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情缘作者:未夕(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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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情缘作者:未夕(完结+番外)-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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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练离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公务上从不因熟生懒,薛允诚也就由着他去,听他叫师傅,不笑,也不恼,偶尔从鼻子里应一声。 

  这一天,练离与黑无常又接到一个新的卷宗。 

  练离读完,掩卷长叹一声,问:“君黎大哥,我们今天,便在去捉拿这个女子吗?” 

  黑无常说,是。“在人间,这个女子的死刑今天执行。” 

  白练离道,“她真是可怜。她这样做,真的是错的吗?” 

  黑无常道,“是。她手上有五条人命。” 

  练离道:“但是她杀的,的确是该死之人。” 

  黑无常道:“无论在人间或在地府,没有人能够枉定别人的生死。即便是阎王本人,也不能。人间有人间的法律,地府有地府的律条。” 

  练离点头,“我明白的,只是……” 

  黑无常微笑起来,“你这孩子,实在是不该在这里做这个差事的。” 

  练离鼓起了嘴,“君黎哥哥你也这么说,怎么跟他一个样儿!” 

  黑无常摸摸他的头,“这地府里,放眼望去,也只有你,敢跟他‘他’呀‘喂’呀的。果然待你是特别的。” 

  练离道:“特别的严肃。”停一歇又道,“其实有时也不是。” 

  想起他送的被子毯子,想起坐在一起读书下棋的情状,背过身去不由得笑起来。 

  那女鬼一身囚衣,面色惨白,眼中浓重的怨气,把一双眼染得血红,对着黑白无常道:“我不服,死了也不服。为什么?该死的人没有死,该死的还在逍遥,你们阎王殿的人,难道也徇私枉法?你们不是勾魂的使者吗?为什么不去勾了他的魂?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挣扎十分疯狂有力,练离与黑君黎合力才将她锁住。 

  女子停止了挣动,回过头来,哀哀地看向白练离。练离几乎在她痛绝无望的眼光下退缩。 

  那么绝望那么绝望的眼睛,练离这长长的几百年里,从未见过。像冰棱般冷,像锥子般尖利,刺得练离神思支离。 

  到地府前,黑无常说,“练离,我去向阎王复命。你把她送入十八层殿吧。” 

  练离慢慢地揭开面具。与那女子对视一眼。 

  那女子怔住了。 

  眼前的无常,除去面具,露出一张少年精致的脸,眼中有柔软与哀伤,水一般地流泄出来。 

  练离道:“你,跟我来。” 

  练离跪在正殿上,看向前方的阎王薛允诚。 

  薛允诚道:“你,把那女子发往枉死殿了?” 

  练离咬咬牙道:“是。” 

  薛允诚内心千头万绪,声音却依旧刻板生硬:“胡闹。” 

  练离黯然道,“我知道。”停一下又抬起头,眼睛满满的热切,“但是,但是她真的真的是很冤枉很可怜的。她……” 

  薛允诚打断他的话:“送她进十八殿。” 

  练离急切之下,一跃而起,冲到案前,半个身子扑在案上,切切地语无伦次地说:“你听我说,听我说,你知道的,她的小女儿被人拐走奸杀,暴尸垃圾场,可是凶犯却行贿而得以逃脱惩罚,至今还在疗养院中逍遥。她杀的都是收了钱做假证的人,他们是罪有应得,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的。“ 

  薛允诚依然是波澜不起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送——她——去!” 

  练离的泪在眼眶中滚动,却瞪大了眼不让它掉下来:“我知道,有律条。可是,她生前受了那么多痛苦,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那做恶的却在人间享乐,请问这是什么律条?这是什么律条?” 

  薛允诚看着练离眼中缭乱的泪影,心里也是一点乱意萦绕,想起烛光里他问的一句:“你的心,可会为什么人或是事而乱?” 

  放低了声音,薛允诚道:“练离,送她去吧。” 

  一声练离,叫白练离把下面的话生生地咽进肚子里。慢慢地从案上退下身来,后退两步,拜了一拜,走出了正殿。 

  那女子被锁了双手,一路被小鬼牵着,往十八层地狱的方向走去。白练离默默地走在她身后。 

  路过望乡台的时候,练离问:“你在人间,可还有放不下的人?我领你去台上看一看他。” 

  女子轻轻摇头,“放不下的人么?我在那里没有,我放不下的人,在这里啊。”女子突然回头,在练离面前跪了下来,“求你,让我跟我的孩子见一面吧。她也在这里的对不对?” 

