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恩这才没了言语,悻悻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沈宁非躺下。
沈宁非不再理会那人,继续一心二用地一边翻看感兴趣的书,一边做分类工作,等木箱装满了就用自己的小细胳膊挪动着摆排放好,再换一个空木箱继续。
这一天下来,让不敢动用灵力,只能以普通人不够健壮的身子干活的沈宁非倍感酸累。虽然干活时间可以自行安排,但他希望尽快做完这个任务,再去接新任务,也许运气好第二个任务能够去内门。
没有八小时工作制,没有工作餐,没有午间休息时间,对着一堆破烂发霉的旧书,从早到晚机械地挑选,累到麻木的沈宁非一肚子怨念地拖着腿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也没心情跟阿幻玩笑。他默默地打坐养神了一会,再睁开眼时疲惫居然一扫而空,不禁感慨修真果然好处多多。
沈宁非拿出自己画的像模像样的那张御风符给阿幻评鉴。
“自己画的?我家小兔子这么厉害!”阿幻兴冲冲地拿着御风符翻来复去地看,“你来用看看。”
沈宁非一手持符,一手捏诀,心里默念一、二、三。
咦?再次默念一、二、三。
额……半响这符箓却全无动静。
两脑袋凑一起再次观察那张符,发现上面隐隐流动的灵气已经消散了。
沈宁非郁闷地蹲在地上用指头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嘴里念叨着:“怎么会没用呢,看起来明明很像了……”
“你第一次画符箓,能画出那么相似的已经很是天才了。”阿幻安慰道。
倍觉事事不顺的沈宁非眼里精光一闪道:“哼,我要报复社会!”
院子的角落出现一个小洞口,阿幻探头问四爪齐飞卖力挖土的沈宁非,“小兔子,你挖洞干什么?”
“报复紫云派。”沈宁非只闷声答道。
“哦?怎么报复?”阿幻感兴趣地问。
“不是说他们门派建在一条灵脉上面吗?我挖到那个灵脉,把灵石偷走。”
阿幻张了张嘴,半响才道:“有志气。不过地下有禁制的。”
“哈?哪个神经病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往地下设禁制?”沈宁非抖了抖耳朵上的土,怒道。
“因为修士会土遁,所以,这禁制其实是像个球一样全部罩住。”阿幻边说边两爪子一起画了个圆。
沈宁非顿住,想了想道:“禁制我也可以挖开,我有这个感觉。”
“嗯……你可以试试看。”
就这样过了三日,沈宁非把这外门的藏经阁仓库旧书整理差不多了,他的挖洞事业还在坚持,只是还没达到他报复紫云派的目的。倒是钻地技能越来越熟练,虽然在人形情况下依然进展缓慢,但以兔形入土却能达到行动自如。最让人欣喜的是,他居然真的能挖开房子的禁制,就是费时费力了些。
这也算是件好事吧,毕竟经阿幻鉴定他这个土行孙一样的种族技能十分实用。一般修士也会土遁术,但是运行自身灵力土遁难免有灵力波动,容易被其他修士察觉遁行的方位,被直接轰出地面。但是沈宁非的种族技能,却可以和天地自然融合,就算高阶修士也难以察觉,就像谁也不会去把在地下蠕动的蚯蚓揪出地面一样。这也是为何当初他能把阿幻在那个紫云派修士的眼皮底下救走。
至于阿幻,伤刚一好,就真的活蹦乱跳地跑去后山野去了。沈宁非嘱咐他不要被紫云派的修士发现踪影,也就懒得约束他了。
这一日卯时,外门峰上突然回荡起阵阵浑厚的钟声。怀里抱着小狐狸刚入眠没多久的沈宁非猛地被惊醒,有些烦闷地抱怨怎么大早上的敲钟扰人清梦。
他昨晚上又较着劲练习了一夜的御风符,身心俱疲。本想堵住耳朵,挨过这阵噪音,结果又传来熟悉的小朋友的喊门声。沈宁非小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挣扎不休。
阿幻也滚了滚,小爪子往耳朵上一顺,两耳朵便像盒盖一样“啪嗒”折下贴在毛绒绒地脑袋上,小爪子挠挠圆滚滚的小肚皮,摊开四肢大咧咧地打着香甜的小呼噜。
沈宁非没法把耳朵关上,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继续打滚,实在受不了噪音穿脑,片刻后他皱着脸,披散着头发,邋里邋遢地裹上外袍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兴奋的陈思浩和张庆平。
陈思浩道:“你不记得啦,每隔十日内门会派优秀弟子来传授修炼经验或者功法。”
“哦……”沈宁非挠挠头,终于有了些精神。
今日的外峰的闻道台熙熙攘攘,热闹异常,所有的人头都跟向日葵似的,圆盘对准了山峰飞行点的方向。
沈宁非几个小个子只能缩在个犄角旮瘩里,根本就挤不到前头去。沈宁非不禁感叹,这些外门弟子真真是好学异常啊。
卯时刚过,就见空中飞来一朵大型莲状飞行器,上面站着三个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影,轻罗玉带,轻纱曼舞,似有香风迎面而来。
