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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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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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道:“桥哥儿,我下午出去一趟,坊里若有差使,你帮着应付一下。”

马桥奇道:“你去哪儿?”

杨帆道:“家里被褥叫耗子咬的全是洞,我琢磨着去买套新的。”

马桥道:“不巧,我也要出去,前些天阿母做了些牙刷子,托南市几家卖杂货的掌柜帮忙售卖,我今儿去瞧瞧卖的怎么样了,把货款收回来。”

马桥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吧。反正坊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我跟冯武侯说一声,叫他帮忙照应一下。”

“如此也好。”

杨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下却有些踌躇,他一个光棍汉,突然开始购置布匹柴米,必会惹得马桥追问缘由,可是又不便拒绝同行,只能见招拆招了。

到了面片儿摊前,杨帆又叫了两碗汤面,江旭宁奇怪地道:“小帆,你这两天怎么这么能吃啊?”

杨帆怕她起疑,灵机一动,便把昨日对苏坊正扯过的谎又对她说了一遍,只说马桥胃寒,要吃些汤面暖暖肚子。江旭宁担心地道:“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严重么?要不要请个医士瞧瞧,可别有啥毛病给耽误了。”

杨帆道:“嗨,你不用担心,就他那身子,壮得跟牛似的。下午他还要跟我一块儿去逛南市呢,你说他能有啥事。”

“你们下午要去南市?”

面片儿雀跃道:“太好了,我下午正想去南市瞧瞧,买些首饰头面,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吧。”

杨帆一听,不由叫苦不迭,当真是做人莫说谎,只要扯出一个谎来,就得用无数的谎去遮掩它。江旭宁和马六儿青梅竹马,自幼的朋友,若是同去,路上少不得便要问起马桥的胃病,说不得,一会儿得先去马桥家里嘱咐一声,免得他在宁姊面前说漏了嘴。

杨帆吃罢早餐,又把另一碗面片儿带回到家里交给天爱奴,便急匆匆地赶到马桥家里。马桥娘已经吃完了早饭,马桥却是个大肚汉,已经盛了第三碗粥,还在那儿呼噜呼噜吃个不停。

“刘大娘早啊。”

杨帆一见马桥娘,便扮起了乖孩子,规规矩矩地向她问早安。

刘大娘挺喜欢杨帆的,这孩子瞧着就顺眼,一看就是个规矩本份的,当然啦,能跟自己儿子玩到一块儿的朋友,那品性还能差得了?

刘大娘笑眯眯地道:“早早早,吃早饭没有,要是没吃,就跟桥儿一块吃点。”

“谢谢大娘,我吃过了,你忙着,我就跟马六说说话儿。”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有啥话儿要背人的,真是。”

刘大娘嗔怪地说着,端起一簸箕猪鬃往院子里走,忽又站住,问道:“对了,小帆呐,我送你那牙刷子好用吗?”

杨帆陪着笑道:“好用,好用,自打用了大娘做的牙刷子,我家的丝瓜瓤子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刘大娘开心地笑起来:“那就好,你们聊着。”

见她出去了,杨帆赶紧凑到马桥身边,盘膝坐下,小声道:“桥哥儿,咱们下午不是要一起去南市吗?”

马六嘎吱嘎吱地嚼着咸罗卜干,眨巴眨巴眼睛道:“是啊,怎么了?”

“是这样……”

杨帆咳嗽两声,揉着鼻子道:“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宁姊那儿买两碗面。”

马六嘎吱嘎吱地道:“两碗?不多啊,我一顿至少吃三碗,咋了?”

杨帆干笑道:“大概我正在长身材吧,饭量突然变大了,都怪不好意思的,就没跟宁姊说是我自己吃,我说是你有些胃寒,所以要喝点面片儿汤暖暖肚子,下午她要跟咱们一块儿去南市,你在她面前可不要说漏了。”

马桥嘎吱嘎吱地嚼着罗卜干儿,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不对吧,咱们哥俩多久的交情了,你一定有事瞒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帆道:“我瞒你作甚,真是这么回事儿,你可不许给我说漏了。”

马桥唆了口粥,“哼哼”地道:“少跟我扯淡,你当我傻的不成,老实招供,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马桥娘在院子里说话了:“小帆呐,你跟桥儿昨天晚上打叶子牌打到半夜三更,太晚了,这月该你们俩当值,一大早的就要去开坊门,每天睡的太晚可不好。打牌不要紧,大娘不是反对你们玩,可不能没早没晚的呀……”

“嗯?打牌?”

