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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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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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个消息才进宫来的杨帆,此刻实是十分欢喜的。杨帆笑着揽住婉儿的香肩,柔声道:“我做这许多事,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我的婉儿长相厮守么。”

一说起这块心病,婉儿不禁蹙起了秀眉,担忧地道:“郎君,婉儿觉得陛下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今日有份奏章,以着陛下往日脾气,必定会勃然大怒的,可是陛下方才听了竟浑若无事。”

杨帆道:“陛下不再动辄大怒,岂非好事?”

婉儿摇了摇头,道:“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婉儿侍奉陛下已经十年,深知陛下脾性,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陛下原来做太后时还好些,自从做了皇帝,行事越来越叫人难以琢磨。我很担心……你说我们真能在一起么?”

杨帆不以为然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咱们这位陛下还能活多久?我本来就没把指望放在她的身上!”

婉儿苦笑道:“陛下还没有死,好象人人都在做着陛下驾崩之后的打算了,也难怪陛下她……,郎君,你说新帝登基后,咱们就一定能在一起么?”

杨帆道:“所以我现在才在努力地争取更多的人脉、更大的权力,就算我的婉儿是天上的月亮,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也能把你摘下来,你说是不是?”

第三百三十章宫变

夜色如墨,弦月如钩,天空中点点的星辰,仿佛美人的眼睛,一闪一闪,勾魂摄魄……

夏夜里,白天的暑气难得地消散,宫闱中轻轻荡起的夜风,带着一股清凉,让扶刀巡夜的侍卫们精神为之大振。风中隐隐有些湿意,看起来今夜或明晨会有一场好雨。

白日里煊赫辉煌的宫殿,此刻就像是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森森巨兽,然而那恢宏壮观的明堂和天堂,即便是在这夜里,也依旧巍峨地矗立着,带着一种令人一望就会油然生起匍匐膜拜之心的气势。

宫中的侍卫们身着鲜明的戎服,佩着制式的长刀,在一处处殿宇楼阁间静静地巡弋着,夜色中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攸忽而来,攸忽而去。

前方就是太子宫了。

在这座宫城里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当今女帝。从来没有人把这个太子当成一回事,就连这些侍卫们也不例外,尽管太子宫也是他们每日必须巡视的地方,但是在侍卫们眼中,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们经过这里时,甚至还不如经过皇帝日常办公的武成殿时心生敬意,尽管那里夜晚并没有人。带队的是一个队正,叫叶值秋,叶值秋向太子宫前淡淡地扫了一眼,接下来他会像每晚一样,从那宫门前随意地走过去,没入高高宫墙的阴影,再向前边,完成今晚巡逻的第一个轮回。

但是他一眼望去,忽然就站住了脚步。他惊诧地发现。在这寂静的夜里,正有一个人站在太子宫前,弯着腰趴在门缝上向里边张望着。叶值秋有些吃惊,按刀喝道:“什么人?”

他一面叫,一面快步向前赶去。站在宫门下的那个人似乎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腰来,扭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像一只狸猫似的窜出去,沿着宫城下的阴影,飞快地向远处逃去。

“追!把他给我抓回来!”

一见那人逃了。叶值秋马上警觉起来,立即吩咐一声,便有几名手下飞快地追了上去。

叶值秋急急赶到太子宫前。看了看那扇高大结实的宫门,又伸手推了推,宫门牢牢地关着,一动未动。

唐宋时候的宫禁远不及明清时候严厉,明清时候,夜晚宫城上锁,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天还没亮也绝不开门,就算是有人跑来告密说某某人造反,也只能从大门上的小门儿把奏章递进去。而唐宋时候。只要皇帝愿意,就算晚上召见大臣,一样可以入宫。

然而如今的这位大周太子武旦却有所不同,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太子只是母亲为了安抚天下臣民才立下的。武氏一族中有太多的人正垂涎着他的太子之位,所以他平素谨小慎微,白天时没有皇帝诏命绝不踏出太子宫一步,夜晚更是宫门紧闭,绝不可能出现内侍下人出出入入的情况,这也正是叶值秋感到可疑的地方。

太子宫两侧挂着两盏宫灯。灯光虽然不是非常明亮,还是能够看清地面的。叶值秋赶到宫门前,推了推宫门,宫门稳稳的没动,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发现门缝下方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叶值秋心中一动,赶紧弯腰抓住那东西向外一抽,竟然是一封信柬。叶值秋就着灯光看了看,信柬的表皮上并没有写任何东西。这时,宫门里面有人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

叶值秋不动声色地把信柬揣进衣袖,朗声道:“我等巡弋至此,稍作歇息,不慎碰到了门环。冒犯,冒犯了,中贵人宽待则个,可不要惊动了太子,我等吃罪不起呀。”

太子武旦平时低调的很,在这宫里面他是谁也不敢得罪,主子如此,他身边侍候的内侍下人们自然也提不起底气,一听外面的人是宫中巡夜的侍卫,里边那太监嘟嘟囔囔地说了两句什么,便转身走开了。

这时,追赶的侍卫们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其中一人道:“队正,那人对宫中地形比咱们还熟悉,钻来钻去的没几下就逃得不见踪影了。我们没抓到他!”