  练离伸手把她扶起来,说“你等着。” 

  练离飞跑回正殿,噗一声直直跪在案前,薛允诚倒真是一惊。 

  练离道:“王,求你,让那女子和她的小女儿见一面吧。” 

  薛允诚看着练离头上笼着的热汗,那汗顺着额头一路流下来,挂在眉间,又顺着脸颊流下去,像是一颗眼泪,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按住自己想上前把他拉起来,拉进怀里的冲动,缓缓地说:“不能了。” 

  练离颤声问:“为什么?” 

  薛允诚道:“已发往投生。” 

  练离说:“哦。这么快。”那声音中已满是哽咽。 

  薛允诚道,“因为是屈死的幼童。” 

  练离道:“哦,懂了。” 

  练离低着头慢慢地往外走。 

  薛允诚突然叫道:“练离。” 

  练离回过头来望着他。 

  薛允诚歇一下说:“你,去吧。” 

  练离呆呆站了片刻,终于走了出去。 

  练离出来对那女子说:“你的女儿,已经投胎去了。这一世,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放心,她投的是好人家,家道殷实,是书香人家呢,他们,待她都很好。你放心地去吧。” 

  女子的脸上第一次退去了绝望与愤恨,露出一个颇为端丽动人的笑容。慢慢走过来,凑在练离耳边说:“谢谢你,不必担心,心里有希望的人,地狱不算什么苦处。” 

  也许在她的眼里,练离不过是一个在悲伤袭击下无措的孩子,而不是阎王殿前的无常。 

  这个晚上,薛允诚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练离。 

  薛允诚想一想,走出书房,走到地府花园的湖边。 

  果然看见坐在湖畔石头上的练离。 

  薛允诚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练离依然看着水面,半天道:“听说这湖水是世人眼泪汇成。” 

  薛允诚道:“是。” 

  练离说:“一定又苦又涩吧。” 

  薛允诚道:“却是极干净的水。” 

  练离点点头。 

  过一会儿练离突然笑着说:“我呀,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我娘了。很久啦,有三百多年了。” 

  薛允诚在他身边坐下来。 

  练离习惯地想把头枕在薛允诚的膝上,却愣一下,转而枕上了自己的膝。长长的发顺着腿拖在湖边湿润的草地上。 

  练离接着道:“我娘,很美。长头发,直拖到腿上。” 

  薛允诚看着他在蒙蒙水气里更显空灵俊秀的容颜,点头道:“我信。” 

  练离道:“常穿藕色的衣服。” 

  薛允诚答:“嗯。” 

  练离道:“她精通音律,舞跳得美。” 

  薛允诚答:“嗯。” 

  练离道:“会做很好吃的凉糕。” 

  薛允诚道:“哦。” 

  薛允诚想起自己初来地府任差时,比练离现在还小着几岁。也是不惯地府的阴冷,每晚裹紧了棉被,缩在床上,一味地想着娘。想着那一次偷偷跑回天宫去找娘,没进自家的殿门,就被父亲打了出来,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抱着头哭,又不敢哭出声,后来才知道娘隔着门看着他直到他离开。 

  练离道:“我想我娘。”说着,泪水已经纷披下来,染满了还留着浅浅笑意的脸。 

  薛允诚心中是起伏的波澜,千言万语冲上来,蓬勃欲出,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不动的声色: 

  “我的厨子,也很会做凉糕。” 

  练离的性子灵动跳达,但也只不过是个少年人,他还不惯看在地府里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 

  练离说,我很想我娘,我有三百年没有见到她了。 

  他的神情楚楚,笑里带泪。那一刻,薛允诚真的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一下。 

  可是,他在那阎王的壳子里待得太久太久了。 

  那壳子,把那本来的他,罩住了,出不来。 

  那一句不相干的话便说出来:“我的厨子,也很会做凉糕。” 

  过了两天,薛允诚的七哥,第七殿阎王董允诺邀薛允诚去他的宫殿一聚。 

  薛允诚想起自己的这个哥哥,小时候与自己最是要好,长大了,性格却相差巨大,那个人,最是风流会享乐,算起来,也有几十年没有见到他了。便答应了去一趟。 

  薛允诚到的时候,七殿阎王董允诺早已迎了出来。 

  薛允诚兄弟十个,分司十层地府,分别是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王包,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董、薛等不过是他们的封号,允,才是他们家族的姓氏。 

  董允诺远远地站在殿前望着薛允诚微笑,走得近了,他一把抱住薛允诚,用清朗明快的声音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我的小弟。” 

  薛允诚稍稍挣挫了一下。他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但是从哥哥的身上传来的那遥遥的,却熟悉的气息,却让他有片刻的楞神,慢慢地放软了身体,与哥哥贴近了一会儿。 

  董允诺放开薛允诚,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真是长大了。” 

  薛允诚道:“七哥,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坐坐?咱们兄弟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你真的是长大了啊,以前,小时候,在家那会儿,是谁天天小尾巴似地粘在我身后的?咱们兄弟俩,人见人爱,佛见佛也赞的,干了多少好玩的事儿?” 

