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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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5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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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披头散发的郑郎中赶紧凑上来道:“这位就是户部安尚书!”

安尚书一看郑郎中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郑郎中,你怎么了?”

郑郎中悲从中来,“愁眉苦脸”地道:“安尚书,下官被那些不知礼的兵奴给打了呀,尚书,咱们户部的人几时吃过这般大亏,那些兵奴真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呀,下官一到‘千骑’大营……”

杨帆连忙阻止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本将军和郑郎中已经说开了,不妨事的,尚书不必担心,这些兵卒粗鲁不文、不知礼数,本将军这就勒令他们回去,严加管教!尚书切莫生怒。”

杨帆说罢,马上转身面向那群士兵,声色俱厉地喝道:“谁允许你们擅离大营到户部来讨饷的?本将军不是已经说过,军饷顶多缓个一两个月就会发下去的么,你们还有没有军纪国法了,嗯?”

与他同在修文坊出身的萧雨客阴阳怪气地道:“杨将军,你自己家开着铺面,当然不愁吃喝,可我一家老小全仗着小的这份军饷过日子呢。一两个月你杨将军等得起,小的一家老小可等不起。过一两个月我们一家人都饿死了,发下军饷来有个屁用!”

“你好大胆!扰乱户部,还敢顶撞上司,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杨帆铁青着脸色厉声大喝,任威等几名亲兵立即如狼似虎地向萧雨客扑去。

“谁敢过来!”

萧雨客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些跑到户部来闹事的兵痞已经勃然大怒。纷纷拦到萧雨客前面,有人便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杨将军,你也配做这个将军,人家有意刁难,克扣你的粮饷,你还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还当真如此。不是你这无能将军,兄弟们岂能连粮饷都停了。你还要冲着自己兄弟发威,老子不认你这个将军!”

他们吼得凶,杨帆更凶,跳着脚的大骂:“他,还有他,一并拿了,先打二十军棍。还反了你们了,军法如天,本将军还治不了你们啦!”

任威等人又扑上去拿那几个兵痞。兵痞们顿时破口大骂:“我等没饭吃,你做不得主。我们只到户部来吃口残汤剩饭,向各衙各司的老爷们哭诉一下冤屈,你这狗官又来滥施军法,不服、不服、我们不服!”

几十号人异口同声地“不服”,声震屋瓦,双方就此大打出手。安尚书瞧这架势,似乎杨帆真不知情,居然跟自己人真的大打出手,不觉很是意外,但他随后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双方这一动手,什么东西抄起来就砸,四下原有些拎着水火棍在那儿戒备的差役,手中的棍棒都被抢了来,双方在这户部大堂前就开了全武行。任威几人“软手软脚”,只会虚张声势,全然不是那些兵痞的对手,接连挨了几拳,狼狈地逃到杨帆身边,急叫道:“兵士哗变,硬挡不得,将军快走!”

杨帆大惊失色,掉头就往户部大堂里跑,他倒义气,临走也没忘了架起安尚书,郑郎中早被那些兵痞打怕了,一看这些兵痞撒了野,带他们本营的将官都打,吓得尖叫一声便抱着脑袋蹲到了柱子旁边。

那些兵痞“呼呼”地舞着哨棒,一路打进大堂,貌似在追打杨帆这个“狗官”,却“唏哩哗啦”见什么都砸,看见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顺手抄走,杨帆架着安尚书狼奔豕突,绕柱而行,四处躲闪,狼狈不堪。

各府司来办事的人员纷纷向大兵们表明身份,以免受了池鱼之灾,继而站在庭上,游目四顾,眉飞色舞。

“轰”地一声,户部正堂挂着的那块“九式经邦”大匾也被那些发了狂的兵丁给捅了下来,沉甸甸地砸在地上,骇得安尚书心惊肉跳。

杨帆架着他又从后门逃出去,说道:“禁军兵士一向顽劣骄横,这番户部欠饷,本将军晓得户部的难处,奈何这些粗汉不晓得纬国经邦的难处,只管为了一己口食肆意妄为,着实可恼。本将军眼下寡不敌众,也是没有办法,待我回去调兵来,再抓他们严惩不迟!”

“杨将军……”

安尚书一语未了,就见杨帆撇下他,领了那几名亲兵逃之夭夭了。安尚书很是无语:“这个杨帆做作的也够可以的了,这不是明摆着耍我么?”可杨帆就是明摆着耍他了,走了这么一个“弹压”的程序,他就不怕这安尚书告到御前。

安尚书正又恨又恼,郑郎中披头散发的不知又从哪儿钻了出来,惶惶然道:“尚书,不好啦,那些兵奴砸坏了库房的锁头,说是户部不发饷就拿库里的东西抵债,纸墨笔砚、薪碳蜡烛,都被他们抢光了。”

安尚书一听怒不可遏,捶胸顿足地道:“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杨帆,本官与你誓不两立!”

