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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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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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隆重的节日,几乎每个权贵都会去,萧牧木和那位长老就是去年代表本部落参与祭神的代表,他们两个都曾见过阿史那沐丝。其他权贵纷纷向两人问起,在确信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阿史那沐丝之后,一时满帐哗啦。

“阿史那沐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阿史德氏跟他们阿史那氏可是世代联姻的呀。”

“我说,会不会是因八十多年前咱们两大部落争夺齐嘎尔草原时那场大血战?”

“不会吧,已经是这么久的战争了……”

即便两大部落世代联姻,也不可避免地曾经发生过许多战争,一时间,有些人连几十上百年前两族结下的仇怨都记了起来。

萧牧木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咱们部落这几十年与他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理由因为几十年前的旧怨,突然冒充马匪给予咱们报复。再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他该把咱们都杀了才对,何必还留着咱们性命?”

那位长老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动,缓缓地道:“大箭头,听说可汗这一次病得很重,各部落的几位大巫师都被请了去,却都束手无策。”

萧牧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可汗这一次的病……,你提这个干什么?”

那位长老阴沉着脸色道:“可汗有儿子,可是默啜叶护大权在握,如果可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很可能继承可汗之位的不会是可汗的儿子,而是兄终弟及,由默啜叶护继任可汗。”

萧牧木略一思索,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可能很大!不过,这是阿史那氏的事情,汗位一向在他们族中产生,跟我们阿史德氏有什么关系?”

长老道:“就怕可汗的儿子们不甘心汗位落到他们的叔叔手中,自启民可汗以来,我朝已经确立了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子孙优于诸弟继承汗位的制度。默啜叶护虽然大权在握,不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他想收买诸部拥戴他,就得付出好处,而要付出好处,就需要钱……”

萧牧木听到这里脸色大变,长老这番话分明是说默啜叶护眼见兄长病危,为了谋夺汗位,便派人冒充马匪,袭掠诸部财货,再用以收买诸部人心。这个理由,无疑比那个八十年前两族之间的血战更有说服力。

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也不及后世有电影电视、报纸网络,可以让人把相貌相同这种事当成一种很平常的事情看待,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可以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们从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跟阿史那沐丝一模一样的这个人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这件事,统统都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他看出破绽,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萧牧木神情严肃地叮嘱着一众权贵,咬着牙,狠狠地道:“若能逃脱一命,我会亲自去见我族的朱图大叶护,向他面禀此事!”

第二百四十四章踽踽独行人

杨帆离开关押拔悉弥部落权贵的帐篷,重新粘好胡子,马上去见张义。

到了帐前张义的护兵伸手欲拦,杨帆哪肯理他,伸手一拨便闯了进去。

张义伏在榻上,正努力钻探“原油”,一见杨帆闯来,拓拔若冉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面孔,张义狼狈不堪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有些懊恼地道:“二……,你就连一会儿都等不得么?”

杨帆见了帐中情形,很有些哭笑不得,当着这个妇人,一句公事也谈不得,杨帆忙不迭便往外退,口中应道:“是!大头领,属下有要事禀报!”

张义道:“你且等等,待我穿上衣服就出去!”

帐帘儿一落,张义“钻探原油”的动作马上变成了“打夯”,“吭哧吭哧”即快且急,仿佛身下的地皮都随之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张义衣装整齐,神清气爽地站到杨帆面前。

杨帆向他翘了翘大拇哥儿,开口便问:“薛延陀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张义想了想,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整个塞外地形他当然不可能清楚,不过这一带他也是走熟了的,每一座湖泊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在沙漠中保命的本钱,而这里的部落正是大多依托湖泊而存在的。

杨帆看他歪歪扭扭地画好地图,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个地方是咱们所在的位置?”

张义道:“是!”

杨帆道:“如此看来。咱们距薛延陀部落并不远。”

张义干笑道:“从这图上看,的确不算远,可是真要赶去,就不知要走多少路,中间经过多少大小部落了。”

杨帆皱了皱眉,道:“位置呢?方位不会错吧?”

张义又仔细看了看他画的那副拙劣不堪的地图,肯定地道:“位置不会错。我的记性天生特别好,记人记路都错不了。”

杨帆点点头,捏着下巴沉吟道:“从这个位置看。它处于突厥诸部的中间位置,他们集兵于此,我们无法据此判断他们究竟想打哪一处要隘。”

张义道:“那怎么办?”

杨帆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奔着这薛延陀部落去!”

