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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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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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之道不是他们最拿手的本事,再加上他们崇尚武力,对诗词的看法本来就跟杨帆一样,跟山东士族又明里暗里的较劲,这时候不站在杨帆一边看山东世家子们的乐子才怪。

这些人一参战,便成了关陇贵族子弟和山东士族子弟之间的一场舌战,双方指手划脚,互相理论,争得脸红脖子粗,跟泼妇骂街的区别,只是一个骂“田舍奴、穷措大”一个骂“竖子、非人哉”罢了,为“道”而战,所谓的斯文儒雅一扫而空。

第五百九十四章没空陪你和泥巴

太原王氏现在正是韬光隐晦、积蓄实力的时候,因此王家子弟不想与关陇贵族作对,可是现在两大贵族集团的子弟正在激辩,阵垒分明,他们若不表明立场,能否得到关陇世家的友情不好说,先就偏离山东士族圈子了。

因此,王家子弟如骑虎背,不能不所有表示。王思远心念一转,便捡了个软帅子,向没事人儿一般站在旁边看着双方引经据典互相辩驳的杨帆发难了。

王思远怒道:“杨帆,你巧言令色,不过是掩饰你不懂诗词的短处罢了,这样粗鄙的人物,我王家根本就不屑一顾,与你争辩都嫌失了自家身份。各位仁兄,都算了吧,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伤了和气呢。”

杨帆忽地露出讶然之色,问道:“我没记错的话,足下是太原王氏子弟,对么?”

王思远冷冷地乜着他道:“怎么?”

杨帆微笑道:“也没甚么,御史台原中丞、今同州县尉来俊臣,与杨某同朝为官,颇为熟栓。杨某忽然想起,这来俊臣是你王家的女婿,杨某许久不闻他的音讯了,也不知这位来县尉如今情形怎样,王兄可肯见告么?”

王思远一听,一张脸皮登时胀得发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来俊臣是谁?那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泼皮,字也不识几个的粗鄙之人,而此人做了官之后,为非作歹、恶贯满盈,臭名更是扬于天下。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迫使太原王氏低声下气地把女儿嫁给了他。说起来,王家这个女儿,还是王思远的亲姑姑。王家奈何不了他,可他却是栽在杨帆手里,从威风不可一世的御史中丞,一头栽到了同州,做了一方县尉。

因为来俊臣本就是长安人巨他的过去现在,长安世家无人不知。又因为他强娶了太原王氏之女所以山东士族对他也是无人不知。王思远方才那句话说的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如今杨帆忽然问起来俊臣,无异于一记大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氏兄弟的脸上。

杨帆非这些养在金丝笼里的世家子不同,不管是他的见识阅历、还是性情胸怀从以往表现来看,沉稳老诚的很。可今日的杨帆放荡不羁,视名门如无物再联想到他此前在芙蓉楼的咄咄逼人,李太公不禁大为不悦。

他此前所了解到的情况中,杨帆可不是这般狂放不羁的人物,此人表现,前后简直半若两人呐。李慕白眉头一皱,忍不住说道:“这个杨帆,太也恿狂了。”

宁珂看看关陇与山东众世家子争吵不休,激辩的、帮腔的、看热闹的搅成了一锅粥,不禁叹笑道:“太公目中无人的该是崔郑王三家子弟才对吧。要说二郎嘛,我只觉得…,他挺能惹祸的!”

李慕白乜了宁珂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个丫头一向目高于顶,除了在她的母亲和兄长以及他这位忘年之交面前冇会露出稍些少女气息,大多数时候都像一个庵中静修多年的女尼般恬静。她的性子很冷,想让她活泼起来颇为不易,难得的是她对杨帆却很是另眼相看,不知杨帆有什么特质让她如此青睐。

李某白虽然活了八十八岁,但这世间事,有许多依旧是他无法搞清楚的。论身世地位,比杨帆高的宁珂已不知见过凡几论相貌气质,不用往远处找眼前长廊中不逊于杨帆的就有四五个,那个崔湿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似乎比杨帆还要英俊三分。可眼缘这种东西,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李幕白唤过林子雄,低低嘱咐几句,便对宁珂道:“丫头,看够了没有啊,咱们走吧!”

“哦!”

宁珂微笑着瞟了杨帆一眼,便随着李慕白缓步离去,两个李府家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咳!你们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作什么?”