外门弟子们脸上现出欢喜又陶陶然的神色,自发地分出一条道来让三位下了飞行器的美人款款而上,走向闻道台。
只见走在前头的美人明眸皓齿,嫣红的唇角微微弯起,带着微笑,一头黑发高高挽起梳了个大方的元宝鬓,耳上坠下的两个蓝色耳坠摇曳生姿,一袭素雅的鹅黄色长锦衣,用白色的宽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举手投足婀娜多姿,让这帮子常年不见女弟子的外门弟子看得眼都直了。
沈宁非只听得四周如隐雷般的心跳声,面色泛红的弟子们嘴里低声呢喃着心中女神的名字:“赵易灵师姐……”
跟在赵易灵身后的也是两个身形俏丽的女子。左边的一位身着水蓝色绣花长裙,神色有些傲然,飞扬的丹凤眼,柳叶吊梢眉,鼻子虽大了些,但也难掩貌美如花。
右边那位一身黑色干练裙装打扮,青丝用黑色带子简单地束起,没有佩戴半点饰品。光洁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更显苍白无血色,本来精致的右脸上,一道暗红色的刀疤触目惊心。外门弟子们心里自然纷纷惋惜美人被毁容,但那女子冰冷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不为旁人的视线动容半分,纤细的手指自然地按在腰间的两把弯刀上。
那两把镶嵌着绿色灵石的精致弯刀晃花了沈宁非的眼。他紧紧地盯着这个黑衣女子看。
一开始是眼熟。
那两把弯刀让他确认了这黑衣女子正是当初在福云镇酒楼里被白胖馒头带走的笑容可亲的紫衣女子。
不用去设想她这些日子遭遇了什么,只看她全然改变的气质,毫不在意暴露在外的刀疤,眉宇间难掩的煞气,便可知道她在磨难重重中封闭了自己的心。
沈宁非不忍再看,垂下了眼。他自己在修真界也不过蝼蚁般的存在,阿舍和阿朗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又有何能力去同情别人。
赵易灵三人已经在闻道台上落座,外门弟子们也自觉地安静下来,双眼痴痴地紧盯着心目中的女神发呆。
赵易灵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介绍了今日的课程,她今天其实是来给外门低阶弟子传授水系基础功法的,包括凝水诀、引水诀、施雨诀、水箭、凝冰诀、冰咒。
沈宁非眼睛一亮,高兴起来。精神抖擞地想,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不用花贡献点,不用花灵石就能学到攻击术法!一定要认真听才是。
这些接了任务前来外门的优秀弟子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教师培训,自身能力强不代表就能当个好师父。赵易灵人长得美还表现得平易近人,但传授起功法的修炼诀窍却是半点经验也无。只是一一施展了法诀,口里说着就是如此这般。
沈宁非看得云里雾里,挠心抓肺地想提问题。
没想到还真有提问环节,沈宁非忙在心里细细罗列了几个疑难问题等着提问。
“赵师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这是第一个提问的。
“赵师姐,你最喜欢吃什么东西?”这是想着下回准备礼物的弟子问的。
“赵师姐,你喜欢用云烟铺的胭脂水粉吗?”这是更有心思的弟子问的。
……
完全插不上话的沈宁非目瞪口呆地咽下了嘴边的疑问,这一番激烈如新闻发布会上争先恐后的记者提问,竟然没有一个问题是跟赵易灵今日所传授的功法有关。
沈宁非愤愤地想:“我靠!何苦来跟这些屌丝凑热闹!”
“哼,无趣!”
随着一声懒洋洋的冷哼,一面青色铜镜被甩在软榻上,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也猛地躺倒在榻上,乌黑泛蓝的长发铺散开来,好似盛放的黑莲。
不远处的红木雕花长桌上,一只玉黑色的小龟像人类一样双足站立,左前肢抓着一张长条状的纸,右前肢上下点动指挥一只悬空的毛笔在纸上挥毫。听到抱怨声,他的笔顿了顿,抬起一颗圆溜溜的大脑袋,脑袋上两个硕大的眼睛占据了大部分的面颊,眼皮半耷拉着,半睁半闭的样子好似在鄙视众生。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主上,洞山之主送了几个纯阴体质的玩物,唤过来给您解解闷?”
“那种货色,无趣。”长发男子说着,转动紫色的眼眸又往旁边的镜子看了一眼。
镜面上印出一个黑皮细眼,普通无奇的小童,穿着一身白衣,拎一个食盒爬那高高的石阶。
2525 旧书
黑玉小龟一甩长长的白纸,道:“除了那几个无聊的货色,洞山之主还敬献了一盒紫灵珠,一座可大可小可困人可纳物的须弥宝瓶,一株万年寒玉修罗果,您有把玩的兴趣吗?”
