“怎么会？”庄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紧紧的包裹让我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哄孩子睡觉的摇篮曲一样让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不要再回去不就可以不用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吗？留下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还有可能吗？”我仰着头，眼前有些模糊不清，“我还有变回以前的可能吗？”

“有的，有的！”庄颖狠狠点头，握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些，“阿桑，我们可以合伙在三峡广场下面开一家服装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真的。”

“颖，是我们一起吗？”我再一次向庄颖确认。

“是，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把服装店经营得有声有色。”看得出来，庄颖脸上全是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

“芋头煮好了吧，现在吃是不是正好？”我笑着把手从庄颖手里抽出来，示意她坐下。

“留下了？”她挑着眉问。

“我想做这个尝试，我们一起，好吗？”

“当然，我们一起。”庄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上也不闲着，拿着漏勺在汤底里寻找着煮熟的芋头。

2011—11—02






43

43、第四十二章　遇见　。。。　
　
　
我这次回重庆并没有通知尹贺岩，甚至于我离开卢罕呈去了福州这件事我也从来没在短信里提起过，所以，在他看来我还是一个身在福中的女人，有一个宠爱我的男人陪在身边。

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再给他任何一个过分关心我的理由，至少我再也不用因此而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我和尹贺岩之间早在他把表还给我的时候就已经互不相欠，之所以还保持着联系，我想这已经成了我们俩之间的一种默契。

在我开心的时候他的短信来得很及时，当我不开心的时候他的短信也来得很及时，我是习惯了他的短信中的那种温暖，而他，可能也是习惯了时不时的给我发来一条两条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搜罗到的冷笑话，或者一句半句最平常不过的寒暄。

说实话，在离开卢罕呈独自一人呆在福州的那段时间幸亏有尹贺岩的短信，否则我没这么快走出那段阴霾，只有那些短信才让我觉得自己还算像个人。

这两年我零零散散的也存了一些钱，和庄颖合伙在三峡广场的地下商场租了一个铺子，我们卖起了女装，生意还算过得去，来光顾的多是一些和我们同龄的女孩子，大家聊得来生意自然而然也就做得好。

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只要不刻意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很多时候不知不觉的就又过完了一整天。

原来忙碌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忘掉很多烦心的事，每天一开店，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光顾，帮客人介绍最新款式，和客人侃侃各自对衣着打扮的看法，我根本无暇去多愁善感，回到家通常都是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的睡眠质量让我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连庄颖都忍不住和我开玩笑道：“其实我觉得你没男人还好一点，你看看你现在多精神，好像还长胖了一点。”

对于庄颖类似的玩笑话我总是不置可否的笑笑，男人对于我而言可能真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是真的累了、倦了，有时候真想好好休息一下，抛开一切，不管不顾。

庄颖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来得其实并不突然，她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总是比我高明很多，成熟很多，所以步入婚姻的殿堂对她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就多了一个人来帮她分担。

准新郎是庄颖在宁波上班的时候认识的同乡，后来也是一起回的重庆，这几年感情一直都很稳定，所以我相信他们结婚不是一个很草率的决定。

我被庄颖钦定为她结婚当日的伴娘，作为老友，我很乐意见证她成为别人的妻子的那一刻，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幸福，也是由衷希望她可以追寻到她的专属天使。

与此同时，令我头疼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接踵而至了，原本两人轮流看的店全部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还得费脑细胞去想送他们什么新婚礼物。于是乎，每天店里关门之后我还要去百货大楼溜达溜达，看看有什么适合送给庄颖的。

一个人逛街总是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看着在夜色的掩映下亲亲我我的情侣不是不敏感的，总是会及时地勾起被我刻意压制住的一些情感，多少年之前，我也曾像她们一样笑得那么开心，有一个宽大的肩膀依靠，天气冷了男朋友就是最好的取暖器。

叹笑着走进百货大楼，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天知道我装得有多辛苦，宽容大度也不是这么容易具备的素质。

好在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很快搅乱了我的视线，让我只顾挑选礼物而暂时忘却了心中隐隐的痛，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揭开疮疤还是会痛得那么刻骨铭心，曾几何时，我还大言不惭的以为自己能够潇洒地走出一段又一段的阴霾，等到真正实践的时候却又总是会发现一切的一切远远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简单。

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柜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我并不想再涉足的地方，这是我当年给尹贺岩买表的柜台，那只表至今还被我压在箱底，不想去打开却又不舍得丢掉，矛盾的心理一直占据着我的心，让我不知所措。

正想转身离开，背后就响起了一个我绝对熟悉的声音，他在询问售货员最新款式的表，我僵在原地动不了，心“怦怦怦”跳个不停，堵在嗓子眼儿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怎么可以忘记这个牌子的表是尹贺岩最喜欢的，我怎么可以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每当他过生日总是会买一块表来慰劳自己的，莫心桑，你是真的傻还是你根本从心底就不是抗拒他的？

真想找条缝钻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挪动脚步却发现脚像是被粘在地上一样挪不动一丝一毫，我心里恐惧着，我怕尹贺岩会看见我，那么我又该如何向他解释我身在重庆却不联系他的事实？

“心桑？”低沉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虽然是大夏天却也让我狠狠打了个寒战。

我颤颤巍巍的转了回去，尹贺岩正用他深邃的眼睛盯着我仔细打量，我有些尴尬的侧了侧身，笑着说：“真巧，在这里也可以碰到。”

“什么时候回来的？”果然，他还是问了我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我……你……”我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尹贺岩朝我靠近两步，我更是惊恐得一下子弹开了老远。

可能他也感到我的反常，不再对我步步紧逼，只是温和地对我说：“愿意一起去喝一杯吗？”

我想他是想循序渐进，但是我又怎能再轻易的跨出这一步，那只表已经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想再借任何的理由靠近他，也不希望他再来接近我。

“我……还有些事。”终究是说了谎话，我的面颊有些微微的发烫，这是我每次说谎话的后遗症。

他有些失望的望了我一眼，叹息着说：“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变得这么见外了？”

见外么？我从不觉得这是见外的表现，我只是想着让自己不再亏欠他，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下去就行了，我的未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