叶值秋眼珠微微一转,吩咐副手道:“你等继续巡逻,不要声张,我马上去禀报内宫……大家已经睡了,你有什么要紧事,竟然夜闯内宫,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团儿由她的相好静公公唇舌服侍了一番,快活够了刚刚歇下,才睡了没多久,就被一个小宫娥给叫醒了。韦团儿心中不悦,随意披了件衣服,就怒气冲冲地迎了出来。

她夜晚睡下时,已经解了胸围子,这时穿得又嫌单薄了一些,怒气冲冲往外一走,胸前波涛起伏,煞是壮观。

叶值秋看得两眼一直,一双眼神几乎就此陷进那深深的沟壑里去,吓得他赶紧垂下眼睛,谦卑地道:“团儿姑娘,若是寻常小事,叶某哪敢打扰。实在是因为这件事颇有些蹊跷,牵涉到的人身份也极特殊,叶某当值,责任重大,不敢耽搁啊。”

韦团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那惹火的酥胸挺得更高了些,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事?”

叶值秋连忙从袖中摸出那封信柬,说道:“叶某巡夜,至太子宫时,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地向宫中窥望,叶某喝问了一声,便惊得那人落荒而逃了。那人对宫中地形似乎非常熟悉,三两下就逃得不知去向,宫中住的多是贵人,叶某不便大肆搜索,以致失了他的踪迹。不过……”

叶值秋双手捧起那封信柬向前一递,说道:“叶某在门缝里发现了这样东西。不敢擅自处理,想来想去,还是禀报大家才是。”

“嗯?”

韦团儿听说在太子宫前发现异状,脸上的不耐便已隐去,再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迫不及待地接过信柬,凑到墙壁旁抽出信纸。借着那明亮的烛光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动容道:“这封信,你可看过了?”

叶值秋道:“叶某不曾看过!”

韦团儿道:“好!好!你就等在这里。我马上去见大家!”

韦团儿持着那封信,急匆匆向外就走,这一走胸前又是一阵波掀浪涌。摇得叶队正头晕眼花。

武则天的寝室里,只在妆台前点了一只烛台,寝宫里一切轩敞华丽的景致都埋没在昏暗之中。韦团儿站在榻前,屏息看着坐在榻上的武则天。灯光下的武则天,比起白天妆饰整齐的时候显得更加苍老了,她此刻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妪。

但是没有一个暮年老妪能有她这样的气势,烛火映得她的面容半明半暗,将她的身子拉出长长的斜影照在高大宽广的宫墙上,幻化成了一个巨人。她的面容已经苍老。摘去发套的头发已经花白,可是于那烛光的明灭之间,她的眉宇却有一种凛然不可逼视的威风煞气。

韦团儿是侍候她寝食起居的人,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疲惫病弱,有六欲七情,然而此刻见了她那双隐含煞气的眸子,居然也心中忐忑、惶恐不安。

然而武则天的手却不像她的眼睛一样坚定而充满杀气,她的手正在微微发抖。韦团儿很清楚,女皇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的手脚依旧很稳定,此刻那拈着信纸微微发抖的手,绝不是因为她已年迈,而是因为愤怒,或者……还有恐惧?

“马上移驾五凤楼!”

武则天好象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霍然抬头,对韦团儿吩咐道。

“喏!”

韦团儿急急闪到屏风外面,吩咐人立即准备步辇。她吩咐已毕,刚刚回到内室,武则天又道:“婉儿呢,速速派人去史馆,召婉儿到五凤楼伴驾!”

“危急时刻,大家首先想起的还是婉儿!”

韦团儿心生醋意,却也无可奈何,急忙又要出去传旨,武则天又道:“慢着,传谕:夹城所有侍卫立即到五凤楼护驾!还有,马上派人出宫,召武攸宜、武攸暨至五凤楼见驾!”

“喏!”