杨帆疑惑地看向马桥,眉头慢慢挑了起来。

马桥哽了一下,立即挺起胸膛道:“咱们兄弟就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这般交情有什么事我不能替你担待的?不就是说我胃寒,买了面吃么,小事一桩,你放心好了,小宁那里,自有我担待。”

杨帆玩味地看着马桥,嘿嘿地笑了两声。

马桥“哼哼”两声,心虚地举起大碗:“呼噜呼噜呼噜……”

跟猪拱槽似的,他的一张大脸全都埋进了碗里。P:诚求推荐,登录点击

第二十四章繁华闹市

“咚咚咚咚……”

南市开坊的鼓声远远地传来,杨帆、马桥和面片儿依旧不急不忙地走着。

日中开坊,开坊前都要先击鼓三百下,现在鼓才刚刚敲响,离开坊门的时间还早着呢,一点都不用急。

洛阳的商业较长安更为发达,富商巨贾频繁贸易于三市。南市百行各业,共有三千多家铺子,甍宇齐平,遥望如一,榆柳交荫,通渠相注。珠宝店、书局、麸行、奴隶市,重楼延阁,互相临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积。

北市东连漕渠,天下舟船集于桥东,常有万余艘船人,填满了河路,商贾贸易,车马堵塞市间,胡商云集,多出售香料、珍玩,采购丝绸、茶叶等商品,旅店、酒食店也多处于这一带,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的两市连成一片。

西市与南市相仿,不过更偏重于批发,主要客户是其他各地的商贾。大唐的“市”只有到了日中时分才开,当然,开在各个坊里的小货摊儿不受此限。

“马六,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要盖好,可不能蹬被,天已经凉了,难道你还要大娘夜里起来给你盖被子不成?”

“是是是……”

“吃饭的时候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要细嚼慢咽,尤其是不能老吃凉东西,吃东西要准时,你的胃寒就不会犯了。”

“是是是……”

“你瞧你这副德性,能好好走道儿不?不准颤悠好的不学,偏学地痞无赖”

“是是是……”

三个人一路走,面片儿一路教训着马桥,马桥一脸无奈,愁眉苦脸地道:“小宁,其实我……”

杨帆马上咳嗽一声,拉着长音儿道:“刘大娘说,昨儿晚上……”

马桥立即闭紧了嘴巴,面片儿转向杨帆,问道:“昨晚上怎么了?”

杨帆窥见马桥告饶的眼神,嘿嘿一笑,道:“其实不止昨晚,这些天一直这样,马六晚上口渴,总是放着炉上烧开的水不喝,直接去喝缸里的凉水,我估摸这胃寒啊,就是这么落下的毛病。”

面片儿听了扭头瞪了马桥一眼,娇嗔地道:“要不说你不会照顾自己,你还小么,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喝凉水从现在起,一定得改掉这个臭毛病。”

马桥干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改,一定改啊,坊门开了,快点快点。”

“市令”当当地敲响了锣,坊市的大门缓缓打开,坊前早就簇拥了不下数千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马桥一看不用江旭宁啰嗦了,如释重负,赶紧招呼一声,急急往前赶去。

洛阳的每个“市”都有四个门,杨帆他们来的是南门,一瞧坊门打开了,马桥立即加快了脚步,面片儿没法继续教训他,便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杨帆跟在后面走着,眼珠微微一转,忽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面片儿止步回身道:“小帆,你怎么了?”杨帆道:“我忽然有些腹疼,得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宁姊,你跟马六先进去吧,一会儿我再去寻你们。”面片儿颔首道:“成,我和马六沿十字大街往前走。”杨帆扬手道:“好,你们先行一步,一会儿见!”马桥“哼哼”两声,仰天道:“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啊!”得意未了,便传来江旭宁训斥的声音:“又说什么疯话?你就不能正儿八经的?你这个人呐……”

两人一路说,一路进了坊市,杨帆捂着肚子磨磨蹭蹭的拖在后面,候着二人进了南市,便也加快了脚步,进了南市的大门,就往左一拐,沿着一排横向的商铺向前赶去。虽然刚刚开市,可以因为一天里只能开半天的市,所以刚刚开坊,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商贾们就卖力地吆喝起来,招揽着刚刚走入市场的洛阳百姓。李家漆器什物铺,王家花果铺子、萧氏纸墨笔砚、刘家炭薪、陈家酒庄,牛羊肉铺,一路行去,绣旗招展,掩蔽天日。其间还有许多由胡人开设的珠宝坊和香药铺子。这时的胡人专指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罗马、粟特等西域人种,而突厥、吐番、回纥是不能称为胡人的,否则他会认为你在岐视他。各种各样的人,官绅士子、淑女佳人、大家闺秀、胡姬番女,贩夫走卒,国人胡人,参差其间,骑马的、乘车的,步行的,各行其路。