众人正转着圈儿地吵架,外边忽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正在人群中蹙眉观看的一个中旬男子回头一看,不由轻啊一声,连忙让开一步,拱手道:“林叔!”林叔就是林子雄,论年纪,他才年过三句,可是这个岁数相差无几的人却尊称他为林叔。

说话的这个人也是李氏子弟,不过他不是陇西李氏,而是赵郡李氏,名叫李尚隐,幼年时便徙居长安万年县。此人二十岁时以明经中进士,补下郫县主簿,这一次是因为李老太爷大寿,特意告假前来祝贺的。

李尚隐身边还站着李征虎、李绪才、李靖宇三个人,都是赵郡李氏子弟,至于陇西李氏子弟,这里是看不见的,自家老祖宗过大寿,他们一个个忙里忙外的,哪有空闲。倒不是李家没有奴仆下人可用了,这样的大日子做晚辈的总要亲自操持才显得孝敬。

这几人一向林子雄行礼,附近不管认得不认得林子雄的,都知道此人身份不俗,便为他让开了道路。林子雄瞟了一眼那几个犹自面红耳赤的世家子弟,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今天是我们李家老太公过大寿,你们却在这里争吵不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礼数、所讲的斯文?”

王思远知道此人应该是李家一位担着职司的人物,颇有地位,便恭声申辩道:“这位长辈,非是晚辈不知礼数,实是杨帆此人不恭。诗词大道,在其口中却……”

林子雄翻了个白眼儿,不屑地打断他道:“诗词之道,本来就是陶冶情操、增添雅兴的一种文字游戏,余此之外,有个屁用!林某这半辈子替老太公做了许多大事,没有一件是靠着之乎者也的什么狗屁诗词就能办到的!”

王思远脸庞腾地一下又红了,正要再与他理论一番,林子雄向杨帆一指,道:“杨郎中论年纪,比你们其中许多人还小些,可他如今已经身为刑部郎中,朝廷五品命官。你等都是荫补为官,比他早的多,如今有几个比他官儿大?”

“我等……”

“仕途前程不如人,再说功业!前几年默啜挥十万突厥精兵,袭我明威戍,还是杨郎中,运筹帷幄,巧妙用间,先救飞狐口五千战士,又退突厥人十万大军,那时你们在干什么?让你们上战场,羽扇纶巾地吟几句诗,能立下如此功业吗?”

“我等……”

“御史台一班酷吏横行南疆,激起民变,杨郎中斩酷吏、息民怨,明赏罚,多方斡旋,蛮州、姚外、潘州等一班桀骜不驯的土蛮俚獠心悦诚服,这才偃旗息鼓,向朝廷乞降。叫你等去夸夸其谈一番,办得到吗?”

所有乱世家子都不说话了,各大世家的阀主齐集长安,为的就是南疆之事。

南疆之事被各大门阀视为改变朝中敌我政治力量的一个重要契机,而这个机会就是杨帆创造的。如果此事易为,各大门阀早就去做了,还会直到今天才如获至宝?贬低此事,那不就是承认各大世家无能么?

林子非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道:“杨郎中为江山社稷立下的功劳,可还不止这些。只不过有些事涉机密,不能叫你们知晓。我只能告诉你们,杨郎中所立之功,不亚于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之本领,是开疆拓土之功、是兴衰国运之功!”

廊下众人鸦雀无声。林子雄缓了口气,向杨帆拱手道:“竖子无知,冒犯郎中,恕罪!”

杨帆摇头一笑,道:“杨某的心胸没有那么狭猫,谈不上什么得罪。”

杨帆走到崔湿面前,拱手一揖,崔况不解其意,忙也拱手还礼。杨帆道:“吟诗作赋,原是雅事,各位若以雅事相邀,原也没什么不妥。”

杨帆先倨而后恭,崔涅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帆话风一转,又笑道:“不过,以风雅之事逞龌龊目的,那就可憎的很了。如果所用的手段在我眼中又是有也可、无也可的风雅小道,这就好比一个小孩子和泥巴和的好,大人有心情就陪他一起和一和,可要是恰好没心情,为何还要兴致勃勃地陪他一起玩呢?你说是么?”

吟诗作赋,在他口中不但是小道,而且还成了小孩子和泥巴,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全场哗然,只是有林子雄这么一个大家不明底细,偏偏知道他身份辈份一定不低的长辈在,众人不敢造次。

林子雄看杨帆得理不饶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在李太公面前拍胸脯保证过,说杨帆此人性情稳重、做事老练,有大将之风,可以托付重任,结果从前几天芙蓉楼上的咄咄逼人再到今天的狂妄自大,杨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林子雄怕他继续抖威风,忙道:“杨郎中,老太公请你后宅相见!”

杨帆听了,笑嘻嘻地向众人行了个罗圈揖,做足礼数,这才离开。还别说,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兰陵萧氏等纷纷拱手还礼,还真是捧他的场。

离开众人之后,林子雄便低声道:“杨兄,近日种种,实在不像你一贯的为人呐。”

杨帆微笑道:“足下一番训斥,诸多世家子弟噤若寒蝉,只有拱手聆听的份儿,嘿!这般威风,也不像苗楼里那个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林子雄啊。”

林子雄无语,只好苦笑一声。

杨帆一走,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赞其威风霸道者有之,贬其狂妄自大者有之,对他轻视山东世家子弟的行为崇拜不已者有之,对他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豪门子弟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但是不管怎样,今日之后,关陇世家和山东士族算是记住了杨帆这个名字!