武则天紧张的语气让韦团儿也不觉紧张起来,急忙抢出去传旨。片刻功夫,太监宫娥一拥而入,武则天并未从容梳妆,她穿着就寝时的一身棉衣小衣,拥着薄衾,便被人扶上步辇,急急离开寝宫,向五凤楼赶去。

五凤楼建于则天门上,是隋炀帝建的,当时叫应天门。在武则天建造明堂和天堂之前,则天门是洛阳宫城里最宏伟壮观的一座建筑,这座建筑呈“凹”字型,由门楼、朵楼、阙楼组成,下部台基东西达四十丈,南北达二十丈,城门进深达八丈有余,在这样的台基上建起的城墙又高达十二丈。城上再建九间重檐正楼,称为五凤楼。

整个宫城里面,这个地方最是高大坚固,可谓易守难攻,只消有百十人守在城上,卡死上下的通道,就算有千军万马,在把城上的勇士杀光之前,也不易攻破它,所以武则天第一时间想到的安全所在就是这里。

步辇被八个肥大有力的太监抬着,飞快地向五凤楼赶去。

武则天拥着薄衾坐在辇上,随着步辇,一个身子起伏不已,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唇上已是血色全无。

第三百三十一章鼓钟将将

清晨,官员们陆续来到午门前,等着入宫参加朝会。赶到的官员们在宫门前三五成群地谈笑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城头的戒备比往常严密,透着一种紧张气氛。

五凤楼上,武则天穿戴整齐,恢复了帝王威严。她居高临下地从楼上俯瞰着向午门前聚集而来的文武百官,尽管她已花眼昏花,只能看到一片朱紫,无法看清那些人的容貌,却依旧很认真地看着。

“婉儿,你可看清楚了,狄仁杰来了?”

“是,大家,狄仁杰来了,正与裴行本、任知古站在一起谈笑。”

裴行本和任知古,是在韦方质、苏良嗣、岑长倩这几位宰相屈死狱中或病故之后补充进来的宰相,如今也是同平章事。婉儿虽是天子近臣,但是对宰相们一向很尊重,除了在御前公开场合,依照一些特殊的礼仪要求会直呼宰相们的名讳,一向都是尊称他们为某相的,今天站在五凤楼头与武则天窃窃私语却直呼其名,便透着几分不寻常。

“嗯,裴行本、任知古也来了!”

武则天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看来消息还没有泄露出去!”

婉儿安慰道:“那人投信失败,虽能成功隐藏行迹,可宫禁森严,他想逃出宫去却难如登天,这些人定然还不知事情败露了。”

“嗯,婉儿说的不错!”

武则天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问道:“裴宣礼、卢献、魏元忠也到了?”

一旁的团儿赶紧抢着道:“大家。他们比狄仁杰、任知古等人到的还早些。”

武则天斥道:“你常在内宫,哪认得清这些朝中大臣。婉儿?”

团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婉儿仔细确认了一下,对武则天道:“大家,他们到了!”

“好!好!”

武则天闭了闭眼睛,道:“朕有些累了,扶朕坐下!”

婉儿和团儿一左一右,搀着武则天回到座位上坐下。武则天喘息了一阵,平稳了呼吸,又问道:“武攸宜和武攸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婉儿道:“武攸宜将军率羽林卫大军埋伏在宫城北侧,只等陛下号令。”

武则天道:“武攸暨呢?”

她刚刚说到这里。一名身着内卫旅帅将服的武官急急跑上则天门,站在五凤楼门口的内侍小海仔细询问了一番,领着他匆匆走进来。

“末将盛隆,奉武攸暨将军差遣,回报陛下,右卫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行动!”

“大家?”

婉儿看向武则天,等候着她的旨意。

午门外,赶来参加朝会的官员越来越多,平时这个时候。宫门已经打开,叫官员们在朝房里等候了,而今天宫门依旧紧紧地闭着,许多官员开始诧异起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还抬头向城楼上观望。

这时,天边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正照在金壁辉煌的五凤楼上,官员们忽然又发现平时每天都能听到的钟鼓报鸣声也没有响起。虽然他们没有准确的记时工具,不过看那阳光都照到了五凤楼上,照理说这报晓的钟鼓已经该响起来了呀。

聚在一起聊天的官员们都发现了不妥,纷纷拥到宫门前,有些性急的官员已经开始拍打宫门,向宫中喊话。

左卫旅帅盛隆依旧单膝跪地,扶剑垂首,武则天下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婉儿又追问了一句:“大家?”

武则天的身形微微震动了一下,沉声道:“开始吧!”

婉儿松了口气,向殿门口挥了挥手,小海立即把拂尘一扬,两个小内侍向一旁的钟鼓和鼓楼急奔而去。鼓钟司太监扬声道:“鸣景云钟~~~”

“当~~~,当~~~,当~~~”

八个小内侍合力扶起撞钟的大木,向悬挂在钟楼中的那口硕大的铜钟撞去。

“鸣闻天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八个胖大肥壮的太监也同时击响了鼓楼中的一排大鼓,八个人动作如一,每一槌敲下去,都带着一种整齐划一的韵律美感。

洛阳城中各处负责击鼓扬钟的役人早就在那莫名其妙地等了许久了,则天门上、五凤楼侧的钟鼓一响,满城钟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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