安尚书刚刚发下大誓,右侍郎刘清使两个书吏抬了一架梯子仓惶跑来,叫人把那梯子竖到墙头,撩起袍裾就往上爬。安尚书看见,大叫道:“刘侍郎,你往哪里去?”

刘清扭头一看是安尚书,忙道:“尚书快走。那些兵痞疯了心,在衙门里头连抢带砸,见人就打,待不得了,待不得了!哎呀,他们过来了,尚书快走!”

安尚书一扭头,就见几个禁军打得性起。好象奔牛一般从远处冲来,双足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安尚书大骇,这时再也不敢自家身份,若真的挨上一拳,哪怕事后皇帝宰了那兵奴,也换不回他一个囫囵身子。

安尚书赶紧追在刘侍郎后面爬上梯子,郑郎中一见,急急往墙边荷花缸后一藏。安尚书平素养尊处忧,快跑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爬梯子了,这时心急之下竟然爬得飞快。一溜烟儿追在刘侍郎身后爬上了高墙。

那两个禁军一个扛着一箱子蜡烛、一个扛着一箱子砚台,跑到墙下看见那梯子,顺势一脚踢去,把那梯子踢得侧翻下去,“砰”地一声砸裂了大缸,缸里的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把蹲在缸后的郑郎中浇个正着。

安尚书和刘侍郎站在墙头。那墙足有两丈高,站在上面看着下面头晕,加上墙头砌了瓦。脚下打滑,两人赶紧在墙头上骑坐下来,生怕一不小心摔个半死。墙那面早有几个差官看见,吆喝起来:“墙上何人,胆敢逾越吏部!”

刘侍郎急道:“不要声张!某乃户部刘侍郎,这位是我们安尚书!”

安尚书臊得老脸通红,扶住墙头扭脸大骂蹲在墙根底下的郑郎中:“蠢材!还不扶起梯子!”郑郎中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站起来想要去扶那梯子,奈何梯子卡在裂开的大缸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候,吏部那边奔走相告,各司各房的书吏令史差官衙役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见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骑墙,众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吏部天官杨琪也闻讯赶来,一见安尚书骑在墙上,不禁抛须大笑,在墙下向他拱一拱手,挤眉弄眼地笑道:“安尚书,真是好雅兴呀,这青天白日的,不知爬上高墙想要赏些甚么啊?”

安尚书在墙上拱手还礼,苦笑道:“杨天官,莫要取笑安某了,那班兵痞、那班混人,那个杨帆……”

安尚书突然扭过头去,冲着墙里犹在抱着梯子努力奋斗的郑郎中气极败坏地咆哮道:“你个蠢材!不会拣块石头把缸砸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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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衙门一团狼籍,安尚书在一团狼籍之中咬牙冷笑,如枝头寒梅般俏立。

左侍郎裘零之恨声道:“‘千骑’如此妄为,尚书当至御前告他一状,看他如何解释!”

安尚书白了他一眼,道:“皇帝若问起‘千骑’为何至户部吵闹,怎么说?对于远近亲疏,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侍郎道:“可是,你我乃堂堂三四品的朝堂大员,我户部乃班列六部的衙门,便任由这班兵痞胡闹么,如今我户部已沦为六部笑柄,朝廷体面何在?尚书体面何在?咱们……”

安尚书举手制止了他的言语,冷冷地道:“你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儿告诉武大将军,就说他要是再不出面解决此事,那班兵痞再来时,本官就不得不屈服了!”

裘侍郎吃惊地道:“安尚书!”

安凌雨把袍袖一甩,铁青着脸色道:“杨帆若是如同当初刑部任上对付大理寺一般,处处想要寻对方的短处、拿对方的把柄,据理而力争,本官要对付他自然易如反掌,可是本官实未想到那杨帆会摆出这么一副兵痞嘴脸,那班兵奴是光脚的不怕穿靴的,这件事真闹到御前,本官才是颜面无存了!这事儿是你揽下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凌雨说罢拂袖而去,裘侍郎喃喃两声,只好跺了跺脚,匆匆离府,寻找武大将军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不要武斗

武懿宗得到裘侍郎送来的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他没想到杨帆竟敢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户部,武懿宗冷笑着对裘侍郎道:“你回去告诉安尚书,明日一早,本将军就带兵到户部去,那班兵痞不来便罢,如果来了,我就用他们的人头洗涮你们户部所受的耻辱!”

裘侍郎担心地道:“这样会不会事情闹得太大了?”

武懿宗晒然一笑道:“不过死几个小卒,算甚么大事?便是闹到御前,也不过受皇帝责斥一句。你不要忘了我金吾卫是干什么的,掌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他们敢袭扰户部,本将军便斩了他们,杨帆又能说甚么?”