第五百九十五章考较

“老太公,杨郎中到了。”

“呵呵,请他进来吧!”

杨帆掸掸衣衫,举步走进厅去。

厅堂很大,这是杨帆的第一个感觉。

客厅里人很多,这是杨帆的第二个感觉。

宽大的厅堂上,一张张坐榻、一张张小几,是如今只有达官贵人才会不厌其烦地坚持执行的古老的分餐制。

每张几案上都罢着丰盛的食物和古老的器具。木胎漆制的羽觞、青铜的酒樽、原木的西樽勺……

每张几案后面都坐着一个打扮庄重严肃、衣袍式样有些复古的客人,十之八九都是老人,最年轻的业已两鬓斑白,和那些古老的酒具很般配。

这个帝国正由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统治着,而这些千年世家则是由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们掌握着,无论是他们的智慧、经验还是阅历,都是岁月的积累和沉淀,没有人敢小觑,杨帆并不敬畏他们的地位和权势,但是对这些睿智的长者,他保持了充分的尊重。

李慕白已经换上了一身寿袍,笑吟吟地坐在上首看着他,杨帆举步上前,用沉稳有力的声音高声向老人祝寿。

老人们都知道李慕白很欣赏眼前这个后生,有意自沈沐之后再提携一个晚辈。但这需要他们的共同点头,只要他们一点头,眼前这个年轻人马上就可以拥有一笔挥霍不尽的巨大财富和无穷无尽的人脉资源,虽然这份权力还远远不及姜公子。

‘继嗣堂’原本并不存在什么显宗和隐宗。‘继嗣堂’是众世家公推出来的世家代理人,是唯一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沈沐居然自‘继嗣堂’中拉起一支足以与姜公子抗衡的力量,愣是把‘继嗣堂’的一个外围组织‘暗影’,变成了平起平坐的隐宗,以致‘继嗣堂’一分为二。

如今他们同意李慕白的提议,愿意于姜公子和沈沐之外再建一支力量,为的是稳定‘继嗣堂’的架构,但是沈沐前车之鉴,他们当然不会给杨帆一支有希望再分裂出第三宗的巨大力量。即便如此,这样的力量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他们虽然相信李慕白的眼光,但是他们也需要对杨帆进行进一步的考量,以确认这个人的能力。而今天,他们只是先见一见这个人。杨帆不卑不亢、中规中矩的表现,给这些老家伙留下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好的。

这时,侧门有人蹑手蹑脚地进来,不止一个人,他们赤着双足,分别走向各自的主人,一番耳语之后,老人们看向杨帆的目光便有些怪异了。很显然,刚才发生在花园里的那一幕。他们已经知道了。

“邀天之幸。老头子已经年过古稀,今年都八十八了,还是活蹦乱蹦的。呵呵,原想着,大寿就不要过了。邀上三五知己喝几杯酒也就算了。可是孩子们不答应,这才叼扰许多亲朋好友。”

李太公红光满面地道:“这厅里,都是老夫的多年知交,都是些老家伙。二郎的名声,老夫这些位知交好友都是听说过的,你且与大家一起坐坐,大家都想见见你,认识一下。二郎是年轻人,坐在这儿,怕是酒也喝不痛快。一会儿由老夫的几个孙子陪二郎到前面去饮酒,你们自管喝个痛快就是,呵呵……”

李太公说着,司仪便走到杨帆身旁,引他入座。杨帆的座位在最下首,论年纪,在场这些人里面除了独孤宇,其他人中最小的都能当他爷爷,也没什么不服气的,杨帆到了案后依照古礼一丝不苟地跪坐下来,整理了一下袍袂,这才抬起头来。

未及寻找独孤宇的所在,也未及打量其他人的模样,杨帆先向李慕白看了一眼,这才意外地发现,宁珂姑娘正坐在李慕白身旁。她穿着一袭长束裹深衣,对襟大袖,外披半臂,那衣服是深青色的,视线角度微微一错,便会发现那衣料隐泛红光,也不晓得是什么质料,倒是给宁珂过于白嫩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红润。

她乌鸦鸦的秀发梳着‘惊鹄髻’,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惊鸟,因是尚未出阁的女子,髻下又留了一段发尾披垂于肩后,仿若一只燕尾,显得十分典雅。见杨帆向她望来,宁珂向他优雅地一颔首。

一个白发老者忽然发问,打断了杨帆与宁珂的眉眼交流:“老夫听说,二郎是交趾人氏?”

这些人杨帆都不认识,李慕白似也无意引荐,今日本来就是众世家对杨帆的一番考量,重要的是杨帆的表现。杨帆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是!晚辈自幼长于交趾,成年后才入洛阳。”

交趾从秦代起就是中原王朝的领土,其间虽有反复,但是这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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