不等他口中的主上回应,又继续道:“这些区区小玩意,主上想来是不屑一顾的。极乐老仙送来两颗人族修士的金丹和一颗八阶兽修的内丹,您若无事可炼化了补补身子。另有云海……”
“闭嘴!为何把本尊受伤的消息散布出去!”男子皱眉,威严顿生。
小龟毫不在意地继续指点着毛笔记录几笔,口里说道:“老朽不过是想着,也许会有几个调皮的小娃娃会趁着您受伤出来蹦跶蹦跶,给您逗逗趣,不想这些小娃娃个个乖巧伶俐,白费老朽一番苦心。”
男子摆出的冷脸一寸寸的崩裂,嘲笑道:“你不过是为了那些个献上来的玩意罢了。”
小龟满意地端详刚刚记下的各种宝贝,“主上,怎么有的人年纪越大,这脾气越是阴晴不定了,喜好也变来变去的,前阵子不是还很喜欢收集珍宝灵物吗?”
“你说谁呢?老不死的?”男子声音里隐隐地风雨欲来。
黑玉小龟半耷拉着大眼,面不改色地淡然道:“老朽说的自然是区区在下了,想来老朽已在这世上活了无数个年头了。想当年混沌初开,神明创世,日月轮转,天是那么蓝,海是那么广,老朽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龟,每日最渴望的不过是多吃两只鲜嫩的小虾……”
“闭嘴!”男子一甩长袖,拍榻而起,黑色的长袍扬起又落下。
“既然主上如此无趣,那就去找您觉得有趣的货色玩玩。”小龟说完不再理会自己的主上,细细地卷起那叠长长的白纸。
“喀嚓”一声响,小龟所在的长桌上摆放的一盏莲花月石灯突然从中间裂开,分成两瓣磕落在桌上。小龟半睁的眼陡然瞪大,心痛不已地扶住那盏灯,口里连连道:“主上,您这是做什么?这是您最喜欢的灯!这盏灯值多少灵石您知道吗?当初也颇费了一番气力才得的,怎么说弄坏就弄坏呢!”
看到小龟那天崩地裂的模样,男子总算舒坦了,重新坐会榻上,披散下来的长发都显得光亮生动了许多,展眉挑唇笑道:“你不觉得把美好的东西毁掉,比摆着看更刺激吗?”
“完全不觉得!”小龟大吼一声,抱起莲花灯碎片,跳下长桌,耷拉的眼鄙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主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混蛋,缺心眼,败家子……”,飞快地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
紫云派外门,沈宁非用过饭,最后一次去藏经阁仓库,把剩下的一点旧书整理好就拿起本没看完的灵草图鉴席地而坐。心想总算结束了,可以在这免费看看书,等傍晚了再去领奖励。
那个牙齿地包天的杨守恩在一边皱眉道:“你怎么坐下看书了?这边整理好了,还要去整理内门的藏经阁仓库。”
“真的?”沈宁非吃惊地抬头。
杨守恩一脸的嫌弃道:“你以为有那么轻松就做完的任务?内门的大仓库才是任务最繁重之处,不但有换下来的旧书,还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残书。你如果再偷懒可就完不成任务了!”
内门的藏经阁,位于丹峰。这么看来他接的这个任务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一时间,云开见日,梅花香自苦寒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各种喜悦情绪涌上沈宁非的心头。
他毫不介意杨守恩的恶劣态度,急忙从地上站起,“那还等什么,走啊。”
杨守恩自然不反对沈宁非的积极,一起干活的人越努力,他就越轻松不是。于是主动领着沈宁非去搭乘飞行坐骑。
紫云派各峰之间也有传送阵可以相互传送,快捷便利,但启用传送阵需要灵石。诸峰之间每日往返频繁,若日日时时开启传送阵再大的家业也消耗不起。所以如非紧急事态,一般都搭乘门派豢养的飞行坐骑。每座山峰都有十只坐骑,两只一组专门负责一条线路。
沈宁非盯着面前的飞行坐骑,小小地挪动脚步,踌躇不前。这该死的紫云派,为何别的鸟不养,偏偏养鹰做飞行坐骑。也不知道什么品种,身形大如牛,背上前后两两并排地安放了四个座椅,黑色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鲜亮的光泽,许是被驯养久了,并不像野生的苍鹰那般眼神锐利凶狠。
丑陋至极。沈宁非小心眼地评价着眼前神骏的巨鹰。
在前面领路的杨守恩回头催促他。
沈宁非硬着头皮往前踏了一步,一对上那飞行坐骑的眼睛和利爪,他心里就发憷。虽然阿幻说过他现在的化形连高阶修士都看不出来,天敌自然也不行。但他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还懵懵懂懂的以为在做梦就被一只苍鹰追得狼狈不堪,那生死一瞬的感觉后来想起来才觉得后怕不已。
想想阿幻对鸡的热情吧,闻都闻都出味来。他相信就算鸡化成了灰,阿幻都能认出来。如果这巨鹰也闻出他的原形是兔子突然发癫咬他怎么办?
“真是没见识的小屁孩,连坐骑都怕。你这样以后怎么出门。”已经坐在巨鹰背上的杨守恩低头嘲笑沈宁非。他突然觉得心情舒畅起来,要知道这个新入门的弟子完全不惧他,牙尖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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