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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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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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溪桐愤愤地道:“实在不是我们不小心,可有时候……,牵着骆驼、领着女人和孩子和我们同路而行的旅人,你怎么也不会对他们有所防备吧?嘿!都跟你一块儿同行三天了,前一刻还一起围着篝火,捧着烈酒给你唱歌,热情地劝你唱酒,下一刻刀子就捅过来了,根本防不胜防啊!”

杨帆拍拍他的肩道:“大致情形我已经听店主说过了。咱们还有哪些人到了?”

张溪桐指指身后的排房道:“都在里面。算上我就剩七个活的了,大多带伤,还不知要多久才养好。”

杨帆道:“我先去看看!”

杨帆举步进了房间。张溪桐拄着拐,跟那店主随在后面。

已经赶到的人是黄旭昶、张溪桐、张奇、田彦、魏同川等几人,大多身上有伤。其中田彦伤势最重,肋下中了一刀,因为天气炎热,路上救治又不及时,所以拖到湟水之后便人事不省了,这几天稍稍好了些,不过还是以昏睡的时候居多。

黄旭昶伤的也不轻,他是两次受伤,第一次遇袭逃脱后。仅仅隔了三天,便遭遇了第二次袭击,一路杀到湟水城的。他们受命保护的工部绘图师也在逃亡途中被干掉了。黄旭昶是队正。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责任重大。这几天连气带上火,嘴上起了一溜火泡。

杨帆安慰道:“黄队正,不要过于自责了。你是冲锋陷阵、征战沙场的勇士,本不善于行间斥候之事。”

黄旭昶垂头丧气地道:“你别安慰我啦!这根本不是理由!就连那些粗鲁野蛮的吐蕃人都可以狡诈如狐,我们怎么就做不好斥候?是我大意了!”

杨帆问道:“可曾通知河源军,让他们抓捕那些通峡斥候?”

店掌柜的一旁接口道:“这太难了!他们平时就混迹在各行各业当中,一如良民百姓,如何区分他们之中谁才是斥候呢?本地的蕃人本来就多,其中不乏良民,不能全抓起来吧?况且,通峡斥候未必全是吐蕃人。”

杨帆道:“把斥候全找出来固然不能,却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方才黄队正已经说了,他们这一路冲过来,也杀了许多袭击他们的人,包括那些全军覆没的兄弟,我就不信对方没有损伤!那些吐蕃斥候既然有正当身份,突然死了,总要有个说法吧?”

店掌柜的目光一亮,道:“你是说?”

杨帆道:“他们想在这里长期潜伏下去,死掉的人胡乱用个外出的理由就不大可能,暴病而亡的理由也不大容易瞒过左邻右舍,最好的借口就是说放牧或出行的时候遇到了马贼,而且不用人问,他们自己就会对这个理由大肆宣扬,所以……”

店掌柜的接口道:“所以,只要查一查陇右各州府县和各部落中最近因遇贼而死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探子。”

杨帆道:“不错!”

张溪桐拄着拐道:“可是这其中未必就没有真的遇贼而死的人。”

杨帆道:“我知道,所以……还要查!总能查出一些的,这些奸细,揪出一个是一个,总不能放任他们在陇右如此肆无忌惮。我想,他们每次都努力把尸体抢回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想因为一具死尸留在当场,从而暴露一群人。可是他们只要动手,就难免会有伤亡,这个法子地方官府可以时常用用,以后吐蕃斥候袭击我军民的事就会大为收敛。”

黄旭昶一拍脑门道:“不错!我怎么就想不到!”

黄旭昶向杨帆翘了翘大指,心悦诚服地道:“当真是个好主意!黄某一向小看了你,经过这番被人坑害,再经过今日之事,黄某算是服了!有一副好脑子,当真比有一身好功夫还管用!”

杨帆笑道:“队正客气了,我也是偶然想到这个办法。”

黄旭昶道:“只是,抓捕吐蕃斥候与我们的差使终究无所助益,如今咱们损兵折将,就剩下这么几个人,还个个身上有伤,圣上对咱们寄予了厚望,如果这趟西域之行咱们劳而无功,还闹得损失折将,圣上会怎么看?”

杨帆想了想道:“队正伤势很重,等你和各位兄弟养好伤,能够行动自如,恐怕最快也得一个多月。如果再拖久些,到了秋冬时节,就更不易打探消息了。如果队正信得过,就把这件差使交给我吧!”