裘侍郎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那我就照此回复安尚书了。不瞒王爷,如果您再不出面,安尚书那里是真抗不住了,如今户部已经沦为六部笑柄,偏偏这事儿又不好主动张扬。那就拜托王爷了,裘某告辞!”

裘侍郎匆匆赶回去向安尚书汇报,安尚书听说明日一早武懿宗要带兵来为他主持公道,这才安下心来。

翌日一早,那班兵痞又来了,守门的差官早就吸取了教训,这班军爷可是连尚书大人都敢揍的,谁敢拦他们?

在守门差官讨好的笑容中,一班兵痞闯进户部便分头行动起来,有人闯去公厨,吩咐厨子多做些好吃的,量要加大,因为晌午还有一帮没饭吃的兄弟要过来用餐,不听话要挨揍。

有人闯进各处公房,捡那能换钱的东西抄了就走,说要变卖了抵充军饷,谁敢拦阻就要挨揍。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明抢,奈何安尚书理亏在先,还真不敢较真。动手不是对手,讲理的话,只有一个去处。因为这支军队太特殊了。不管是兵部尚书还是政事堂的宰相们全都管不到“千骑”头上,要打这场官司,只能到皇帝跟前理论。

安尚书不管是到了兵部还是政事堂,凭他的身份和资历,都能无理讲三分,唯独在皇帝面前底气不足。如果不是因为托请他的人是武懿宗,他根本不会找这么一个难缠的对头。

郑郎中正在房中批阅公文,两个大兵便闯了进来。郑郎中一看,马上从腰间摸出钥匙,愁眉苦脸地道:“这房里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多了,那边有一摞空白纸张,两位可以拿走,还可换些钱使,唔……这是库房的钥匙!”

两个大兵嘿嘿一笑,道:“算你识相!”

一个大模大样走过去抱起纸张,另一个走到桌前抄起钥匙,一瞧郑郎中面前还有一方砚台、一盒印泥。忙也顺手抄走,四下看看。又从郑郎中悬在空中的手里夺走了那枝毛笔,这才大模大样地走出去。

“砰!”郑郎中重重地一拍桌子,愤懑地吼道:“这个活没法干了!”

“嗯?”刚刚走到门口的一个大兵站住脚步,拧起粗重的眉毛回头看他,郑郎中赶紧陪笑道:“本官不是跟你说话!”

“哼!”

那兵丁大模大样地离去,郑郎中恨恨站起,悲愤地道:“裘侍郎揽的这差使。那‘千骑’是天子亲军,也能随意摆布的?现在可好,咱们户部任人来去。束手无策,那位河内王又言而无信,不肯出面,我去找安尚书!”

郑郎中袖子一甩,愤然走了出去,片刻功夫就听郑郎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优雅柔和,非常斯文:“诸位,诸位,库房在那边,你们要讲道理,不可以对本官动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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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懿宗爽约,实在是情非得已,其实一大早他就带了人马全副披挂地准备赶赴户部来撑场面了,可是当他跨马提刀赶出大营的时候,赫然看见武三思伫马营外,正对他怒目而视。

武懿宗大为纳罕,连忙迎上前去,探问堂兄来历。武三思把他劫回金吾卫大营,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问你,户部有意刁难‘千骑’,可是你的主意?”

武懿宗有些讶异,瞧堂兄这副模样,似乎甚是不喜,难道替他儿子出气也不应当?

武三思见他迟疑,冷哼道:“户部侍郎裘零之的儿子,娶的是你武懿宗的女儿,户部是没有理由刁难‘千骑’的,若非是你出面,我想不出户部有为难‘千骑’的理由!”

武懿宗讪然一笑,道:“堂兄英明,呵呵,这事儿……的确是小弟的意思。”

武三思道:“你与‘千骑’有何过节,为何与杨帆为难?”

武懿宗叫屈道:“堂兄,这可是你冤枉我了,我与那杨帆有甚么过节?我这么做还不是替你那宝贝儿子出气么?”

武三思一愣,迅速明白过来,沉下脸道:“是崇训找到你了?”

武三思在案上重重地一拍,骂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枉费我的苦心教诲!”

武懿宗不以为然地道:“堂兄,谁不曾有过少年时候?心中所爱为人所夺,少年意气如何忍得?我看,崇训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

武三思怒道:“你呀,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崇训不懂事,你这个做叔父的也跟着胡闹。‘千骑’是什么你不晓得?‘千骑’居然发不出饷,这事儿真要闹到皇帝面前,不是成了大笑话?

你当这是千里之外的某一路边军,你想怎么敲打,他也奈何不得你?常在御前行走的人,皇帝倚为最重要心腹的武装,你户部说没有军饷可发,这么愚蠢的理由奈何得了他吗?

杨帆就是纵兵为匪大闹户部了,户部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不壮,还不是任由人家欺负,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吗?”

武懿宗挠了挠头皮,讪讪然无以为对。

武三思道:“昨日户部那桩大笑话,已经满城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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