  薛允诚咳了一声。 

  董允诺笑,“好了好了,进来坐吧。哥哥今天高兴,忍不住要把乐子跟小弟分享呢。” 

  薛允诚瞪他一眼,“你又纳了几个妾?” 

  董允诺那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眯了,一边的眉轻轻挑起来,竟是无限的风韵:“倒底是我的好弟弟,一猜就准。” 

  薛允诚没有说话,心理颇不以为然。面上不禁带出两分严厉来。 

  董允诺一路携着他手走着道:“看看看看,又是那个招牌表情。你呀!我们弟兄几个,就只有你,最得父亲的真髓,越大就越像,难怪老爷子最喜欢你,年纪轻轻的,不懂得及时行乐,难道真的想成佛?” 

  薛允诚又咳一声,不说话。 

  两人进了董允诺平常起居的偏殿。 

  薛允诚又微微愣了一下。 

  殿堂里,雅致的轻纱无风而曼舞,早已暖暖地升了暖炉,去了那潮气,隐隐地有一股淡而优雅的香。陈设也比薛允诚几十年前来时更为精美,却没有一丝伧俗。这哪里是地府偏殿,竟比天宫的许多殿堂都更为舒适,更为精美。 

  薛允诚皱起了眉头。 

  董允诺拉他坐下,早有侍女端上精致的酒菜,董允诺那美丽的王妃也过来相见。 

  一时间,大家坐定,居然上来四位面目娇好,身段颇动人的女孩子,各持了乐器,在殿前演奏起来。另有一群衣着雅丽的女孩子轻哥曼舞起来。 

  薛允诚大吃一惊,“七哥?” 

  董允诺拍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的,这里四周都被我下了结界,哪里就会被父亲知道了?” 

  又看见薛允诚腰背挺直,正襟危坐的样子,扑一声笑出来,那一对桃花眼更是流光逸彩,“好弟弟,放松点。咱们生来就注定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府待一辈子,走出去一个个的都是脸色惨白,若不自寻些快乐,真真要委屈死了。” 

  薛允诚也不答他。无意地朝那一群女孩子看去,一看之下,微微吃惊。 

  见那一个执空篌的女孩,面容清丽,嘴角微微上翘的样子,真的有几分像那个小孩子,不禁多看了几眼。却一下子被董允诺看在了眼里。 

  董允诺已有了几分酒意,红晕飞上脸颊,凑过头来,俯在薛允诚耳边轻轻道:“这个,很不错吧?我这次纳的小妾,就是她的姐妹呢。若是你喜欢,送你如何?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正经连个王妃也没有立。” 

  薛允诚面不改色,端坐不语。 

  十个兄弟中,只有薛允诚尚未娶妻,老阎王深以为他洁身自好,勤于修炼,倒是极为赞赏他。 

  一旁的七王妃开了口,“十弟就不要拂了你七哥的好意吧,干脆把四个都带走,也免得你哥哥时常惦记着。” 

  七王妃是西海龙王的侄女儿,很有些脾气的,却因为深爱董允诺,这许多年,倒也过得和睦。 

  薛允诚呛呛地说,“不要。” 

  董允诺笑眯眯地道:“为什么不要?” 

  薛允诚道:“女人,呱躁。” 

  忽然一念想到,那个小孩子,也是一样的呱躁啊,每次见到,都是得得得地说个不住,笑个不住,怎么就看在自己眼里那么地可爱呢。一时就想住了。 

  董允诺道:“说起来,这四个女孩子,真是不错。精于音律,名字就叫做宫、商、角、征,”七王妃插道:“那个最小的羽,便是你的新小嫂。”言语间,无限酸意不平。 

  董允诺伸手抚抚她委了一地的长发,温柔地笑笑,王妃竟然红了脸,再不做声。 

  董允诺接着说,“她们四个,是由我最好的教习教导的,这个教习啊,还是我从玉帝第十八皇子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呢,叫惜时,是天宫最好的歌舞教习。” 

  薛允诚又是一惊,他听过练离说,他的母亲就叫做惜时。 

  “惜时?她的真身是欧鹭吗?” 

  董允诺道:“是,你也知道她吗?” 

  薛允诚道:“她是我殿前白无常的母亲。” 

  董允诺道:“白练离吗?原来是她的儿子。难怪这孩子要被称做是地府第一美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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