张义吃惊地道:“整个突厥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人马全都在那儿,咱们这点人,就算真的以一当百,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啊!”

杨帆瞪他一眼道:“笨蛋!谁说要打过去了?”

他把胡子一撕,又粘上,悠然道:“我阿史那沐丝要去薛延陀,谁敢拦我?”

张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那……黑旋风怎么办?”

杨帆道:“恐怕这一仗打下来,他也吃饱了,再吃能撑死他。他要是愿意跟着咱们继续走,那就带着他。你不是说从这到薛延陀部还有许多大小部落吗?依旧一路抢过去,多制造些动荡。等到薛延陀部附近时,咱就摇身一变,变成赴会的突厥部落。黑旋风不傻,不会跟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的,到时不用你赶。他自己就抢着离开了。”

张义点点头,问:“什么时候行动?”

杨帆道:“不能等逃走的牧民把援军找来再走,叫他们猜到咱们大致的去向也不妥,咱们马上就走……一顶毡帐前,熊开山来回逡巡,心中剧烈地斗争着。

占领这个部落之后,黑旋风手下的那些突厥马匪固然是肆无忌惮,掳夺财物,奸淫妇女,就算是突其施部落的那些骑兵也跟他们一样穷形恶相。

这是草原上一向的规矩,战胜者对战败者的一切都享有支配权。牛羊、财物、女人,包括战败者本人,可以变成奴隶。而草原上的女子也大多有这样的觉悟,谁成为战胜者,谁就成为她们的新主人。

草原上的女子早在她们特殊的生活环境中习惯并接受了这种规则,即便她们再爱原本的丈夫,一般被掳走后也少有反抗的,大多数会坦然接受现实,成为新的丈夫的妻子,并且认真尽责地承担起照顾这个家庭的责任。

像后来的草原之王成吉思汗,他的母亲和正妻就都曾遭遇过被抢来抢去,沦为他人妻子的经历。所以,这些马贼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遇到哪个女人的抵抗,眼看如此情形,熊开山也不禁蠢蠢欲动了。

他跟高舍鸡都是专门从事极度危险的斥候任务的,每次出任务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而且极其危险,一旦被人识破,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之所以这么大还没有成亲,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亲时过于沉默寡言,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危险,谁愿意随时可能变成一个寡妇呢?

他们在相亲时的沉默寡言,恰恰是因为多次经历相亲失败之后才养成的毛病,熊开山直到如今还是一个处男呢,看着别人可以为所欲为,而那些女人也并不反抗,熊开山也不禁动起了心思。

就在他身后这顶帐中,就有一位很俏丽的突厥姑娘,黑旋风手下的马贼冲到这户人家劫掠财物时因为被户主阻拦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杀死,是熊开山由此路过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对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觉得出,那位少女对他也颇有好感,而且这些如狼似虎的马贼到处转悠,寻摸着一切可以弄走的东西,部落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那位少女对他甚至有种讨好巴结的态度,似乎想倚他为保护,如果他想跟这个女孩睡觉……,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熊开山心里挣扎来、挣扎去,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都臊得红了,挣扎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脚一跺,转身就往帐里闯去。

那位美丽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来,看着他异样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又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开山鼓足勇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张义的喊声:“车驼都装好了么?走了走了,立即离开!”

熊开山就想撒了气的猪臊泡,把头一耷拉,闷儿闷儿地走了出去……拔悉弥部落隔着宽阔的淡水湖对面的一座沙丘顶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她的全身都包裹在土黄色的袍服和连体的头巾下面,脸上也蒙了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一双秀气的眼。

那眉弯弯的,就像夜晚时沙丘下面湖水中倒映的月牙儿,那眼亮亮的,就像无月的夜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她的手伸着,骆驼正低着头,舔着她掌心里的盐巴,那小手有些瘦。

天爱奴跟踪沈沐很久了,直到沈沐进入大斗拔谷,住到突其施部落。这一个冬天,她都在沈沐返程必经之路的一个小部落里守着,但是在返程中,她终于把沈沐跟丢了。

沈沐返程时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对她一个单独赶路的人来说尤其危险,她的马腹泻了,等她终于赶到沈沐停留的那个绿洲小镇时,沈沐已经由湟水派来的人保护着继续东行了,她见到的是沈沐留下的杨帆、张义等全部人马。