黄旭昶惊疑地看着杨帆,道:“你?就你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简单任务

杨帆道:“当然不止,还有河源军的斥候帮我嘛。我想过了,我们之所以一出洛阳,就落得这般结果,原因就是我们对陇右不熟悉,哪怕是我们换上了陇右人惯常的装束,也无法迅速融入其中,当地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差异,所以你们才会被伏击。而我只是一个人,混进真正惯走陇右的马帮里面,反而不易被人看出破绽。再者说,你们现在的情形也实在不宜行动,所以,莫不如由我一人,再加上河源军提供的斥候,说不定反奏奇效。”

“这个……”

黄旭昶有些犹豫。

杨帆微微一笑,看了看房中形容凄惨的百骑众卫士,又道:“大家一同西来,一些兄弟从此长眠于陇右了,在场的各位兄弟也并非不想执行任务,只是有心杀贼,无力行动,咱们的时间又比较紧迫。杨帆若能不负大家所托,成功完成使命,这份功劳自然也是大家的,杨帆断不会一人贪功!”

黄旭昶听了,黑脸蛋子一红,怒道:“胡扯什么,老子会跟你争功?我只是担心我们这么多人都遭了人家毒手,你独自一人……”

杨帆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既然当了兵,还能怕死不成!咱们这么多弟兄,死的死、伤的伤,杨某现在是唯一一个手脚健全、活蹦乱跳的人,我不去谁去,还能做个缩头乌龟不成?”

黄旭昶定定地看了他良久,艰难地坐了起来,握住杨帆的手,感慨地道:“杨二,打你进了百骑,我老黄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你都不顺眼。老黄看走了眼呐。这件事,关乎咱百骑的荣誉,如今。就拜托你了!”

杨帆看着这个视荣誉重过性命的军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扭头对那店主道:“配合我们的本地斥候可曾来过?”

店主道:“还没有,只有一位负责此事的营官来过,送了些必需的药物,请了位军里的郎中来给大家诊治。因为你们此来属于绝对机密,眼下诸位的伤势一时又不能行动,所以暂未调来配合你们行动的斥候。”

杨帆想了想道:“这样吧,你通知他们,明天下午派人过来,我们先见见面。商量一下准备的行动。我们的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所以不必要他们按照原来配给的斥候人数派人来,但是人员要精。我要你们这里最出色的斥候!”

店主点了点头。道:“好!我马上通知过去。”

杨帆又道:“黄队正、各位弟兄,你们在这儿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黄旭昶道:“你不住在这里么?”

杨帆道:“我一个人好办,走到哪儿都不太引人注意。咱们之所以刚到陇右,就被人认出身份,不像一个本地人,是很大的原因,我到处走走,多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黄旭昶颔首道:“好!那你多加小心。”

杨帆离开皮货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时已经过了最酷热的时期,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太阳已经失去威力,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上了丝丝凉意,被正午的酷热晒得昏昏欲睡的人迎着这风便是精神一振。

杨帆并没有在坊间胡乱走动,为了寻找仇人在洛阳潜伏一年多的经验告诉他,在一个风俗民情迥异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速成的方法,让你迅速融入到当地人之中,与其在这上面浪费功夫,不如去求助于沈沐。

沈沐虽然常驻长安,可他在陇右分明拥有极庞大的潜势力,既然彼此已经合作,哪能放着这么一个有力的人物不予利用。

杨帆挟着狼皮褥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湟水驿馆。

准确一点的说法,这里应该是湟水驿。驿是朝廷设置的接待往来官员、驿使等公务人员的所在。比它低一级的才叫馆,是地方官府设立的接待有关系的往来官员、公务人员的所在。其次才是民办的栈。

而湟水驿实际上是集驿、馆、栈为一体的,所以占地极广。杨帆直接赶到了湟水驿的西北角,这里是客栈的所在地。湟水驿的客栈档次比起这里的馆所丝毫不差,这本就是这座城里最高档的客栈。

杨帆从西城一路转悠过来,确认无人跟踪,这才夹着一捆破狼皮钻进了客栈,客栈里的店小二见他这副打扮,差点没把他轰出去,听到杨帆是来找人的,那小二半信半疑地让他候在门下,自己进去通禀了一声。

不一会儿,张义就咧着大嘴跑出来,颊上还有几个红唇印儿。看来这位几个月不知肉味儿的‘小飞将’真是馋得狠了,在颜家花园里迫不及待地来了个一炮双响,入住客栈之后又享起了齐人之福。

这‘小飞将’虽然做马贼狡诈如狐、凶狠如狼,但是待人接物的心性却十分简单: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拿我当兄弟,我为你拼命都没关系。杨帆一转手就把两个妖娆动人的波斯美人赠给了他,‘小飞将’是真把杨帆当兄弟了。

“哈哈!二郎,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转天找你去吃酒,你来的正好,今晚上就不要走了,咱们喝个痛快!”

张义上前抱了抱杨帆,拉着他便往里走,那小二一看这行藏普通的人真是这位豪客的朋友,不由暗自庆幸。

……

“呵呵,是这样么?”