放眼望去,美女很多,就算不想买东西,在里边随便逛逛,瞧瞧美人也是很养眼的,但是“满城尽是大馒头”的旖旎景象你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因为开胸装只有两种女人在两种地方才可以穿,一种是命妇贵女、使相千金,可以在府邸和宫闱中穿。另一种是歌伎舞伎,可以在青楼妓坊中穿,其他女子连穿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穿到大街上现眼了。杨帆进了南市,径往左边一拐,直奔任家金银铺子。他得把那支金钗换了钱,才可以去买东西,这个年头,金银还不是通用货币,不能直接拿来交易,这个时代买卖东西,通常是用开元通宝支付,如果是较大量的支付,就用绢布为一般等价物。杨帆手中这支金钗重量不到一两,顶多能换两千钱,不过杨帆看这支钗子做工精致,造型精巧,一般金银铺子的匠师根本打造不出来,金银铺子收了他的钗子,根本不用烧融,直接就能转手当成首饰售卖,是以杨帆执意要换三千钱。店主任老实又是贬低金子成色,又是嘲讽作工手艺,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杨帆也不多说,只笑眯眯地说:“任掌柜的,你要只换两千钱也成,不过你得当着我的面把这钗子锻成金条。”任老实二话不说就抄起锤子,高举过头,横眉立目地盯着砧板上的那支金钗,他瞪着眼睛看了半晌,便攥着锤子瞪向杨帆,恶狠狠地道:“算你狠!两千五百钱,绝对不能再加了!”杨帆道:“两千八百钱,钗子归你!不然,我去对面傅家金银铺子。”

任老实右手把锤子往砧上狠狠一敲,左手飞快地揣起钗子,咬牙切齿地道:“成交!”

第二十五章一生所托非良人

杨帆离开任家金银铺子,先去陶瓷铺子订了锅碗瓢盆,又到油米铺子订了米面油盐和各色食材,给了地址都叫他们闭市后让伙计直接给送回家里去,随后便追赶马桥和面片儿去了。

杨帆在路上看到一个杂货铺子,卖些笄钗簪子、各色杂物,想到家里那位阿奴姑娘把簪发的钗子换了钱,连簪发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停下为她选支钗子。

杨帆本想找一只蝴蝶钗,摊面上却没有,掌柜的竭力推销着一支鎏银的桃心钗子,见他不大中意,又饶了他一张娃娃面具,杨帆这才同意。

“马六,马六,你小子给我回来……”

马桥拉着面片儿的手逃得飞快,一个山羊胡子的店铺掌柜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地喘息着停下,恨恨地把一捧牙刷子都扔到地上,使劲踩着,指着马桥的背影高叫道:“你小子,以后再不要托我家帮你卖东西,没得坏了我家的名声。这样的破牙刷子也敢拿来叫卖,真是岂有此理”

店老板一甩袖子,愤愤地回了自己的店铺,杨帆赶到时恰看到这样一幕情景,他自己就是马氏牙刷子的受害者,如何还不明白其中缘由,杨帆心中暗笑,忙把面具往脸上一扣,追上马桥,一拍他肩膀,叫道:“哪里走”

马桥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嘻皮笑脸的胖娃娃,不禁吓了一跳,杨帆把面具一掀,马桥这才松了口气。

杨帆笑道:“怎么了,急急如丧家之犬?”

马桥沮丧地道:“我刚才到丁掌柜的店里去问牙刷子售卖的情形,谁料他一见我来,便大发脾气,说我家的牙刷子做得太糟糕,有的客人买回去刷了一嘴的血,而且一用就掉毛,不但掉毛,味道还大,唉”

杨帆瞧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此计不可行,再另谋生财之道就是了,何必这般沮丧。”

马桥道:“我倒无所谓,只是担心阿母,阿母一门心思想要做些生意,赚钱给我娶媳妇,结果不管做啥生意都赔。这一次家里买材料花销不少,如今这牙刷子卖不出去,不但没有赚钱,反而又赔了一笔,只怕阿母伤心,会坏了身子。”

面皮儿被他拉着一通跑,跑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听他这么说,便道:“你生性至孝,大娘有你这样的儿子,那就是老人家的福气了。生意做赔了有什么关系呢,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就是。”

马桥哭丧着脸道:“可我老在那一个地方跌倒,我怀疑那是个坑啊”

杨帆忍着笑,从怀里摸出几十文钱塞到马桥手里,说道:“这些钱先拿回去,哄了老娘开心再说。你今天来,正好在坊间多逛一逛,看看有甚么小玩意儿比较赚钱,自家又做得了的,回头重打旗鼓另开张便是。”

马桥赶紧把钱推回来,道:“这可不成你孤身一人在洛阳,没亲没友的,攒点应急钱不容易,我哪能要。”

杨帆道:“谁说我无亲无友,宁姊是我阿姊,你不就是我的兄弟了?莫非你不认我这个兄弟不成?”

“这……这……”

马桥想想获悉真相后伤心失望的老娘,只好腼颜揣起了钱,把杨帆拉到一边,小声道:“改天咱们再干一票,这回得了东西,全都归你。”

杨帆笑道:“成,就这么办。”

面片儿睨着他们道:“背人没好话,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马桥道:“男人间的话,真要说给你,你也不会听的。”

面片儿哼了一声,昂起头道:“快走吧,别东拉西扯的,我还没去看头面首饰呢。”

杨帆笑道:“走,咱们先陪宁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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