这些人鬼鬼祟祟地翻越合黎山进入突厥境内,天爱奴还以为沈沐也在其中,于是她又一路追到了突厥。

这位姑娘实在有点坚忍不拔的劲儿,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是沈沐到了陇右,对于沈沐伙同一些马匪在陇右的所作所为,天爱奴很是不解,不过她只要一路跟下来,了解他的全部行踪就够了,分析这些事情自有公子,她不需要操心,公子也从来不用别人为他操心。

天爱奴静静地站在那儿,与黄沙一色,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她,她瞧着远处那些人已经开拔走远了,才轻轻拉了拉缰绳,那头骆驼立即温驯地跪倒,天爱奴跨上驼背,轻轻一喝,那匹骆驼就站起来,带着她沿着那绵亘起伏的沙丘向前走去。

黄沙衬得那天蓝得有些发黑,一驼一人,踽踽独行。

倏尔,一阵清越的歌声在寂静的荒寞里响起来:“七月七,乞巧来。七姑娘,请早来。教娃心儿灵,教娃手儿能。绣个满天星,送你回天宫……”

沙漠是可怕的,充满了变幻莫测的危险,这危险对独自而行的个人更是致命的,但是最大的危险还不是沙漠的地形、气候造成的危机,而是那种苍茫天地间一人独行的寂寞。

放眼所及,你看不到一个生物,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只能听到自己的骆驼踢踏沙丘的响声,那单调的声音传进耳朵,最后会有种在你耳边擂鼓的感觉,“嗵嗵嗵”的让人发疯。

唱唱歌,可以最大限度地缓解这种单调、孤寂的旅行所带来的沉重压力。但是,这歌声能缓解耳膜的压力,能缓解她心里的压力么?

踽踽独行的身影充满了孤寂,一如她孤寂的歌声……

第二百四十五章别有隐情

薛延陀是突厥汗国的一个大部落,这个民族原本属于铁勒诸部,由‘薛’和‘延陀’两个部落组成,太宗皇帝的时候他们的部落酋长还曾在李世民的支持下自立为汗国,同突厥争权,为大唐势力向北渗透立下大功。

后来突厥再度强盛起来,薛延陀兵败,只好投降,再次被纳入突厥的统治之下。现如今薛延陀部落的领地处于突厥领土的中间位置,诸部兵马向这里集结,可以保证各个部落的兵马在相差不多的时间里赶到,而不致出现众多兵马单等姗姗来迟的某一部落人马的情形。

但是这一来就给杨帆增加了困难,他无法根据突厥人的兵力集结地来揣测他们可能的攻击地点,从而先行给要塞送信示警,所以杨帆决心潜入薛延陀部落再见机行事。

这一路行去,他们的角色依旧在“应征的突厥士兵”和“马匪”之间转换着,碰到容易吃下的部落,他们就扮马匪,抢他一家伙,碰到势力强大的部落,就扮成某个部落赶去薛延陀汇合的兵马,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部落前面走过去。

黑旋风走到一半路程时,就觉得离自己的老巢太远,应该往回走了。他跟张义商量了一下,张义却坚持要继续闯下去,不过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黑旋风,两支队伍最后干了一票,分了赃,便就此分手。

这一次,张义这支队伍也分到了许多牛羊,因为接下来距薛延陀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暴露,他们不大可能再扮马匪,所以他们也需要有食粮。草原民族的食粮,主要就是牲畜。张义的队伍赶着掳获的牛羊。一路往薛延陀赶,倒不虞饿了肚皮。

突厥打仗时,兵马要从各个部落里征调,被征调来的战士都是自备武器、马匹、食粮。他们的食粮虽然也有些炒面干饼一类的东西,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活物,也就是牛羊,每支应征的队伍都是这样。

只要出征,他们就赶着大群的牛羊。饿了就宰杀几只牛羊充饥。在大唐与游牧部落的战争中,战胜的时候常常在战报上专门辟出一块来统计这一战缴获牛羊牲畜多少只。这倒不是一直打到了敌人的部落里去,而是敌人一旦吃了败仗,三军溃退逃命。这些携来的牛羊就成了战利品。

他们没有任何兵饷,汗国不会管这种事,部落长也不会管这种事,不管是武器、马匹还是口粮他们都要自己准备。没有兵饷,他们全靠从战场上缴获战利品来补充损失。获得收益。所以,他们打顺风仗时比谁都勇猛,一打了胜仗就烧杀抢掠,化兵为匪,给占领地造成极大灾难。

也正因此。他们打败仗时溃散的速度同样比谁都快,因为他们死了。自己的家人就要遭殃,连抚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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