沈沐听明杨帆的来意,不禁笑起来:“我原本就没指望从洛阳派来的军士能打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本来就想在这方面帮帮你的,这样也好,丢开那些人,只有你一个,咱们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杨帆喜道:“如此,真要多谢沈兄了。”

沈沐摆手道:“不必客气,说起来,陇右报上的各种情报并无什么虚假,女皇只是被左右那些各怀机心的大臣们搞得疑神疑鬼。这才谁也信不过了。我弄到的情报。或许会比军中斥候弄到的更详细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沈沐又道:“你今晚住在哪里?如果能脱得开身。不妨留在这儿,打探情报只是小事一件,我的人一直在打探陇右各方的情报。顺便就办了。这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倒是我说的那件事,咱们还需要好好计议一下。”

杨帆笑道:“我今天来,本就打算做个恶客的,你不留我,我也不会走的。”

※※※※※※※※※※※※※※※※※※※※※※※※※

晚上,沈沐的房间。

三人对坐,只有张义一人在豪饮。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沈沐和杨帆的心思并不在这儿。

沈沐道:“吐蕃军队的建制就是这样了,全国分四个如,每如分上下两分如。每分如有四个东岱。每个如还另设一个直属的东岱,此外还有四个禁军东岱分镇四如。每个分如有元帅一人。副将一人,判官一人,合计兵马四十余万。他们的兵甲器仗铸造技艺非常高明,可以铸造出非常精良的武器,他们的战斗力咱们已经说过了,下面要说的就是他们的缺陷,而且是不可回避的缺陷。”

杨帆精神一振,微微前倾了身子。

沈沐道:“吐蕃人善战、敢战,悍不畏死,这一点并不假,但是他们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朝兵将,俱属国家,兵将并非一体,比如说,现如今陇右大将是娄师德,如果明天把娄师德调到辽东,任命丘神绩为陇右主将,他一样可以指挥陇右十数万大军。而娄师德呢,他单枪匹马,揣印上任,到了辽东,又能指挥辽东十数万大军,而这种情形,在吐蕃人那里是绝不可能的!”

沈沐呷了一口酒,道:“吐蕃军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即便是在吐蕃本部的精锐部队中也存在,那就是将权并非来自于上,而是来自于下。”

杨帆问道:“此言何解?”

一旁张义咕咚咚喝完一大碗酒,直着眼睛看看他们,抓起酒坛子又斟满了。

沈沐道:“吐蕃军民一体,战时为军,平时为民,他们的将领就是平时的领主、部族的首领,因为他手中有人有地盘,战时应征出战,所以才为将领,如果他的人马都打光了,他这个领主自然完蛋大吉。

就算赞普想用他,也无法把他派到任何一个其他领主的部落去统帅别人的部众,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只要他的人打光了,他就一文不名,根本不可能易地为帅,继续过他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他们要保留本钱,一旦这仗打得太辛苦,就算士兵再敢战,他们的首领也不敢再打下去,他们会千方百计地保留自己的实力。”

杨帆恍然,轻轻点了点头,沈沐又道:“再说附庸于吐蕃的那些部族,比如羊同、苏毗、吐谷浑,他们都被吐蕃贵族视为异族,饱受岐视,出征在外时,吐蕃本部的将士肥牛肥羊,酒足饭饱,他们却常常饥饱不定。

这且不算,作为附庸,他们还必须定期向吐蕃本部纳贡献赋、无偿出兵,战利品的分配又先尽着吐蕃本部,他们岂能不心怀怨恨,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从,所以阳奉阴违者有之,暗拖后腿者有之,叛逃我朝者有之,这些就是我们可资利用的地方。

隋文帝杨坚和我朝太宗皇帝,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莫不是巧妙利用了他们的这种内部矛盾,否则,以这两位君主之英明和手下如许之多的精兵良将,对上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也未必就能轻易取胜!”

杨帆叹道:“不错,再勇敢、再善战的军队,若是存在这一弊病,只要被人加以利用,就没有不败的道理。幸好他们不曾学习我中原兵制,否则这吐蕃就更叫人头疼了。”

沈沐大笑道:“不可能的,我之所以说这是他们不可回避的缺陷,原因就在这里,我们的兵制,他们学不来的。”

张义见沈沐大笑,也跟着傻笑起来,笑完了端起酒碗,大着舌头对二人道:“干!干!”说完不待二人回答,便一仰脖子又灌了下去。

杨帆盯着沈沐道:“学不来还是不想学?”

沈沐道:“是学不来!我中原兵制,源于我中原农耕之制。草原兵制,源于他们的游牧之制。除非他们也改作农耕,否则是学不来的。他们现在的兵制虽有重大缺陷,但是依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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